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屋外左邊住著一戶幹部家庭,也就是萬姨夫婦,她有二個孩子,一男一女,大的羈仔比我大一歲,小的二妹小我一歲,很奇怪二妹長相和我很相似,如果不是走在一起,幾乎認不出誰是誰,像雙胞胎一樣,那天,我和二妹在家門前玩,剛好萬姨買菜回來。萬姨是個長得高高的身形,個性粗魯、脾氣很大的女人,她有一股女人小有的力氣,對丈夫總是呼呼叫,夫妻常常大吵大鬧,說來很有情趣。

此時,她看見坐在門前玩的我就問:“丹丹,媽媽在家嗎?”我說:“媽媽在家,下午才上班。”我走上前去拉著萬姨的手,抬起我那小腦袋問:“萬姨,工廠的阿姨說我媽媽是個賤人,什麽叫賤人呀?他們對我指指點點的,又好像是在罵我,他們為什麽會這樣呢?”“哦,那些人是亂講的,你不要理他們,我要找你媽媽去,”說完急腳腳走開了。

我奇怪地望著萬姨的背影:怎麽回事呢?今天這樣衝衝忙忙的?我又回過頭來和羈仔二妹玩起過家家的遊戲,學著大人做爸爸媽媽,還有用泥沙煮的飯,好開心地玩著兩小無猜,天真無邪。羈仔的爸爸在赤崗鎮一間工廠當領導,一星期才回來一次,他爸爸對我們這一家很好,有什麽事總是一起商量。

突然,羈仔問:“今天怎麽了?我媽媽這樣急著找你媽媽?慌慌張張的。”“我也不知道呀,是什麽嘛?”“不如我們跑到你樓上去偷偷聽聽吧,看他們到底做什麽呢。”“也好,去吧。”於是我和羈仔跑到樓上貼著家門偷聽,一會,羈仔推開一旁的我:“嘩,好像是發生什麽大事了”“是嗎?我也聽聽”“聽聽有什麽好聽,你這個大東瓜,走開走開。”“你就是這麽大脾氣”我被氣走了。羈仔就是這樣,罵我的時候,就叫我做大東瓜,這個綽號是他起的,我討厭死了。

好一會,羈仔回來對著我說:“我媽媽建築公司那邊有好多人在打群架呢,他們身上流了好多血呀,我媽媽問你媽媽工廠裏有沒有人打架?就是這些事嘛。”我們下樓坐著大門前等萬姨回家做飯。萬姨出來了,羈仔站了起來:“媽媽回來了。”隻見萬姨說:“你們這幾天不要出大街上玩,外麵發生很多事,大人們都拿著木棍互相毆打,要是傷著你們就不得了,記住要聽話懂嗎?”我馬上跑回家看母親,剛好母親在樓下準備做飯,我急著說:“媽媽:萬姨說外邊好多人打架,你上班要小心呀,我好害怕,平時工廠裏的人又經常欺負我們”“沒事的,你隻要聽話在家和羈仔、良哥他們一起,不要外出就行了,明白嗎?”“好的,我會聽話。”

父親不常來探望我,保護我的隻有母親,看到母親被人欺負,對我這個小孩子來說是多麽慘痛的事。母親在做飯,我跑到對麵房子瑞姨那兒,瑞姨有二個兒子,大的叫小明,小的叫呀國,我看見他們在玩鬥雞,將一隻腿提曲起,放到另一大腿上兩手抱緊,單腳跳著攻擊對方,他們的樣子實在太狼狽了,我不甘哈哈大笑起來。“又是你這個家夥,來這做什麽,關你什麽事,出去,大東瓜,不讓你看。”他們大聲對我呼喊,怒氣衝衝的。“我要看嘛,又沒想過要破壞你們戰鬥氣氛。”說著,我又拿來了小明**的被子舞起來參與了,給他們助興。

累了停下來,我問:“羈仔媽媽說,外邊好多人打群架,我和羈仔商量好,下午偷偷地溜出去看看,你們去嗎?我來就是問你們去不去的?”“去呀肯定去啦,不過,你不要去,女的不準去,討厭鬼”“這是我說的,還不讓我去,你是大壞蛋。”小明個性內向溫和,可是呀國就不是了,很大的脾氣。總是欺負哥哥小明。對我也是凶巴巴的,我不喜歡他。於是氣憤地說:“原本告訴你是想你們和羈仔等多人去多個同伴,想不到還不想我去。”“女的不要去,毛手毛腳的,走得不快,去有用嗎。”我覺得委屈,眼淚都落下了,跑回家中,好氣呀。“丹丹吃飯了。”母親在樓下叫我,我飛的跑下樓。

第二天,我隨母親去上班,到了工廠,發現工廠停工了,好多人在這裏開大會,我緊隨母親身邊,看見了大公、泉叔、愛姨他們,他們分別坐在一旁,大會很多人在這裏紛紛爭辯,都說什麽那個幫派和別的這個幫派等等糾纏不清,那些拿著紅糾棍的惡狠狠打起來,還用剪刀強迫剪了光頭和十字頭,會場混亂不堪,看到這情景,我在母親身邊渾身發抖。

突然有好幾個人指著母親衝著鬧:“就是這個**婦,這個破鞋,敗壞我們女人的聲譽。”於是,我看見迎麵扔來一隻爛布鞋落到母親的頭上,那幾個人又走過來,指著母親破口大罵:“你這個破鞋,壞女人,敗壞家風的賤人。”我看到一副惡相的女人,對著我母親潑來一盆水,母親由頭濕到身子上,另一個用手摣著母親的頭發,用力一撒,當頭幾個耳光刮來,母親冷不防被按到在地上,大公剛想上前勸告不要再打了,然而,那幾個人怒吼大公不要多管事,泉叔目睹一切,卻無能為力,因為他同樣也被那些人在指控。

我看到母親慘遭侮辱,嘩地痛哭跑過去:“媽媽,那些壞人為什麽對你這樣?她們為什麽打你?”我拉著母親的手,摸著她濕了的衣服哭喊著,誰不知,那幾個臭女人,竟連同我一起罵:“好一個野種,將來也是一個難破鞋。”母親趕緊雙手摟抱著擔心傷到我,她咬緊牙關久久不出聲,麵部表情充滿極度的仇恨。我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呀,怎麽連同我一起罵。看到這一幕,深深刻在我的腦海,內在的刺激使其感受痛苦不堪,這種悲痛源於那種災難發生帶來的,最後導致一個令我驚訝的結果,痛苦的感情伴隨與刺激增加有關,這恐怖的一幕幕我記住了,仇恨在我腦海中,雙眼發光在黑暗恐懼中….

晚上,母親勸說:“丹丹,不要為今天所發生的事害怕,媽媽都不怕丹丹更不要怕,那些人都是瘋子,都是有毛病的人,不要理會他們,很快無事的,知道嗎?”我疑惑地望著母親,不明白大人們是怎樣的?這時,泉叔來到了我的家,還有大公都來了,安慰母親不要害怕,要忍耐,目前不要亂動,亂說話,免得帶來不堪後果。我雖年小,但我看到母親很堅強並不害怕,她拉著我的手說:“阿丹:你去叫羈仔的媽媽過來,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母親摸著我的臉,我看著母親關切的表情說:“好的,我這就去。”

我跑到羈仔的家,剛好羈仔的爸爸林叔回來了,母親和大公、泉叔幹脆到羈仔的家,把今天的事情商討起來。隻見羈仔爸爸也滿麵傷痕,原來林叔也被單位的工人打了,說什麽是領導的當權派,林叔說:“現在正是*,這場運動很動**,大家都要小心行事,不要亂說話,萬一說錯一個字,都會受到批判的。”我望著他們,特別是今天看到母親被打,更是一顆忿恨深深紮根的心。母親在我心裏永遠是美好的,是我的一切,又怎能親眼目睹她受到衝擊,我憎恨他們,恨不得他們都死掉。是什麽緣由造成我幼小心靈這潛意識的激動?

接下來,母親沒有帶我到工廠,隻好呆在家中,小巷尾裏頭有一棵百年的老榕樹,小朋友們都聚在這裏玩耍,住在巷尾的小惠和我一樣大,羈仔和良哥小明等男孩都到了榕樹下,我走到小惠那兒,打算和她一起玩集糖紙,而小惠喜歡玩手拍老鼠遊戲,那年頭糖果的包裝紙是稀有罕物,我將吃了的糖果將紙集起來,晚上高興得睡不著覺呢。

小惠是個遲鈍傻呼呼的女孩,挺可愛的,這時我對小惠說:“羈仔、良哥、呀國等都去了榕樹下,我們也去看看吧。你可以用你的手拍老鼠嚇唬他們呀。”“好的,現在就去吧,不過我們用老鼠嚇唬他們,會怎樣呢?”“誰知道?羈仔他不會怎樣,隻怕是呀國就不知道了,他的脾氣可大了,動不動就麵目可憎。”

遠處,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我和小惠快步走了過去,嗯?怎麽小默也在這,還有建仔等都在,原來小巷裏全部的小朋友都在榕樹下好熱鬧,他們伏在泥沙地上玩彈珠。我興奮地說:“小惠,你看五光十色的玻璃珠好漂亮呀,你說那個能羸回來?”“是呀,白的,紅的,綠的光溜完滑什麽顏色都有,裏麵的芯形還是彩色的,漂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我們看著看著卻什麽都忘記了。兒時的我們就這樣在純潔和天真中學著善良的同時快活地度過每一天。可是我並沒有完全快樂,他們有些父母勸告不要和我一起玩,隻有羈仔和小惠、兩家與他們不同,他們看不起我的家人,心裏又一層陰影,很不舒服…

那天,母親下班回來,吃過晚飯後,父親來看我,母親說起了工廠裏的事,隻見父親說:“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要亂說話,別招惹麻煩,小心看好丹丹吧。”我睡在被窩裏偷聽他們的講話,父親撫摸我麵部,我立即睜開了眼睛偷笑,父親麵容很慈愛,痛著抱起了我,我就問:“叔叔:為什麽那些人總說媽媽壞話,什麽破鞋、什麽**、還說將來我和媽媽一樣是個壞女人,現在是個壞孩子,總是欺負我們,說我是野種,什麽叫野種?你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住?像他們一家人一樣,這樣我和媽媽就不會被人欺負了。”我又是這句子哭泣著,父親很無奈地說“你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將來你長大了,就自然會明白的。”“可我就是怕,怕他們欺負我和媽媽,怕那些人說我是野種,那些人實在是太可惡了,如果我是大人我一定同他們鬥過。”後來我慢慢累了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