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啊,你究竟是啥?

瑩瑩在上海瑞金醫院附近所租的對麵租房內的蘇北鹽城女孩茹晶晶說,小時候,幸福是期待一個家的安寧。

晶晶二十九歲,是一個清秀婉麗典雅的女孩,她的人生閱曆卻已相當豐富。進入大學後,她就半工半讀,大學四年的費用都是自己掙得的,令瑩瑩很欽佩。晶晶做過禮儀小姐,洗過盤子,當過影樓的“小蜜蜂”,做過家教,推銷過電腦,還勤於筆耕,做自由撰稿人。可這並不影響她的學習,成績在班上名列前矛,拿一等獎學金。同學們瀟灑遊玩,談情說愛,她過早地奔波於現實的生活中,回想起來,晶晶說應該感謝那段經曆。

自力更生形成了晶晶獨立的人格,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見,自小經受的苦難也使她有了很強的心理承受能力。

那段時候,學習和打工兩不相誤,非常忙碌,但心情很快樂。

當拿著靠自己的辛勤勞動得來的錢給奶奶買好吃的,添衣加褲,心裏就特別滿足。

晶晶和奶奶在所在的鎮中心小學邊租一套六十多平方米的商品房居住,一住就是十多年。

回想起那年,晶晶年僅七歲,奶奶拿上自己不多的畢生積蓄,理了理晶晶和自己的衣服,一手拿著衣服包裹,一手攙著晶晶的小手,一老一少,滿含熱淚,走出了家門,到外麵租了房子,安頓下來,從此,祖孫倆相依為命。

奶奶照顧著晶晶的飲食起居,讓晶晶安心讀書。後來,奶奶留意到一個現象,雙職工家沒有老人的話,傍晚接小孩放學成問題,學校放學時間早,而單位企業下班較晚,為此,有的請保姆,有的請鍾點工。奶奶就在家裏開辦了“小飯桌”,把一幢樓裏有困難的小孩放學後接到家裏,讓他們做作業,吃過晚飯後由家長來接孩子。許多家長聽說後,都要來參加奶奶的“小飯桌”,一個小孩每月給五十元。從此後,家裏非常熱鬧,奶奶喜歡孩子,晶晶有了好多小朋友,小朋友做作業遇到難題了,就喜歡找晶晶輔導,晶晶也非常樂於幫助別人,家裏充滿了歡聲笑語。

自從懂事起,原來的家給晶晶的印象不是吵鬧不休,就是冷戰。吵得時候,是天翻地覆,一家人好端端地吃著飯,一不對勁,桌子被翻了,碗盆碎了,飯菜撒了滿地,可憐老人和小孩肚子都沒有吃飽,卻被巨大的聲響嚇呆了。靜的時候,家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似的,讓人都喘不過氣來。晶晶父母的個性都很強,脾氣都很倔,在父母身上,晶晶沒有感覺到過親情的溫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奶奶的勸告都當耳旁風,吵鬧愈演愈烈,發展到凳子砸過去,菜刀飛過來的程度,可以想象,這是多麽可怕的事。父母太自私了,從來沒有顧及到家人的感受,隻知道自己的宣泄。而在旁人看來,好多事情是根本不值得去吵的,隻要兩人都退一步,包容一點,稍微遷就些,也不至於弄得兩敗俱傷,兩相折磨。

這個家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奶奶說,我老太太要抹口紅,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離開這個家吧。臨走時,七歲的晶晶跟父母說的話是,爸媽,你們離婚吧。她知道奶奶的良苦用心,隻有離開這個家,才能給孫女創造一個安靜的學習環境,不再受到心靈的傷害。

而那傷害是那樣的影響著晶晶的一生,由於生長於那樣的家庭,她對婚姻有著恐懼感,現在的她是一個獨身主義者。但她有一個孩子,那是領養的孩子,在她看來,血緣關係並不重要,重要的倒是日益培養的親情,她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孩子幸福。

而給自己幸福的是奶奶,世界上最疼自己的人是奶奶,晶晶喜歡奶奶叫她囡囡,一直到現在。晶晶不願意離開奶奶,她上了重點中學的分數線,沒有去讀,而是念了鎮上的普通中學,高考填誌願,填了離家最近的一所大學,而她的分數足以錄取名牌大學。奶奶身體狀況不如從前了,看到奶奶滿頭的銀絲,晶晶很心酸,奶奶,你一定要長命百歲。等囡囡工作攢些錢,再貸些款,買一套大一點的新房子,建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大學畢業後,晶晶在一家省雜誌社當編輯。她在省城租了房子,接了奶奶一同去。工作第一天,下班回家,晶晶和奶奶一起去上了飯館,那天晚上兩人還喝了紅葡萄酒,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奶奶,幹杯!囡囡,幹杯!祖孫倆笑得合不攏嘴。

上學、工作、談戀愛、結婚、生孩子,這是一位女子的一般規律,隨著年齡的增長,奶奶多麽希望囡囡能帶一個男朋友回家,好好相愛,相依相伴一輩子,那是奶奶最大的心願。可以說,如果哪一天,奶奶要離開這個世界,她也放心了,會走得無牽無掛。

可是,從小家對晶晶的刻骨傷害,還有周圍發生的事情讓她那樣痛心,她不願意去冒這個險,賭這個博。

那天下班回家,一進門,奶奶就發現晶晶的異樣,奶奶是最了解她的。

“囡囡,你怎麽啦,碰到啥事了?”

晶晶撲到奶奶的懷裏,痛哭流涕。

“奶奶,我們宿舍的‘林黛玉’和‘小辣椒’都去天堂了。”

“怎麽回事?都那樣年輕啊。”奶奶陪著囡囡流淚。

下午在辦公室裏,晶晶正埋頭審閱稿子,接到大學舍友的電話,說就在上個星期,她們的兩個大學舍友相繼永遠走了。

林靜從小就體弱多病,念了大學後還是體質很差,舍友們稱她為“林黛玉”。她是宿舍裏性格最內向的,少言寡語。畢業以後找對象的路走得異常曲折,高不成,低不就。後來,在同事的介紹下,和一個男孩子談了一年多,還算情投意合。由於男孩子大她五歲,林靜年齡也不小了,雙方父母催著結婚。結就結吧,然後買房子裝修,兩人都是獨生子女,而男方家庭遠在湖南,經濟很困難,為兒子讀大學而借的債也是等兒子工作六年後還清的,結婚完全要靠兒子自力更生,而現在買房對他來說,是不堪重負的。而林靜父母住在同一城市,家庭比較優越,就一個女兒,全力以赴,傾其所有,買了房,裝了修。林靜父母提出將來孩子姓林,在他們想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男孩答應回家和父母商量商量,遭到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父母的堅決反對,毫無商量的餘地。男孩的性格是非常懦弱的,他是不敢違抗父母的,和林靜的感情也沒有深到可以為林靜不惜付出所有和不吝犧牲一切的地步。有一天,林靜發了高燒,鼻子流血不止,去醫院看病,檢查結果出來,醫生居然說是急性白血病,那個所謂的男朋友聽說後,竟然不負一點責任,沒有一點人情味地逃之夭夭了。林靜身心受著重創,情緒低落,多次想自殺,吃過安眠藥而被父母救回。看著唯一的寶貝女兒沒有一點點求生的意誌,父母急白了頭發,哭壞了眼睛,看著她,守著她,做著化療,林靜痛苦地生不如死,熬了大半年,林靜離去了,帶著滿腔的恨和心碎的遺憾,沒有披上婚紗,沒能做上一個美麗的新娘。

而“小辣椒”卻用如此極端、如此震撼、如此慘烈、如此血腥的方式結束了一段婚姻,結束了自己愛的人和自己的寶貴生命。

“小辣椒”原名安沁,她生性潑辣爽快,幹事風風火火,喜歡吃辣,舍友們就叫她“小辣椒”,她很樂意接受這個昵稱。安沁出身於高幹家庭,從小生活優越,直到大學畢業都沒有受到過挫折,成績優異,長得美麗,達觀開朗。畢業後短短幾年,事情怎麽會發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記得在大學校園裏,安沁和鍾雨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兩人是老鄉,鍾雨比安沁高一屆,父母都是工人,家在遠離安沁家的遙遠農村,而母親在一次上夜班歸途中遭遇車禍,昏迷了十多天,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然而,卻常年癱瘓在床,雙目失明,那是鍾雨念高二時的家庭變故。家裏的半邊天倒塌了,在父母含辛茹苦的堅持下,鍾雨念完了大學。鍾雨儀表堂堂,才華非凡,贏得了安沁的芳心。由於鍾雨家庭困難,兩人在校時交往都化安沁的錢,大大咧咧的安沁相信愛情不需要麵包,隻要愛已足夠。鍾雨畢業後,去了一家德資企業,在那裏,對口的專業和寬鬆的氛圍給了鍾雨充分施展才能的舞台,鍾雨如魚得水竭盡全力地工作著,也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受到老總的格外器重。老總是德國人,五十開外,有著及其豐富的大公司管理經驗。鍾雨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加上和原來上的大學有一段路程,乘汽車大約要兩個小時,而安沁又要上學,所以兩人隻有到周末時才相聚,有時遇到鍾雨忙的時候,即使安沁有空,也隻好通通電話,不像在學校時幾乎天天見麵,這樣的距離倒是更增加了美感。然而,當安沁向父母公開他們的戀愛關係時,遭到決然反對,門不當,戶不對啊。父母同學兼好友的兒子年齡相仿,德才兼備,青梅竹馬,是北京大學的高材生,又考取了公務員,謀得一份好工作,而且對方心裏深深喜歡著安沁,雙方父母都清楚,隻有安沁自始至終裝聾作啞。

安沁父母對女兒不知做過多少次思想工作,後來更是引起安沁的反感。安沁母親甚至找過鍾雨,軟硬兼施,讓鍾雨離開自己的女兒,這是做父母的一片苦心,唯一的女兒生活幸福是他們最大的心願,可是,在婚姻中門當戶對的觀念雖然封建老土,但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從小生活的家庭環境會影響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觀念及性格因素,在熱烈的戀愛階段轉為平靜的婚姻生活後,在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走到一起後的磨合期,多多少少總會有一些問題甚至矛盾存在,需要共同探討著去解決。如果家庭背景大相徑庭的話,那相對來說,存在的問題可能會多一點,可由於個人的個性、脾氣、態度不同,又加上大家年少氣盛,各不相讓,很容易鬧僵,加上如今大多數是獨生子女,從小受父母寵愛的多,吃過苦的不多。新建的小家庭會碰到一係列現實問題,需要小兩口去學習。

出於多方麵的考慮,安沁父母竭盡全力阻止著這段婚姻,這讓安沁非常不理解,現在是什麽年代了,戀愛自由啊!父母的舉動也使女兒的心離用心良苦的父母越來越遠。

比鍾雨晚一年,安沁畢業後,拒絕了父母的工作安排,和鍾雨呆在了同一城市,應聘工作的過程中碰了不少壁,安沁平生第一次走了一段坑坑窪窪的曲折小路,心理承受力不強的她對工作已心灰

意冷,最後勉強做了一份自己不大稱心如意的工作,所學專業不對口,也就沒有了發揮專長的平台,好不容易有單位接收自己,心裏也清楚如今大學生就業是難,就湊合著先做做吧,等以後有機會再跳槽。

學業完成了,工作落實了,安沁和鍾雨交往的時間也不短了,把結婚大事擺上日程也是合乎情理的事。那段時間,由於工作的事,感覺到安沁情緒很低落,鍾雨作出了人生的重大抉擇,他買了一個價格不菲的鑽戒,向安沁求婚了。

鍾雨的心情是及其複雜的,自己的家境和安沁的出身就像飛機上吊螃蟹,隔了十萬八千裏。安沁媽媽的話也不無道理,但鍾雨和安沁當時確實是真心相愛,安沁的態度又是那樣堅決,如果自己退縮的話,無法想象對安沁是怎樣的傷害,禁不住風雨的愛是讓人懷疑的。如果兩人結合的話,受到阻力且不說,重要的是自己能給愛人帶來幸福和快樂嗎?自己並不富有,雖然現在年薪不錯,屬於幸運兒了,但畢竟工作才兩年都不到,沒有能力買房,沒有能力給安沁優厚的生活享受,從長遠考慮的話,鍾雨有信心憑自己的雙手去開創美好的未來物質生活。安沁從小養尊處優,有點任性,脾氣不是很好,沒有女子的溫柔和細膩,在戀愛時有時是優點,也許還會覺得是可愛,可天長日久,自己能否遷就著哄她一輩子呢,他自己都覺得沒有把握。

可是,婚姻原來就像賭博,進退兩難中,鍾雨還是冒了一次險,畢竟兩人是深愛著的,紅塵中找到一個愛著自己和自己愛著的伴侶需要緣分,可要珍惜,錯過了也許今生今世不會再有發自內心的真愛,初戀是美好的。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包括自己鍾雨,多多少少總有缺點存在,有些是自己知道的,有些是連自己都不清楚的,需要別人來指出。以後,兩個人,或許不久的將來就會有三個人,當然,不排除四個或五個甚至更多的可能性,每每在電視裏看到雙胞胎和多胞胎的孩子們,安沁和鍾雨會心有靈犀地發出感歎,多可愛呀,真好!如果經濟允許的話,多個孩子就是上天恩賜的無價之寶,獨生子女太孤單了,鍾雨和安沁都喜歡孩子。想想,未來應該是多麽美好,重要的是,互相寬容就好。男子漢嘛,發揮一下大肚量,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

同時,鍾雨對安沁是心存歉疚的,讀書時自己受安沁經濟上的資助,現在,沒有能力買房、裝修、買家具,給安沁一個象模象樣的婚禮,不求奢華,但至少也該大眾化吧。畢竟,結婚是人生一大喜事。又因為自己的出現,安沁和父母的關係是那樣僵,原本和睦的一家人鬧得很不愉快,彼此都傷透了心。

就讓一切都融在一枚鑽戒中吧,鑽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恩恩愛愛過日子,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願望總是美好的,可現實還是殘酷的。

快過年了,那年的冬天特別寒冷。

一個下著鵝毛大雪的星期天,年底鍾雨和安沁各自的公司都特別忙,趁著難得的休息時間,安沁第一次帶鍾雨到家裏來。父母不說一句話,非常冷淡,氣氛及其尷尬。這是預料中的事,兩人都有思想準備。鍾雨吃過中飯就走了,安沁和父母說起結婚的事,父親就暴跳如雷,母親噙著眼淚。安沁淚流滿麵,從小寵著她愛著她視她如掌上明珠的父母哪裏去了,各方麵正經曆著不順的自己性格都好像變了,她意識到原先外向開朗的自己變得越來越內向,越來越少言寡語,安沁不再是“小辣椒”了,原本陽光燦爛的天空現在充滿了陰霾,原本哈哈大笑的她現在難得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原本精力旺盛的她不再風風火火。

無奈的父母對安沁下了最後通諜,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話,就走出這個家門吧,他們什麽也不管了。在官場上叱吒風雲的父親卻無法安排獨生女兒的婚事,勸阻不了她往獨木橋上走,放著陽關大道不去奔馳。憑著父母的關係,安排一個稱心如意的工作是小菜一碟,門當戶對的親家來來往往,聊聊家常,看著長大的小夥成了女婿,越看越歡喜,雙方父母會把小家庭照顧得妥妥帖帖。真是越想越氣,越想越恨啊!

同樣憤恨難平的安沁賭氣了,紛飛大雪中含著熱淚走了。一步三回頭,昔日溫暖的家還有留戀麽。然而,雪中孤影留給生養她的父母同樣是痛徹心扉。

臘梅花開的日子,安沁和鍾雨簡單地辦了幾桌酒席,沒有雙方父母的參與,隻是邀請了兩人的同學好友和同事,租了一小套有簡陋家具電器進去就可入住的房子作新房。結婚照是婚後去拍的,不是沒想到,而是安沁沒有心情。可新房內總覺得缺了點什麽,在鍾雨的極力勸說下,兩人在婚後第三天去拍了結婚照,後來放大一張掛在床頭。

過年是中國的一大傳統節日,在外的遊子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都要趕著回老家過年,團團圓圓過新年,親親愛愛一家人歡聚一起過春節。

安沁隨鍾雨到他老家去過年,這也是她第一次去鍾雨家,第一次見到公婆大人。家徒四壁,無法想象的寒酸,可憐的婆婆常年躺在**,鎖在家中孤孤單單,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等公公下班回家燒飯做菜,盛上一碗給婆婆吃,在安沁看來,那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填飽肚子的飯菜。當安沁來到婆婆床前,鍾雨介紹著她的兒媳婦,婆婆費力地坐起來,哆哆嗦嗦地伸出蒼老的手,想摸摸兒媳卻停在空中而又放下,安沁趕緊湊上臉去,抓起婆婆的雙手往自己臉頰上貼,婆婆因車禍失明的雙眼流著淚,光宗耀祖的兒子帶著媳婦回家吃年夜飯來了,心中是百感交集。

婆婆知道兒媳是大幹部的女兒,為了自己的兒子跟家裏人鬧翻了,下嫁到自己家吃苦受累,直怨自己拖累了小輩。

婆婆對兒子千叮囑萬叮嚀,一定要兒子加倍好好對待自己的好媳婦,一家人虧欠安沁太多太多。

一趟鍾雨老家行,對安沁觸動很大。見到了聞所未聞的農村風俗習慣,親眼目睹了貧苦的一切。安沁告訴自己,一定要珍惜現在的所有,這樣心情倒比原來好了不少。

然而,隨之而來媽媽的一個電話又把她推入人生的低穀。

新年過後,回到工作所在的城市,晚上安沁和鍾雨商量第二天還有最後一日假期,正好去看看父母,祈求老人家的原諒,心裏深深盼望著能把矛盾緩和,化解各自心中的怨恨,解開這個結,想想畢竟是自己親生的父母,血濃於水啊,絕對不會這麽狠心的,何況現在,生米已煮成了熟飯。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母也是為自己好,當初,父母也是極力地想試圖能挽回女兒的心,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女兒去受苦受累受難。原來自尊心很強的鍾雨還是滿口高興地答應了老婆一起回嶽父母的家,再次一起去麵對現實,安沁很開心,主動地吻了一下鍾雨的額頭。看過鍾雨的家,見過鍾雨的雙親,到過窮鄉僻壤,安沁的心裏很有感觸,對於今生自己選擇的愛人鍾雨,更是有一種難言的疼愛,對於純樸的公公婆婆,安沁隻想著好好相待,現在自己還沒有經濟能力,隻好盡自己所能買點東西,看望公婆,以後等經濟條件好了,有能力的話,買套小房子,最好和自己的小家麵對麵,或樓上樓下,鍾雨和自己也方便照顧,盡盡孝心,平時工作忙碌的兩人也沒時間去老家經常探望,也省得來回奔波,更是了卻了鍾雨的後顧之憂,讓鍾雨去全力開創事業,改善經濟狀況,自己就做個賢內助好了,嗬嗬,原來還夢想當個女強人呢,現在,為了所愛的男人,心甘情願地改變自己,這就是愛情的偉大力量吧。當初如果父母讚成自己的婚事的話,安沁一定請求父母的經濟資助,那現在就可實現心中所想。可如今這種情況,安沁是萬萬開不了口的,父母能原諒自己的先斬後奏就萬幸了。從小到大一直養尊處優的安沁第一次體會到了金錢的重要性。不過,沒關係,隻是遲點實現自己的想法,安沁相信鍾雨,相信鍾雨會前途無量,會逐漸提高薪酬,會給公公婆婆和自己帶來好運。安沁沉浸於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中,兩人緊緊地相抱在一起,相視而笑,此時的安沁感覺很幸福。

很晚了,手機鈴聲在安靜的深夜驟然響起。“安沁,你爸爸中風了,在第一人民醫院。”媽媽哭著掛斷了電話。

安沁的心沉了下去,“中風”,好可怕的字眼。

叫了出租車,安沁和鍾雨急急往醫院趕,一路上,安沁泣不成聲。

親愛的老爸和老媽,對不起,對不起呀!

可以想見,冷冷清清,父母過的是怎樣的一個慘淡的新年。缺了女兒的人,缺了女兒的愛,沒有了歡笑,沒有了溫馨,第一次過年缺少了女兒,父母總覺得家不再像家的樣子,老兩口抑鬱著,妻子唉聲歎氣抹眼淚,丈夫發著無名火。妻子還要勸丈夫:“老頭子,別生氣了,你有高血壓,千萬別發火。”

可不幸還是發生了,當大家還沉浸在剛過新年的歡樂祥和的氣氛中時,安沁父親突發腦溢血,送往醫院急救。

安沁和鍾雨趕到醫院,父親昏迷不醒,母親傷心欲絕。從沒細心留意過父母親,如今,看著一根根銀絲密布在父母親頭上,一道道皺紋爬上父母親臉上,安沁內心充滿了悲痛,自己錯了嗎?自己是不孝女嗎?

醫生叫母女倆作好思想準備,照父親的情況看,就是醒來也會半身不遂,就是半個身體失去知覺,這不是要了父親的命嗎?

父親癱瘓了,這成了安沁心中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在憂鬱中度日的安沁懷孕了,劇烈的妊娠反應讓安沁吐得昏天黑地,一直以來身體都很棒,有個傷風感冒,吃幾片藥就抗過去了,從來沒有嚐過如此難受的滋味,不想吃任何東西,但就是喝點白開水也嘔得膽汁都出來了。

安沁都不想要這個孩子了,養一個孩子得有多大的開銷啊,嬰兒的尿不濕和奶粉,請保姆帶小孩,到讀書的費用,都是不小的數目。轉而一想,一個孩子總要的,遲早要生,先艱苦幾年再說吧。如今的情緒狀態又是那樣低落,好像跌入一片黑暗之中,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就取小名叫亮亮,盼望亮亮的降臨能帶來安沁生活的光明。

安沁和父母的關係有很大的改善,父親病退了,母親也提前退休,照顧半身癱瘓的父親。每次來到父母親身旁,安沁都要流淚,想

拚命壓製可還是忍不住,她變得異常脆弱。慈愛的父親對她說,孩子,別多想,一切都已過去了,這樣的後果是父親自找的,經過劫難後父親想通了,不怨你,你用不著自責,要後悔的是父母,孩子長大了,不該強硬幹涉子女的婚姻,孩子自己選擇的路才走得踏實,才會無怨無悔。安沁內疚的心感到一絲安慰和一陣暖意。

安沁征求父母的意見,要不要腹中的孩子。父母異口同聲說要,早就盼著抱外甥呢。看著女兒備受折磨,小臉蒼白憔悴著,為父為母難受極了。母親做了一桌好菜,三個人卻都難以下咽。

鍾雨依舊很忙,如今成熟穩重的妻子安沁鼓勵他去為事業忙碌,不用為她而分心,影響工作。鍾雨全身心地投身飛黃騰達的事業,他感激著,幸福著,發著感歎,老婆真好!以前自己真是太多慮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懷胎的九個月,亮亮,一個男嬰來到了人世間,出生時體重不足2500克,那是因為準媽媽懷他時沒有給與足夠的營養,孩子臨出生時她自己非但沒胖,都反而瘦了。鍾雨抱著孩子,笑著對安沁說,咱先天不足後天補嘛。

孕育一個生命多不容易啊,自從孩子呱呱墜地起,忙亂而艱辛的生活開始了。

那時的安沁已安心於家庭生活,隻要鍾雨有發展,那也不辜負她的一片苦心。有人說過,記得大致意思是這樣的,財富、名望、地位隻能給人帶來成就感,而隻有感情才能帶來內心的幸福感。又有人說,好的婚姻應該是有一個好男人、一個好女人,在房子裏過著柴米夫妻的生活,一起做飯一起看電視一起吵架一起研究明天吃什麽一起想想明天……那樣活色生香的日子,才叫生活。

孩子漸漸長大,雖然體質較弱,但天真活潑,人見人愛。鍾雨除了加班,會推掉一般的應酬,回家陪著妻子和兒子。小保姆勤快乖巧,上班時間把家托付她自己也放心。經曆了風風雨雨,能有今天這樣的生活,安沁心滿意足了。

冬日的晚上,哄孩子睡著了,夫妻倆捂在被窩裏,靠在床頭,會聊著對未來的憧憬,等再攢些錢可以去買套公寓了,然後如何裝修成自己喜歡的風格,倚著鍾雨寬闊的胸膛,聽著他怦怦怦有力的心跳,安沁閉上眼睛,感覺很快樂。

而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兩個人有時會吵架,教育本來就是一個大難題,難免會產生分歧,一時也說不清誰是誰非,可出發點都是為自己深愛的孩子好。夫妻嘛,俗話說,床頭吵架床尾和,這也不至於導致悲劇的發生。

讓平靜的生活起波瀾的是鍾雨一躍成為副總經理後,也許應酬多了,工作壓力大了,喝得醉醺醺的半夜歸家的次數越來越多。白天各自上班,發展到後來,安沁覺得想和鍾雨溝通交流的機會都沒有了,苦惱把鍾雨被提拔帶給自己的喜悅衝刷得一幹二淨,安沁寧願回到從前,在基本物質保障的前提下,精神還是比物質重要啊。轉念又一想,也許鍾雨也有難處,新官上任,要做出一番成績,應酬又是迫不得已,有所得必有所失,過些時間也許會好點,自己作出點犧牲吧。

讓微起波瀾的生活狂濤大作的是安沁結婚生孩子後第一次去鍾雨公司。那天是星期天,鍾雨說要加班,和往常上班時間一樣,去了公司。安沁想到鍾雨有些感冒了,網上看到過雞湯對初期感冒很有療效,鍾雨一走,自己就親自去了小菜場,挑了一隻正宗草雞,急匆匆回家下廚,精心煲了一鍋雞湯,嚐一口,鹹淡適宜,真鮮美啊!把靚湯盛進保溫瓶,又急匆匆乘公交車往鍾雨公司趕。

休息日的公司,有些冷清,保安攔住了她,安沁說是鍾雨家屬,給他送雞湯來的。安沁舉了舉手中的保溫瓶,對保安燦爛地一笑。

要給鍾雨一個驚喜,乘電梯上了十八層,直奔他的辦公室,剛才保安已把副總辦公室地點詳細告訴了他。當光潔的額上沁著細密的汗珠,推開副總辦公室的門的一霎那,安沁覺得天在旋,地在轉,她不能接受也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可眼前的一幕卻是真實的。

鍾雨坐在辦公椅上,腿上坐著一個洋妞,驟然聽到開門的聲音,洋妞環住鍾雨的雙臂還未來得及放下,笑容也僵在親密接觸的兩人臉上。安沁的思想在瞬間崩潰了,保溫瓶掉在大理石地麵上,碎了,雞湯流了一地。安沁揉了揉眼睛,刺眼的陽光照耀下的一對男女,男的真的是鍾雨嗎?沒錯啊,僵在門口的她沒有再往裏走,轉身看到樓梯就要奔下樓,這是十八層啊,安沁覺得自己在走向十八層地獄。

鍾雨坦誠相告了發生的一切。原來,洋妞是老總的獨生女,去年八月份,碩士畢業後從德國來到中國,她學的是企業管理,老爸叫她到中國的公司來工作,剛來時就安排在鍾雨的部門。

看到鍾雨,她就對他一見鍾情,美麗、活潑的她不可救藥地愛上了溫和、睿智的他,可聰明的她犯糊塗了,在不對的時間錯愛了不對的人,使沉穩的他屈服了,經曆了一番番激烈的思想鬥爭,還是沒有抵製住精神和物質的**,年輕貌美的她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思想前衛的她不在乎他有家有室有孩子,相反,在她眼中,成熟的他魅力四射,她不求天長和地久,隻求曾經擁有過,這是她起初的想法。她的闖入使他不再安心於平凡的日子,和她在一起,找回了青蔥的心情,火熱的感覺,又有朝一日,貧窮中走來的他會成為公司的接班人,成為跨國大公司的繼承人,這也許是自己一輩子都奮鬥不來的。

接下來的六天,安沁沒有說一句話。又到了星期天,上午九點鍾了,淩晨回家的鍾雨醉得不省人事地橫在**,安沁叫保姆帶亮亮到外婆家去住一個星期,說自己要出差。給亮亮理好了衣服,送亮亮和小保姆到汽車站,汽車開動了,亮亮哭著喊著叫媽媽,安沁的眼淚嘩啦啦地流。

心灰意冷的安沁回到家,用繩子連床帶人把還在酣睡中的鍾雨捆了個嚴實,拚盡全力用一把鋒利的尖刀在鍾雨的要害部位連戳三刀,然後從十一層樓的窗口跳了下去。

心死了,留著一副軀幹如同行屍走肉有何用。

安沁想不通啊,內心找不到一點平衡。自己為了他付出了多少,改變了多少,可原本驕傲的公主居然成了棄婦,親愛的父母,安沁無顏再見你們,饒恕女兒的不孝,亮亮托付給你們了。

慘哪,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逝去了。一個原本完整幸福的三口之家不再存在,叫白發的雙方父母如何去接受這個悲痛淒慘的事實,不到兩周歲的亮亮失去了親生父母,成了孤兒。

奶奶聽晶晶詳細述說著,也淚眼婆娑。晶晶和奶奶商量要去看安沁的父母,看看他們的生活狀況,征求他們的想法,自己可以幫助帶亮亮,苦命的孩子,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年紀都大了,奶奶和外公又都癱瘓,爺爺和外婆要照顧他們,哪有時間和精力去養育小亮亮啊。

第二天,晶晶向單位領導請了三天假,啟程去安沁父母家。

懷著複雜的心痛,一路顛簸,見到了二老一小。

流不完的淚嗬。

說不完的辛酸嗬。

死者一走了之,拋下活在世上的生者還要生活下去,白發人送走黑發人,老年喪子女是何等悲慘的事。小亮亮要爸爸,要媽媽,叫外公外婆哪裏去找回小亮亮的爸爸媽媽啊。他還太小太小呀。

晶晶陪著流淚,看著惹人喜愛又叫人憐惜心痛的小亮亮,她對安沁父母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讓兩位老人考慮考慮。

“伯父伯母,讓我來當你們的女兒吧,我來照顧小亮亮,讓我來當小亮亮的媽媽吧。休息的時候,我帶著他來看望你們。我都想好了,等他長大點,到了上學的年齡,我送他到學校去全托,過集體生活,也好盡早培養他獨立生活的能力。以後再帶他去看望鍾雨的父母,老人是無辜的,孩子是無辜的。”

明事理的老人被姑娘一番誠懇的言語打動了。

是啊,從未謀麵的親家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失去了精神支柱,可叫他們怎麽活下去呀,同病相憐啊。

老人淚眼對淚眼,相互看了一下,都點了一下頭。

安沁的媽媽抱著小亮亮,當場答複了晶晶。

“要真是這樣,那是太好了,對孩子好,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彌補了缺失的愛,可姑娘,你自己會有難處嗎?”

都是善良無私的好人啊!

晶晶對老人說了從小的經曆和目前的狀況以及將來的打算,還有原先就對婚姻的恐懼,加上安沁的遭遇再次對自己的強大衝擊。

不到十天的時間,兩位老人卻老了不止十年,風燭殘年,虛弱得好像隨時可能倒下的樣子。

“好姑娘,那你就領養苦命的小亮亮吧,好女兒。”

安沁媽媽聲淚俱下,安沁爸爸坐在輪椅上,抹著眼淚。

晶晶含著熱淚叫了一聲爸爸媽媽,久違的稱呼了,可叫起來還是那樣順口。

晶晶陪了老人和孩子一天兩夜,聊不完的話,訴不完的情。

人間自有真情在,藍天下回**著愛的旋律,讓人感動,讓天感動,讓地感動。

第三天,晶晶帶了亮亮,依依不舍地踏上了歸途。

此趟一行讓晶晶一下多了三個不是親人卻勝過親人的親人,爸爸、媽媽和兒子。

其實,血緣關係是何其脆弱的東西。從小給人的小孩長大成人後,親生父母去相認,可身上掉下來的肉不認自己,養母養父感情深啊,還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誰叫你們把我送給了人家,你們盡到了做父母的責任了嗎?生父生母有苦難言,百口莫辯,小時侯,家裏窮,孩子多,把你送的人家家庭條件還優越著呢,可以供你讀大學,在自己家你會連書都念不上,你走的人生之路、命運之途都會大不同,現在,隻想來看看你,又不圖你的回報,因為你是父母親永遠的牽掛。送人的孩子長大後應不應該認親生父母,這是一個撞擊人們心靈的話題。

也有成績優秀的兒子殺了母親,教授的兒子殺了父親,親生的父母虐待孩子,血濃於水的親情不堪一擊。

領養了亮亮的晶晶,天生的母愛傾注在孩子身上,安沁,你放心吧,你在天堂過得還好嗎?你不用牽掛,抽空我也會去看望我們倆的爸爸媽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