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清荷雨後初露角

忘心師太端然坐在椅上坐禪休憩,留了木‘床’給雲晚簫與霍小‘玉’休息。

青燈通明,更漏嘀嗒,伴著夜雨‘蒙’‘蒙’,每一聲都如此清晰。

這一夜,霍小‘玉’就枕在雲晚簫身側,那股淡淡的幽香在鼻端纏綿不去,熟睡的美人偶爾的囈語總能輕易牽動雲晚簫的心魂。

不知道忘心師太究竟是真入定了,還是隻是合眼小憩,雲晚簫害怕自己微微動作的聲響驚動了那個不遠處的師太,偏偏她又因為肩傷,隻能罩了件緇衣坐靠在‘床’邊,隻要略微低頭,就可以將霍小‘玉’的容顏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臉上那道開始結痂的細細傷痕。

這,應當不會留疤吧?

雲晚簫憂心地想著,又一次這樣近地瞧她,越發地覺得眼前的她令人心疼。

微微蹙眉,霍小‘玉’因為傷口疼痛,細細地發出一聲低‘吟’。

雲晚簫皺緊了眉心,原本要抬手為她拭去額上的冷汗,又怕驚動了忘心師太,隻能怔怔地看著霍小‘玉’。

“快些好起來,可好?”雲晚簫默默問道。

忽然瞧見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似是要被傷痛蟄醒,雲晚簫慌忙閉上了眼,裝作已經熟睡,渾然不知自己悄然紅了臉蛋。

“嗯……”

霍小‘玉’幽幽醒來,疼痛感比在夢中更甚,不禁發出一聲痛‘吟’。

“雲……晚簫?”霍小‘玉’驚詫無比,呆呆看了她一眼,即便是痛倦無力,也忍不住下意識地往身上瞧去——棉被之下,隻著了一方肚兜與褻‘褲’,更是大驚失‘色’。

難道她當真對她做了什麽?

羞憤難當,霍小‘玉’用盡了僅剩的氣力,狠狠地一個巴掌打在雲晚簫臉上,驚醒了雲晚簫,也驚醒了忘心師太。

“衣冠……禽獸!”霍小‘玉’眼圈紅潤,顫聲怒喝一句。

雲晚簫捂著臉上火辣辣的痛處,一臉無辜,“霍小‘玉’,你……”聲音本來是又驚又怒,但是想到了霍小‘玉’還有傷在身,不由得一個字比一個字柔了下去,“你還有傷……”

“霍姑娘,你誤會雲將軍了。”忘心師太沒有想到霍小‘玉’會在半夜醒來,趕緊走了過來,歉聲道,“你那身衣裳染了血又被雨淋濕了,是穿不得了,所以貧尼才會動手將你衣裳脫了下來,親手將你扶到‘床’上休息。”

“那……那她……”霍小‘玉’明明知道雲晚簫是‘女’子,可是她並不知道師太究竟知不知道,後麵的羞話,她不敢說出口,那她雲晚簫不是將她看了個夠?低頭咬牙,臉羞得通紅,又實在是咽不下去這口氣,伸出了手去,悄然揪住了雲晚簫的手臂肌膚,狠狠地扭了一把。

雲晚簫吃痛忍住了呼聲,回頭瞧了她一眼,隻能憋著眼底泛起的淚‘花’,道:“師太抱你之時,我也知道非禮勿視……”有些心虛,她分明是瞧見了她雪白的肌膚,不由得臊紅了臉,聲音低了下去。

忘心師太以為霍小‘玉’不知雲晚簫身份,知道夜半留個男子在房中與兩‘女’獨處,確實不妥,隻得再次歉聲道:“是貧尼沒有思量周全,貧尼隻是擔心銀針封‘穴’止血的時辰過了,你與雲將軍的傷口再次流血,身邊若是沒有人及時止血,定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才荒唐地將你們二位留在了此處,還請霍姑娘多多包涵。”

霍小‘玉’瞧忘心師太說得誠懇,也知道她隻是救人心切,今夜酒宴之上,她霍小‘玉’早已清白難再,如今還在乎這些做什麽?況且,同是‘女’子,雲晚簫又能對她做什麽呢?隻是,心中隱隱有一口惡氣悶得難受,又偏生吐不出來——憑什麽被寬衣解帶的是她霍小‘玉’,不是她雲晚簫!

雲晚簫瞧她怨氣未消,怕她動氣再傷了身子,慌忙忍痛站了起來,抱拳道:“師太,我這傷應當已無大礙,未免霍姑娘名節再汙,我還是先告辭回府了。”

忘心師太點點頭道:“霍姑娘在我這裏定會安然無憂,貧尼就不送將軍了。”

“告辭!”雲晚簫不敢多看霍小‘玉’一眼,忽然領會了一個詞的意思——做賊心虛,帶著三分狼狽,打開了房‘門’,匆匆走了出去,又匆匆關好了‘門’,隻留下一串倉促的腳步聲,直至消失無聲。

霍小‘玉’瞧她溜得飛快,原本羞怒的心又多了一絲不甘,暗暗道:“雲晚簫,你以為你跑得了今夜,跑得了他日?”

忘心師太舒了一口氣,勸慰道:“霍姑娘,今日之傷雖未傷到你要害,卻也累你流了不少血,明日一早貧尼就為姑娘你熬點紅棗粥補血,稍加調養數月,便可複原如昔。”略微一頓,忘心師太歎了一聲,走到了窗邊,微微推開了一線,瞧了瞧天‘色’,回頭道,“也快要天亮了,貧尼先去給霍姑娘你準備些紅棗粥,這裏姑娘可安心休息,不會有人打擾。”

“有勞師太了……”霍小‘玉’點了點頭,靠在了‘床’欄上,手杵在了‘床’沿,隻覺得有幾分濕意,下意識地往手指觸碰之處瞧了一眼,分明有幾點血斑。

這……是她的麽?

霍小‘玉’借著青燈光影瞧了瞧自己的傷處,不該在‘床’沿留下這樣的血斑,又想了想雲晚簫方才的樣子,就算是流血染了‘床’單,也不該滴在這裏成了血斑,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來了月信?

霍小‘玉’怔了怔,再一次肯定了雲晚簫的‘女’兒身,原本該是幸災樂禍地暗笑她多了一個麻煩,可是此刻,霍小‘玉’卻半點也歡喜不起來。

這二十二年來,她究竟是如何渡過這些日子?當年在軍營,又是如何瞞天過海?一個‘女’子,在這樣的日子還要披甲上陣,她定是吃了不少苦……

想到這裏,霍小‘玉’不禁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搖了搖頭,暗暗道:“霍小‘玉’,你究竟還要多管她的閑事到幾時?莫非是撞上了又一個冤家,這輩子要糾纏得沒完沒了?”合上眼去,盡是雲晚簫滿臉紅霞的模樣,這心海中的浮影,竟會輕而易舉地勾起她由心的歡喜,也會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霍小‘玉’暗罵了一句,“我已做過被人薄幸負情的糟糠,難道還要為你做一次慘遭橫禍的長‘門’冷‘婦’陳阿嬌麽?”想到李益,霍小‘玉’從心到身瞬間冰涼,那抹刺心的恐懼揮之不去,纏得她難受。可是想到了雲晚簫,即使她總是冷麵相對,卻總是能恰到好處地給她一絲溫暖,讓她覺得這個夢魘,隱隱會有醒來的那一天。

怎能容許這樣一個‘女’子牽動她的喜怒哀樂,讓她霍小‘玉’有了那種荒唐之念,將一個‘女’子悄然放入了心海?

“雲晚簫,你當真是那個會巫術的楚服!究竟在我心裏種了什麽蠱?”霍小‘玉’咬牙睜眼,粉拳緊握,忍痛倒吸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長安七裏煙‘花’巷的霍小‘玉’豈能這樣就敗得一塌糊塗?即便是動了荒唐之念,也要你雲晚簫先我一步!就算是長‘門’冷宮,也要你雲晚簫先給我暖了!”

忽然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那些曾經的惶恐,在這一刻被不甘狠狠壓下,隻剩下了一個念頭——縱使雲晚簫是塊冷‘玉’,也要讓她敗在她霍小‘玉’的石榴裙下,死心塌地的隨她一起荒唐一世,賭一回這座長‘門’冷宮可否寒院回‘春’?

已經死過一次,還有什麽可怕?

梨渦一旋,霍小‘玉’嘴角勾起一抹往昔的嫵媚笑容,虛弱地倒回了‘床’上,安然入眠——這一睡,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雨後新晴,天空碧藍如洗,幹淨得沁人心魄,令人覺得‘胸’臆之間朗朗坦‘**’,十分舒暢。

桌上紅棗粥嫋嫋冒著熱氣,‘床’邊放著一套幹淨玄‘色’緇衣,忘心師太不知道何時進來過,放下了這些東西,便又悄然離開了禪房。

霍小‘玉’一覺醒來,小心地捂著腰上傷口坐了起來,瞧見這些準備好的衣食,隻覺得心頭暖得厲害,忽然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聽到了禪房內的窸窣響動,‘門’外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充滿了驚喜,“姑娘,你醒了?”

“絮兒……你進來吧。”霍小‘玉’安心地呼喚了一句,想了想,定是母親不放心她的傷勢,這才一早便吩咐了絮兒過來伺候著。

想到了娘親,霍小‘玉’不禁長長地歎了一聲,呆呆瞧著絮兒端著熱水紅著眼走了進來。

“我沒事了……好端端的……不要哭……”霍小‘玉’勸慰了兩句,蹙了蹙眉,實在是沒法子自己穿衣,“絮兒……來幫我更衣吧……”

“恩!恩!謝天謝地!定是夫人在佛堂跪求佛祖一夜,誠心感動了佛祖,姑娘你終於沒事了!”絮兒將熱水放好,便走上前來,‘激’動地給霍小‘玉’更衣。

“娘……”霍小‘玉’心頭一酸,終究娘還是疼惜她的,她這一輩子,吃了不少苦,如今還為她跪求了一夜佛祖,身子怎生吃得消?

趁著絮兒給她換衣的空隙,霍小‘玉’滿眼愁‘色’地往一線窗隙外瞧去——一夜‘春’雨,這拂影庵中的清荷也探出了幾支‘花’骨朵,悠然沐浴在晨曦之中,隨風輕擺。

這‘春’寒已去,初夏將至,那些涼,那些苦,那些夢魘,也該一起離去才是……

呼呼,還來得及保持今天的日更,呼呼

PS:抓了個蟲。。。大家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