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錯姻緣、幾家歡（下）
“小姐,公子醒了，大叫快些過去呢！”雲晚簫才走不久，便有丫鬟急切地跑來通報杜卿卿。
杜卿卿焦急地快步走向後院，拐過一個小廊,推門走進了哥哥杜棠之的房間，隻見爹娘一邊抹淚，一邊笑道：“醒了就好，就好啊……”
杜卿卿隻覺得心頭酸的厲害,撲到了哥哥床邊,握住了杜棠之的手，含淚笑道：“哥哥,可知道多擔心？”
杜棠之虛弱得厲害,淡淡地笑了笑，想要抬手摸摸杜卿卿的頭，都覺得吃力，抬起的手終究隻能放下。
“杜公子好生調養半年，便可如常下床走動。”郎中說完，到一邊去開藥方，“這些日子，盡量少走動，多休養。”
“半……半年？”杜棠之隻覺得心頭一涼，“要像個死一樣的躺半年？”
“呸！哥哥這是說的什麽胡話啊？”杜卿卿急忙去蒙杜棠之的嘴，側臉對著郎中道，“跟管家去熬藥吧。”
“是，是。”郎中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快步跟著管家離開了房間。
“們都出去吧。”杜卿卿又屏退了房間中的丫鬟，起身將房門一關，偌大的房間裏隻有二老跟哥哥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杜卿卿拈袖擦了擦眼角的淚，突地對著二老跪了下去，“父親大，娘，女兒有個請求，望二老允準。”
“都是一家，傻孩子，跪什麽啊？”杜鴻漸與杜夫相互瞧了一眼，急忙將杜卿卿扶起。
杜卿卿正色道：“如今哥哥有傷身，半年之內，難以下床，這手中的長安守備軍兵權必定會被那個閹賊惦記上。若是能喬裝扮作哥哥，這長安守備軍的兵權必能安穩，也不至於壞了陛下的大計。”
“這……”杜鴻漸大驚，看了一眼杜棠之，“喬裝一次還成，可是若扮作哥哥，這嗓子一說話……”
杜卿卿淡淡笑道：“嗓音的問題，女兒已經想好應對之法，隻要能穩住當前形勢，不壞了陛下大計，犧牲一些，又有何妨？”
杜夫緊緊握住杜卿卿的手，搖頭道：“不成，不成，再過些日子，也該給許門好家了，若是這嗓音有個三長兩短，這輩子可就毀了。”
“父親大，您常說為君分憂，忠義傳家，如今到了們杜家為陛下盡忠之時，女兒又怎能為了他日之福，讓陛下大計化為泡影？”說著，杜卿卿又對著杜鴻漸跪了下去，“父親大，閹賊不除，終是國之大禍，還請父親大成全女兒！”
“卿卿……”杜鴻漸遲疑地歎了一聲，卿卿所說俱是事實，若是長安守備軍的兵權再落入魚朝恩手中，那陛下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爹，就讓妹妹去做吧。”杜棠之忽然開口，欣慰地對著杜卿卿一笑，“妹妹長大了……也懂得大局之重了……哥哥以為榮！”
杜鴻漸再將杜卿卿扶起，滿是心疼，“卿卿，爹許便是。”
杜卿卿點頭笑道：“多謝爹爹！”說著，伸手握住了一邊更是心疼的杜夫的手，“娘，卿卿以為，若是他日因卿卿的聲音便嫌棄卿卿的家，卿卿嫁過去也是悲劇，不是麽？”
杜夫自知說不過杜卿卿，隻知道擦擦眼淚，歎息道：“們爺幾個決定之事，又有幾次依過？”
杜卿卿歉疚地對著杜夫撒嬌一陣，複又轉過臉來，正色對著杜鴻漸道：“父親大，女兒還有一事相求。”
“哦？”杜鴻漸愕了一下，“何事？”
杜卿卿遲疑地看看哥哥，又看看娘，鼓足了勇氣道：“女兒要娶一。”
“！”杜鴻漸大吃一驚，杜夫也大吃一驚，杜棠之因為吃驚牽扯出一串猛烈的咳嗽。
杜卿卿認真道：“容女兒仔細說來。”杜卿卿連忙給杜棠之倒了一杯茶，服侍杜棠之喝了幾口，方道，“實不相瞞，女兒其實昨日救回了德安郡主，如今正安置山中別院休養。照昨日那情景看來，刺客全是衝了德安郡主來的，若是這時再將德安郡主送往洛陽，莫說她的身子受不了折騰，萬一路上再遇到什麽刺客，隻怕要辜負了皇命，讓陛下失望傷心。”
“昨日入林救郡主者，除了雲將軍，便是們杜家。郡主下落不明，刺客定會想到是被們藏府中，必定還會有刺客出現，到時候家宅不寧，更是危險。”杜卿卿說著，誠摯地看著二老，“若是們可以公開解了刺客心頭之惑，暫時給德安郡主一個新身份府中休養，這樣既可保家宅安寧，又可保郡主康寧。等待大局定下，郡主身子休養好了，再派兵將郡主送往洛陽，豈不是兩全其美？”
杜鴻漸拈須點頭，“說下去。”
杜卿卿繼續道：“天下並沒有女子與女子成親的道理，這不過是為了保護郡主，也保護家宅的權宜之計。雖說是喬裝成哥哥娶親，但是也可成親前就寫好休書，待到安全之時，休書為證，嫁娶兩不相幹，也不會留下太多牽連。”
“容想想……”杜鴻漸心頭盤算一二，杜夫知道這爺幾個肯定又想到一起去了，不管她怎麽勸，這事已有七成是定了的。
杜棠之怔然看著杜卿卿，忽地幽幽道：“郡主與雲將軍兩情相悅……自古君子不奪所好……怎可……”
“哥哥，他們兩個兩情相悅不假，可是陛下並不想賜婚給他們，不是麽？”杜卿卿一語中的，“雲將軍說不定是要做駙馬的，們隻要抱住長安守備軍兵權，又保護好德安郡主，便算是立了大功，那些小節，哥哥何必拘泥？況且，並非是哥哥娶，而是妹妹娶，到時真相大白，也不會累及郡主與的名聲，不是麽？”
杜棠之說不過杜卿卿，隻能作罷。
杜鴻漸歎了一聲，道：“也罷，大局重要，此事就由張羅，隻是，郡主究竟允不允，尚且不知。”
杜卿卿大喜道：“郡主是個明事理之，豈會不允？此事就容女兒去辦，至於郡主的新戶籍，就有勞父親大張羅一二了。”
“此事簡單。”杜鴻漸總覺得心裏有些忐忑，“隻希望能早些天下太平。”
杜卿卿點點頭，“隻求一舉讓刺客死心，少些刺客進府，哥哥也好安心養傷，們一家子都安心入眠。”
“難為了，卿卿。”杜鴻漸重重拍了拍女兒的肩頭，再一次感慨，若是卿卿是男兒身，該是多麽好？
這邊廂杜卿卿定了計，山中別院中的霍小玉已幽幽轉醒。
“水……水……”
霍小玉床榻上迷糊呢喃，丫鬟聽到之後，連忙給霍小玉斟了一杯水，小心扶起霍小玉，給她慢慢喂水。
“快去通知小姐，郡主醒了。”
霍小玉努力掙開眼睛，眼前模糊的一切，漸漸明晰起來，隻見她虛弱地環顧四周，喃喃問道：“這兒是哪兒？”
丫鬟笑道：“郡主放心，這裏是衛國公府的別院。”
“衛國公……”霍小玉想起了是誰，可下意識便問起了她的晚晚，“雲……雲將軍哪裏？”
“雲將軍？”丫鬟搖搖頭，“小姐差了奴婢來伺候郡主，可是奴婢並沒有瞧見雲將軍。”
“杜……二小姐？”霍小玉向丫鬟確認了一句，心頭的警戒不禁放鬆了些，若是被杜卿卿救了，那一切就好說了。
“嗯！”丫鬟點點頭，扶著霍小玉躺下，笑道，“郡主可以安心靜養，奴婢去給郡主端點肉粥來。”
“嗯……”霍小玉倦然合眼，她確實要快些休養，也快些好起來，她想晚晚，山溝裏最後瞧見那一眼，她也覺得害怕，那些刺客無所不，萬一她的晚晚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
這一睡下，昏昏沉沉的，直到日落之時，複才醒來。
“醒了？”沙啞的聲音響起，陌生的可怕，一時聽不出是男還是女，讓霍小玉驚忙坐起，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眼前少年穿了一身圓襟淺紫長袍，有著杜棠之一樣的眉眼，聲音卻沙啞的可怕，“郡主勿怕，是……卿卿。”
聽到這個名字，霍小玉不由得驚呆了眼，“……的聲音？”這一刻，霍小玉才發現這房中隻有她與她兩個。
杜卿卿淡淡笑道：“不過是用了些藥，把嗓子給毀了罷了。”
“為何？”
“救，也救全家上下。”杜卿卿從床邊起身，走到桌邊端起了熱了好幾回的肉粥，又走到了霍小玉身邊，舀起一勺，喂向了霍小玉，“哥哥受了重傷，暫時不能繼續領軍，隻有暫時裝作他，做這長安守備軍的將軍了。也知道，當初那嗓音，實是難掩真相，倒不如先毀了嗓音，說是這次重傷所致，倒也算得上是天衣無縫了。”
霍小玉定定看著她，這樣一個女子，真不知該說她殘忍，還是大義？
杜卿卿瞧她不肯吃肉粥，勸道，“隻為求生，不為求死，就算是為了再見雲將軍，也該把身子快些養好。”
霍小玉聽到後麵這句話，馬上張口將肉粥喝下。
“朝裏有想要的命，而世輕易就能猜出是家救了，郡主，卿卿有一事要求應允。”說著，杜卿卿又加了一句，“就算是郡主還哥哥一個情，也算是郡主救救們一家上下。”
“何事？”霍小玉隻覺得心頭一涼，隱隱覺得杜卿卿的下一句話，將是一句可怕的話。
杜卿卿再舀了一勺肉粥，喂向霍小玉，“請郡主屈尊下嫁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