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靈魂上的死囚

當我完全匍匐在馬唐草地上,矮胖男子的腦袋,已經削去了一半。那截被彈頭掀飛起來的頭蓋骨,在草地上滾出去二十多米。

我的右臉頰和脖子上,盡是矮胖男子的腦漿和腥血,這種突如其來的驚魂,真如子彈打在自己頭上一般。但我意識很清醒,能在兩千多米遠的山穀上一槍打碎矮胖男子的腦袋,除了綠臉男子能做到,並且要這麽做,不會再有別人。

矮胖男子一直不明白,從懸鴉打死莊園老板的一刻起,他就已經死了。能跟著我一直跑到馬唐草地上,也不過是一隻活鬼人偶。就算我和懸鴉不殺他,巴奈組織的成員,也不會讓他活著走出去。

不管這個矮胖男子之前在綠臉男子麵前多麽虔誠的篤誓,誰又能保證,若幹年後,矮胖男子淡漠了這種恐怖,真坐在日本小酒館兒,喝到得意忘形的時候,不對身旁那些誌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們以此為談資。

懸鴉這次對烏博莊園的襲擊,一旦消息走漏,不僅僅使巴奈組織麵子上難堪,世界各地打算到此兌換黑金的遊客,也會望而卻步。

為了掩蓋真相,滅口是最慣用的手段。綠臉男子當時,沒要求我留下矮胖男子一個人離開,而是以這種超遠程狙殺的手法拿掉我身邊的活人替身,把矮胖男子的腦漿和鮮血打得我滿臉都是,其用意也是在警告我,一旦我再做出有損巴奈利益的行為,或者犯諸如此類的迷糊,矮胖男子的腦袋,就是我的下場。

我的心髒急劇放大著跳動,趴在馬唐草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綠臉男子的槍口還在鎖定著我,是生是死,全在那家夥扣動扳機的食指上。

“嘣”,山穀上又傳來一聲烈狙吼叫,矮胖男子死後扒在地上的手掌,一截中指頃刻間彈跳起來。顆顆豆大的汗珠,從我前額滑落,這家夥的狙擊槍法,簡直到了變態地步。

他把矮胖男子死屍上的一截中指打斷下來,實則是在會意我,讓我站起來繼續往莊園外麵走。但這種“會意”居心叵測,一是讓我見證了令人發指的狙殺之術,二是要將一句“Fuck”送給我。

我雖然知道綠臉男子是故意送給我一截“中指”,但不確定緣由。他和我剛才的對話,或許給他帶了壓力,或許令他不屑,他才會這麽做。

綠臉男子的陰損,或者說巴奈組織的暗黑,毫不遜色於懸鴉,遜色於獵頭一族。我可以站起來走路,對方也答應了放生,但給我的感覺,不異於一個臨刑死囚在遭受愚弄。矮胖男子的腦袋已經崩碎了,我雙腳踩著這片要穿越的馬唐草地,不知道自己再走幾步也會如此下場。

我心裏牽掛著伊涼,牽掛著蘆雅和池春,如果我死在這裏,尚不知真相的杜莫,還會在福卡普的麥西倫酒店傻傻看護著她們,時不時找個女郎作樂。而懸鴉隻要脫身而歸,殺機馬上逼近他們。

沒有選擇,槍口在身後,讓我往前走,我就不能駐足不前。這片呈現眼前的馬唐草地,看上去漫長而沒盡頭,我隻有唯一的方向,生和死。

草地上沒有可以藏身的大石,就算伺機躲閃山穀上的狙擊步槍,自己一樣是被人套牢在殺機四伏的莊園。當我揣著幾乎爆裂的心髒和幾乎崩斷的神經走出了三百米,還是不能確定綠臉男子的槍口和自己保持的距離。

直到我距離山腳兩千五百米時,我才沉重地吐出一口氣息,整個人的精神意誌差點被摧垮掉。

一路下來,馬唐草地上沒有一輛狩獵吉普車朝我追來。當我經過來時入住的那一片茅屋時,四周安靜祥和,一切如故。那個招待過我和懸鴉的老板,站在茅屋內的玻璃後麵,微笑著對我招手。幾個身著情趣內衣的濃豔女郎,依舊站在吧台上扭動著臀部,**著趴在木桌上半張嘴巴看呆的新一批遊客。

烏博莊園的寶石流量很大,每天都有世界各地的人,不遠千裏趕來兌換黑金寶石,他們被充滿肉欲的屁股吸引在茅屋裏,不知道烏博莊園內部正上演慘烈的廝殺。

我一臉冷漠,甚至對那名招手的老板笑一絲的心情都沒有。離開的步伐不斷加快,身後一片片茅屋漸漸模糊在回望的地平線,我開始狂奔,不顧一切往山穀下麵衝。

一條彎曲綿長的柏油山路,連通著德班城,我不敢暴露地走上公路,而是往險峻的岩壁腳下走,往植物茂盛的地方鑽。

如果巴奈這些高手都以回防烏博莊園,查戈斯群島上的獵頭族,也該得到了喘息,命中水、撼天奴,凋魂門螺等人,極有可能也抽身回來,甚至趕到了福卡普。

綠臉男子沒有扣留我背包裏的寶石,看得出來,他所擁有的財富和控製的經濟命脈,使他遠遠看不上我包裏這點價值。更重要的一點,我既然活著走出烏博莊園,也就驗證了巴奈確實想吸納我加入。不扣留我的寶石,也是為了長遠,令我留一點好印象。

然而,我已經不能再帶著包裏的寶石回福卡普,萬一在那裏遭遇不測,就算一顆小寶石,也不能便宜了對手。在一處極為隱蔽的地方,我妥善埋藏了寶石,隻拿了十顆較大的寶石裝進口袋。然後帶著那包贗品寶石,攔截一輛跑長途回來的出租車,直奔德班碼頭。

熙熙攘攘的沙灘上,大人牽著孩子的小手,年輕的情侶親昵相依,每一個人都開心。我從他們中間走過,卻不能被這種快樂感染。

我承租了一艘中型小艇,以最快的速度駛向福卡普,快出公海的時候,又一次遇上了高大警司指揮的近海巡查船。

我對他說,費舍爾?伯尼還在南非談生意,他托我回去帶些禮品回來,多虧了地方上各位長官的照顧,才能一切順利。高大警官懂我的意思,他滿意地點著頭,居然問我會拿些什麽東西,多久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