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傻蛇妖在想什麽?

怎麽能大咧咧地問一個女兒家喜歡與否呢?

應拂雲默然無語。

忽略初聞有白言語時心髒乍起的悸動,應拂雲神昏意亂,手臂無力。

她強撐著沒有表露出異樣,心裏卻覺得有些厭煩。

是的,厭煩。

蛇妖的美麗確實令她心折,蛇妖的天真可愛也的確讓她偶有意動,有時甚至會萌生出不正常的無知情|欲。

但這不代表她喜歡,並且能接受蛇妖的各種過界的言行舉止。

說她敏感也罷,罵她矯情也好,當蛇妖做出超出常理的事情時,她確實會感到厭煩,惶恐,甚至害怕。

但應拂雲不明白的是,自己究竟在厭煩什麽,害怕什麽。

而言語出格的有白卻神色天真,眼神赤誠,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說得究竟是什麽荒唐話。

作為一隻涉世未深的蛇妖,有白的思路很直接,並無人類思維的曲曲折折。

在他看來,應拂雲總是護著他,照顧他,不害怕他,願意依賴他,還總是喜歡摸他,現在又直白地說想粘著他。

不是喜歡他,還能是什麽呢?

難道還能是,她害怕一個人在客棧待著?

思及此,有白稍作猶豫,又不確定地補充道,“還是說,應拂雲,你是害怕找不到我?”

聽見有白的補充,應拂雲煞白的臉色回暖。

心安之餘,她竟然詭異地感覺到……自己好像有些失落?

按捺住自己莫名的、複雜的情緒,應拂雲對喜歡二字避而不談,假笑著點頭,承認自己確實害怕。

有白濃眉緊鎖,閉口不言,視線落在應拂雲背部。

幾息之後,他想明白原因,冷臉跳下床,幾個縱步走到方桌旁邊,端著藥碗遞給應拂雲。

“應拂雲,先喝藥,把身體調養好。”

有白手腕轉動,將瓷勺勺柄一端朝向應拂雲,笑意盈盈地安慰應拂雲。

“別擔心,一切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別說區區一個應家,就是天道又有何妨!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

有白的神色轉換並沒有背著人,應拂雲幾乎是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不知原因,但蛇妖對她過分的關注和體貼是好事。

溫柔嬌弱,順從聽話,也是她目前最好的保護色,她必須要保持住蛇妖對她的同情憐愛,利用蛇妖的錯覺,讓他以為自己需要他。

但是她又不能太弱勢,以免被蛇妖當成累贅而被拋棄,或是被當成易碎品處處受其掣肘。

她需要表現出,一種恰到好處的柔弱與依賴。

於是應拂雲溫柔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撫摸臉頰,從發髻中抽出一根淡粉絲帶,送予有白,以聊表謝意。

‘謝謝你!’

“你是說這藥的事情嗎?”

有白接過絲帶,也不嫌棄這是凡間俗物。他把絲帶在腕間虛虛纏繞一圈,在法術的協助下,用餘下的繩頭係成單瓣海棠花狀。

心滿意足地晃動手腕,有白滿不在乎地笑道,“都是小事啦,我可是神獸,照顧弱小是應該的。你先喝藥,喝完我們去樓下大堂吃早飯。”

目光落到搖晃的花結上,醉顏殘妝海棠花隨妖而動,應拂雲欲言又止。

‘你……’

你不是不喜歡海棠花嗎?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應拂雲閉上眼,就著有白的手,以破釜沉舟的氣勢,將黑糊糊的藥汁一口飲盡。

苦!苦!苦苦苦!

幾乎是藥汁入喉的那一刻,苦澀難言的味道就直衝腦門。

應拂雲應拂雲苦的頭皮發麻,一張臉也因為生理性的痛苦,而皺成一團軟布。

鬆開有白的手,應拂雲迅速衝下床,趿拉著繡花鞋,跑過去拎起茶壺,往四個杯子裏都倒上水,一杯接著一杯全喝下去。

還好是溫水,活過來了!

應拂雲感激涕零。

有白跟過來,也倒了一杯水喝,感慨道,“真的好苦啊,我想吃靈果。對了,應拂雲,我剛才還怕你不想喝,沒想到根本不用我哄誒!”

四杯水下肚,應拂雲口中苦意稍緩。

應拂雲坐到圓凳子上,聽見有白這樣說,她眉尖微蹙,剛才紛繁複雜的思緒一並煙消雲散。

這傻蛇妖,有時心細如發,連熬藥的苦味都會幫她屏蔽;有時卻像缺根筋一樣,蠢兮兮的,也不知道是怎麽養成的性子。

應拂雲懶得搭理他,好脾氣地微笑著,不言不語。

有白挑選的客棧雖然簡陋,但位置好。

木窗用叉杆支撐,隱約可見樓下熙熙攘攘的行人,耳中偶爾有小攤販叫賣的聲音傳來。

應拂雲聽著熱鬧的聲音,心中微動,她摸了摸左耳耳骨,心中微微的煩躁,隨著口中苦意漸漸散去。

‘我們去吃飯嗎?’

應拂雲單手在下頜前平伸,一手在上小幅度扇動,做出吃飯的姿態。

有白道:“好啊,不過應拂雲,你出門得稍作裝飾,不能以現在的模樣出門,被知情的人發現會對他們的識府產生衝擊。”

應拂雲聽得一頭霧水,她望向有白,等待他的解答。

一雙柳葉眼,含著盈盈秋水,依戀又不解地望向他。

有白覺得自己又泡進了溫泉水裏,一顆心軟乎乎的,他突然想到,或許,不是應拂雲喜歡他誒……

不敢深思,有白心慌意亂地別開眼,揪住手腕上的花結,手足無措地解釋。

“我昨天把不是你從應家給偷出來了嗎?為了不幹涉別人的命格,我就用牌位變了一個你放在那裏,進入法陣裏,他們隻會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不用擔心露餡。”

“但是一旦走出了法陣,障眼法就會失效,殘餘的扭曲的記憶則會取代實際情況,如果他們再看見你,識海無法解釋這種情況,就可能會損傷魂體。”

偷,命格,牌位,障眼法,識海,魂體……

陌生名詞太多,完全超出應拂雲的知識範圍,她嚐試去理解有白的意思,幾息過去,卻還是一頭霧水。

怕問得太多,讓蛇妖心煩,應拂雲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不必事事通曉,在不妨礙她利用蛇妖逃脫的前提下,糊塗一點,照著蛇妖的意思做就好。

應拂雲想,站起身,取下頭上珠釵,又將發髻打亂,以袖遮麵,而後左右旋轉兩圈,以目光詢問有白,她這樣是否可行。

有白所言的裝飾,與人類通用的變裝意思不同,他是指應拂雲要變換周身氣息,徹底地改頭換麵,亦或是直接隱藏在神鏡的領域中,以躲避天道窺視。

所以有白並不明白應拂雲的舉動。

見狀,他星眸圓睜,理直氣壯地反問道,“應拂雲,你在幹什麽呀?是要唱戲嗎?”

作者有話說:

應拂雲:我真的會謝!

有白:不客氣,雲雲醬開心就好。

笨蛋小狗和他的憂煩小老太,真的好多小情侶日常,我排雷好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