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行的掌櫃一聽地頭蛇的介紹,馬上抱拳鞠躬:“原來是武都頭,都頭上任之後,小可一直想要去拜會,可是一來小可俗事纏身,比較繁忙,二來都頭也總是四處公幹,一直無緣一見,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啊。”

“掌櫃過獎了。”武鬆還了一禮。武二細細觀察這掌櫃,這人身材比較細弱,看舉止也不像是個練武之人。但如果說是生意人,也不像,語氣之中少了一些市儈。武鬆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尋常百姓家誰坐的起轎,這掌櫃是跟達官貴人打交道的大買賣人,語氣中也就自然少了些市儈,多了寫城府。

“都頭新近上任,這剛了了公差,縣太爺知會讓都頭四處走走,也跟咱陽穀地頭上的人都知會一下,以後辦案也方便不是。另外掌櫃啊,你可別不識抬舉,都頭第一站就奔著你這轎行,這西街的買賣,你算是頭一份了。”地頭蛇在旁邊說。

“都頭抬愛,都頭抬愛。”掌櫃再次鞠躬:“不過也別在外麵轉悠,都頭若不嫌棄,請進來一敘。”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武鬆就是想進轎行查看,此刻更是不推辭,邁步就走了進來。四個手下在後麵自然是跟著。進得轎行,武鬆才發現,這裏果然同一般買賣不同。出處都透著寬大。剛一進來,便是整整的一大間,擺放著各式的轎子。

“都頭莫怪,這到底是做生意的地方,請都頭上二樓。”掌櫃歉意的伸手想讓,請武鬆上了二樓。

這二樓跟一樓全然不同,很是雅致。主賓落座,說了些客套話。說了一會,掌櫃用手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夥計,夥計轉身出去。

“掌櫃,您手頭有什麽事嗎,如果這樣,我們就不打擾了。”武鬆看這掌櫃打手勢示意手下,也就跟著問了一句。這話一出口,二郎就後悔了,還沒有問哥哥的下落,如果這掌櫃就著說一句確實不方便,那今天的調查行動也就吹燈拔蠟了,武二暗暗罵自己愚蠢。

“都頭哪裏話,小可一個開轎行的買賣人,能有什麽事。對小可來說,讓都頭滿意,就是天大的事。世道不太平,我們這些做買賣的人,都希望能夠個平安,都頭在陽穀好似天神一般,您常來常往,保證各種邪門歪道不敢打我這轎行的注意。”

正說話間,剛才離開的夥計,端著個用紅布蒙著的大托盤回來。夥計把這托盤往桌上一放,垂手站於掌櫃身後。掌櫃伸手把紅布掀開,之間托盤上整整齊齊的擺著銀兩。

“都頭莫要見怪,官麵上的人維持地方治安,總要有很多花銷。小可也知道現在官家給的餉銀有限,兄弟們受了很多苦,我也是於心不忍。這些錢都頭可分與兄弟們。都頭那一份,小可也有準備。小可聽聞都頭到陽穀之後並無住所,特在東街為都頭購了一宅院,都頭以後就不必住在縣衙了。”

武鬆有心推辭,但想起縣令的話,這是自己上任以來頭一遭收油水,如果推辭掉恐怕以後做事都會有很多的麻煩,當下也就一抱拳。“那武鬆愧受了。不過掌櫃也是過獎,這位夥計端著如此重的托盤,上樓腳步輕盈無聲,站在您背後,我機會聽不到呼吸的聲音。這功夫好俊,有如此能人在旁,轎行的安全根本無需我等掛心啊。”

“哈哈哈,都頭真是慧眼如炬,這夥計確實是練過幾手功夫,但怎經得起都頭如此誇獎。”

此時時間已經快到中午,很顯然已經不適合繼續待下去了,武鬆也就起身告辭:“煩勞掌櫃招待了,我也代兄弟們謝謝你。”

“都頭又客氣了,一家人怎說兩家話。”

說話間武鬆起身下樓,掌櫃也是下樓相送。地頭蛇和四位官差跟轎行的夥計討了個箱子,把銀子裝入箱中,兩個官差抬著箱子也下了樓,地頭蛇和另外一個空手的跟在武鬆後麵。時候差不多了,應該問武大的事了,武鬆打定注意。

“掌櫃,不知昨日傍晚,是否有什麽可疑的轎子進入過轎行?”武鬆這話兀的問出,沒有一點鋪墊,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武二要的也就是這個效果,此時他盯著掌櫃的臉,如果掌櫃想要刻意的隱瞞,這突如其來的關鍵問題最起碼也會讓他神色一變。

隻見那掌櫃略一遲疑:“罷了,既然都頭問,我也就如實相告。昨天傍晚的時候的確有一可疑的轎子入店,不過這種事幾乎每月都有,我也就沒太在意。”

“每月都有?此話怎講?”

“都頭新來陽穀,可能有些事不知道。這陽穀有一些販賣人口的買賣,很多都是把人麻翻後裝在轎子裏,然後從我前門抬進來說是要修理轎子,略微修理一下,就從後門抬出。小店的後門直通附近的碼頭,確實也是運貨方便。”

“你這買賣,怎麽還給販賣人口的大開方便之門?”武鬆此時臉上以帶冷漠,有幾分嚇人,不怒自威。

“都頭有所不知,這販賣的都是些女子,被賣去當官妓。這背後的勢力龐大無比,據說連高太尉都是這買賣的*之一。這些事縣太爺也是知道的,但也因為這其中的緣由視若不見,我隻是一個賣轎子的商人,更是管不了,小可奉勸都頭,對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好。現在高太尉勢大,連那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都被捉拿下獄,取他人性命更是探囊取物啊。”掌櫃的臉上也有些灰敗的顏色,邊歎氣,邊搖頭。

販賣女子?武鬆聽了這個話倒有一些喪氣。如果說把麵前的掌櫃做一些改扮,遠遠看去,說是一女子,倒也能有人相信。但是自己的哥哥是一侏儒,無論怎麽化妝都不會有人認為是女子的,難道自己推測錯了,哥哥不是在此消失的?

“不過都頭一問,我細細想來,似乎是昨天跟以前有些小差別。”掌櫃停了一會,突然說道。

“什麽差別?”二郎趕忙問。

“小可也是正經買賣人。所以每次進來這種販賣人口的轎子,都會有意的靠近轎窗,看一眼被拐女子的容貌,如果說有家人來尋的話,小可也能指點些許的方向。方便家人去贖人,也算是為自己的罪孽做些贖罪的事。但昨天我靠近轎子,並沒有看到什麽女子的臉龐。但看轎子的搖擺程度,轎子裏肯定是有人,這事也確實是好生奇怪。另外,以往這種轎子從我這走,在我們修轎的時候,抬轎的都會從轎內拿出一些金銀首飾扣下留為己用,當然了,那首飾都是從被拐女子的身上拿的。但是昨天抬轎的沒有拿出什麽首飾,隻是從轎裏拿出了一枝花,隨手扔在了地上。”

“什麽花?”

“應該是海棠花。”

“昨天除了抬轎進來的兩人,是否還有第三人進來。”

“都頭真是明察秋毫,小人沒有說是幾人抬的轎子,都頭就知道是兩人。沒有第三人,隻有轎夫。”

“這兩人以前是否來過店鋪,是不是新麵孔?”

“這二人是第一次在我店裏,通常這種轎夫也是兩三個月就更換一次,所以這也正常。另外這兩個人應該不是陽穀的,小可也經常在街麵上走動,又是經營轎子生意的。咱們陽穀能抬轎的人,我都打過照麵,這兩人是新麵孔,而且似乎會一點粗淺的武功。”

“多謝掌櫃直言相告,告辭。”武鬆說完,帶著四個手下出門,翻身上馬,離開了轎行。

現在武鬆可以肯定,昨天傍晚到轎行轎子一定是武大所坐。隻有武大侏儒般身高,才能讓掌櫃靠近而看不到人臉。另外哥哥自從生意好了之後,每次出門都要戴一朵花,以顯富貴。最近幾次看到他,戴的也都是海棠。

看起來大郎在進轎行之前就失去了知覺,那一定是中了迷藥。另外,轎行的掌櫃說,昨天傍晚的是兩個人。跟嫂嫂問哥哥的去向時,嫂嫂說縣太爺派了轎子來請,那估計就不會是隻有兩個轎夫,應該有一個公差模樣的隨從,這才符合官家相請的樣子。這第三個人沒有進轎行,那他去哪了呢?是官家扮相,那是不是真的是公差呢?這些問題讓武鬆好生疑惑。現在的情況就是,轎行的後門通著陽穀的碼頭,到碼頭上想再找一個人的下落,那基本上就不可能了。

武大郎找不回來了。武鬆悲哀的下了這個論斷。現在隻能等綁匪給自己發的通牒了。這時到了十字街頭,武鬆想想,回紫石街也沒什麽用處,還是回縣衙吧,也許能收到更多關於哥哥的線索。另外手頭還有這許多的銀兩,也的確是要發於兄弟們。借花獻佛,打點一下自己的手下,以後他們幹起活來也賣力些。

武鬆念及此處,扭頭跟地頭蛇說:“今天就到這吧,買賣商戶多,也不是幾天就能跑完的,細水長流,其他店鋪聽說轎行給咱們的好處,自然也不會沒什麽表示,咱們今天先回縣衙,看看有沒有什麽其他的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