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宇箏拿著手機發怔,手機之外是存在感強烈的、巨大的獎杯和證書,禾宇箏又聽了一遍那條語音,隔著十年歲月,少年時的聲音依然清脆有力。

禾宇箏早就忘記了這個約定,他其實把過去的很多事都忘記了、有無意也有刻意,他沒想到江放記得這麽清。

禾宇箏把超級聯賽的決賽翻出來重新看了一遍,從江放牽著球童上場、到他拚盡全力在綠茵場上奔跑、到他進球、再到他摔倒,禾宇箏幾乎全程盯著他的腳踝,一遍一遍,甚至放慢地去看他的動作和神情。

江放一直在疼,即使平日裏他就麵無表情,但禾宇箏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去觀察,他能發現江放在忍著,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疼、忍得有多辛苦。

比賽視頻在反複地重播著,這晚禾宇箏在客廳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隔天禾宇箏在中午前醒來,手機不停在震動,是公司的會議和要事在找他,禾宇箏索性把手機扔在了樓下,自己上樓洗漱,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處理工作,他隻想收拾一下自己,然後去找江放。

隻是還未等禾宇箏出發,別墅的門鈴就被按響了,禾宇箏走上陽台,江放正站在別墅樓下抬頭看著他。

禾宇箏第一時間看向他的腳踝,心中又一陣麻軟和鬱憤,他不說話,江放便也不開口。

“很閑嗎?”良久,禾宇箏冷冷地問,江放沒回答,隻仰著頭專注地看他。

“閑的話我會讓譚相倫再多給你安排幾個商務。”禾宇箏在江放安靜的注視下有些惱火,剛準備開口凶人江放便動了,他從懷裏拿了盒不知揣了多久的牛奶出來,問他:“喝嗎?”

禾宇箏手中端著威士忌,和那健康的冒著熱氣的牛奶格格不入,他仰頭把威士忌喝光,把酒杯砸下了樓:“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嗎?”

禾宇箏眼眶發紅:“你覺得我還和以前一樣,可以隨意騙、也可以輕易哄好、你招招手我就一定跟著你跑了是嗎?”

江放嘴角牽了牽卻沒開口,禾宇箏冷笑一聲:“不是在追我麽?追我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說?!”

江放握著牛奶,他往前走了兩步,走到破碎的酒杯玻璃中,似乎為了拉近跟禾宇箏的距離。

“確實...我還把你當成以前那個禾宇箏。”江放輕聲道,他的頭仰得更高,禾宇箏卻緊咬著牙,恨不得再扔個杯子下去。

“我希望你無憂無慮,想要的都能得到、不希望你被任何事影響心情。”江放繼續道:“所以自作主張地騙了你,隻想先贏了球再說,等球賽結束,讓我怎麽道歉都可以。我愛你。”

禾宇箏深深地注視著江放,他緊緊扶著陽台,指尖發白:“因為愛我、為了讓我開心就可以毀掉你自己的前途?”

江放停了停,聲音又輕了些:“沒有毀掉,我心裏有數。”

“是,養傷加複健花掉的半年時間對於現在的江放來說什麽都不是,但對以後的你呢?”禾宇箏咬了咬牙,問:“你是不是還想回歐洲?”

江放怔了怔,禾宇箏了然地接著說:“既然想回去,就應該把自己的身體狀況調到最好,不管是為了誰都不能浪費身體素質和時光。”

江放沒想到禾宇箏能看透他的想法,這件事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也沒打算說。

在歐洲踢過近十年球的人是很難適應國內的足球環境和隊伍氛圍的,作為一名足球運動員,他向往全世界最好的足球環境、向往最熱情的足球場、也向往最默契的團隊和最優秀的隊員。

但比起這些,他更向往禾宇箏,所以他回來了。

禾宇箏在江放出神的時間裏下了樓,他把門打開,虎著臉在門裏道:“進來。”

江放走進禾宇箏家中,他前些天偷偷運進來的獎杯還在茶幾上沒有動,但手機被動了,所以自己不必解釋,禾宇箏也知道了自己拚了命要拿冠軍的原因。

但禾宇箏並不想要。

禾宇箏從餐廳拿了兩個杯子,將江放手中的牛奶奪走將兩個杯子倒滿,把自己的那杯一口氣喝光,嘴唇還沾著牛奶認真地問:“你是想回曼徹斯特還是去其他俱樂部?”

江放沒能跟得上禾宇箏的轉變,他也先把牛奶喝了,在禾宇箏逼迫的目光下誠實回答:“我還沒想好。”

“你知道現在有報價過來了對嗎?”禾宇箏問。

江放點頭:“但沒打算了解。”

“一家在西班牙、一家在意大利、還有一家在德國,你老東家沒消息,知道為什麽嗎?”禾宇箏眼底又溢出慍怒:“因為你受傷被抬下場了,我們這邊保密做得再好,歐洲那些球隊經紀能什麽都不知道?稍微一猜就能大概知道你的傷勢怎麽樣,他們並不想要一個受過傷隨時會複發影響比賽的人。”

江放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他伸出手,把禾宇箏唇角的牛奶擦幹淨:“嗯,我明白。”

“所以我永遠不接受任何你以傷害自己為前提為我做的事。”禾宇箏說得尤其嚴肅:“沒有下一次了。”

“好。”江放知道禾宇箏原諒了他,但他也知道這個原諒淩駕在他們差點分手之上,來之不易、也尤為珍惜。

禾宇箏依然在生氣,隻是再重的怒意抵不過喜歡和愛,他閉了閉眼,主動抱住江放,聲音柔軟了些:“真的,再有下一次我不可能原諒你。”

“嗯。”江放將失而複得的人擁在自己懷裏:“那...獎杯我今天送回去?”

禾宇箏在江放懷裏一僵,語氣倏然含糊起來:“要不...再放幾天......”

江放勾唇:“好,再放幾天。”

禾宇箏是和江放住在一起後逐漸發現他對歐洲足球還有追求的,隻要平時沒有訓練和比賽,歐洲那邊一有比賽江放都會準時深夜或淩晨收看,而看的狀態和過去單純隻為了看比賽的精彩、看球員的發揮很不一樣,他眼睛裏有羨慕也有落寞,禾宇箏都看在眼裏。

“所以要去哪家?還是我讓他們放出消息,呃...看看你的老東家會不會聞著味兒過來?”禾宇箏躺在江放懷裏,斷斷續續問。

“不回曼徹斯特了。”江放捏著禾宇箏的腰:“有點想去西班牙試試。”

“唔...”禾宇箏被江放弄痛,他咬了下江放的肩膀:“你的球風...我以為你會選德國,在西班牙...輕點...”

江放看著懷裏人神魂顛倒卻還要努力理智和自己討論的模樣忍不住將人弄得更淩亂一些,他壓著人,咬住他的嘴唇:“結束了再聊,乖。”

禾宇箏閉上眼,在**他永遠沒辦法和江放對抗,隻好弱弱“嗯”了一聲,被江放帶著朝失控的頂點攀登......

江放的腳恢複得很好,韌帶和肌肉已經重新長好,而每天都要進行的複健禾宇箏盯得比隊醫都緊;聖禾已經放出江放即將轉會的消息,消息剛放出來,除了之前接觸的三家俱樂部,歐洲又有好幾家俱樂部對江放遞出橄欖枝,轉會費和年薪浮動在江放當年在歐洲時的價格上下,並沒有太大的距離。

得知江放要重新回到歐洲賽場的大眾一半歡喜一半愁,歡喜的是江放就該屬於那裏,屬於最頂級的足球文化、愁的是大家再親眼見到他踢球又將變得很難。

而江放的親朋好友也對他的這個決定感到震驚,因為所有人都以為他回來了不會再走了,他在歐洲踢出來的名氣和金錢足夠他在國內高薪踢到退役並被奉為神明。

其實在這之前,江放也沒有打算把這樣大膽的、甚至在他自己看來有些自私的想法付諸行動;直到禾宇箏第一個站到了他身後,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如果你想回去就應該回去,我支持你。

所以未來在所有人詢問江放這個想法產生的原因和契機時,江放都會笑著說:因為我的愛人,他鼓勵我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沒有禾宇箏的話,江放將安穩地在國內養老,不再會有未來更多的輝煌時刻。

是禾宇箏教會了江放要做心中所想,要做讓自己快樂的事。

而在江放的轉會新聞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時,聖禾集團內部也有件大事在悄悄推進著。

禾宇箏要卸任聖禾總裁了。

這件事他和家裏協商討論了很久,起初禾孟說什麽都不同意,後來禾宇箏的堅持說動了家中的其他長輩,久而久之禾孟對於這件事沒有一開始的反對和震怒了。

禾宇箏這陣子也在尋找更合適的總裁人選,他和江放不一樣,江放踢球是因為天賦和熱愛、他當時成為聖禾總裁隻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和理所當然。

禾宇箏從小到大就不是認真努力的孩子,這幾年已經是他的巔峰,江放回來、兩人和好後眼見著禾宇箏玩心又起,他沒有把握再把這個總裁做得很好。

同時,禾宇箏也不能保證未來自己和江放如果被曝光,會給聖禾帶來多大的影響,所以他要漸漸將自己身上聖禾的標簽隱掉,竭力不讓自己影響家裏和企業。

禾宇箏把這個消息告訴江放時江放沒有太大的意外,他尊重禾宇箏的每一個決定,隻要他開心。

“那我以後可沒有收入了。”禾宇箏坐在總裁辦公室,檢查著自己總裁生涯中的最後的幾份合同。

江放坐在會客區看球:“你有股份和分紅。”

禾宇箏噎住,他還以為江放會說“我養你”這種話,果然是確定關係後人就變得不一樣了啊,他又說:“可是我沒有一技之長,別人會笑話我啃老的。”

江放看了眼說得愁眉苦臉的人,關了電視走到禾宇箏麵前,鄭重道:“你有。”

禾宇箏擱下鋼筆:“我有什麽?”

“你有讓江放聽你的話的能力。”江放一本正經道:“全世界隻有你一個人有。”

“江放去把總裁辦的門鎖上。”禾宇箏笑吟吟地開始指揮,江放乖乖轉身去鎖上門。

“江放過來給聖禾總裁倒杯酒。”

江放便去酒櫃拿了瓶幾乎沒有度數的雞尾酒給禾宇箏倒上。

“江放...親我一下。”喝完酒,禾宇箏揚著眉,眼睛透亮地看著江放。

江放繞過去親了三下,親得禾宇箏麵紅耳赤無法呼吸。

“江放停...”禾宇箏被江放抱進懷中,在細碎的吻中弱弱說出這三個字。

但江放不停。

傍晚,市中心的地麵車水馬龍、日複一日地繁華入夜;紅烈的晚霞投射在聖禾總裁辦的落地窗上,被染成橘紅的被子拖了一半在地上,斷斷續續的耳鬢廝磨在高樓之中可以忽略不計,但某些風流旖旎卻在真實、持續地發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