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禾宇箏來說,隻要江放沒有真的驅趕他、沒有故意在他出現的時候躲開,那就是有希望的,更何況江放還和他說話,甚至要帶他去看野球比賽,這些都讓禾宇箏信心大增。

離月底不到半個月,禾宇箏搬回了旅館,這些天大部分時間賴在了江家,給他們帶早飯,晚飯就蹭江歡做的吃,白天有時候去江歡打工的飾品店玩、有天還去幫江時開了場家長會,作為年紀第一的“家長”,禾宇箏被江時的班主任狠狠誇了個遍,對於從小成績不行還愛搗亂的他來說,第一次感受到被沉浸式誇獎的滋味,飄飄然的、有點上頭。

這天江歡下了班,禾宇箏和她一起從店裏往江家走,江歡已經習慣了禾宇箏的這段時間的街溜子作風,覺得他和以前那些來找哥哥簽球隊的人比起來,就是一個小無賴。

“你現在吃雞腿晚上還要吃飯嗎?”江歡皺眉看著禾宇箏啃雞腿,他手裏還攥著一袋子燒烤和汽水。

“吃啊,我在長身體,吃很多的。”禾宇箏咽下雞腿肉,揚了揚自己手裏的袋子:“看,還給小時和江放帶了加餐。”

江歡一臉嫌棄:“你這一袋東西,我哥除了那盒口香糖,別的都不吃。”

“江放還挑食啊?”禾宇箏回想了下這些天和江放一起吃晚飯的場景,好像沒看出來?

“他不吃很油膩的東西,也不喝碳酸飲料,零食也不吃。”江歡踢著路邊的碎石子,此時身後傳來汽笛聲,兩人同時回頭,一輛小麵包車向他們駛來,緩緩停下。

副駕門打開,江放從車裏出來。

“哥!你回來啦!”江歡朝麵包車小跑過去,跑了兩步突然停下,表情瞬間充滿敵意。

“小歡歡,你別這樣瞪我嘛,我不都跟你道歉了嗎?”車裏,小光頭一臉猥瑣地笑著。

“臭不要臉的,你還想讓我哥再揍你一頓?”江歡彎下腰從腳邊撿起最大的一塊石頭,用力朝車裏砸去。

江放轉頭警告地看了眼小光頭,小光頭頓時噤聲,麵包車門關上,又緩緩駛離。

“哥,你上次怎麽沒把他揍死?”江歡語氣激憤。

“回去吧。”江放看向禾宇箏,禾宇箏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怔怔地抬起頭:“回去了?好啊。”

一直到快到江家,禾宇箏才結束了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猝不及防回過頭,正對上江放盯著他的目光。

“你看我幹嘛?”禾宇箏停下腳步,挑釁地問江放。

江放把目光移走,不理他。

“你看,我給你和小時帶了燒烤和汽水,待會兒吃晚飯的時候一起吃哦。”禾宇箏三兩步走到江放麵前,攔住他的路。

不遠處,江歡已經到了家門口,上樓準備做飯,路上隻剩禾宇箏和江放站著對峙。

“江歡說你不喝碳酸飲料也不吃燒烤,你為什麽不吃?”禾宇箏抬著眉,死死盯著江放的眼睛,企圖從他的眼神裏捕捉一絲慌張和隱瞞。

可是江放不為所動,他雙手插兜,準備換條路走,禾宇箏卻比他動得更快,再次擋在他麵前,江放無奈地吸了口氣,他從禾宇箏手裏扯過袋子,拿了罐可樂出來。

“你、你幹嘛?”禾宇箏愣住。

“嘣~”可樂拉環被拉開,江放抬起頭,將一罐可樂“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從唇邊溢出的深色汽水順著他的下顎流到喉結又流進深色衛衣裏,把禾宇箏徹底看呆,一罐可樂見底,江放拉住禾宇箏的手臂,把空可樂罐塞進他手裏,而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晚飯時間禾宇箏罕見地話少了,席間隻有江時和江歡在討論那個小光頭,原來小光頭在一個多月前騷擾過江歡,那天他們幾個在槐山鎮幹活,江歡便去給江放送飯,被小光頭看到了,當著江放的麵言語調戲了好幾次江歡,江歡要走的時候他還堵著她不給走摸她臉,活脫脫一個流氓。

“然後呢?”禾宇箏突然開口。

“然後我哥就把他叫出去了,拉去後山揍了一頓。”江歡驕傲地說。

“那你們這條路上的變態也是他?”禾宇箏記得,陸央跟他說過,這邊晚上有時候會有變態出來。

這時候江歡臉色變了,江時小眉頭擰起:“不是。”

“那個變態......喜歡男的。”江歡厭惡道:“他還跟蹤過小時。”

“難怪每次隻要天黑了你哥就會送我回去......”禾宇箏恍然,他看向江放,江放起身收好碗筷:“所以你吃完就回去。”

此時窗外晚霞滿天,天色未晚,禾宇箏放下筷子:“我不,我還得教小時數學題。”

“今天的作業我都在學校寫完了。”江時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沒好意思說上次禾宇箏教他的題幾乎全錯。

“那我......那我陪爺爺打牌。”禾宇箏賴著不走,江家人早已習慣,沒人拿禾宇箏有辦法。

夜裏九點,禾宇箏和江放一前一後從亭東路8號出來,還是和往常一樣,禾宇箏喋喋不休,江放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不一樣的是江放這次沒有在距離旅館一百米的地方轉身離開,隻是停下腳步,低聲道:“後天。”

禾宇箏看向他,江放補充:“球賽,後天中午出發。”

“好。”禾宇箏點頭,頓了頓他又道:“等一下!”禾宇箏飛快跑進路邊的小超市,很快手裏拿了瓶飲料跑出來。

“這個給你。”禾宇箏把飲料舉到江放跟前,江放垂眼,是一瓶維生素飲料。

“他們在隊裏都喝特製的運動飲料,這裏隻能買到這樣的。”禾宇箏抬著頭:“我知道你為什麽不喝可樂不吃高熱量食物,因為他們也不吃。”

“有的時候你早上不跟大胡子大叔他們一起坐車去縣城,都跑過去的對嗎?”禾宇箏衝江放笑了下:“江歡突然說你不吃那些東西我才意識到這一點,你還在保持一個足球運動員的運動量和飲食習慣,其實你......”

“因為要踢野球。”江放打斷禾宇箏,沒有接他手裏的維生素飲料:“後天中午我來接你,帶好行李,看完球就不用跟我回來了。”

江放說完後便紮進黑夜中消失不見。禾宇箏卻若有所思地往旅館走,剛剛江放好像...有點生氣...是因為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嗎?禾宇箏歎了口氣,江放趕自己走已經成了日常,他並沒有被這件事影響太久,反而因為知道了江放依舊在為成為一個專業足球運動員而高要求自己感到開心,而即將看到江放踢球也讓他很期待。

出發這天等江放出現在旅館樓下,禾宇箏才知道真的要帶行李,因為這場球不在本地,要坐七個小時的火車去外省,球賽是第二天晚上踢,所以一共要在外地住兩個晚上。

七個小時的火車硬座讓禾宇箏徹底沒了活力,他第一次覺得坐著比站著還累,下了火車後球賽的舉辦方安排了人來接,開車的司機一直把眼睛往江放和禾宇箏身上瞟,但這也不怪司機,禾宇箏一上車就靠在江放身上沉沉睡了過去,直到快進酒店才醒。

晚上住的是家快捷酒店,酒店大廳裏站了個微微發福的中年人,看到江放推著行李箱後進來後笑著迎了上去。

“旭哥。”江放打了聲招呼,佟旭卻看向江放身後慢吞吞走著的禾宇箏,眼神帶了些不可言說的曖昧:“我們小放也長大了,知道帶人來了。”

佟旭從手裏抽了張房卡遞到江放跟前,江放沒接:“要標間。”

佟旭笑著點點頭,挑了張標間的房卡出來:“跟你旭哥還害羞?這個妹妹......”

說到這裏佟旭突然停住,因為從江放身後那個......好像是個男孩兒?禾宇箏下車後吹了夜風清醒了些,此刻看江放站著不動便上前,扯住江放的胳膊看他手裏的房卡:“0922?走吧,電梯在哪兒?”

禾宇箏開完口,佟旭更確信他是個男孩兒了,但這男孩兒長得......實在是比女孩子還漂亮、而且他還戴著衛衣的兜帽,看不清發型,不怪佟旭看錯、也不怪接江放的司機沒到酒店就忍不住匯報這個消息,說江放這回帶了個長得特帶勁兒的小姑娘來。

江放沒再和佟旭多言,拿著房卡便朝電梯的方向走去,此時電梯恰好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一群人鬧哄哄地走了出來,剛出來就開始起哄:“噢~~~江放來了!”

這群人男女都有,三個男的可以看出來是球員,年紀都比江放大,穿著拖鞋,看樣子準備出去吃夜宵,身邊跟著四個女人,穿著暴露妝容豔麗,也都盯著江放。

江放沉默著扯過禾宇箏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後,但為首的那個平頭卻並沒有往外走,而是看見新大陸般盯著禾宇箏:“江放帶人了兄弟們!”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禾宇箏,用一種外放露骨令人作嘔的眼神,禾宇箏皺起眉,被這樣看著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江放壓著眉,目光沒有任何波動,但任誰都感覺到了他的警告,像即將上前撕扯獵物的野獸:“滾遠點。”

“噢吼吼!!!”那幾人起哄得更歡了,平頭“嘖”了聲,笑著衝身邊人道:“咱帶的妞算啥呀?一個個的庸脂俗粉,你們看看江放帶的,我真他媽的想~”

說著平頭用力地衝禾宇箏做了個拱胯的下流動作,一群人哈哈大笑地出了門。

“惡心!”禾宇箏咬著牙罵,江放走上前按了電梯,示意禾宇箏進去。禾宇箏邊走邊罵,等電梯門關上,他才道:“他們在搞你心態。”

禾宇箏看多了比賽開始前兩隊互相搞心態的操作,但沒遇到過這麽下作的。江放側頭看向禾宇箏:“你沒事嗎?”

禾宇箏搖頭:“都是男的我還怕他?倒是你,比賽的時候當心這群人。”

江放點了點頭:“我會的。”

野球沒有什麽規矩,更加下作和駭人聽聞的賽前挑事江放都見過,過去他不拉幫結派也不主動挑事,而且他年紀小,不太會受到威脅。但這次不一樣了,他成年了、又帶了禾宇箏過來,而他還是每次比賽拿分紅最多的球員之一,那群人不會就這麽安分到明晚比賽的;不過無論要麵對什麽,江放都會把禾宇箏安安全全地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