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章 等待送鼠人

老村長告訴我,在村子後麵的山嶺半腰,有一間寬敞的竹樓,以前村子用這間竹樓儲存過雜物,或者給護山的人住宿。雖然這竹樓已好久無人居住,但四周的環境不錯,小屋子冬暖夏涼。

村長的大兒子,知道我打算選住在那裏,就提前花了兩天的時間,為我把竹樓內外清理了一遍,尤其是更換掉了很多竹樓屋頂和地板上的腐舊竹條。

我和蘆雅、伊涼搬進了那間半山腰上的竹樓後,為了使自己的遁隱生活不乏生趣,我還找老村子要了山上的幾畝荒地。老村長認為,我既然已經落戶村子,那也就算作村集體中的一份子,因而就應該分得一份土地。所以,在他欣然答應給我那幾畝荒地之後,還把我入住的竹樓前麵的三畝竹林給了我。

後來,我和蘆雅、伊涼一起動手,從屋前的這片竹林砍伐了很多碗口粗的青竹,將竹樓院子圍上了木樁牆。每當傍晚的時候,我可以悠閑地躺在竹椅上,目光穿過籬笆門,一直望到山腳下,這片美麗祥和地彝族山村。

村長老頭對我們很熱情,隔三差五就上山來到竹樓看看。這老頭每次過來,嘴裏都會叼根兒煙袋,他倒背著手,一副很替我們滿意的神態。我非常驚訝,他就像一個演員,每次和我說話,都要撐著一副殼子。我搞不懂,他為何不能放鬆下來,為何總是模仿電視裏那些領導視察別人工作時的姿態。

這老家夥很是圓滑,他曾經給我們送來一碗他媳婦燉的鵝肉。當時他蹲在我竹樓小院子的中央,抽了幾口旱煙後,對我說:“你這院子挺敞亮,空著多浪費,不如養幾隻家禽,或者養幾頭牛羊豬。這些畜生好伺候,打個結實的木樁,用繩子把它們栓牢在上麵,每天上山割幾筐青草,喂到年底也得兩千多收入了。”

自從老村長拿了我五萬五千元人民幣,他似乎天天臉上掛著樂悠悠的神情,一身老骨頭似乎年輕了幾歲。不過,老村長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和蘆雅、伊涼三人,住在半山腰上的小竹樓,雖然偶爾會有上山幹農活的村民路過院門,但我還是覺得生活中少了以往的生氣。

我想買幾隻大白鵝蓄養,於是便問老村長,山村中有無集市。老村長笑了,眯縫著眼睛對我說:“是不是想買禽畜啊,不用去集市,在我家買就是了。集市上的品種和價格你不熟悉,買了容易吃虧。”

看著蘆雅和伊涼開心地趴在門口小竹桌上吃著老村長送來的鐵鍋燉鵝肉,我知道自己無法拒絕這位老村長。萬一人家是好心,而我不知道領情,反而給自己以後的生活添堵。

自從在火車上領教了那位老太太的一臉鄙夷,我已經暗中留意了這些。在這裏,別人想對自己好,無論自己願意與否,似乎都要領情,不領情就會遭人記恨。哪怕自己不喜歡,甚至很討厭,但也必須強裝顏笑。不然,人與人之間就再也找不到第二種方式來作為共處的手段。

最後,我給了老村長三百元人民幣,到了第二天,他的大兒子就給我送來了五隻大白鵝。蘆雅和伊涼都很高興,這樣一來,她們就有事可做,打發大把的空閑時間了。

自從院子裏有了呃呃鵝叫,這不僅對看家護院起了一絲小小作用,蘆雅也會每天第一個早起,去鵝窩裏撿蛋。她倆正是長身體的階段,我們日常飲食裏除了青菜,鵝蛋就顯得格外美味和營養。

除了村長送給我的這片竹林,我還可以在其他村民家的竹林裏走動。當然,我不能亂動人家辛苦種植後用來賣錢的竹子,但藏在竹林子土壤下偷吃根須的竹鼠,卻沒少被我捕捉。

這些竹鼠,頭大眼小,小短嘴和豆粒似的耳朵,使它們看上去很像鬆鼠。但這些野生的家夥們,個個吃得腮肥腰圓,我有幾次抓到的大竹鼠比成年山兔還大,提回竹樓燉上一鍋肉,既美味又營養豐富。整理發布於ωωω.ㄧб

在我八歲之前,父親就常給我捉山裏的野味兒吃。而現在,我又能吃上這種富含膠原蛋白的美餐,接受這片山水的養育恩澤。

一切安頓下來之後,我去附近的縣城給杜莫打電話,告訴他關於我們現在的郵寄地址和生活狀況。杜莫果真去應聘了,他現在是一座中小城市裏的大學教師,專門給學生們上外語課程。

這令我大為吃驚,杜莫這個家夥,一個名副其實的海盜,才到中國不足一周的時間,居然成了“人民教師”。我告訴杜莫,必須每周都要和我聯係,而且隻能用信紙交流。

我給杜莫寫信時用的地址,是距離我入住的山村最近的縣城。我告訴縣城郵局旁邊的一家肉食店的老板,每周幫我接收信件,我會定時來取信。我每次進城,都會提著兩隻鮮活的大竹鼠,送給肉食店老板做報酬。

據老板稱,縣裏的各個領導們,現在對雞鴨魚肉乏味的很,他們隻要下館子,都會提前通知酒店老板,準備些山珍野味兒,別再一大盤子又一大盤子地擺那些飼料催肥起來的垃圾食品。縣領導們現在追求綠色產業,就是在吃吃喝喝上,也不忘記溫習文件精神。

我很擔心杜莫這家夥,因為他一旦進了行政單位,難免不被沾染上套路,難免不與個別垃圾為伍。一旦哪天因得意忘形而惹上血光之災,那些殺手也不會通過杜莫尋找到我。

杜莫雖然和我通信,但他並不知道我居住在哪個村子,也更不會知道我在半山腰上的小竹樓。肉食店的老板,隻管幫我收信,以此換到野生竹鼠後高價賣給酒店,酒店再以更高價賣給吃喝的領導,最後隻能由納稅人在這張縣政府白條上簽收,為幾隻死老鼠簽單。

這些很扯淡的事兒,已經離我很遙遠,就像我父輩那些事兒離我很遙遠那樣。我沒必要去管,有心也望塵莫及,因為這是一個縣城內法製和人文素養的問題。深層次的問題,最終還要由人民來辦。我,隻會拿槍殺人,殺那些總想吞噬我意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