14Chapter 14

沒想到這麽快又碰上了,真是孽緣。

莫悔思考著是該假裝沒看見還是應該禮貌的打聲招呼,正想先擠出個笑容來的時候,卻猛地感覺背後一痛,下一秒就見到了程奕揚冷笑著的臉。

程奕揚將莫悔按在牆上,盯著她因為憤怒而微微發紅的臉頰,忽然想狠狠咬上去!

他強忍著心裏的煎熬,做出滿臉輕蔑的樣子,卻仍舊藏不住眼底深深的痛苦。

莫悔感受到程奕揚的怒氣,痛得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她斜著眼看向程奕揚,有些憤怒地瞪向他,高聲嘲諷道:“程大少爺,你這是做什麽?”

程大少爺……

這個稱呼深深地刺痛了程奕揚,現在她是要徹底跟她拉開距離了麽?

那麽,他這四年來,一千多個日夜的煎熬又算什麽?

程奕揚忍不住加重了手裏的力氣,狠狠地問道:“一百萬?在你眼裏,我就值這麽幾個錢?”

“嗬……”莫悔露出嘲諷的笑容,搖搖頭,歪著腦袋看著程奕揚,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可真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啊……你知道一百萬有的人一輩子都掙不到麽?這幾個錢?”

程奕揚臉上的肌肉因悲憤而顫抖著,抓著莫悔胳膊的手咯咯作響,莫悔忍住痛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來,冷冷地說道:“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一點麽?就是這一點!”

最討厭……

程奕揚像是被人在心上插了一刀,手一鬆,不可置信地看向莫悔。

現在他已經是她最討厭的人了麽?

莫悔靠在牆上冷笑著,一字一句砸在程奕揚的耳膜上,就像無數鋼刀在他身上剮……

“程大少爺就是這樣的人,什麽都得到得太容易,覺得什麽都是應該的!憑什麽我一定就得愛你?憑什麽在我眼裏你就該比錢重要?”

程奕揚愣住,冷笑著道:“你就是這麽看我的麽?”

“對,我就是這樣看你的!”莫悔幾乎是在對程奕揚怒吼,“你總是這個樣子,高高在上的,你的好就像是施舍,你何曾有一秒鍾想過我最需要的是什麽?程奕揚,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懂得怎麽去愛,你隻知道為所欲為!”

莫悔轉身就走,可程奕揚一把拉住了她。

像是有一股陰火從地底爬出來,炙烤著他的心,他這樣恨這個冷漠的、無情的、殘酷的、貪婪的女人,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那個聲音告訴他,他不能夠放她走。

即便她這張美好幹淨的、被他愛了那麽多年的表皮裏,是一顆腐爛、醜陋、無恥的靈魂,他也還是想要!

“我是不懂得你要的是什麽,我隻知道把我覺得最好的都給你。仔細想想,當初的我,真的傻透了……不過現在我知道了,你不就是要錢麽?你想要錢,我給你啊。”

莫悔背對著程奕揚,渾身都在顫抖。

她艱難地笑了笑道:“怎麽,程大公子什麽時候度量這麽寬了,連我收你母親的錢拋棄你這件事情都不在乎了麽?”

“不在乎。”

程奕揚鬆開莫悔的手走到她身後,一隻手放在她的腰上,一隻手從上到下緩慢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在她耳邊用曖昧的聲音說道:“要錢而已,不是很簡單麽?我就當買了個專屬妓`女。”

莫悔微微瞪大了眼,呆在原地腦袋有幾秒的空白。

她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幾乎就要破功,快要裝不下去了。

當做買了個專屬妓`女麽?

程奕揚感到了莫悔身體的顫抖,她的身體是那樣的纖細,像是輕輕一捏就會碎掉。

一瞬間,他心裏的兩種感情在撕扯著他。

他多麽想緊緊抱著她,祈求她的愛,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可同時,他又有種暢快,有種報複的快感,恨不得她為了他流淚、為了他流血、為了她生不如死。

“你要多少?”程奕揚的嘴唇幾乎要碰到莫悔的麵頰,他熱熱的鼻息在她的皮膚上遊走,身體那樣火熱,語言卻那樣冰冷,“買你要多少?你覺得你值多少錢?一百萬?一千萬?一億?嗬……莫悔,你這樣身份不明、地位低下的女人,配這個價麽?”

莫悔的身子震了震,咬著牙,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心底一直都是這麽看她的。

也對,莫悔還記得她剛去程家的時候,程奕揚總是用看雜草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就是一隻臭蟲。

即便是從前,他對她的愛,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他覺得他的愛是犧牲,是折斬了他高貴的尊嚴。

因為她莫悔根本就不配。

從前就不配,現在更是這樣。

莫悔的心髒像是被人捏在手裏,被扭轉,被撕扯,被捶打,她差一點就要站不住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宴會廳的音響裏清晰地傳出了一個人的聲音。

“程某有幸,今天竟然請到了鼎輝大廈的擁有者——沈雪堂先生!下麵,讓我們舉起手中的酒杯,向這位尊貴的客人敬上一杯!”

沈雪堂……

聽到他的名字,莫悔猛地一驚,腦子裏閃過在電梯裏他對她說的話。

“因為你願意來……”

“莫悔,你今天願意來,是不是就代表著你願意給你的那段往事畫上一個句號,開始新的生活了?”

那個時候,她回答說“是”。

沈雪堂那安慰而柔和的笑意仿佛就在她眼前,莫悔緩緩閉上了眼,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整理好了表情。

“我是配不上一百萬,一千萬,一億,可你說得就像是你有這麽多錢似的?你的公司不還是你爸的麽?等有一天這一切都是你的了,你再來跟我談配不配的話題。對了……你聽聽外麵的聲音,你爸爸正在為我的男朋友祝酒呢?我都有沈雪堂了,為什麽還要你?”

轉過身時,莫悔已經是一臉的冷漠。

“程奕揚,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我真可憐你。”

莫悔不再看他一眼,轉過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裏。

……

沈雪堂沒想到會碰上秦放這隻老狐狸,隻得先與他虛與委蛇,沒想到又被程楓見到,殷勤激動地拉著全場給他祝酒。

他一麵敷衍地微笑著一麵在會場裏搜索者莫悔的身影。

不是清理衣服麽?

怎麽這麽久?

正在程楓讓沈雪堂說幾句話時,沈雪堂見到莫悔失魂落魄地出現在了會場的一角,他的眼神一暗,臉上已有了涼意。

“祝大家有個愉快的夜晚。”

沈雪堂丟下這麽一句話就放下酒杯,也不等眾人的祝酒便頭也不回地下了台,在大家莫名其妙的議論聲裏徑直走到了莫悔身邊。

會場的一角,莫悔安靜地站著,緊緊咬著嘴唇,幾乎就要咬出血來,那張蒼白的臉,襯著血色的紅唇,就像是隔了夜的海棠花,被摧殘成了一地破碎的猩紅。

她臉上的表情,又讓沈雪堂想起了那個夜晚……

莫悔穿著單薄的襯衣,光著腳站在夜色裏。那時候,她也是這樣低著頭,原本亮得讓他晃神的眼睛像是沒了生氣,從來都是滿臉不要命的頑強與堅韌,卻忽然脆弱得不堪一擊。

那一次,站在莫悔對麵的人是程奕揚。

這一次呢?

雖然清理過了,但是莫悔的衣服上還是有果汁的痕跡,沈雪堂表情陰晴不定地脫下外衣,正想套在莫悔身上時,卻一眼瞧見了她手臂上的青痕。

“這是怎麽回事!”沈雪堂忽然抓起她的手臂,憤怒地問道:“誰幹的!”

莫悔猛地回過了神,抬頭一看,沈雪堂的表情陰森得簡直像是要殺人。

沈雪堂的手輕輕碰了碰莫悔胳膊上的青痕,冷笑一聲,語氣陰沉,了然般地緩緩說道:“程奕揚……”

他揚了揚嘴角,雖然在笑,可周身那股熟悉的黑色氣場卻讓莫悔心驚膽戰。因為他臉上,又出現了那熟悉的殺意……

沈雪堂將外衣披在莫悔肩上,臉上的表情已經回複了正常,他語氣柔和地說道:“乖,站在這裏不要動,等我十分鍾。”

“別走!”

莫悔一把拉住沈雪堂,祈求著看向他。一臉焦急地說道:“我知道你要去找誰,求你了,別去找他。”

沈雪堂停住腳步,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愈加陰森了,眼神毫無溫度地問道:“怎麽了,他都把你弄成這樣了,你還是舍不得麽?”

“不是……”莫悔無奈地對著沈雪堂苦笑,垂著腦袋低聲道:“他並沒有把我怎麽樣,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都結束了,真的……你信我,都結束了。”

“可他弄青了你的手。”

“別計較了好麽……”莫悔看向沈雪堂,歎息般地說道:“雪堂,我累了,隻想馬上離開這裏,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沈雪堂一動不動地看著莫悔的眼睛,良久,終於抬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好,聽你的。我們先回去。”

沈雪堂冷冷地瞟了一眼剛剛走入會場的程奕揚,眼神暗了暗,收起了殺意,牽起莫悔的手就往外走。

莫悔鬆了一口氣,也不想再思考,任沈雪堂牽著她,垂著頭跟著他的腳步,隻想趕快離開這裏。

果然,無論過了多久,她還是無法對這個場合喜歡起來。

……

會場中,還有幾個人遠遠地注視著這一幕,秦放也是其中之一。

“這個女孩子有些似曾相識,你知道她是什麽人麽?”秦放對身邊的一個中年男人說道。

“程氏夫妻四年前忽然失蹤的養女好像就是她。”

秦放點點頭,又看向晚莫悔一步出現在會場的程奕揚道:“能讓這個大少爺失魂落魄的女人,難怪連沈雪堂也對她另眼相看。”

“您打算怎麽辦?”

秦放看向滿臉憂慮的程楓與馮煙,慢悠悠地說道:“馬上就是用程家的時候了,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什麽亂子……我看這個女孩子就是個危險分子,這才出現多大一會兒,這程家就被鬧得人仰馬翻了……”

中年人遠遠地看向那一抹小時在出口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說道:“不過是個女孩子而已,應該掀不起什麽風浪才是。”

秦放的眼裏透出陰狠的光,語氣冷酷地說道:“螞蟻也能吃掉大象,最不能低估的就是那些卑賤、低下的東西……保不齊什麽時候,她會毀了我們的好棋。”

“那您的意思是?”

“她是什麽人我不想知道,你隻需要讓她看不見明天的太陽就夠了。”

說完秦放擺擺手,臉上那陰翳的表情瞬間消失,換上了爽朗的大笑,握住走過來與他打招呼的市長的手……

……

走出了鼎輝大廈,莫悔長舒一口氣,感覺涼風灌進身體裏,人也清醒多了。沈雪堂護著莫悔上了車,一路上沉默不語。

莫悔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沈雪堂的表情,低聲問道:“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沒人能為難我,”沈雪堂嚴肅地看向莫悔,認真地說道:“你是讓你自己為難了。不過你的確該道歉,剛剛放你走的時候,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別讓自己受委屈?”

莫悔微微長大了嘴,表情像是有些驚訝,下一秒,眼裏就有了濕意……

明明沈雪堂在教訓她,可她心裏卻是一暖,明明想對他笑一笑,卻沒來由地掉出了眼淚。

莫悔痛恨軟弱的自己,不堪一擊的自己,可是卻還是止不住地掉著淚。

如果沈雪堂沒有這樣關心她,再大的委屈她都能承受,她都可以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隻要咬咬牙,什麽都能吞進身體裏。

可是他在她身邊,用責備的語氣怪罪她不該讓自己受委屈時,她卻有些忍不住了。

明明他是在給她力量,明明她有種不是一個人的感覺了,反而卻更加脆弱了起,人真的是非常奇怪的生物……

沈雪堂見到莫悔哭,悄無聲息地歎了一口氣,也不忍心再說她了。

他沒有多想,也沒有一秒鍾的猶豫,伸出手將莫悔攔進了懷裏,緊緊地抱著她,不給她多想的機會,也不給她掙紮的空間。

男人健碩而有力的懷抱讓莫悔猛地一驚,十足的雄性氣息竄進莫悔的鼻子裏,她一愣神,竟然連哭泣都忘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雪堂身上的男性荷爾蒙太過性感和強烈,莫悔的臉一紅,心髒突突地跳起來,腦子就失去了判斷力,不知道應該推開他好,還是就這樣靠著好。

他隻是像大哥哥似的安慰自己吧,推開他反而像是她心裏有什麽似的。

莫悔正這麽想著,卻聽到沈雪堂的聲音從頭頂悠悠地傳了過來……

“忘了他吧,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為了那個人流淚。莫悔,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至少有我舍不得你哭。”

莫悔心裏一震,隱約感覺有什麽溫暖而濕潤的東西輕輕碰了碰她的頭頂。

沈雪堂吻了吻莫悔的頭發,眼神暗了暗,語氣溫柔卻霸道:“你以後隻想著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