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大風從身側席卷而過。

一刹那,應拂雲隻覺噪音轟鳴,麵皮生疼。

數息之後,狂風驟停,她和有白便憑空出現在光線昏暗的密林入口。

密林邊緣灌木叢生,枝頭掛著紅豔豔的小圓果實,在高大怪異的樹木遮掩下,顯得異常詭異,像是傳奇話本裏才有的怪誕場景。

應拂雲的目光掃過不見光影之處,隻見許多奇形怪狀的黑暗生物藏匿其中,偶爾對他們投來好奇的一瞥,就沒有別的動作。

天色剛亮,濁氣下沉,清氣上升,鬼物經過一夜的活動,正是虛弱的時候,即使有心懷不軌的惡妖,想來也不會有大事。

應拂雲攥住有白的袖角,小步快跑,跟著他往前進入幽深恐怖的密林中。

有白七拐八拐,一路穿花拂柳,同時不忘向應拂雲解釋原因。

“前麵就出了人類管轄區域,又沒到妖界,比較自由,也挺混亂的,你好像很招妖物喜歡,我是天生神獸,也招鬼祟,所以在這裏我們就不動用神術疾行了。”

雖然應拂雲不說,甚至有時聽不懂有白口中的術語,但每次聽有白巨細無糜地解釋原因,她都會感到一種被妥善安置,細心照料的安心感。

那些隱藏在平靜表麵下的情緒激流,也會因此而稍稍平緩。

蛇妖一開始就是這樣嗎?做什麽都要向她解釋清楚。

應拂雲問自己,卻發覺自己其實也沒與蛇妖相識多久,和人形的蛇妖所共處的時間更是短暫。

短到她不敢相信,自己實際上是對蛇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將他當成了救命稻草,甚至還想要相信他,依賴他。

這很危險!

應拂雲心髒驟縮,呼吸不由得猛停,再急劇加快。

她抖落衣袖,以求心安,接著沉默無言,和有白一同從一片帶著酸澀清香的白霧中穿過。

白霧很濃,應拂雲甚至看不清身側有白的麵龐,隻聽到有白嘟囔抱怨。

“這群霧靈紅花妖,煩都煩死了,怎麽走到哪都要搞出一大片迷霧?還總喜歡抱團住在植物妖精居所的外圍,真夠麻煩的。”

應拂雲側首,看向身形模糊的有白,攥著他袖角的手指往裏抓,想要抓住有白的手腕,以防走丟。

然鬆手的刹那,應拂雲眼前忽而有燦爛花枝抖落,伴隨著一聲聲嘻嘻嘻地尖利笑聲。

她再想抓住有白的時候,卻隻握住了一把白霧。

‘有白!!!’

應拂雲無聲尖叫,肩膀突然被細細的枝條輕抽。

應拂雲當即驚恐地側首抬頭,卻見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出了白霧,站在滿山的紅透表裏的灌木叢之外。

而她身旁,則站著一棵海棠花樹?

說是一棵海棠花樹,也不太準確。

畢竟哪有一棵樹正中間長著人臉,樹枝卻又分叉成人的五指狀,還能開滿了花的?

應拂雲心髒突突直跳,下意識後退半步,踩在灌木叢和白霧的分界線旁,她極力抑製住身體的顫抖,朝忽然出現的精怪微笑。

那精怪見狀,頭頂狂野雜亂的枝椏瞬間繁花開遍,花瓣粉紅色並不均勻,恰巧映照海棠春睡,醉顏殘妝的絕景。

那精怪學著應拂雲微笑,微微湊過來,抖了抖頭。

妍紅弱黃的海棠花雨便洋洋灑灑地飄下來,落了應拂雲滿身,應拂雲驚惶地睜大眼睛,不敢動作。

一人一妖麵麵相覷,應拂雲心中恐懼不安,下意識想往後退。

她腳尖剛踩到紅透表裏的灌木叢中,那精怪便急忙**花枝,一把將應拂雲纏住,甩回自己身旁。

‘救,救命,蛇妖,有白,救我!’

應拂雲抓住海棠花精的枝條,無聲尖叫,明明是十分緊急的時刻,她卻不合時宜地想起自己需要蛇妖的初衷。

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情緒,現實情況是,她身嬌體弱,無權無勢,確實需要先利用蛇妖活下來。

能活著,才是一切事物的根本與前提。

生理性的淚水滑落眼眶,仿若撥雲見霧,應拂雲一瞬間心境澄明,咬牙祭出懷中鏡妖。

神鏡被驟然擲出,擦著海棠花精的主枝幹飛過,落到一片紅色海洋中。

鏡靈被迫蘇醒,鏡身變大,在紅色海洋中壓出一個橢圓形狀。

‘神鏡奶奶,救我!’

應拂雲麵色蒼白,扣著海棠花精的枝條呼救。

“誒,你這丫頭,怎麽還能把老人家我扔出去呢?”

神鏡懶洋洋地漂起來,聲音是一如昨日的冰冷戲謔,卻充滿權威感,莫名令人信服。

“這小海棠花精是喜歡你呢,才把你從霧靈紅的迷霧中帶出來,又冒著被攻擊的危險,把你從霧靈紅花妖領地裏撈出來。你倒好,還拿我砸她,要是她出事了,你可就是恩將仇報,白背上一條因果了。”

溯洄鏡說著,不舒服地甩動鏡身,試圖將鏡身黏上的霧靈果汁甩掉。

雖然溯洄鏡用的是人類語言,但小海棠花精明顯能聽懂溯洄鏡的話。

她手足無措地將應拂雲放到身旁的地上,用剛才捆著應拂雲的枝條捂住自己主枝幹的傷口,懵懂又無辜地望向應拂雲。

明明是被誤解了,被傷害了,可那雙桃花眼中,有懵懂,有委屈,有無辜,甚至有喜歡,唯獨沒有責怪與憤怒。

‘對不起。’

應拂雲心虛愧疚之餘,鼓起勇氣直視前方,一手攥住自己的袖子,一手大膽地伸手取下肩頭形狀完整的海棠花枝條。

重瓣的海棠,深粉淡白,重重疊疊,是人間罕見的珍品。

湊近一點,竟還有異香撲鼻。

蛇妖果然沒有騙她,這世上確實有美麗又多香的海棠!

作者有話說:

有白:我不見了,就沒人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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