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長江上,觸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靄靄白霧,偶爾能透過一閃即可的船窗隱約瞧見沿途的一兩幢亭台樓閣,亦會讓人產生難得拿亭閣竟是詩中楚王邀會神女的瑤台的錯覺。

白茫茫的江麵上,幾乎瞧不見幾艘船隻,隻除了偶爾有三兩葉迫於生計而不得不於如此惡劣氣候下,仍需出海來打魚的漁船以外。

如此一來,江麵上那一艘銀白色的兩層大船,便顯得猶未引人注目了。當然,是在平日裏沒有如此大霧,岸上人們能夠瞧得清楚水麵上的情況下。不過若是沒有這樣兒大霧,江上亦不會隻有寥寥這幾隻船了。

銀色大船不止外表瞧著富麗氣派,行進速度亦是絲毫兒不遜於常年混跡於江上的漁夫們所駕駛的輕舟,顯見得其主人非富即貴,不然亦不會舍得在船上如此花費銀子了。

事實上,銀色大船的主人確是富貴非常。各看官若要細知端的,且容筆者一一道來。

原來這船的主人,不是別家,正是素來被世人所稱作“賈不假,白玉為堂金做馬”的京城賈家。

當年天宸王朝開國皇帝太祖水傲天領著一眾共同揭竿起義的兄弟們打江山誅叛賊時,曾有八名貼身護衛一直隨其出身入死,尤其其中有賈姓兄弟二人,更是忠肝義膽,幾次以己身救得太祖於刀劍之下。後太祖念其勞苦功高,遂將八人皆封作了國公,並恩準其世襲三代,亦即:寧國公賈演、榮國公賈源、鎮國公牛清、理國公柳彪、齊國公陳翼、治國公馬魁、修國公侯曉明、繕國公石光等八人,世人並稱其為“八公”。其中又猶起一家子出了兩個國公的寧、榮二府尤為顯赫。

寧、榮二府傳承至今日,已是第三代矣,雖然比不得當年太祖在時的體麵排場了,到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且那榮府大姑娘新近又選入了宮中作後妃,雖則位分不高,才隻為嬪,好歹亦是主子娘娘了,因此賈家在天宸王朝仍算是極為說得上話兒的人家。隻是其第四代子侄皆生性紈絝,終日不肯讀書,惟知吃喝玩樂、花天酒地、走狗鬥雞的,倒生生將其先祖遺留下來的好名望丟了個盡光。

今日要說起的,便是這兩府裏一位“個中翹楚”的子侄,名喚賈璉者也。

這賈璉係榮府現任襲爵當家人一等將軍賈赦之子,然因榮府老太君賈母委了二兒子賈政之妻王夫人掌管家務,王夫人又命了賈璉幫忙掌管榮府一應外事兒,因此賈璉及其夫人、同時亦是王夫人內侄女兒的名喚作王熙鳳者,自來便跟著賈政王夫人在過活兒。

而此番賈璉之所以在大冬日的天氣裏,舟車勞頓的往揚州趕,則是領了賈老太君之命,送其客居在自己家裏惟一的外孫女兒名喚林黛玉者回揚州去。

說起這林黛玉,才真真是“此人隻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見?”,她的母親不是別個,正是賈老太君之獨女賈敏。當年賈敏未出閣時,亦是世人皆知的奇女子,不止生得美貌絕倫,才學見識更是堪比飽學的男子,以致上門提親的人,幾乎不曾生生踏壞了榮府的門檻兒。然那賈敏心氣兒卻高,立誓定要找個才高八鬥、情投意合的,至於門第家私,倒看得可有可無了,於是來提親的人便隻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直至姑蘇世家子弟,天下聞名的才子林海、表字喚作如海的,以二十弱冠之齡一舉高中探花,並被先皇封作蘭台寺大夫之後登門提親,賈敏才終於點頭允了婚。

這林如海既能抱得美人歸,自然非那庸常之輩。其不止生得麵若冠玉、俊朗非凡,更兼其祖上曾襲過列侯,乃真正的鍾鳴鼎食、書香門第之家,因此如海身上更又多了一股尋常男子所沒有的書卷儒雅之氣,也難怪賈敏一見便中了意。

婚後二人是你敬我愛、和美非常,一時傳為美談。惟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賈敏一直未曾生養,故每每為此傷心垂淚,暗愧不能為三代單傳的林家傳承香火,倒是如海一直寬慰她,‘兒女之命,盡皆天數,得知我幸,不得我命,強求不來的’,又變著法兒的逗她開心,方稍稍霽顏了一些兒,隻暗中求神拜佛,延醫問藥,百般忙活了起來。

所幸這一忙活,倒真起到了作用。來年五月,賈敏果真有了身孕,如海自是喜悅非常,自此待妻子是越發恩愛不盡,不消細說。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次年二月二十六日花朝節之時,賈敏終於平安誕下一名女嬰,生的是眉如遠黛、膚若美玉、通身異香,便是這林黛玉了。

林黛玉長至六歲,已是如海為官所管轄地界姑蘇揚州一帶有名的美人兼才女了,如海夫婦自是愛若珍寶。偏因著賈敏身體不好,以致黛玉在其腹中時亦跟著受了一定影響,因此生來便有些兒天生的弱症,幸得這弱症並不嚴重,隻要多加調養便可無虞。

就在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共享著天倫之情時,賈敏卻忽然身染重疾,百般請醫問藥之後,仍是無力回天,竟扔下深情的丈夫與年幼的愛女,撒手人寰了。

父女倆自是悲慟欲絕,尤其如海,更是恨不能追隨愛妻而去,隻考慮著愛女還年幼,又無人依傍教育,到底於心不忍,方忍痛苟活著罷了。

不想同年冬底,京城賈敏娘家來了書信,卻是賈老太君憐黛玉年小,如海又公事繁忙,難免照顧不周,要接了她京裏去過活兒。如海一想,嶽母所言倒也在情在理,遂作速打點著黛玉上了路。

那黛玉先是百般不肯前往的,奈何其父百般勸慰,又承諾‘少則半年,多則一年,一定打發人接玉兒家來’,方勸得她點頭應允,並帶了奶娘王嬤嬤並自幼跟隨的丫頭雪雁白靈,踏上了進京的船隻。

父女倆這一作別,便是堪堪五載有餘。直至前些日子接到如海來信,說自己病重了,要接黛玉家去相見,那賈老太君方百般不舍的打發了黛玉上路,又命了孫子賈璉全程陪同護送,再四叮囑不能有一點子的差池,於是方有了這大冬日,賈府的船隻出現在江麵上這一出兒。

船行了半日,早又已是午時時分。賈璉正坐在自己的艙房裏,與一個清俊的小廝狎昵調笑,——這賈璉原就最是個好色急性的,平日裏在家有夫人鳳姐兒及通房丫頭平兒在,倒還算安分守己,偏如今身在船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一直得不到饜足,沒奈何,便隻能將跟隨的小廝們內有清俊的選來出火.,聊勝於無了。就有婆子進來道,“回二爺,飯食已準備妥了,是擺在二爺艙裏,還是廳裏?”

賈璉聽說,不答反問,“林姑娘的飯可都送過去了?”

婆子笑道:“都送過去了,姑娘還讓奴才向爺兒您道‘生受’呢。”

賈璉點頭道:“如此便好。把我的飯就送到艙裏來罷。”婆子忙領命去了。

一時飯畢,賈璉又覺著百無聊賴起來,胡思亂想之間,便想起黛玉的仙姿玉質來,不由暗歎,自己也算是那見多識廣、“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之人了,卻仍是見一次黛玉,被震懾住一次,真真與未經過人事兒的毛頭小子一般無二了。

隻是黛玉雖美,卻是那種嬌弱的病態之美、超逸的清靈之美、不食人間煙火之美,——這許多的自然風流態度全聚了她這一人一身,又怎能不令人驚歎,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呢?也怪不得當年他那素來眼高於頂的老婆鳳姐兒在初見了黛玉回來之後,一疊聲兒的感歎稱讚不絕了。以致他每常見了,都不敢直視於她,惟恐一個不慎,褻瀆了眼前的人兒,倒不像是作兄長的見妹子,而像是凡夫俗子見到仙女下凡了!

不提這邊賈璉的暗自感歎,卻說西船艙內,彼時黛玉倒並不若賈璉那般百無聊賴,而是正在王嬤嬤雪雁等人的勸誘下,說著閑話兒。所謂“近鄉情怯”,黛玉此番這一離家,便是堪堪五載有餘,如今好容易踏上了歸途,又兼之聞得如海病重,更是憂心非常,自然成日價心神不寧、茶飯不思的,人亦憔悴了許多,惟有不停的與王嬤嬤等人說道一些兒家鄉的風土人情,方能稍稍緩解一下兒心裏的緊張與期待罷了。

她的另一個自進了賈府後由賈母所給的貼身大丫頭紫鵑,因係賈府的家生子兒,從未出過如此遠門,自然更無從知曉揚州一帶的風土地貌,這會子便全神貫注聽著黛玉主仆幾個說話兒,間或瞧一眼外麵兒一閃而過的山山水水。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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