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的聲音並沒有影響到簽約現場,發布會結束後台上幾人先行前往後台,禾宇箏走在最前麵,等下了台要拐進後台時他腳步一頓,對身邊的邊柔道:“直接走吧,不用去後台了。”

去了後台又會必不可少地要客套、以及和那人打照麵。

“禾宇箏。”低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周圍眾人猛地朝這邊看來,要開始了嗎?這兩人在台上的時候氛圍就過於古怪和僵硬了,江放要找他質問了嗎?

所有人看起來都在忙碌自己手上的活,但各個耳朵伸得老長。

“身體不舒服嗎?”江放走到被迫停住的禾宇箏麵前,微垂著頭詢問他。

禾宇箏將目光空置,剛想說借過,邊柔便盡職盡責地回答:“是的,禾總是從醫院過來的。”

禾宇箏不悅地看了眼邊柔,目光浮上去,輕輕和江放一觸:“借過。”

“可以借用三分鍾嗎?”江放站著不動,沒有讓禾宇箏走的意思。

周圍一大群人已經都控製不住往這邊看了,禾宇箏感覺到眾人的視線,無奈地咬著牙問:“什麽事?”

禾宇箏最終還是去了後台,還被帶去了江放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關上,不大的房間裏站著兩個人,禾宇箏靠在門邊,目光帶上不掩飾的敵意和銳利。

“我回來是為了你。”江放開門見山,一句話把站得隨意的禾宇箏釘在原地,禾宇箏可笑而離譜地看著他,情緒一下子太多甚至不知道說些什麽。

江放終於能和禾宇箏認認真真地對視一次,他看著禾宇箏,忽略他麵上厭惡的表情,緩緩走近:“禾宇箏。”

禾宇箏眼神一閃,將繁雜的情緒清掉:“你到底想說什麽?”

江放離禾宇箏隻剩一步,禾宇箏莫名感受到些危險,他伸手探向門把,卻有隻更快的手按住了它。

“對不起。”禾宇箏沒能拉開門的瞬間,一聲沒頭沒尾的道歉響起。

休息室的燈光很柔、也不亮,適合休息和放鬆,兩人都站在門邊,互相臉上是背著柔光而產生的陰影,像某種老電影裏代表回憶滿是噪點的片段。

似乎是立刻明白了這三個字匹配的是哪一段回憶,禾宇箏麵上那些防備消失,甚至勾起很淺的、卻很自然的笑,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江放說:“沒關係。”

“就是為了說這個嗎?我原諒你了,可以走了嗎?”禾宇箏道。

江放卻不說話、也不鬆開門把。

“還有什麽事?如果你覺得那三千萬配不上你,後麵我會幫你把另外的錢補充進年薪,聽說這次競價最高的出價四億?那我給你加到五億好了,你確實讓聖禾...”

禾宇箏條理清晰的談判倏地停止,他被江放抱住了,整個人投進一個已經有些陌生的懷抱裏,陌生的氣味、陌生的高度、陌生的力道。

禾宇箏有一瞬間眼眶泛酸,他緊緊握著拳,竭力控製著聲音的顫抖:“是的,你回來了我還沒有給你一個擁抱,歡迎回來。”

“重新追你可以嗎?”江放低沉、鄭重的聲音在禾宇箏耳邊響起。

休息室陷入安靜,那瞬間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鬆開我。”過了良久,禾宇箏聲音僵著,想擺脫江放的桎梏。

江放聽話地鬆開他,深情直白的目光不錯地落入禾宇箏眼中。

“還有別的事嗎?”禾宇箏疏離地問。

“聯係方式通過我一下。”

“沒必要。”禾宇箏撇過眼,一把拉開休息室的門,沒再給江放多留一秒,迅速走了出去。

禾宇箏走得自然而快速,見到邊柔後道:“先去趟集團,我要找喬經理聊下南美那個項目;之後送我回東城那邊的房子,我媽問起來就說我回醫院了。”

“好的。”邊柔立刻聯係苗安把車開到後台出口。

禾宇箏甚至比平時還要更加正常,他雷厲風行、條理清晰,理智得要命。

直到聊完項目回到獨自住著的家中,禾宇箏打開門的瞬間眼眶就紅了,他用力地深呼吸著,他關上門、打開燈,緩慢地坐在玄關椅上,他死死睜大雙眼,不讓無法控製的眼淚掉下來。

在跟著江放進入休息室的那瞬間禾宇箏就在發慌、後來江放說的每一句話都讓禾宇箏更加無措,他甚至說要追自己,他那種毫不掩飾的眼神幾乎讓禾宇箏一瞬間回到九年前兩人在一起的日子。

但禾宇箏一點都不覺得甜蜜,他心中警鍾響徹雲霄,他隻覺得荒謬、覺得眼前的人瘋了。

但禾宇箏依舊失控地難過了,那種難過建立在九年前被沒有理由甩掉的委屈之上,建立在自己長達一年幻想的天真之上。

從那時候起他漸漸為自己建立起保護層,他從前的性格有多外放、現在就有多內斂,他不再表達快樂和喜歡,更多的是提防和懷疑。

禾宇箏不知在玄關發了多久的呆,久到手機響了五六遍才聽到,是江歡打來的電話,禾宇箏在接起前就能猜到她要說些什麽。

“你跟我哥見到了呀!”江歡語氣興奮道。

“歡歡。”禾宇箏聲音疲憊不耐,那邊的江歡聽到後一怔,也逐漸小心翼翼起來:“怎麽了?”

“以後不要再因為他找我、也不要再自作主張為我和他做什麽事。”禾宇箏的話說得不客氣,他的情緒像個有漏洞的木桶,已經無法按捺:“求求你們。”

長大後的禾宇箏從來沒有說過“求”這種字眼,江歡沉默了好久,再開口也沒有了八卦和激動,隻剩關切:“好,你現在還好嗎?”

“不太好。”禾宇箏誠實回答:“不過沒事,睡一覺就好了,我先掛了。”

掛了電話後禾宇箏終於起身,按部就班地去洗澡洗漱、給自己熱了一杯牛奶、把該吃的藥悉數吃了,最後躺到**。

他搬出來住很久了,在聖禾集團附近和東城分別有一所住處,聖禾集團附近的是個適合就近辦公的大平層,而東城的則是一處隱私性很好的別墅,禾宇箏沒什麽工作的時候都會住在這邊。

這個別墅區在十年前開盤,附近有遊樂園和一大片湖,禾宇箏那時候還在教室裏拿著草稿紙計算著江放的年薪和獎金要過多久才能買得起這套房子,當時江放抽走了禾宇箏的稿紙,讓他別算了,跟他說兩年內一定能買給他。

後來禾宇箏收到了這套別墅作為自己的二十歲禮物,爸爸送的。

這晚禾宇箏抱著紛繁複雜的情緒和亂七八糟的回憶進入了睡眠,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他重新開始進入日常的工作,和體育部門也再無其他的工作接觸。

直到一周後譚相倫又找上了門,這次譚相倫是直接來了集團,直奔禾宇箏的辦公室,焦頭爛額得仿佛老了十歲:“他什麽都不肯接啊!”

禾宇箏握著鋼筆擰眉,沒回答示意譚相倫繼續說。

“代言、廣告、就連球隊的讚助都不肯同框,可愁死我了!”譚相倫自來熟地從禾宇箏冰箱裏拿了瓶威士忌,給自己倒上:“這都一個禮拜了,我本來以為咱球隊今年利潤能翻個好幾倍,現在這樣我都沒辦法跟讚助商交代!”

“他不跟球隊讚助商同框是不是違約了?”禾宇箏問。

“......就是沒違約,現在他自己的團隊經紀人和律師一應俱全,都給他算得明明白白的,他來聖禾就是來踢球,除了曝光度、別的好處我們啥也別想撈。”譚相倫咬牙切齒道:“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現在真是氣死我了!”

“那你來找我有什麽用?”禾宇箏起身準備送客,關他屁事。

譚相倫臉上閃過欲言又止,一雙眼睛透著精光。

“說。”禾宇箏把威士忌收回放進冰箱。

“他說,隻要禾宇箏開口讓他接代言、接廣告,他就接......”譚相倫緊張地盯著禾宇箏,生怕他不同意。

“那就別接。”禾宇箏關上冰箱門:“聖禾缺那幾個代言錢嗎?”

“不是這個說法,就是隻要你開口,他肯定能配合球隊的各種商務,這也是支持我們的工作嘛......”

禾宇箏回頭看向譚相倫,這老經理雖然還沒到50歲但頭發已經花白,他歎了口氣:“那你去跟他說,我讓他接。”

“傳話可能不行,我跟他說過了,說禾宇箏肯定希望你接啊,他說要你親口說。”譚相倫都快愁哭了。

禾宇箏眼神裏寫滿了髒話,他控製了下自己的脾氣:“行,你先把現在找他的所有商務都發給我一份,明天這時候帶他來集團,我親自跟他說。”

譚相倫立刻點頭,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行!我立馬發你!”

隔天中午十一點,譚相倫提前兩小時帶著江放來到了聖禾集團,江放的出現著實讓聖禾內網熱鬧了一陣,這時候臨近午餐點,室外停車場和電梯裏人都很多,江放一到便被許多員工拍了照發到內網,帖子的速度激增,幾乎所有員工都在follow著有關江放的帖子。

譚相倫有到總裁辦樓層的權限,直接帶江放到了禾宇箏辦公室的樓層。

“禾總,江放來了。”邊柔敲門,禾宇箏將準備好的兩個文件夾拿到身前:“進來。”

譚相倫帶著江放進了總裁辦,禾宇箏拿著文件夾起身,指了指沙發道:“隨便坐。”

江放還穿著訓練服,看樣子是剛從訓練場下來。

“砰!”禾宇箏把其中一個文件夾扔到他麵前,自己捧著另一個坐下。

“我開口你就接商務?”禾宇箏低頭翻著文件夾問。

“嗯。”江放看著他,沒去碰那厚厚一遝文件。

“行。”禾宇箏也沒管他看不看,翻到文件夾第一頁:“所有公益廣告都接。”

“好。”江放道。

譚相倫坐在一邊本想講兩句,但這兩人之間的氛圍實在是太奇怪,他根本不知道從哪裏插話進去。

禾宇箏又翻了一頁:“汽車代言、牛奶代言、男鞋代言、購物軟件代言,全都選報價最高的接。”

“好。”江放專注地盯著禾宇箏留給他不多的正臉,什麽都答應。

“等一等!”譚相倫硬著頭皮打斷,正麵對麵坐著的兩人齊齊看向他。

“男鞋代言有好幾家合作邀請,但是報價最高的那家最近有不少負麵新聞,為了江放的名譽考慮,要不換一家?”

“不換。”禾宇箏冷冷道,他終於直視江放,挑釁地看著他。

“聽禾宇箏的,不換。”江放乖巧道,譚相倫差點噴血,他差點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倆玩吧,爺不插嘴了,愛咋咋地!

禾宇箏驀地摳破了一張紙,他重新低下頭:“商場廣告拍聖禾的,不給錢。”

"好。"

“這個文件夾的第五頁到第十頁都是一些生活日用品類的產品,全都接。”

譚相倫瞪大眼睛,你這是想累死江放啊???

“好。”江放再次複讀。

譚相倫不可思議地看著江放,還是忍不住又開口了:“這太多了,他還得訓練,新賽季要開始了。”

“不會。”江放用眼神製止譚相倫說話。

譚相倫差點想摔門出去。

“最後。”禾宇箏將文件夾翻到最後一頁:“醫藥產品,這些比較敏感,選國民品牌的接,我都選好了,感冒衝劑、創可貼、以及避.孕.套和腎寶片,接嗎?”

禾宇箏抬起頭,再次看向江放。

“接。”江放像是根本沒聽到禾宇箏口中說出的產品名,隻知道附和他。

“腎寶片?!!!”譚相倫終於忍不住站起來:“是不是有病啊?!啊?接這種東西?”

“是國民品牌。”江放看了眼譚相倫,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