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扔下五百塊就跑,我拿錢追出去他已經上車走了。”穆老板指著辦公桌上攤開的五張百元大鈔,無奈地跟站在自己跟前的江放道:“就一塊玻璃我哪兒要他賠呀?你不是認識他嗎?把這錢拿去還給他。”

“他給了你就拿著。”江放凝了眼那幾張錢,轉身走出穆老板的辦公室。

“江放哥!”剛走出來,江放迎麵撞上穆老板的女兒。

穆瑤手裏拿著一本薄薄的冊子,直直地盯著江放:“我們學校的書店上了這本雜誌,我想到你喜歡就買了。”

雜誌封麵上是歐洲剛滿20歲的超級新人,隻上半場便來了一手帽子戲法,攝影師捕捉到了他進球後狂歡慶祝的畫麵,然後將這幅畫麵定格在了這本全球銷量最高的體育雜誌封麵。

“謝謝,我把錢給你。”江放接過雜誌,沒等穆瑤拒絕,就拿起手機給她轉了賬。

“其實不用給我錢的......”穆瑤看著手機裏的轉賬,嘟噥著,江放卻沒聽到,他卷起雜誌走進工坊,坐下後重新戴上頭盔和眼鏡焊鐵,一分鍾沒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阿放,前兩天跟我們一起幹活的小孩走了你知道不?”大胡子叔咬著煙,倚在桌上。

“他早上還來跟我說再見呢,讓我跟你說一聲,說他回隆州了。”大胡子書笑得滿臉褶:“那小孩隆州的啊?確實看著不像本地人。”

江放沒脫眼鏡,隻“嗯”了聲,而後埋下頭繼續焊鐵,一直到吃午飯,他才抬起頭來脫下頭盔和眼鏡,看了一上午焊光的眼睛裏布滿血絲。

“江放哥,給,我的眼藥水,可以去紅血絲。”午飯飯桌上,坐在江放身邊的穆瑤把剛剛偷偷去隔壁藥店買的眼藥水往江放麵前推。

“穆老板,你這女兒,真要留不住了啊哈哈。”大胡子叔喝了口酒調侃,穆老板無奈地搖頭:“瑤瑤,別打擾阿放吃午飯。”

江放全程低著頭吃飯,吃完後便起身去幹活,沉默如常。穆瑤的眼藥水還被擺在桌上,一厘米都沒有動過。

——

“你說江放真會信嗎?”陸央看著正整理行李的禾宇箏問。

“必須會,你看我都從旅館裏搬出來了,而且我昨天早上還特地拎著行李箱去了趟他打工的地方。”禾宇箏篤定道,他環顧四周,皺了下眉:“昨晚我睡這兒還是有蚊子,你不是說去找修窗戶的人了嗎?”

陸央頓時拍了拍頭:“哦對!我昨晚忙著趕作業給忘了,現在就去跟我媽說。”

那天晚上禾宇箏和陸央江歡商量到半夜,決定一同營造一個禾宇箏已經離開槐山鎮的假象騙過江放。禾宇箏現在暫住在陸央家老房子裏,老房子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房間窗戶漏風,禾宇箏被蚊子咬了一晚上,腿上好多個蚊子包。

走之前陸央又交代了一嘴,讓禾宇箏別忘了給他要SH電競俱樂部全隊簽名照,這是他幫助禾宇箏的報酬。

陸央走後禾宇箏先給表哥打了電話要了簽名照,又給齊河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那邊聲音冷淡不耐煩:“什麽事?”

“我好慘啊小河同學。”禾宇箏在這頭假哭,那頭顯然不買賬:“活該。”

“那個江放根本不理我,我怎麽說都沒用,而且我還被玻璃割破了手、被蚊子咬,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嗚嗚嗚......”禾宇箏自顧自訴苦,也不管對方聽不聽。

“那回來吧。”對麵的語氣一如既往。

“回去可以請我吃飯嗎?我想吃雲姐做的菜了。”禾宇箏語氣轉變飛快,甚至咽了咽口水。

“那別回來了。”

禾宇箏:......

齊河是禾宇箏的發小,目前是聖禾一隊年紀最小的球員,踢後衛;雖然對禾宇箏的廢話不太感興趣,但還是耐心地聽著,一直聽他講了一個多小時。

“不過有一天晚上我回旅館,江放還送我回去的,我問了陸央,好像說他們這裏晚上有變態,這說明江放也不是很討厭我吧,如果他討厭我,就不會送我了。”禾宇箏開著擴音,趴在**分析。

“嗯。”

“你能不能多說點話?下一句話不超過十個字就把你開除。”禾宇箏已經對話少的人PDST了。

“我終於可以不用踢球回家繼承家產了嗎?”齊河打趣,禾宇箏的威脅毫無殺傷力。

“不跟你說了,剛剛陸央的媽媽在樓下跟我喊修窗戶的人來了。”禾宇箏從**爬起來穿上拖鞋,走過去開門:“希望江放這次能乖乖跟我回去,他再不聽話我就......”

“你就什麽?”在禾宇箏停頓了長達十秒之後,齊河問。

但問完電話就被掛了,隻剩嘟嘟嘟的忙音。

江放拎著工具袋站在禾宇箏房門前:“我來修窗戶。”

在經過了呆若木雞的錯愕和自我麻醉的緩和後,禾宇箏迅速往後退了一步讓江放進來,還不忘替他指了指方向:“是那扇窗戶關不上。”

比起禾宇箏的尷尬江放自然多了,他走過去先看了窗戶的問題,再從工具袋裏掏出螺絲刀和榔頭,悶頭幹了起來。

“窗戶是什麽問題啊?”禾宇箏悄沒聲地移動到江放身邊,湊過去問,邊問邊觀察江放的神情。

“插銷生鏽,下軌道鬆了。”江放低著頭,把插銷卸了下來,從工具袋裏拿了套新的出來裝。

“這樣啊......”禾宇箏看著江放熟練的動作逐漸出神,不知不覺過去了十分鍾。

“好了。”江放收拾好工具,直起身子,禾宇箏這才反應過來,飛速跑去把門關上,後背貼著門板,緊緊抵住。

江放停住腳步,神色不變。

“你有話要問我嗎?”禾宇箏決定主動承認錯誤。

“沒有。”

“我其實沒有走...昨天去找大胡子叔叔告別是故意的,我還是想邀請你去聖禾踢球...”禾宇箏覺得自己太背了,難得撒謊騙人居然以這種丟臉的方式露餡。

“看出來了。”

江放多說了兩個字,居然帶了點調侃。

感覺他現在心情好像不錯?禾宇箏為自己這樣的猜測感到震驚。

“那你願意跟我回去嗎?”禾宇箏立刻見縫插針:“等等等等!你先別急著拒絕我!”

禾宇箏預感到江放又要說不,他上前一把捂住江放的嘴,卑微道:“你先聽我說好嗎?”

江放握住禾宇箏的手腕,輕易把他的手從自己嘴上拿了下來:“你說。”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這一瞬間兩人拉近的似乎不僅僅是肉體上的距離,禾宇箏微抬著頭,盯著江放,腦子裏過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江放真的好帥啊。

“咳咳...”禾宇箏清了清腦子裏不嚴肅的想法,趁著江放願意聽他講話,把球隊的現狀、他們對江放的需求、以及江放去了聖禾之後的待遇說得清清楚楚。

“你有什麽困難都可以跟我說,我能幫你解決的。”禾宇箏真誠地看著江放,窗外天色漸晚,房間裏暗沉沉的,禾宇箏沒來得及開燈,江放的神情漸漸被黑夜模糊。

“你是不是想看我踢野球?”江放沒有正麵回答。

“...嗯,因為你跟我說不踢球了,我想如果我抓住你去踢野球,那麽你拒絕我的原因就不成立了。”禾宇箏誠實得要命。

“我不會跟你回去。”江放平靜地、不知道第多少次拒絕了禾宇箏,禾宇箏覺得自己快麻木了,最起碼現在沒有第一次被拒絕像一桶涼水從頭澆到腳那樣失落。

“但下一次我去踢野球,會告訴你。”江放盯著禾宇箏,他的這個提議並沒有讓大城市來的小少爺開心一點。

“什麽時候?”

“月底。”停了停江放又說:“如果你要去,我會留票。”

禾宇箏怎麽也想不通,江放不願意去聖禾踢球,為什麽還要讓自己去看他踢野球?他想這個問題想了很久,久到江放走了他都沒有察覺,窗外已經完全黑了,被修好的窗戶沒有關上,涼意緩緩湧進屋子,禾宇箏走過去關上窗,窗戶嚴絲合縫地貼在窗框上,江放修得很好。

可江放修得越好,禾宇箏心裏越難過,他不應該是做這個的,有的球員在十八歲就開始了他們的豪門球隊生涯,但足球天才江放的十八歲,在小縣城幹體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