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拂雲想起前日的暴雨,又想到那晚無故落水的主母,不由得彎唇輕笑,在言辭板上寫字,解釋給有白看。

‘鰣魚多刺,海棠無香,而我失聲,不過是物傷其類,顧影自憐罷了,並非海棠花瓣特別,你不喜歡也正常。’

她豐肌弱骨,眉目多情哀婉,微微笑著,像是風中花樹枝條顫顫,葉搖花落。

沒有社交經驗的有白突然就反應過來,他剛才好像說錯話了。

蛇尾無意識地纏緊皓腕,有白抓著發梢,手足無措地找補。

“我隻是說沒有什麽特別的,沒說我不喜歡啊!它很漂亮,紅花綠葉的,花朵繁茂得能和朝日爭輝,我怎麽會不喜歡呢?”

“而且,海棠也不全是沒有香味,是秋海棠無香,別的海棠,有些是有香味的,清淡悠遠,也很好聞的。不,我不是說無香的海棠不好,誒呀!你不要難過。”

說到最後,有白眉眼耷拉,沮喪地垂下頭,纏繞皓腕的蛇尾也慢慢鬆開些許。

笨拙,天真,熱忱,還真是好懂。

應拂雲含笑低眸,黑色的蛇尾粗壯有力,掛在她消瘦伶仃的腕骨間,不再像以前戴了個黑鐲子般和諧,反倒像詭異奇談中的野獸與少女,透著一股子怪譎。

許是變大了的緣故,蛇鱗接觸肌膚時,都不再溫涼滑膩,反而顯得粗糙冰冷。

染了花汁的指尖微動,粘膩煩人。

應拂雲拿出手帕擦拭指尖,視線不時落在壯碩的蛇尾上,不知不覺,初見時的疑惑又浮上心頭。

蛇還能有兩條尾巴嗎?為什麽他化成人形,有了雙腿,還能再有尾巴呢?

將手帕折好放到桌角,應拂雲指了指左腕上纏著的蛇尾,目露疑惑。

有白接受到應拂雲的目光,神情更加萎靡,委屈巴巴地將尾巴收回,藏在衣擺中。

“你別不開心,我剛才是不小心纏上的,真的!”

應拂雲搖了搖頭,抬手寫字,解釋自己的意思。

‘沒有難過,也沒有因為蛇尾不開心。我隻是有點好奇,為什麽你有了人類的雙腿,還能有蛇尾呀?尾巴開始不是變成雙腿了嗎?’

聞言,有白湛藍如洗的眼睛頓時煥發光彩,迅速將蛇尾重新纏上皓腕。

他唇角含笑,神采飛揚,昳麗至極的麵容耀眼至極。

毋庸置疑,他真的很美,麵若冷玉,眼澄似水,豐姿冶麗,既像明珠藏於暗室,熠熠生輝,又像冷刀初開刃,鋒利逼人。

精怪都是這樣美嗎?這樣美的妖精們為什麽會愛上庸俗懦弱的書生呢?

應拂雲被他的美貌所惑,一時失了心神。再回過神來時,有白已經掀起下裳,露出紅色長靴,語調輕快地解答她的疑惑。

“這個呀,還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呢!”

有白踢腿,好讓應拂雲能更加清楚地理解他的意思,“其實尾巴才是本體,人類的雙腿更像是一種裝飾,就像有些兔子精變成人,往往有著高高的發髻,那才是她們真正的耳朵,人類的耳朵隻是為了讓她們看起來更像一個人罷了。如果要和她們說話,對著發髻效果更好呢哈哈哈。”

應拂雲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驚訝地瞪大雙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有白還在笑,應拂雲無所事事,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室內遊**,地毯、書桌、蛇窩、軟榻……

滿目淡粉花瓣,應拂雲忽覺不妙。

她猛然起立,彎腰探身,查看院中海棠花樹的現狀。

果不其然,前日狂風大雨都沒打疏的海棠花樹,如今何止是綠肥紅瘦!

那是一絲一縷的紅花都不剩了啊!

應拂雲到吸一口冷氣,換亂之中抓住有白的胳膊,反複詢問。

‘會被看到嗎?花,海棠花全沒了!你會被發現的!能不能把花變回去?你把花變回去好不好?’

院裏的異狀說不定已經被嘴快的下人傳開,姚氏那麽緊張她,肯定會聯想到京都的惡妖,要是姚氏找了司妖局的捉妖師來,那她該怎麽辦?

蛇妖實力不詳,但不管他打得過打不過司妖局的捉妖師,她借他逃出應家的計劃肯定都會失敗了。

應拂雲想到自己橫屍亂葬崗的樣子,心驚肉顫,竟忘了自己不能言語的事實,嘴唇張合,語速極快地逼問有白。

有白看不清她的唇語,反複確認後,提取出應拂雲又在擔心他的意思,笑著安撫應拂雲。

“你別擔心,沒關係的,神術隱身之下,沒人能看見我,沒人能聽見我。”

這蛇妖到底在想什麽?

應拂雲眼見有白咧到嘴根的笑容,實在解讀不出來他的心思,無力地垂下雙臂,拿過言辭板,在板麵上勾勾畫畫。

‘海棠花忽然之間不翼而飛,又全出現在我房中,定會令下人起疑,說不定會暴露你的身份,引來朝廷的捉妖師,有辦法將花瓣種回去嗎?’

我知道你實力強大無所畏懼,可我不能啊!不要給我添麻煩可以嗎?

——這是應拂雲的潛台詞。

而有白將之解讀為:她果然是在關心我!

他嘴角微揚,隻覺心髒又開始泡在溫泉水裏,愜意地來回遊**。

“別擔心,我有辦法處理。”

有白言笑晏晏,輕輕鬆鬆地一甩尾巴,無數小旋風平地而起,將室內的海棠花瓣卷入其中,再匯成一股粉色微風,穿堂而過,消失在兩人眼前。

“好了,這樣就沒有痕跡了!”

蛇妖有白眉開眼笑。

啞女應拂雲心力交瘁。

作者有話說:

笨蛋美人蛇:今天也是狠狠心動的一天,溫柔姐姐一定已經攻略成功了吧?

應拂雲:……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