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品牌的耗子藥你是不是也要接啊?我是球隊經理,禾總,後麵倆不能接!”譚相倫揉亂自己一頭花白的頭發,快瘋了。

“不接就不接吧。”禾宇箏挑眉,他合上文件夾:“那就這樣?午餐時間我就不強留你們了,不送。”

“我還沒吃午飯。”江放道:“很餓。”

“一層和四十三層都有餐廳,讓譚經理帶你過去。”禾宇箏起身,拿起掛著的外套準備出門。

江放也站了起來,跨過一步擋住禾宇箏出門的路:“譚經理有事要先走。”

老人精譚相倫聞言立刻起身:“誒對,差點忘了大事兒,我先走了。”

說著譚相倫就起身朝門口走,不出五秒便打開了總裁辦的門。

“什麽大事?”禾宇箏一臉不信地質問。

“天大的事!哎呦喂差點忘了看我這個腦子!”譚相倫健步如飛,進了電梯也沒說到底是什麽事。

“邊柔,你給江放拿一張通行證。”禾宇箏對外麵道,說著又轉過頭來:“有了通行證你可以自己去了,從我這個電梯直接下到43層就是餐廳。”

邊柔很快拿了通行證過來,但江放沒接:“你不吃嗎?”

“我也有大事。”禾宇箏道,他穿上外套:“你自便。”

江放跟在禾宇箏身後往外走,跟他上了同一台電梯,禾宇箏的電梯隻有幾個樓層可按,分別是餐廳、以及幾個高管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和從一樓往下的停車場。

禾宇箏按了B2層,江放卻沒動,眼看電梯即將抵達43層,禾宇箏瞥了眼江放,心說你愛吃不吃。

電梯劃過43層,一邊的江放不動如山,仿佛他本來的目的地就是B2層。

“明晚去看比賽嗎?”本靜得落針可聞的電梯終於有人說話,快速下降的電梯裏,江放問。

“沒興趣。”禾宇箏低頭看表,他已經好幾年沒看過足球了。

“後天有安排嗎?”江放繼續問。

“有。”禾宇箏答,而後稍稍抬頭看向江放:“你上次在體育中心說的......都過去了,我們都長大了,不用為小時候的遺憾再抱歉。”

禾宇箏的目光穩定而冷靜,已經是個十足的利益至上的成年人,他笑了笑:“我快訂婚了,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江放的神情終於有所變化,他望著禾宇箏的目光顫了顫,麵色怔而凝重,電梯終於到了B2層,禾宇箏沒再說什麽便走出了電梯,像是釋然極了。

江放這次沒有跟上去,禾宇箏上了車後重重鬆了口氣,每次見到江放時他都很難像平時那樣遊刃有餘,這種強撐的冷靜總是讓他很累。

苗安回頭問他去哪兒,禾宇箏搖了搖頭:“隨便吧。”

他中午沒有行程,隻是想盡可能離江放遠一點。

但禾宇箏說的要訂婚並不是空穴來風,隻是他自己沒表態,不代表雙方父母沒有這個意思。

那個女孩叫吳稚青,比禾宇箏小三歲,一家都是華人,家中經營的是全球知名的連鎖商超,跟禾家兩家是世交,吳稚青前兩年回了國,對國內熟悉起來再到可以正常生活都是禾宇箏在照顧她。

禾宇箏已經27歲了,於情於理都要考慮成家的事了。過去家裏人知道他和江放的事,不過並沒有多加阻撓,但現在他和江放已經成為過去,家裏不可避免地要給他安排未來。

禾宇箏和吳稚青的態度差不多,都無所謂,他們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大部分的歸宿都是商業聯姻,雖然兩人把對方一個當哥哥一個當妹妹,但也都了解父母們的意思,等到了年紀如果真沒有合適的人在身邊,便也不大會拒絕這樣的安排。

“大不了結了婚各玩各的。”吳稚青切了塊牛排放進嘴裏,無所謂道。

禾宇箏隻點了一份例湯,他晚餐吃得不多,是吳稚青說要吃牛排才陪著她一起出來。

“早呢,再拖幾年。”禾宇箏道,他放下勺子:“不能耽誤了你。”

吳稚青撇嘴:“你這哪裏是想耽誤我啊?分明是自己心裏還有掛念。”

“沒有。”禾宇箏否認得極快,繼而轉移話題:“你怎麽也不吃了?”

“味道一般,對了,箏箏哥,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吳稚青麵上漾起不正經的神色:“你對女生,真的可以Ing起來?”

吳稚青從小到大身邊就不缺性取向多變的人群,像禾宇箏這種的更是滿大街都是,她甚至在沒見到禾宇箏的麵、隻跟他打了個視頻電話時就知道他喜歡同性了,後來被吳稚青試探時禾宇箏也沒騙她,坦誠承認了。

禾宇箏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那就是不能了?或者你還沒試過女生?”吳稚青機靈道。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種問題。”禾宇箏起身:“不吃了就送你回家。”

“誒,我好歹有可能是你未來太太好吧!”吳稚青也站起來,調皮地看著禾宇箏笑。

“嗯,等你是了再說吧。”禾宇箏走出餐廳,苗安的車停在外麵,他和吳稚青上了車,吳稚青玩了會兒手機突然叫了一聲:“明晚帶我去看比賽!”

禾宇箏腦子裏一根弦猛地繃緊:“你不是不喜歡聖禾FC嗎?”

“但我喜歡大阪啊!明晚你家球隊踢的是大阪誒~”吳稚青捧著手機:“我不要坐你包廂,沒氛圍,帶我去球迷席!”

“嗯,我聯係球隊那邊的人給你球迷席的票。”禾宇箏垂了垂眼,話裏玩了個文字遊戲。

“什麽呀!我要你帶我去!我在這邊的朋友都不愛看球,沒人跟我去。”吳稚青抓住禾宇箏的手臂:“你為什麽不去?以前我的要求你都答應的。”

“我也不愛看球。”禾宇箏道。

“你不愛吃牛排也來了呀。”吳稚青眯起眼睛,總覺得有些不對,她從小在複雜的家族裏生存,察言觀色這活兒極為擅長,見禾宇箏不大願意看自己,隻盯著手機,看似輕鬆敷衍、實則緊張專注。

“明天你就得陪我去,否則我就告訴家長。”吳稚青抱起雙臂,迅速使出殺手鐧。

告訴家長這招確實是禾宇箏最害怕的,因為一旦家長發現他和吳稚青之間沒有信號之後就會頻繁地給他找其他人進行接觸相親,禾宇箏最怕的就是這個。

“知道了。”禾宇箏隻好答應。

第二天晚上七點,禾宇箏帶著吳稚青到了已經人山人海的聖禾足球場觀眾席,剛進球場球迷區的聲音就已經震耳欲聾,這是聖禾足球場擴建後禾宇箏第一次來,球場擴建了一萬五千個座位,此時依舊坐得滿滿當當,因為這不僅是聖禾FC和大阪隊踢的一場表演賽,還是江放回來後的首秀。

禾宇箏所在區域的球迷沒有其他區那麽熱情,這個位置的票並不是普通球迷能買得到的,基本上都是贈票和內部票。

江放的球迷們已經在整個球迷區掛滿了他的旗幟和人像,每一麵巨大的人像都能覆蓋住上千個座位,而現場數百麵寫有“放”字樣的旗幟在肆意揮舞著,鼓聲震耳欲聾,一切都在彰顯著江放如今的成就和地位。

“江放確實很帥啊啊啊!”吳稚青捂著嘴看著LED大屏上輪播的聖禾宣傳片:“你知不知道他有沒有對象啊?”

“不知道。”禾宇箏木著臉說,他現在好像隻有閉上眼塞住耳朵才能不接觸有關江放的元素。

“好想搞他,搞上手了我們就不訂婚了哈。”吳稚青滿眼冒愛心。

禾宇箏沒再說話,吳稚青是很典型的見一個愛一個,她說的話向來不值得相信。

七點三十,全場的呐喊聲幾乎要將球場掀翻,兩支球隊牽著各自的小球童登場,江放走出球員通道時全場幾乎沸騰了,禾宇箏是全場唯一擔心球場被鋪天蓋地的熱情壓壞的人。

大屏幕上是此刻正站在綠茵中心的江放,他抬著手鼓掌,感謝著現場數萬球迷的蒞臨和熱情。

而此時鏡頭一轉,大屏幕上出現了正在VIP球迷區的聖禾現任總裁。

球迷們一半鼓掌一半噓聲,而在綠茵場上的球員們也都朝禾宇箏的方向看了過來。

“看來這場比賽關注度真的很高,聖禾總裁都出現在觀眾席了,要知道聖禾總裁從來不參加任何文體活動的,誒?他身邊還坐著一名美女,正朝鏡頭打招呼。”著名的足球解說員立刻抓住這個鏡頭進行延展性解說:“聖禾總裁平時好像沒什麽花邊新聞啊,看來這位神秘美女很不簡單。”

禾宇箏被拍到大屏上時沒多大反應,隻冷冷看著鏡頭,稍點了個頭。

球賽很快開始了,大阪隊也是近幾年亞洲排名前列的俱樂部,球風逐漸向歐洲那邊靠攏,這幾年的比賽中不論是控球率還是射門率都很高。

開場大阪隊拿到球權,一腳一腳地將球傳進對方半場,不慌不忙地在前五分鍾完成控球率70%的壯舉,但某個後衛在做一次極其平常並且絕不可能傳錯的傳球時,江放突然出現在了那後衛身邊,輕巧地旋過他,同時球也到了江放腳下。

那種輕飄飄卻速度極快的過人奪球,是勤奮和天賦合二為一的結果。

全場沸騰起來,江放帶球突進對方半場,對方球員在他眼裏速度都太慢了,江放甚至有空停了半秒看了下自己隊友的位置,發現並沒有一個很好的接應位時他在對方四五個人圍上來的瞬間帶球回撤,但隻回撤了五米便立刻將球推給就近的隊友,那隊友一個頭球又將球頂給了江放。

但此時江放已經到了大阪禁區內!

頭球傳得很高、橫著朝江放飛快,江放算好角度後高高躍起而後扭轉身體,球徑直撞在了他的腳背上,江放在身體下落的瞬間出力,“砰”地一聲,足球以絕對的速度和力度砸進了對方球門。

“倒掛金鉤!開場六分鍾,亞洲最佳前鋒江放就以極強的個人能力為聖禾FC贏得了第一顆進球,短短六分鍾,江放觸球甚至隻有兩分鍾!”解說員激動地在直播間中站起來拍桌。

“未來江放的對手們要當心了!不讓江放進球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要讓他碰球!這是在歐洲被江放血虐過的對手們的經驗,隻要他碰到了球,那麽比分就一定會改寫!”另一名解說是江放迷弟,以一種極崇拜的口吻道。

禾宇箏覺得球迷區的地板都在震,他現在真的擔心會塌方,心說以後再也不來球迷區看球了,但他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地坐著,但是在看到江放進球的那一刻,禾宇箏還是不可避免地心顫了,那是對絕對實力的驚歎,與他對江放的態度無關。

江放真的成長了很多很多,他現在真的已經是全世界是最好的前鋒之一了。

接下來的比賽幾乎成為了江放單人的表演賽,雖然大阪隊也進了球,但江放那極具觀賞性的踢球方式、行雲流水的盤帶和過人、以及絢爛高級的技巧,讓這場球賽生生被江放玩成了個人舞台。

球賽快結束的時候譚相倫貓著腰來到了禾宇箏所在的區域,邀請他去更衣室和隊員們一起慶祝勝利。江放剛想拒絕吳稚青便立刻站起來:“太好了!現在就去!”

“我不去。”禾宇箏死死坐在座位上,眼神飄忽。

吳稚青眼睛一眯,覺得這裏麵有貓膩,她猜的沒錯,說不定某個球員就是禾宇箏的老情人,所以她一定要去!

禾宇箏被吳稚青生拉硬拽著到了球員更衣室,這時比賽結束,聖禾FC4-2大阪隊,外麵如雷般的掌聲經久不息,不一會兒,一陣歡呼漸漸靠近更衣室,率先推門進來的是聖禾如今的第一門將唐澤力,也是禾宇箏的老熟人。

“喲!太子!”唐澤力說著便直接撲向禾宇箏,帶著汗味把他抱得不知所措。

接著球員們紛紛魚貫而入,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都前赴後繼上去疊人塔,禾宇箏被壓在牆上,耳邊是隊員們七嘴八舌的慶祝聲,他眼前越來越暗,作為人塔最底下的那個甚至覺得開始透不過來氣。

此時突然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用一股自己抵抗不了、人塔也壓製不住的大力將自己拉了出去,禾宇箏一個踉蹌撞在了那隻手主人的胸膛上。

江放沉沉的目光正盯著自己,他另一隻手按住自己的肩膀,將自己拉到門口站著,禾宇箏忽然間有些恍惚,好像在過去的某一個時刻,自己也是這樣被江放從人群裏拉出來,然後變得輕鬆、喘得過氣。

禾宇箏抿了抿唇,從喉嚨裏咕噥出一聲:“謝謝。”

江放站到了禾宇箏身前,擋住他接受著隊員們接二連三的熊抱。

“今天小禾總特地來看比賽,大家鼓掌歡迎!”譚相倫烘著氣氛道。

一群人紛紛笑著看向禾宇箏,這一批新的隊員認識禾宇箏的不多,隊伍裏現在隻剩四五個禾宇箏的熟人。

“大家辛苦了,我也很感謝大家能為聖禾贏球,今晚的慶功宴我包了,大家不醉不歸!”禾宇箏淺淺笑了下,深知作為老板在這一刻的功能,隻要掏錢就行了。

站在一邊的吳稚青一雙機靈的眼睛滴溜溜在故作鎮定的禾宇箏和死盯著禾宇箏的江放之間轉來轉去,好家夥,她瞬間明白了一切!難怪後來自己給禾宇箏介紹男生禾宇箏誰都看不上呢,原來起點這麽高!

禾宇箏沒在更衣室逗留多久便帶著吳稚青離開,離開後隊員們開始八卦:“那個美女是禾總女朋友?”“未婚妻吧?不是聽說他要訂婚了嗎?”“誒肯定又是個豪門,真好奇......”

隊員們毫無遮攔地討論著,唐澤力心驚膽戰地看著一邊一言不發的江放,畢竟......江放跟禾宇箏過去的關係他是知道的。

“誒,你應該不介意吧,都走了那麽多年了,肯定也談了好幾個。”唐澤力撞了撞江放,小聲試探著問。

江放平時看不出臉色的好壞,但這一刻唐澤力明確地看出來,江放不僅介意,而且真的......很不高興。

晚上的慶功宴印證了唐澤力的想法,這明明是江放的第一場比賽、他表現得又那麽好,但他隻是坐在角落一杯一杯喝酒,不和大家說話也不參與遊戲,雖然也沒有提前走,但沉默了全程,喝了不知道多少酒。

一場秋雨一場涼,這晚隆州下起了雨,雨水淅淅瀝瀝打在別墅外的那棵銀杏樹上,水滴順著樹枝和樹葉落下去,又輕輕拍在泥土之上,緩緩浸入發寒的土壤之中。

禾宇箏的門鈴忽然響了,在這個雨水充足、溫度驟降的深夜。

禾宇箏迷迷糊糊的,雖然還沒睡著,但也即將進入夢鄉,他聽到門鈴的瞬間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直到門鈴急促地重新響起好幾聲,他才從**坐起。

這時候是什麽人?這個別墅區隻有業主和被主人允許的客人才能進來,禾宇箏穿著拖鞋下樓,他打開門廳的燈,又打開可視門鈴,微弱的燈光中,熟悉的人站在陽台之下,正專注地盯著攝像頭。

那瞬間禾宇箏的無力和鬱憤交織出現,他在可視門鈴前站了兩分鍾,等門鈴又孜孜不倦地響起才走過去打開門。

江放沒有雨衣和傘,渾身被淋了個透徹,在秋天的深夜裏活脫脫像個雨夜殺人狂,隻是他的眼睛是紅的、像被倒灌進了秋雨。

“你來幹什麽?”禾宇箏的困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望著江放、望著幾乎從未見過的江放的眼淚,無可奈何、卻下意識把語氣放軟問。

“來給你當小三。”江放落魄得完全沒了世界知名球星的影子,他幾乎在祈求:“禾宇箏,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