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來得好!”許大虎把嘴裏的煙卷“呸”地一聲吐了出去,“歪把子繼續壓製山腳下的小股敵人,其餘人,把槍口都對準鬼子的大部隊。老子要讓他們還沒衝到半山腰,就先死上一半!”

劉亮興奮地跑到重機槍的位置上,一把掀掉了偽裝。

“劉排長,你要親自操槍嗎?”機槍手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第一次用這麽大的玩意,怎麽就給劉亮這個毛頭小子搶了去!

“嘿嘿,玩一會就還你!”劉亮賊笑著把手裏的步槍遞給了機槍手,轉而搗鼓了一會,忽然問到:“這玩意怎麽弄?”

頓時,身邊落了一地的白眼。

黑壓壓的鬼子混雜著躡手躡腳的偽軍貓著腰,不斷地接近著山頭陣地。渡邊亮晃晃的指揮刀就象是一個招牌,許大虎心下一動,立馬叫上來兩個跟著楊越練過槍法的隊員,交代他們重點照顧好那個氣勢凶凶的鬼子軍官。

距離三百米,遊擊隊一槍未開。渡邊把唯一的兩挺92重機槍部署在了一個地勢稍高的土包上,雖然還是仰射,可畢竟比在平地要好上許多。

兩百米,遊擊隊仍然未發一槍。

“當當當...當當當...”身後的重機槍開始壓製遊擊隊,子彈“咻咻”地從渡邊的頭頂上飛過,打在遊擊隊的陣地上一片塵土飛揚。

“衝啊!”渡邊把刀一橫,該是進攻的時候了!

許大虎貓在戰壕裏,聽憑著子彈擦著土的聲音,掛著一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腔調卷著手裏的煙卷。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異樣的聲音,幾顆槍榴彈“嗚嗚”地呼嘯著,落在了陣地上轟然爆開。熱浪卷著漫天的灰土洋洋灑灑地讓所有人眼前一抹黑,碎石塊夾雜著冒煙的泥土紛紛揚揚地把許大虎埋了個正著。

“他娘的!”許大虎噴了一口泥,晃了晃腦袋:“都給老子進防炮洞,聽我的命令上陣地!”

隊員們始終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不等連長一個命令,早已經紛紛轉身鑽進了洞裏。

渡邊中隊的擲彈筒發了瘋般往山頭陣地上狂扔榴彈,隻是這種東西不象迫擊炮,沒有支撐裝置,也沒有什麽瞄準裝置,能打到陣地上,憑的全是操作者的經驗。隻要等友軍一接敵,這樣的亂射就失去了功能。

一通鋪天蓋地的宣泄之後,渡邊中隊總算衝到了半山腰,困在亂石堆裏的柳生小隊,也喳喳忽忽地爬起了身,配合著主力往山頭上突擊。

許大虎甚至都能聽到山坡上鬼子的劇烈喘息聲,他把煙頭叼在嘴裏,手底下正在忙乎著擰著手榴彈的保險蓋。

陣地被一通炮擊過後,已經變地麵目全非了。要不是按照楊越的叮囑,把戰壕挖地深一些的話,恐怕這個時候的陣地已經被夷為平地了。

“上陣地!”許大虎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一等敵人的炮火停下,就鑽出了洞。劉亮跟著招呼著手底下的弟兄從防炮洞裏轉移到陣地上,自己則依舊跑到重機槍的位置上,兩手一動,“嘩啦”一下拉動了槍拴。

槍口下,一堆鬼子已經衝到了遊擊隊的鼻子跟前。許大虎把手裏的長槍往外一送,大聲喊到:“給老子往死裏打!”

劉亮就等著這句話,他把照門對準了敵人最多的地方,乍一看上去,小鬼子們人頭攢動,好一副熱鬧的景象。

“通通通...通通通通...”扳機一扣動,巨大的槍身猛烈地顫抖起來,槍口跳動著,噴出一尺來長的火舌。粗長的子彈就象一群脫了韁的野馬,迎頭撞向了半山腰上的小鬼子。

槍聲一響,渡邊的心裏就徹底地涼了。

這還是遊擊隊嗎?居然裝備了重機槍!

他下意識地一俯身,還沒等挨到地,身後的同伴就被撂倒了一大片。那挺高高在上的馬克沁,仍舊在瘋狂地吞吐著彈鏈,一瞬間就打出了幾十發子彈。

渡邊心想這下完了,被重機槍一封鎖,上也是死,下也是死。強烈的武士道精神刺激著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敵人的陣地上,帝國士兵不應該讓人從背後打死!

“衝上去!”

他此刻就巴望著山下的重機槍能給他點火力支援,可他也知道,機槍從兩百米外開火,散彈麵積之大,足可以把自己也套進火力範圍之內。好在機槍手也夠機靈,見山坡的攻勢受阻,四個人愣是把槍抬到了山腳下。

一挺機槍明顯幹不過兩挺,兩種槍的射速都不高,數量多的肯定占盡了優勢。

一條彈鏈還沒打完,劉亮直覺得右手一麻,一股強大的力量帶著他翻下了戰壕。手臂上的棉衣一陣青煙冒起,轉而就被鮮紅的血液所撲滅了。

“劉排長中彈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劉亮擺著手,站起了身:“沒多大的鳥事!大家夥隻管操家夥幹他個狗日的,別管我了!”

機槍手接過了班,重機槍調轉槍口,朝著山下的鬼子機槍陣地掃射開來。

就停了這麽幾秒鍾,鬼子們呼呼啦啦地又往上爬了十來米,眼看著,離陣地就差那麽幾步了。

渡邊就象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身,他要一股作氣衝進遊擊隊的陣地,用肉搏戰的方式找回皇軍的尊嚴!

可是哪知道,他才一起身,胸口上就立刻多出了兩個窟窿。

早就瞄著他的兩個槍手沉著著一拉槍栓,同時把槍口對準了另外一個鬼子軍官。

渡邊倒下了。倒在了他希望倒在的地上。胸腔裏的空氣正在被一點一點地往外抽著,無論他的嘴張地多大,吸進去的空氣就象是沉入了大海,消失地無影無蹤。噴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色手套,耳朵裏隻剩下了“嗡嗡”的響聲,他想抬起頭來看看皇軍的腳步到底走到哪裏了。可是他很失望,因為對麵,漫天的手榴彈就象仙女散花地從山頭上拋灑下來。

也許,這一次他在回家的路上不會孤單了。渡邊腦袋一歪,滿帶著遺憾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