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定睛一看,宿舍裏坐著的那個人竟然是宿舍裏萬年窩在床鋪玩筆記本的哥們。

這個哥們名叫鍾奎,榮耀也不記得他籍貫是哪裏了,隻知道他平素在宿舍也極少開口說話。

如果榮耀沒有記錯的話,鍾奎應該是計算機係大三的學生,身高極高,幾近一米九,雖然很瘦但看上去卻顯得很有力氣,戴著一副很薄很薄的平底眼鏡,寸頭。

這麽高的身高,宿舍本來就不長的床鋪對他而言肯定更短了。

榮耀自己不過一米八二的個子,躺在**都非常局促,要麽就是頭頂著床頭欄杆,要麽就是腳踢到腳下的床欄。

榮耀一度非常好奇,鍾奎他究竟如何縮在在這張小**休息的呢?而且還特別喜愛待在**不出來,他這個身高,坐在**估計都得哈著腰。

平時他總是圍著床圍子,他的床鋪裹得跟帳篷一樣密不透風,根本無法觀察他的睡姿,也沒辦法滿足榮耀的好奇心,於是他隻能把這個謎團藏在心中。

此刻,鍾奎正坐在宿舍桌子旁邊,就著宿舍發白的燈光,認真的翻看著一本很厚的書,看見榮耀走進來,極其自然的抬頭對他一笑:“回來了?”

在榮耀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自己說話。

平時他們見了麵最多就是點點頭,一副你別理我,我也不想理你的神態。

他的主動開口,以及略帶熱絡的語氣著實讓榮耀吃了一驚,而且鍾奎的樣子像是一點都不吃驚會在宿舍碰到榮耀,甚至,榮耀有種隱隱的感覺,仿佛鍾奎就是為了見自己才回的宿舍。

隨後,榮耀在心中冷哼了自己一聲:“我算什麽東西,人家會特意過來見我?!真是熱迷糊了。”

“嗯。你怎麽在宿舍呀?沒回老家?”榮耀一邊放下背包,一邊問,手中卻始終緊緊握著的吊墜,在手心印出了一個月牙形的印記。

榮耀心中暗暗思忖著:“先把這個貴重的東西妥善的安置起來。放在那裏好呢?”平時他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需要在宿舍保管,他的銀行卡和學生卡通常都是隨身攜帶的。而自己的櫃子門一向不上鎖。

“我家就在北京。”鍾奎簡短的回答道。

“哦,那你回宿舍拿東西是嗎?”榮耀四處打量著宿舍,心中不停地想著把吊墜放在那裏。

他看了看櫃子,算了,還是放在宿舍帶鎖的櫃子裏吧,那兒有一個曾經用來裝手機的紙盒子,那是他大一買手機時帶的,因為大小合適又厚實,平時榮耀便把一些個人的證件之類的東西放在裏麵,相信這吊墜也可以安穩的在這裏等待它的主人把它帶走。

榮耀並沒有想著去交到派出所,是因為他總感覺還會再遇到剛剛那兩個人,再說,這麽貴重的東西說不定對主人有特殊的意義,還是親手交給她比較好。

“家裏裝修,暫時無處可去,所以申請來宿舍住了。”鍾奎再次簡短的說明,看來他並不想深入討論下去,榮耀也無意探尋別人的生活。

“嗯,學校食堂暑假不開火,食堂沒有吃的,要吃東西隻能去外麵買。”榮耀小心翼翼地把吊墜放在紙盒最下層,然後用證件蓋上,蓋上盒子,然後再蓋子上堆上自己的衣服,最後把櫃門鎖起來。

下意識的,放吊墜的時候,他用身子擋住了鍾奎的視野。

他總覺得這吊墜肯定價值不菲。

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點總是沒有錯的。

“謝謝提醒。”說完鍾奎把眼光停留在那個鎖上,沉思了片刻,旋即低下頭,繼續看書。

榮耀想:這家夥不會意識到我把櫃子鎖起來了吧?會不會是以為我針對他呢?可我也沒辦法解釋啊……

站在床前,榮耀內心思考了許久,半天無果,這才決定放棄思考這件事。

此刻的汗已經幹了大半,榮耀找了幾件幹淨衣服,跟鍾奎打了招呼,便急匆匆到他們這一樓層的公共浴室,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

回來後,鍾奎很專心的看著書,並沒有再跟榮耀說話。

榮耀皺了皺眉,不知為何,他潛意識裏總對鍾奎有些不舒服的感覺,那種感覺似曾相識,但他死活想不起來什麽時候經曆過。

榮耀爬進自己的床鋪,定了個晚上7點半的鬧鈴,伴著窗外轟隆隆的雷聲以及劈裏啪啦的暴雨聲,他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榮耀做了一個非常痛苦以及冗長的夢。

夢裏充滿了奇奇怪怪的嘶吼聲,有的像人的聲音,有的像不知名的野獸的聲音,還有一個一直在啜泣的女聲。

她哭得很淒慘,很傷心,讓榮耀聞之心碎,他很想問問她發生了什麽,會讓她這麽痛苦。

可忽然,夢境一變,榮耀站在非常非常高的斷壁懸崖上,腳下是黑乎乎深不見底的深淵,他正哆哆嗦嗦後退時,有一個人猛地從後麵推了他一把,他便不受控製的迅速向下墜落……

榮耀“啊”的一聲大喊,驚出了一身冷汗,從這個難受的要命的夢中醒來。

此刻,宿舍裏亮堂堂的,外麵的夕陽餘暉照進來,讓他有些不適應。

窗外麵有鳥兒歡叫著,他隱約能聽見有滴水的聲音,大雨應該是剛停沒多久。

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才18點鍾多一點,榮耀長長的舒口氣,時間還很充裕,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著,想回憶剛剛的夢境,卻發現這場夢如同水銀一般從指縫間溜走,便再也撿不起來,越是想回憶,越是零散,最後連一絲一毫的都回憶不起來。

“你做噩夢了。”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險些驚得榮耀險些掉下床去。

啊,他才想起來,鍾奎也回了宿舍。

這半個月已經習慣一個人了,宿舍裏多了一個人,此刻的榮耀竟然有些異樣的不自在。

“是啊,”榮耀坐起身來回答道:“外麵雨停了?”

“嗯,剛停沒多久,”鍾奎道,“你做了什麽夢?”

“記不太清楚了,”榮耀蹙蹙眉,揉揉太陽穴,心想:“難道普通人社交都會隨便問人家做什麽夢了嗎?”

鍾奎推推眼鏡,更加仔細的看著榮耀,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裏麵找出榮耀的夢境,直盯得榮耀渾身發毛。

“你怎麽知道我做噩夢了?是我說夢話了嗎?”榮耀開口問道。

“沒有沒有。我聽見你剛剛呼吸非常急促,所以這麽猜想。對了,你這幾天晚上有什麽安排?”

“這幾天晚上都要去網吧做兼職。周五周六周日這三天晚上,白天回宿舍補覺。”榮耀老實的回道。

鍾奎意味深長的拉長了語調說了一聲:“哦……”

榮耀下了床,發現鍾奎還是保持剛剛的那個姿勢坐在那裏看書,隻不過好像已經換了一本書。

不太擅長跟人交談的榮耀,此刻對著熟悉卻陌生的室友的詢問,總感覺有些別扭,他想著,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如早點出門,也可以避免跟他繼續聊下去,鍾奎探究的眼神讓榮耀很不舒服。

“我差不多該動身去網吧了。”榮耀穿好鞋,順手抄起自己的背包,對鍾奎說了一句。

“嗯。路上小心。”說完鍾奎看了他一眼,隨後低下頭繼續看書。

傍晚的陽光很強烈,尤其是在下完雨後,照的宿舍裏很亮,但由於角度問題,榮耀卻始終看不太清楚鍾奎的表情。

在榮耀離開宿舍,要關上門那一瞬間,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鍾奎,也許是他的錯覺,榮耀隱約看到鍾奎從書裏抬起了頭,望向自己,而那平底眼鏡片上閃著光,是探尋的光。

連0.01秒都沒有,門便關上了。

留下鍾奎一個人獨自待在宿舍裏。

出了宿舍大樓,一股清新的雨後空氣迎麵撲來,整個世界似乎被大雨通透的洗了一遍,蒙著厚厚塵土的葉子被衝刷的幹幹淨淨,透著碧綠的光,建築物仿佛也重新刷了油漆一樣,煥然一新,空氣極為通透,幾乎沒有浮塵,此時眼睛看著風景感覺分外的清新,就像眼鏡上的浮塵被擦掉重新一塵不染一樣,讓人從心底感覺清新痛快。

路上有不少積水,榮耀左躲右避的往前走,小心的避讓著水坑,此刻鼻子裏聞著的都是雨的味道,也有草地夾雜著土壤的味道,此刻溫度剛剛好,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滋潤著水分,涼爽爽的,非常舒服。

榮耀有種奇妙的感覺,隨著這一場大雨,什麽東西像是被衝刷了出來,暴露在空氣中,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

今天一天,榮耀過得異常的豐富精彩,仿佛這個世界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

先是拉麵館的老板,然後是平台上那兩個神秘的女子,而同宿舍兩年之久也沒有交談的舍友居然也對自己感興趣了。

這讓榮耀有些無所適從。

他就像一個一直披著麵紗的女郎,忽然被調皮的孩子一把扯掉了麵紗,就是那種惶惶不安的恐慌感,又或者說像是舞台上一直負責拉扯帷幕的人忽然被拉到了聚光燈下,所有台下的觀眾此刻全都在盯著他看。

總之,榮耀此刻就是這種感覺。

有什麽東西隱藏在榮耀身體裏,伴隨著這積攢了整整一禮拜的大雨,盡情地釋放了出來。

世界在榮耀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發生著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