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回家之後,尤佳總結了自己今天一天的經曆,覺得用峰回路轉來形容也不為過了,本來十拿九穩的工作,忽然因為任靜的搗亂而差點丟掉,結果又因為柏澤而撿回來,末了還托柏澤的福,重新認識了自己。

至於柏澤需要她假扮女朋友的事情,尤佳沒有太多旖旎的想法,更沒有趁機攀上高枝,弄假成真的想法,她本質上不是一個喜歡來事惹事的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是這麽簡單。兩人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連豬都能看出來,尤佳不至於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等到任務完成,人情也就算是還清了,所謂錢債好還,人情債難還,正是這個道理。

煮了點粥解決完晚飯,尤佳先把妝卸了,然後按照柏澤教的辦法,敲了兩個雞蛋,把蛋清單獨舀出來,又倒了點蜂蜜在小碗裏攪拌,再拿小刀準備去切蘆薈。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的聲音。

尤佳先是一陣警惕,隨後反應過來,應該是前男友在開門,他雖然搬了出去,但他還是有這間房子的鑰匙的。

隻是鑰匙在外麵轉動半天都開不了門,因為尤佳早就料到鬱濤可能會回來,直接就把門反鎖了。

外麵的人見鑰匙開不了,就開始敲門。

尤佳也不著急,估摸著外麵敲了快五分鍾,這才施施然過去把門打開。

鬱濤站在外麵,有點尷尬,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回來跟尤佳撞個正著。

“小佳,我還有一些東西放在這裏,這次過來……”話沒說完,他就看見尤佳手裏的小刀,臉色不由滯了一下,話也說不下去了。

尤佳注意到他的視線,隻當看不見,問:“有什麽事?”

鬱濤趕緊把剛才的話說完:“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想來打擾你的,我隻是想把我的東西拿走,一會兒就成!”

他跟尤佳在一起六年,自認為自己也付出不少,並沒有虧待尤佳,但此時跟她說話,不知怎的總有一股心虛。

尤佳側開身體讓他進去。

鬱濤輕咳一聲:“那個,你能不能先把刀子收起來?”

尤佳微哂,並不理他,直接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然後將水果刀扔到茶幾上。

當啷一聲,金屬在玻璃桌麵撞擊出不小的動靜,冷不防把鬱濤嚇了一跳。

他舉目四顧,發現尤佳已經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在角落裏了,顯然也是準備搬走的,心裏不由有點後悔,這間房子地段優越,租金也不高,很難在同等條件裏找到更好的了,早知道尤佳要搬走,他就不急著找房子了,等尤佳走了之後自己還可以跟房東商量著續個半年,在這裏繼續住一段時間。

老實說,鬱濤跟尤佳在一起六年,對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很擔心尤佳會借著這個機會纏住自己,跟自己說些要重歸舊好的話,結果等他把行李都差不多收拾好了,也沒等到尤佳的隻言片語,再看尤佳,人一直坐在客廳看電視,就跟沒看見他這個人存在似的。

她這樣安靜,鬱濤反而有點忐忑不安,尋思著想打開話匣子,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一個工科男,口舌沒有那麽靈巧,當初尤佳也正是看中他話少穩重,才覺得他為人可靠的。

想了想,鬱濤試探道:“小佳,你這幾天過得還好嗎,我聽說你辭職了?”

尤佳反問:“是又如何?”

對她這種帶刺的語氣,鬱濤皺了皺眉,好心勸道:“小佳,你不要鬧小脾氣,尚方是大公司,你是女孩子,待在那裏比別的地方來得穩定,為什麽要辭職呢,我實在不想看見你因為我們兩人的私事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尤佳打斷他:“你覺得一個在尚方幹了四年都還是普通客服的人,繼續待下去能有什麽前程?”

鬱濤一噎:“我以前就和你說過,你要注意跟同事搞好關係,不要總是遲到早退,要多融入集體生活,這樣才不會被領導排斥。”

尤佳聞言,不怒反笑:“我之所以每天下班就走,是因為要趕著回來做飯,免得你下班回來之後沒飯吃,我之所以每天比你晚出門,是因為我還要收拾屋子,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這些年我的付出你全沒看在眼裏就算了,竟然還跟我說這種風涼話?為免你自作多情,我要告訴你,我辭職是因為我不想繼續待在那個地方,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氣,因為我現在看見你就惡心!”

鬱濤原本還有些心虛,但當聽到尤佳說話越來越難聽的時候,那點子愧疚就不翼而飛了。

“尤佳,我跟你交往了六年,自問沒有欠過你什麽,做飯是你自己願意的,收拾屋子也是因為我工作忙沒有時間,可我賺得比你多,補貼家用也拿得比你多,你時間多,多幹點家務活,這也值得拿來說?”

“小濤,你收拾好了沒有?”聲音從外頭傳來。

這個聲音對於尤佳而言同樣熟悉。

鬱濤停住話頭,沒有繼續說下去,轉頭朝外麵喊道:“媽,我快收拾好了,你們不用進來!”

“那你怎麽收拾了這麽久,我們上來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你搬的!”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就開,一個中年婦女從外頭走進來。

她一眼就看見坐在客廳裏的尤佳,先是一愣,緊接著尷尬地笑了笑:“佳佳也在啊!”

他們是鬱濤的父母,尤佳從小父母離異,真正享受到親情的時間沒有多少,跟鬱濤在一起之後,她是把對方父母當成自己父母來看待和照顧的。

幾年相處下來,她對鬱濤父母的秉性也有所了解,鬱濤的母親是個精明人,相比之下,鬱濤的父親就比較老實寡言了。

“阿姨。”尤佳朝鬱母點點頭,麵色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她雖然跟鬱濤分手了,但她認為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沒有必要遷怒到鬱濤的家人身上。

鬱家不是本地人,鬱家父母一直居住在三線小城市,除了上次鬱母做手術外,他們很少到g市來,都是尤佳逢年過節跟著鬱濤回老家探望他們,這一次,鬱濤的父母卻千裏迢迢跑來幫他搬家。

不過這一切已經跟她沒什麽關係了。

鬱母聽見她的稱呼,又是尷尬一笑,忙扭頭對鬱濤嗔怪道:“怎麽收拾了這麽久還沒收拾好?我跟你爸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

鬱濤:“馬上就好了,你們先到樓下去等我。”

鬱母:“既然都上來了,就幫你一起收拾吧。”

多了兩個人幫忙,收拾的進度明顯快了很多,眼看鬱母將**的被子都搬出來準備拿走,尤佳冷眼旁觀,扯了扯嘴角,也不急著說話。

她發現一旦身份改變,立場改變,就能從很多細節裏看出以前沒能察覺的事情來。

鬱濤看見了母親的動作,連忙從她手裏把被子搶回來:“這個就不要帶了!”

又重新將被子拿回房間裏。

“誒,這……”鬱母動作慢了一拍,正想說什麽,忽而發現還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尤佳,輕咳一聲,笑道:“佳佳啊,有件事情,阿姨想和你商量一下。”

尤佳:“阿姨,你說吧,隻要不是想拿走我的被子就好,”

“哈哈,瞧你這孩子說的!”鬱母聞言一陣尷尬,又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是這樣的,我聽小濤說,他送過你一條項鏈和一枚鑽戒……”

“媽!”鬱濤打斷她,語氣有些氣急敗壞,“你提這個做什麽!”

“怎麽就不能提了!”鬱母瞪了他一眼,“那明明就是你買的東西,現在分手了,要回來也是理所當然啊!”

不等鬱濤說話,她又對尤佳笑道:“佳佳,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阿姨說得很有道理。”尤佳本來以為自己會憤怒的,但她現在的心情卻出奇地平靜,已經完全找不回當日悲憤欲絕想要自殺的心境了。“不過既然阿姨都這麽說了,我覺得我也應該跟阿姨來好好算上一筆賬。”

鬱母的反應很快:“佳佳,據我所知,你可從來沒給小濤買過什麽項鏈或戒指啊!”

尤佳:“項鏈和戒指自然是沒有的,不過我和鬱濤在一起六年,給他買的衣服鞋襪不計其數,這些是不是也要算一算?”

鬱母皺了皺眉:“佳佳,你這樣說就是胡攪蠻纏了,我知道小濤和你分手,你心裏不好受,我也說過他了,但這是你們小輩的事情,我這個當長輩的不好插手,也不能強迫他一定不能跟你分手,但既然已經分了,再說這些就沒有意思了,小濤工資比你多那麽多,每個月花在你身上的也有不少,要是真這麽算起來,吃虧的還是你啊!”

尤佳笑了:“如果你真想算,我也不介意,你盡管算去,到時候吃虧的絕對不會是我!鬱濤的工資比我多,這沒錯,可除了你說的項鏈和戒指之外,我從來沒有拿他的錢去給自己添置什麽東西,他所交出來的生活費,我全部都用在日常生活上,不要跟我說你兒子不吃飯不睡覺,那些日常開銷都是我一個人在用!”

“媽,我都跟你說不要提這件事了,我們走!”鬱濤看見母親似乎還想說什麽,連忙打斷她,拉起人就想走。

“等等!”尤佳喊住他們,然後走進房間,拿出一條項鏈和一枚戒指,問鬱濤:“你仔細看看,這是不是你送的那兩樣?”

鬱濤有點難堪:“我不會拿回去的,你不用拿出來了。”

鬱母卻道:“怎麽不拿回去,這明明就是你買的,現在分手了,當然也得要回去,這兩樣東西合起來也不便宜了!”

話已至此,尤佳再沒錢,自問骨氣還是有一點的,先前之所以沒還,是她壓根想不起這回事,現在既然鬱母提出來,正好也讓尤佳及早認清了一些事實。

現在想想,鬱母之前就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隻是尤佳一廂情願,總把他們當家人,事實上,兒子終歸是兒子,尤佳再好,那也是外人。就算尤佳將來跟鬱濤結了婚,以鬱母的為人,說不定還要攛掇兒子寫婚前財產協議呢。

“我雖然沒錢,可這些東西,我還真沒放在眼裏,不是自己雙手掙來的,終究不是自己的。”

尤佳冷冷說完,走到窗邊直接一揚手,將那項鏈和戒指都扔了出去。

鬱母大驚失色,搶上前去,還是慢了一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項鏈和戒指消失在視線之中。

這裏是五樓,不高,東西丟下去,仿佛還能聽到落地的清脆聲響。

鬱母也顧不上尤佳這邊,連忙轉頭對鬱父嚷道:“你還不快下去找!”

鬱濤這也才反應過來:“小佳,你怎麽能這樣!”

尤佳:“我怎樣?”

鬱母氣急敗壞:“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個不錯的,現在看來,還好小濤跟你分手了,否則像你這樣的攪事精嫁進來,肯定鬧得我們家雞犬不寧,真是個沒父母教養的!”說完覺得不解氣,又故意刺激她:“要我說,小濤的新女朋友可比你好一百倍了,不僅溫柔體貼,家境也好,教養更好,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小濤怎麽就在你這種女人身上浪費了六年呢!”

尤佳也沒有勃然大怒,她隻是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挑眉道:“你說得沒錯,我是沒有教養,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沒有教養的人較真,等會我火氣上來,捅死一個算一個,到時候你可就喝不上你兒子的喜酒了。”

她的話不帶一絲煙火氣,但看著鬱濤母子二人的眼神卻令他們不寒而栗,鬱母連忙拽著兒子後退幾步,一邊喊著“你可不要亂來”。

尤佳冷冷一笑,作勢要站起來。

鬱母嚇得頭也不回,拖著鬱濤就往樓梯跑了。

當然,沒忘了拿行李。

自己當初怎麽就會死心塌地地想要嫁入這樣的人家呢?

尤佳百思不得其解。

最後隻能得出一個結論:當時估計是缺心眼,幸好現在心眼長翅膀自己飛回來了。

正所謂人不傻缺枉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