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四福晉回府

“回皇太後的話,確實如此!趙老板早年遵循其師傅的遺訓,本本分分的守著戲園子唱戲,不輕易唱堂會。此舉意在維護戲曲的大眾化,唯恐被有錢人獨享,久而久之便有可能導致失傳。為此趙老板得罪了不少官宦,咱老四是個熱心腸的人,機緣巧合中幫了他幾次,趙老板一直銘記在心!這一次請他來,也不算壞了他的規矩,替皇太後唱戲等同於天下人同樂樂!這與堂會的獨樂樂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哈哈哈——是嗎?”皇太後眨了眨眼,懵懂的神情轉而明朗了起來:“好一個‘同樂樂’!好一個‘熱心腸’!!哈哈哈,巧嘴、好一張巧嘴!!”

說罷,皇太後也不再刨根究底,啼笑皆非的閉了閉眼,挑起眉頭抿嘴笑到:“老四這個人倒底是冷是熱,哀家還不知道嗎!?別看他那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那性子可糙著呢,倔得跟頭牛一樣,他待見過誰啊?!請趙老板來承德,怕都是你的主意吧?!唉——罷了罷了,橫豎也是老四的人情,虧得他愛管這些江湖上的閑事!你呀,是麵子傻,裏子不傻!!這哄人高興的招數是哪兒學來的呀?!”

“回太後的話,這趙老板真是咱老四專程為太後請來的!您別不信啊!!”金珠圓睜著眼眸,有點急了。

“好了好了!老四得了你這個媳婦也不虧了,哀家心裏有數!別解釋了!”皇太後露出了調侃的笑意,將金珠的話給打斷了:“咱們別爭了,都算在你家老四頭上,如何?!”

“難得有這個機會,您老人家.就好好欣賞欣賞吧,若是覺得趙老板唱得好,下次再讓咱老四替您張羅張羅,把趙老板給請進宮!”金珠得了個滿意的答案,立刻不再堅持,笑眯眯的說到。

“嗬——巧心思啊,彎兒拐得真快!說你.是傻媳婦,埋汰你咯!”皇太後欣然一笑,單手支頭,好整以暇的聽起戲來。

*

聽完堂會,皇太後有意讓金珠.為她誦誦經再就寢,不過蘇摩爾好意提醒,說四福晉剛出月子,身子還虛,恐怕得早些休息了。主仆二人還在說這個事兒,金珠便自個兒送上門來了。

皇太後聽聞稟報,來人正是她所想之人,不禁甚是.意外,更是欣喜有加。可是待金珠款款入內,請安問好、話起正題之後,她便臉一沉,沒了好氣兒。

“金珠啊,不是哀家說你,別人的事還是少管為妙!你.怎麽會幫她說起話來啊?!”

“皇太後訓斥得是!不過臣妾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所以就婆媳關係本來就是相處中建立起來的,沒有‘相處’二字,談何好得起來啊?!”

“哀家不要她這.個媳婦也罷,有什麽好不好的!!”皇太後聞言,難得的率性起來。

“可是您不要,皇上得要啊!那——這關係,怎麽放得平順?!”金珠壓低了嗓音,露出了一副擔心的神情。

她不說這話還好,此話一出口,皇太後的神色就更難看了,轉即露出了要遷怒於人的模樣來。那胸脯起伏不已,其眼神凜冽可懼。她連拍了三聲桌子,這“砰砰砰”三響不但惹得金珠連震三下,也讓蘇摩爾在一旁抖了好幾抖,心知金珠踩響了雷子,蘇摩爾趕緊使了個眼色,讓金珠千萬別再說了。

金珠斟酌了一番,想來也是自己太心急了,便輕輕眨了眨眼,示意蘇摩爾別擔心,她已經決定放棄這個話題。

不料皇太後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卻安靜了下來,一副疲憊不已的神情,開口問到:“那麽,如你所見,應該怎麽才好?”

峰回路轉的迎來了契機,金珠淡淡的抿了嘴,在蘇摩爾有些詫異的神情下,緩緩說到:“皇太後不妨讓賢貴妃時常在跟前走動走動,讓她有機會盡盡孝道,賢貴妃也是個性情溫婉的主兒,若是將太後伺候得好,這婆媳關係不就慢慢好起來了嗎!若是能借此消除皇上心裏的芥蒂,那不正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嗎!”

這番話無懈可擊,不無道理!皇太後認真的偏著頭思索起來。蘇摩爾反應倒挺快的,她仔細一琢磨,四福晉的話真是說到點子上了,不乏為一個好提議,便一掃之前的憂慮之情,喜形於色的說到:“皇太後,四福晉說得有道理!賢貴妃曾多次來給您問安,也算是個有心的人了,若是您能主動召到她到身邊來,興許也能緩和緩和跟皇上之間的關係呢”

連蘇摩爾都開了口,讚同這個提議,皇太後不禁抬起眼簾怔怔問到:“你們倆都是這麽想的?!”

“皇太後,兒子始終是娘的心頭肉,再怎麽著也不能輕易割舍得下。若是要得兒子的心,還得先緩和跟媳婦之間的關係啊!”金珠嫻雅的一笑,隨即有些惶惑的說到:“這本輪不到臣妾來說好歹,但是”

“無妨無妨!能說真心話便好,虧得有你來掏心掏肺的和哀家嘮嘮嗑!!唉——且讓哀家先琢磨琢磨吧”皇太後若有所思的念叨著,安慰的朝她擺了擺手:“你先跪安吧,才出月子不久,不能這麽折騰。”

金珠聽罷此言,順從的福了福身,同蘇摩爾額首一笑,退下了。雖然皇太後最終會怎麽定奪,不得而知。但總而言之,她是將伏筆埋下了,至於這出戲,那婆媳二人會怎麽唱,還得看皇太後會不會拉開這個帷幕。

不管怎麽說,接下來的事,她便不用再摻和了。是好、是歹,得看命、看造化,雖然這不一定就是件損人的事兒,但是倘若真的“損”到了誰,不管是皇太後,還是皇上,亦或皇上摯愛的賢貴妃,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麽壞事!就讓他們鬥去吧。

*

九月丁酉,皇太後宮還。

葉布舒一刻也沒耽誤,立即進宮將金珠接回了府邸。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正在等在這位在承德風光了一把的四福晉。

穆丹早已在董鄂氏隨太後去承德後,被接回了府。小人兒和她那位“可親可恨”的姨娘,似乎都很熱門兒,這個回來了,那個又被召走了。

厲害的姨娘不在府中,穆丹的課程自然而然便停了。在她那小小的心靈中,為此還糾結了一把。一會兒覺得心裏空撈撈的,想姨娘快些回來,一會兒又為悠閑假日竊喜不已,希望多得幾天閑暇。

金珠不在府中,穆丹就像是那鬥戰勝佛,一旦沒人念緊箍咒,她便比齊天大聖還得瑟。將軍府的管家、奴才、馬圈裏的騾子、羊,又開始遭殃了。這不,每日必然上演的劇目又以美其名曰:等阿瑪回府。拉開了帷幕。

府邸大門口,“咯噔咯噔”的響著蹄子拔地的聲音。穆丹騎著她的老騾子,在將軍府門前的大道上,風風火火的撒著野。那騾子口吐白沫,撒蹄子跑的時候,屁股一撅一撅,頗有欲伺機報複的嫌疑。

每到下半場,馱著小主的畜生便有點情緒,看來不是個“善茬”。此時焦承惠隻好隆重登場,跟在小主身後追來追去的叮鈴。近期這麽折騰下來,他的老骨頭已經有散架的前兆。此時的他,渾身虛脫的手扶大門,緩了老大半天的勁兒,望眼欲穿的盼著主子回府。

二等轄在街口逢了小主,本想咧嘴笑著問好,轉即卻又想起了什麽,趕緊勒住馬韁靠了上來:“格格快回府去,你阿瑪臉色不好,今晚怕是要‘打雷’!”

“啊——阿瑪這是生的哪門子氣?”穆丹訝異的愣了愣,滿臉疑惑的仰視起杜爾順來。

“小聲點,快回,快回,來了!”杜爾順側耳聽了聽,馬蹄聲和轎夫的吆喝聲越來越近,興許相隔不過百來丈了,便趕緊催促起小主來。

穆丹想了一想,忽然神情一變,煞有介事的眨了眨眼:“哦————這樣啊?本王要不要撤呢?!”

杜爾順聽罷此言,立即耷拉起了頭,敢情小主一點也不怕她阿瑪,竟然借機跟他辦起了家家酒。不管小主怎麽樂觀,他都沒法效仿,他陪同主子奔宮裏去時,已經感到陰雲密布、風雨欲來了,這會兒差不多該雷電交加了吧?

為了順利將穆丹安撫走,免得她受無妄之災,他隻好快速的接上了話頭:“是啊!快撤快撤!大軍逼近了!!”

“得!那咱立即就撤!連一頭羊都不給敵人留下!”穆丹快速入戲,癟著嘴扮演起了部落大王,她一牽“騾韁”朝府邸大門跑去,杜爾順長籲了口氣,快馬加鞭跟在其後。穆丹奔將到府邸門口,脆生生的朝焦承惠喊到:“快把羊趕進城門,快快快!”

焦承惠聞言一愣,懵懵懂懂的四處找“羊”,聽聞馬蹄聲鏗鏘有力朝大門逼近,便抬頭一瞧,隻見杜爾順策馬奔來,大道的胡同口,如常出現了一行轎夫。

在杜爾順擰著眉頭的提示下,這位大管家漸漸收起了盼歸的笑容,有所覺悟的仔細觀望,雖然看不清四爺的表情,不過那僵直的身形,離官轎老遠老遠的架勢,看來是和福晉鬧別扭了。

想必杜爾順是為了將小主騙走,這才跟她辦起了家家酒,怪不得她又喊“撤”,又喊“趕羊”,敢情是蒙古部落在“爭奪肥沃的牧區”吧?!焦承惠心領神會,立刻“呦呦呦”的做著假動作,將騎著騾子的小主,高高興興的送進了“城”。

“四爺、四福晉回府了——”待小主進了大門,杜爾順這才高聲通報到。說罷,他猛的一收馬韁,翻身下馬,將馬韁遞給了焦承惠,低聲說到:“焦公公,四爺臉色難看極了,我得先將格格哄走,你先頂著啊!”

隨即他便大步穿進了府內,將徘徊在內的穆丹從騾子上抱了下來。好說歹說,騙著她跟嬤嬤回了自己的院兒。

焦承惠顫顫巍巍的念想著杜爾順的話,有些摸不著魂頭,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四福晉回府,這不皆大歡喜嘛!?四爺怎麽會有空生氣?

不多一會兒,一行人近了。旦見主子騎馬在前,神情凜冽。一雙星眸難掩慍怒,將“憤慨”二字,清清楚楚的寫在了臉上。

看來杜爾順說得沒錯啊,不過他焦承惠何德何能,總是做那個“頂著”的人?!大管家苦不堪言的念想至此,慌忙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的打了個千:“奴才焦承惠恭迎四爺、四福晉回府!”

“杜爾順的馬怎麽在你手裏牽著?!他人呢!”葉布舒擺出了臭臉,大有發泄怒氣的苗頭。

“奴才——奴才在此!!”杜爾順老遠便高聲喊到,忙不迭的衝了出來,“嘩嘩嘩”彈了彈箭袖,利索的跪下了身去,相當規範的打了個千兒。

葉布舒悻悻然的瞄了他一眼:這是在力求無懈可擊啊!一時找不到刺兒可挑,他從馬背上翻身落地,將馬韁交給了杜爾順。

焦承惠正要去替福晉掀轎簾,主子那不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今兒小格格沒在門口搗騰?”

“沒,沒有!!”杜爾順趕緊接話。卻被葉布舒狠狠一瞪:“沒問你——焦承惠,今兒小格格沒騎著騾子瞎跑?”

焦承惠回轉身來哈了哈腰,撒了個差勁的謊:“回四爺的話,小格格怕是知道她姨娘回府來了,不敢造次,今兒沒騎騾子!”

“是嗎————”葉布舒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他剛才明明老遠便瞧見女兒那無法無天的身影,眨眼之間,倒沒這回事了?!

“那這道上一坨一坨的騾子屎,是你們倆誰拉的呀!?”

聽罷這犀利的問話,焦承惠和杜爾順都耷拉起頭來。主子口氣不善,今夜這“風暴”預告,果然屬實!!

“管教孩子本來就不該是奴才們的事兒,爺這是遷怒於人!為難自己的家奴有什麽意思?!”金珠有些火的“呼哧”掀起轎簾,一腳跨出了轎:“等了老大半天也不見有人伺候著,這是啥規矩?!”

聽罷她前一句話,受訓的倆人還在欣喜來著,轉即便更深的垂下了腦袋,看來福晉也沒什麽好氣,又是一個遷怒於人的主子發話了,這可真是沒完沒了啊!

“爺沒那本事!!你有本事!你怎麽不留在府裏好好管教孩子,跑去承德幹嘛了?!啊!?說話啊!!”

眼見著在大門邊就要吵起來了,主子都在氣頭上,躲也躲不過,焦承惠隻好硬著頭皮將二位主子給勸進了府去。

原本喜氣洋洋等著福晉回府的奴才們,老遠便聽到倆人的爭吵聲,紛紛望而怯步。焦承惠遠遠跟隨在主子身後,擰著眉頭朝眾人擺手,示意他們別來攪合,有多遠閃多遠去。

斷斷續續的爭吵,橫豎是圍繞著:剛出了月子不該遠行,穆丹沒人管教之類,不過“砰”的摔上風語軒的門後,內容就立即變了。

“爺怎麽能讓人監視臣妾!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金珠一屁股坐進了椅子,拍著小幾申訴起來。

“那是派去保護你的,怎麽能叫‘監視’。你別顧左右言其他,說說,為什麽你這麽晚了還去找太後,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麽?!”

“臣妾說得還不夠明白嗎!就是去請個安,臨了就跪安了啊!!”金珠拉高了聲音,憤慨不已。他這不是跟她鉚上了嗎?怎麽消停不了呢?

“是嗎!!”葉布舒掄圓了眼,氣不打一處來的頓了頓:“那為什麽次日賢貴妃就讓太後召去了?!”

“這些枝末細節,臣妾哪能清楚?!太後要做什麽是她的事,怎麽什麽都算在臣妾的頭上啊?!”也不知道他到底還知道了些什麽,金珠隻得將火氣收斂了不少。

葉布舒從跟她見麵起就沒什麽好臉色,咄咄逼人的問這問那,哪裏有所謂“小別勝新婚”的影子!為了逼她說實話,甚至告訴她有人在據實向他匯報,她在承德的情況。而他問得最多的就是剛才說的那件事。

“一早就囑咐過你,別去摻和別人的事兒,更別去管那些你管不了的事兒!你怎麽偏偏就不聽呢!?你敢說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葉布舒火冒三丈的逼問起她來,說罷還嫌聲勢不夠浩大,“砰砰砰”的敲著那倒黴的小幾。

“爺橫豎是不相信臣妾,怎麽解釋都沒用!”金珠抬起眼簾還擊到,對他的問話,避而不答。

“每次有異動,都是在你和太後接觸之後,這讓爺怎麽相信你!別人不知道,爺還能不知道!哪能這麽巧?!”

“不管是皇室的還是民間的,婆媳間有個什麽走動,那是正常得很的事。皇太後召見賢貴妃也好,讓賢貴妃陪在她身邊也罷,這都不是什麽壞事,哪兒值得爺大發雷霆了?!”

“哈——承認了吧!還說不是你!!”葉布舒聽她這麽一說,精神起來了。鑽字眼是他的強項,不然怎麽擔當才高八鬥,巧舌玲瓏的才子之名。

“爺就是想聽臣妾承認吧?!那臣妾便‘認罪’好了!就是臣妾提議的又怎麽樣?”金珠快速的眨了眨眼,這是什麽德性啊?!他要賣弄小聰明鑽字眼,那她便賣弄蠻勁兒“跟他拚了”。

“福晉要是承認了,爺的心裏也能有個數!這不是想和你正經八百的說說道理嗎?!又不是揪誰的小辮子,你激動個什麽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