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來吧,勝利在招手!

營的陣地上,熱血被高溫蒸發的氣息一浪蓋過一浪,滾滾向天。zuilu地上到處都是彈坑,捧一把,裏麵摻著的,是數不清的破鐵皮。被手榴彈砸扁的鋼盔裏襯,還沾著白花花的腦漿。越往中央陣地走去,滿身瘡痍的屍體就越多。鬼子的,八路軍的。

地上橫七豎八地到處都是武器彈藥,砸成兩截的三八式大蓋比比皆是,折斷的刺刀被血水浸透著,泛著暗紅色的光芒。

趙喜發的鼻頭酸楚,幾欲落下淚來,身邊一臉烏黑的陳呈,雙眼都快噴出火來了。

“我是鳳凰山第一代老兵,是第一次擴軍時的班長!許東是我的同伴,許大虎是我的老上級。趙副政委,咱不怕死!可是我就怕看到弟兄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都是十裏八鄉的老鄉親,我的心裏,痛啊!”

趙喜發默默無語,和鬼子打陣地戰的殘酷性,他早在平型關的時候就體會到了。刺刀、炮彈、冷槍,哪一樣都不是他願意麵對的。可是楊越和前指的心腸硬如鐵,他們就是要讓鬼子知道,在中國的土地上,還遠遠地輪不到他們來囂張。

“還剩下了多少人?”

“加上傷員,一百七十四人。”陳呈指著主陣地的左側的一座小山頭上說道:“那裏的坑道工事已經完全塌陷,在兩翼,我們總攻擊斃了七十多個鬼子和一百多偽軍,正麵陣地上,敵人一次都沒有突進來過。”

無名高地北麵的山坡上。被戰火熏燎的日軍戰旗還在迎風飄揚。土黃色地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相對的,主陣地上四挺重機槍的周圍,也倒下了十幾個弟兄。金燦燦的子彈殼用彈藥箱裝了整整八箱,這些,幾乎是四營所攜帶的重機槍彈藥的全部數量了。

在環形工事的每一個角落,一雙雙堅強的目光投向了滿臉肅然的趙喜發。

“同誌們!”

趙喜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楊越讓他來,是要他督促四營和日軍拚個魚死網破,他帶來的。除了一個警衛排之外,隻有不多地幾箱手榴彈。援兵,沒有!補給,沒有!在戰損率已經超過百分之六十的時候,他還要歇斯底裏地讓這些憧憬著勝利和渴望著回家的士兵們奉獻出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點一滴。

“趙副政委,你說兩句吧!”

肖一刀的嘴唇被火燎過之後。龜裂的粘膜已經完全可以撕裂下來了。破破爛爛地軍帽上。甚至還在嫋嫋地升騰起一股青煙。

趙喜發閉上了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挨著一個頭上纏著繃帶地弟兄坐了下來:“我趙喜發。本來就是個粗人。政治工作,我做得沒有劉主任好。熱血沸騰的話。我也說不過楊司令員。同誌們,前指地軍分區首長們盼望著你們勝利。八路軍總部的左副參謀長也盼著你們能安然回到鳳凰山。可是。我們麵前還有鬼子。我們地身後,是整個戰役的順利展開。麵前地敵人有大炮,有飛機!而我們。隻有手上的槍、背上的大刀!大家說,現在該怎麽辦?”

身邊地弟兄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他舉起了顫抖的雙手,眼眶裏的淚水滾滾而下:“多少弟兄倒在了這裏,上了鳳凰山,我們早就把自己的小命扔在鬼子的刺刀下!當兵的不打仗,還能去幹什麽?大家夥,咱們就是鳳凰山的釘子,也要釘在這裏。zuilu拉著那麽多小鬼子墊背,他娘的!到了陰曹地府,老子也能在閻王麵前囂張一回!”

“對!囂張一回!”

“***小日本,他要是再趕上來,咱們照樣打得他們屁滾尿流!鳳凰山,血不流幹,死不休戰!”

“血不流幹,死不休戰!”

主陣地上的氛圍一下子就被點燃,每個人都殺得眼紅,顫抖的一顆心隻要稍微被激起,隨便一顆火種,就能形成燎原的天火。趙喜發的雙眼噙滿了淚水,戰士的責任,就是在戰場上永不服輸,永遠都要當做敵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好!”趙喜發被戰士們的熱血所感染,心裏一橫,去他娘的副政委吧:“同誌們,鳳凰山的硬骨頭,我老趙他娘的也有!今天,我就和大家在一起。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隻要咱們還有一個人在,那這個陣地就他娘在!大不了,十八年後,大家還能在一起扛槍打他***小鬼子!”

“打他***,打他***,打他***......”

歡呼聲和口號聲連成了一片,無名高地上的氣勢頓時如虹。先前陷入死地的弟兄們拋卻了對死亡有生以來的害怕,踏著勝利峰先烈的腳步,要死,大家就抱做一團去死!

上介康夫聯隊長親眼目睹著那一抹雪白的顏色再一次被豎起,望著那一堆堆積如山的炮彈殼,他的心裏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聯隊長,支那人又開始發狂了!”

聯隊參謀長井上隆一握著望遠鏡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蒼白的臉色上,看不到一絲血色。

“強弩之末,何足道哉!”

上介極力掩飾著自己心虛的內裏,劇烈起伏的胸膛,暗暗地逼出了一口氣。

四個基數的炮彈打光了,航空兵四、五個小時都在對210高地狂轟濫炸。就算是在華北最大戰役——徐州會戰的戰場上,可能隻有台兒莊血戰的火力密度超過了這次攻擊。

石川在宋莊的遭遇,現在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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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了,一敗塗地。

上介康夫的臉色慘白,喃喃地象似在自言自語:“支那又出了一個名將。在他手下死去的人,無論是皇軍士兵、八路軍士兵,還是所有卷入華北戰局的日本人,支那人!還有我們,阿部君、藤原君、石川君甚至司令官閣下,都將成為拜將台上的裝飾。”

“還進攻嗎?”

井上隆一小心翼翼地問道。

上介康夫看了看散亂的皇軍隊形,又看了看遠處已經攤倒了一片的一百來個皇協軍士兵。沒有炮火支援。

他真的不敢再往上展開進攻了。

“拿什麽打?難道你真地想讓皇軍士兵的屍體堆滿山穀嗎?不,司令官閣下他就是讓我們看住山頭上的八路軍。你和我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再為這個荒唐到極點的戰鬥付出代價了。zuilu”

荒唐?

上介康夫的心裏愣了一下,是啊!多荒唐。聯隊配屬的炮兵中隊,各大隊地炮兵分隊,還有滿天地飛機,地麵上鋪滿了一千多皇軍的精銳士兵、六百多皇協軍地士兵。麵對隻有區區四百人守衛的山頭。他們打了十四次衝鋒!戰死了三百多名帝國精英。小隊以上軍官百分之四十陣亡!可是,司令部居然讓他們直接從八路軍側翼陣地上撤退。重新把這個讓他遺恨終身地高地,又拱手讓給了對手!?

這還不能算荒唐嗎?

“井上君。”上介無奈地回過頭,“我請你記下這一天。在這一天,我們遇到了能讓我們這一生當中最敬佩的對手!華北地戰場,以後是屬於他們的。”

“哈!”井上果然掏出了筆記本。一筆一劃地認真記下了上介康夫說的每一個字。

行唐地硝煙剛剛散去,北定的炮聲卻遠未停止!

炮兵營的迫擊炮連、步兵炮連以及軍分區剩餘的所有擲彈筒,把全部的怒火都毫無保留地發泄在了北定的吉川身上。在猛烈的炮火攻擊中,惶惶不可終日的日軍脆弱防線根本就不堪一擊。大量的炮彈、榴彈如雨點般在鬼子頭上潑灑下去,陣陣的爆炸聲卷揚起遮天蔽日的塵土,讓攻擊範圍內的可視度變成了零。

炫麗的火光閃過,直衝雲霄的煙塵升騰了起來。楊越毅然地放下了手裏的望遠鏡,一揮手,一支隊的直屬連朝著那一片灰幕籠罩的地方撲了過去。

比一般旗幟還要大上數倍的鳳凰山戰旗上,一隻紅色的戰虎身披鎧甲,威風凜凜地作欲撲之勢。“冀西一隻虎”五個燙金大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這是榮譽旗幟!”

李廣陽認出了這麵旗,“冀西一隻虎”這五個字,正是左副參謀長親自書寫的。在共產黨領導軍隊的曆史上,擁有榮譽旗幟的部隊少之又少。“英雄連”、“鋼鐵X連”、“XX英雄守備團”,這些,都是擁有傲人戰績、立下赫赫戰功的王牌部隊。可是,擁有白底紅字榮譽旗幟的部隊,恐怕隻有一個鳳凰山!

“楊越同誌,需要我做點什麽嗎?”

一直默默觀戰的左權看到楊越把壓箱底的旗子都豎在了攻擊陣地上,內心深處忽然湧起一股無名的驕傲。

“冀中四縣還有可以動用的兵力,繞過新樂,他們可以直接支援行唐!”

“不,參謀長!”

楊越斷然地搖頭,“冀中的兵力本來就不足,如果日軍西援的部隊插一腳進去,恐怕局勢還會變得困難。我雖然需要時間和兵力,可是我還是相信,鳳凰山肩膀上的擔子,我們自己還挑得起!”

“司令員!”

李廣陽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小張村的前指衝上了山頭,楊越一回頭,麵前就遞上來幾份電報。

“行唐日軍繞開了四營,從兩個側翼取夾擊之勢逼向了還在北進的一、二營。鬼子在小南口的第三大隊終於開始南援,他們利用大路和小路,兵分兩路已經在往北定而來!另外,楊連波戰報!”

“快給我看!!”

被突然傳來的喜訊擊得一陣眩暈的楊越還沒等李廣陽手完,伸手就提著他地領子把他整個拉到了自己麵前。

“在你手上呢!”

李廣陽和楊越一樣,憋了多少天。才等到這樣一個計劃中的結果,說道欣喜,他不會比楊越小多少。

左副參謀長聞言,也緊趕了兩步,來到了楊越的身後。楊越翻找了半天,終於在那一堆厚厚的情報裏翻到了武工隊的消息。

“分區司令部,鑒於石家莊機場防守極為嚴密,武工隊未敢冒然采取攻擊行動......”

楊越念到了一半,臉色忽然又沉了下去。他的心裏大罵了一聲“媽個比!”,這個楊連波。在石家莊摸了快一年了,到頭來,還是對鬼子的機場沒折!

“再往下看!”

李廣陽的臉上依然掛著神秘的笑容,楊越將信將疑,繼續讀了下去。

“有鑒於此,今日十六時。我部在機場外圍對日軍的飛機、跑道、彈藥庫、油料庫采取了炮襲行動。共用迫擊炮四門、發射炮彈二十二發。戰果如下:炸毀敵機三架。彈藥

修庫各一座,破壞敵人機場跑道兩百餘米。預計敵之內。暫時不能恢複對我地空中壓製!”

楊越越讀越大聲,讀到後麵。頓時喜形於色。左副參謀長還沒聽完,就已經轉過了身去。李廣陽親眼看到。這個總部首長的全身,都在不住地顫抖著。

“他娘的!”

楊越一把將電報撕成了碎片,隨即又拎起了李廣陽的衣服領子:“那什麽!去。叫一支隊直屬連給我狠狠地打!新兵營全體出擊,配合軍分區直屬隊、騎兵營從鬼子的第三大隊兩翼包抄上去。一二營即刻掉頭,限他們在一個小時內,強行軍到達合圍地點。叫他們給老子都聽清楚了,誰要是再敢貽誤戰機,等仗打完,不管他是誰,統統槍斃!”

“是!”

李廣陽沒有猶豫,又連滾帶爬地下到了前指。

左副參謀長轉過了身,他的眼眶裏明顯已經蓄滿了淚水。

楊越一時忘乎所以,一把抱緊了左權,滾滾地淚水潸然而下:“參謀長!成了!成功了!三個小時,足夠了!足夠了!......”

第三大隊趕到北定正麵還沒有來得及布置增援攻擊行動地時候,一支隊直屬連“恰好”攻進了吉川的掩蔽工事。

閉著眼睛地吉川歪著頭,靠在了土壁上,那身原本筆挺的軍裝,此時已經破爛不堪。他地胸口上,赫然露著一個足有兩個拳頭大小的洞,血肉模糊。

這是自己拉響了手榴彈自盡了。一個有經驗地老兵用刺刀挑了挑吉川還在滴著鮮血的殘肢,悶聲說道。

掩蔽工事裏,以吉川自殺的方式死去地,都是軍官。在直屬連衝上陣地和鬼子最後殘存的兵力展開肉搏的時候,吉川把他們集中在了一起,用這樣一個及不負責任的方法效忠了他們的天皇。

陣地上七七八八的鬼子屍體被丟在了一堆。完整的,不完整的,全部都扔進了戰壕。變了型和多餘的槍械,則由後勤分隊統一裝車,往南莊運去。那些還能用的步兵炮,則全部都推上了劉亮的陣地上。

足足六百毫米口徑的土炮同時運上了三營的防禦陣地,粗大的炮筒被深埋在了土裏,上麵蓋著用樹枝和細土裝飾而成的偽裝網,隻露出炮口部分。一堆堆的炸藥包分成了發射藥和爆破藥包,分別藏在了炮兵陣地腳下的彈藥掩體裏。這些土炮,經過一次一次地試驗和改良之後,它們的射程已經不再是最初的一百五十米,而是足足三百米有餘!

多畑俊沒有料到,楊越還有一千兩百人的新兵營,還有一支一直都沒有參加國戰鬥的騎兵營,更沒有料到,在三營的陣地上,還布置了威力巨大的防禦性土炮!所有的沒有預料到,讓他對正麵的情況,還處在一個極為自信的狀態。

“吉川、筱原中隊,全軍覆沒!”

參謀們都低下了頭,隻有多畑俊這個賭得輸了一半的賭棍,仍然高傲地揚起了下巴,隻是他的心裏,已經開始在慢慢地涼透。

“第三大隊是不是即刻撤退?司令官閣下,恕我直言,我們現在失去了圍殲楊越部的所有機會!失去了北定的支撐點,我們必須要著手準備增援第三大隊!”

“八路軍繼續對保定、石家莊施壓。另外,120359仍在緩慢逼近。”

“司令官閣下,行唐聯隊,第二大隊報告,鳳凰山八路軍兩個主力營在雙方距離不到六公裏的地方,突然掉頭南進。上介康夫聯隊長請示,是否繼續讓第二大隊追擊下去?”

所有人都在等著多畑俊的最後決定,每一雙眼睛,都目不轉睛地盯在了他的臉上。華北方麵軍最高的軍事長官,在最關鍵的時刻,是華北日軍最後的壁壘。

“追!繼續追!”

第二大隊不追,第三大隊就完全被圍死。依靠著大路摩托化機動、騾馬化機動,多畑俊不相信還有人用兩隻腳跑得過皇軍的輪子!

“飛機呢?命令航空兵對北定實施最大強度的空中打擊!”

“閣下!”

航空兵作戰參謀一臉汗然:“司令官閣下,石家莊的機場已經被破壞。飛行跑道上到處都是彈坑,飛機想要起飛,至少還需要一個小時來修複這些跑道。另外,彈藥庫也遭到了襲擊,我們在石家莊,損失了百分之六十的航空彈藥,百分之二十的油料。剩下的戰鬥機,都還在做最後的維修!”

“北平的!徐州的!全部,統統要過來!還有,太原的!”

多畑俊就不信,石家莊的飛機飛不起來,難道華北就真的沒有飛機了嗎?

“這些機場,直線距離戰場最近的北平,都有三百多公裏。

往返的油料,有效的攻擊火力都是問題,來回一次,都需要數個小時!”

“管不了這麽多了。全部投入進去!”

多畑俊苦苦支撐到了最後,拍著桌子終於站起了身來:“大日本帝國在華北的戰局,在此一舉!命令各部,一旦八路軍在東西兩線同時發動全麵的攻勢,所有帝國的軍人,都必須用自己最後的一滴鮮血來捍衛帝國皇軍的榮譽!走到這一步,八路軍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而屬於我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