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宇箏中午是鐵了心要走的,直到他回賓館開始收拾東西,看到給江放帶的球衣還放在一邊,他收拾東西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悵然若失地和掉了皮的牆麵無言相對,就這麽回去他不願意。

“江放這小子太謹慎了,弄不了他。”在禾宇箏呆坐了好久之後,隔壁傳來球員回房休息的聲音。

“是啊,炮.友都一大早帶出去,生怕我們去搞,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人渾不吝道。

禾宇箏張了張嘴,而後屏住呼吸。所以江放早上讓自己跟他出去,是這個原因?

“那今晚怎麽辦?還輸給他?”一開始說話那人又道。

“輸個屁啊,你知道今晚獎池多少錢嗎?往死裏撞,他倒下了他們隊就沒核心了。”

......

禾宇箏最終還是沒能拉上行李箱的拉鏈,他下樓買了口罩和帽子,而後偷偷摸摸藏在下午人越來越多的球場觀眾區,直到球賽開賽。

開場哨剛響,白隊就三個人朝帶球的江放衝去,江放在第一時間將球高挑傳給自家中場,而後迅速朝對方後場跑去。

傳球的準確性和跑動速度讓每個第一次看他踢球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人是不是聯賽球員?!”禾宇箏聽到有人震驚地問,他緊緊盯著江放,如果江放不帶球是不可能被其他人追上的,但直到自家中場又把球傳到江放腳下,江放勾球轉身,迅速將緊跟他的對方球員晃跑,而後衝向對方球門。

但就在這時候對方守門員直直衝著江放跑來,禾宇箏看到守門員把江放狠狠撞倒,對方球員好幾個人一哄而上將球搶斷,那瞬間不知道他們在倒下的江放身上下了多少黑腳。

人群沸騰了起來,高速帶球被撞倒在水泥地上的江放感覺到自己左邊手肘生疼,他撐著地站起來,用衣服擦了下鮮紅一片的手肘,而後又迅速跑入搶球人群中。

這次江放像一個已被點燃的炸彈,他直直衝向帶球的對方球員,將背對著他的三名白隊球員從後麵撞倒,那三名隊員直接是麵部觸地,受傷情況比江放要更嚴重。

禾宇箏已經看傻了,這哪裏是足球,分明是最野蠻最街頭的橄欖球。

此時江放已經衝到對方帶球隊員跟前,他伸出腿將那球員腳下的球輕鬆勾出,但這還沒完,下一秒,江放將球踮高,在球下落的那一兩秒內他將正準備跳起接頭球的對方球員利落撞倒!

對方球員摔得幾乎爬不起來,就在這時,江放已經帶著球輕鬆過人,為黑隊進了一球。

觀眾發出歡呼聲,球場角落的屏幕上顯示著比分,也顯示著此時壓兩隊贏的獎池。

江放帶領的黑隊已經遙遙領先,此時獎池累計二十三萬六千多元,兩隊整整差了一倍多。

江放進了球後便回過頭,眸色沉沉地盯著被他激起獸性的對方球員,在這裏,他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眼前都是被他追得失了智的獵物。

周圍的呐喊幾乎要將黑夜掀破,此時一群白隊球員蓄意報複般朝江放蜂擁而上,盡管球現在並不在江放腳下,很快黑隊隊員注意到局勢也紛紛向前快速支援,禾宇箏失衡的心跳才緩緩平穩。

如果要打群架,黑隊隊員在人數和身體素質方麵是不輸的,所以沒能打起來。上半場結束得比禾宇箏想象的快,目前場上比分三比一,江放進了兩個。

中場休息的時候禾宇箏很快便找到了球員休息的地方,是幾個簡易的雨棚連成排,球員們坐在下麵,受傷嚴重的有醫護人員在做包紮,禾宇箏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邊上的江放。

江放受的傷不算重,他在用礦泉水澆膝蓋上的傷口,而後彎下腰用紗布纏了薄薄一層。隨後他開始處理臉上的傷口,熱毛巾是剛剛工作人員統一分發的,江放剛碰到臉上的傷,手裏的熱毛巾就被人奪走。

江放蹙眉,下一秒便看到麵前蹲下一個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露出的眼睛圓闊明亮,隻是眸中情緒不佳。

禾宇箏抬眼,一言不發地扶住江放的下巴,握住毛巾輕輕在他傷口邊沿擦著。

江放怔了下,麵前的人語氣不耐煩道:“別亂動!”

很快禾宇箏把江放臉上的傷口擦幹淨了,扔了毛巾去找醫護人員拿創可貼,剛剛禾宇箏出現在這裏的時候黑隊這邊就有人注意到了,此時他走進人群,一群人鬧哄哄地開始起哄。

“小弟弟你和江放什麽關係啊?怎麽還給他擦臉?”

“昨晚還和江放睡一屋呢,你們說什麽關係嘿嘿嘿~”

“要創可貼啊?要幾張?五張?用得完嗎?”

“你們這群老東西肯定用不完,江放不一樣,年輕力壯!肯定用得完!”

......

禾宇箏拿著創可貼回來,江放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不用理他們。”

禾宇箏拆開創可貼:“我沒理,抬頭。”

江放聽話地抬起頭,恰好和禾宇箏低頭看他的視線撞上,兩人目光在空氣中交纏,禾宇箏眉頭一皺:“你笑什麽?”

江放眸中依舊騰著不易被察覺的淺笑和戲謔,他搖了搖頭:“沒什麽。”

下半場開始後場上的對撞比上半場要更嚴重,黑隊的獎池已經達到六十萬,兩隊加起來超了百萬。不知不覺天空飄起了雨,毛毛小雨在強烈的光域內像極了雪花,夜愈發深了,但周圍的呐喊和**絲毫不減,下半場也即將接近尾聲。

此時江放又拿到了球,白隊最強壯的後衛擋在江放麵前,一對一江放的勝算幾乎是百分百,而就在江放即將晃過他時,他突然放棄斷球,直衝江放而去,將江放撲倒在地,足球滾到場外,江放反應飛速地想爬起來,但背上挨了重重一腳,江放悶哼一聲,而後他撐著地的手被裝滿球釘的球鞋踩住了。

滾到場外的球被人踢了回來,黑隊其他球員看到球時很快拚搶到了球,帶球便朝白隊球門跑,一陣奔跑,利落地進了球,就在大家慶祝的時候聽到場外傳來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停下!停下!”

禾宇箏幾乎快把喉嚨喊破,他和場邊保安撕扯對抗著,目光帶血地看著在球場另一邊的江放:“他快被打死了!你們停下!”

簽了生死狀被打死也不犯法,而看到有人這樣歇斯底裏,也隻會讓所有觀眾更加興奮上頭,場邊一時哄鬧聲更甚。

這時黑隊隊員才發現被四五個白隊球員圍著的江放,在他們朝江放跑的時候白隊隊員依然在往死裏踢打江放。

“你讓我進去!”禾宇箏喊得滿臉通紅,眼淚在眼眶中瘋狂打轉,他掏出手機高舉在頭頂:“我已經報警了!你們這場比賽立刻停止!”

觀眾席終於出現了兩三秒的靜默,禾宇箏發著抖,聲音因為高聲尖叫而破碎嘶啞:“你們現在立刻停止!立刻停止!”

禾宇箏被上千人冷漠、陰鬱、充滿怖意的眼神審閱著,他直直站著,一個個對視過去,聲音沒有減小半分:“警察半小時內就到。”

場上局勢終於出現變數,那群球員也不踢了,站著等通知、場邊電子屏上的數字不再跳動,沒人再投賭資了、禾宇箏猛地推開保安,他雙腿發軟,跑了兩步便摔倒,隻這樣的程度膝蓋便已疼得讓眼淚奪眶而出,禾宇箏吸著鼻子爬起來,顫抖地朝江放跑去。

江放依然側身躺在地上,黑隊隊員看禾宇箏過來主動為他讓了道,禾宇箏故作鎮定地走過去,蹲下:“你哪裏疼、哪裏不舒服,告訴我。”但禾宇箏再鎮定也隻有十七歲,他聲音控製不住地發抖,滿眼無措地看著滿臉是血的江放。

“今天的比賽暫時停止,各位請回吧。”一分鍾後,佟旭的聲音懶懶地從球場廣播裏傳出來。

場邊終於有醫護人員過來,禾宇箏往後退了一步,把位置騰開。不多時,禾宇箏叫的救護車也到了,他在中場後不久就叫了救護車,隻是因為他認為這裏的醫護人員很不專業、裝備也不齊全,黑隊有好幾個球員受傷程度比江放要重,他特意叫了給整個隊伍用的,沒想到最後用到的人卻是江放。

在佟旭收到確切消息得知警察真的在路上時,現場所有人散得飛快,不一會兒隻剩下幾個工作人員在清理場地。

禾宇箏在跟著江放上救護車前突然被佟旭叫住,佟旭走在漸濃的雨裏,神情陰晦:“這比賽不是你這麽玩的。”

禾宇箏迎上他的注視:“我玩的是正規比賽,不懂地下的規矩,有得罪的話我會等江放醒了給你賠禮道歉,但前提是他好好的,如果他出了事。”說到這裏禾宇箏的心髒又重重往下一墜,他望向車內:“如果他出了事,就沒有人可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