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要走了，接下來你要去哪兒？空靈山的北麵是一座大山，我也沒去過，不過聽說很大很危險。如果往南的話那就安全多了，通過一片沼澤後就能到達平原，繼續往前能到達有人煙的地方了。”
“謝謝你，我記住了。”
“小丫頭，你有想過離開空靈山嗎？”
“整座山我都還沒逛便呢，為什麽要離開？”
“那你想過做神仙嗎？”
“做神仙又不好玩，雖然桐姐姐他們一心想修煉成仙，可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這個問題。成婆婆說這就是我和空靈山的其他妖怪不同的地方。”
“你確實很不一樣。這個問題，以後我不會再問你了。”
“以後？那是不是說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麵？”
“應該會吧。”
“真開心，我還以為這次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成婆婆說人的壽命不像妖類這麽長，雖然我覺得你不是人，當然你也不是妖，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再見麵的！”
“你……算了。”
“什麽算了？你都要走了，再跟我說點話吧。”
“百年後，你我相約海棠樹下見，如何？”
“隻要你不變成難看的老頭子，我就答應百年後再見你，如何？我很大方吧。”
“嗬，你這小丫頭。”
“又歧視我！”
“不是歧視，是羨慕。倘若我也能同你一般如此無憂無慮，快活自在。”
“你還是不要像我比較好，成婆婆說我這樣出去容易被人騙，還是長點腦子比較實在。”
“成婆婆對你真的很好。”
“可成婆婆說她不能陪我太久，她的時間所剩不多了，以後的日子隻能由我自己過。我很舍不得成婆婆，但我不能一直依靠成婆婆，這樣很不好。”
“成婆婆知道你這份心，一定很高興。”
“不要說成婆婆了，天方，你說跟我約定百年後海棠樹下見，這百年是一百年還是兩百年啊？”
“小丫頭不要有這麽多問題，這種事到時你就知道了。”
“那我把海棠樹帶走一個你找不到地方，我先在樹幹上刻下跟你的百年約定，如果你失了約，那我就以樹幹上的記載找你加倍討回！”
“好。”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可得好好想想怎麽加倍才好。”
“你就這麽確定我會失約？”
“因為我把海棠樹弄到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讓你費了勁地找，錯過約定時間那就是失約啊。”
“隻要你還在空靈山，我定會尋到你。”
“那就看看是你先找我，還是我躲得好。”
“期限一到，定來赴約。”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回想過往，天方的眼神變得十分溫柔，那是他同蘭鬱第一次遇到後分別的場景，可百年約至，他要事纏身失了約。待
他趕到空靈山，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可謂是人間地獄。
在火原中，他找了很久才找到蘭鬱，蜷曲著守在海棠樹下的蘭鬱，看到那海棠樹的慘狀，他於心不忍便將海棠樹複活，並在海棠樹四周設下結界幫蘭鬱療傷。
幸好蘭鬱隻是吸入過多粉塵，沒有生命危險。
空靈山變本是已成定局的事，他本來以為他能漠視這一切的方式，但一想到蘭鬱，他還是忍不住來了。
可他卻不想讓蘭鬱醒來發現他，就將她的記憶篡改了。
而兩百前，他偶然發現空靈山邊境的這一泓溫泉，想下來看一下，不想再一次碰到了蘭鬱，而此時的蘭鬱已跟他第一次見時有很大不同。
大約是他篡改記憶的後遺症，蘭鬱以為自己就是海棠花妖，一直以那棵大海棠樹為家，而原本十分不安寧的空靈山南麵也漸漸有了人跡，蘭鬱也不再孤獨了，這讓他很放心。
他以一個陌生人的姿態重新認識蘭鬱，但這回，他沒再告訴蘭鬱他叫什麽，而蘭鬱也隻當他是個剛認識的新朋友，雖然靈虛山穀風景極好，還有一泓有治病療效的溫泉，他自詡溫泉之主，跟蘭鬱說以後有機會再見。
他想每一回的告別都是訣別，他也從未想過這一回空靈山北麵巨變會令他跟蘭鬱再次遇上，而他也如願將蘭鬱這個從一開始便想給蘭鬱的名字贈予蘭鬱，而現在的蘭鬱與兩百年前相比更成熟了，是個非常可靠的大姐姐的形象。
上回蘭鬱說她在學醫，給需要幫助的妖怪治病，他從沒想過蘭鬱會選擇學醫，選擇這種方式回報養育她的一方水土啊。
而這樣的蘭鬱讓他感到幾分悵然，雖然人或妖的成長是必須的，但他再也聽不到那個懵懂的蘭鬱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話了。
想到這一點，天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突然睜開眼，說話的聲音低沉幾許，“出來。”
“月明拜見天方大人。”
天方微微側頭，瞥了眼跪於身後之人，他卻也沒立即回應，而是轉身仔仔細細地打量起月明來，“我記得月氏一族已經鮮少出沒，而月氏神女雖然常年待在月宮，卻也沒強製要求每時每刻不能離開……”
沒等天方說完，月明再次跪拜說：“妹妹年紀尚幼，不懂事。”
“月氏族長，你不要給月氏神女開脫了。你現在出現在這裏，說明月氏神女早已來到空靈山，此地現在的情形，想必你也十分清楚。如果月氏神女再次胡來，怕是難逃天罰。”天方冷麵道。
“天方大人，月明一定會尋回妹妹，將她帶回月宮。往後千年，我兄妹二人常守月宮，不再離開。”月明發誓道。
“你的誓言沒用，我要的是月氏神女的立誓。”天方看著月明，說道。
然後，天方一笑轉身背對月明，“那你現在有月氏神女的行蹤否？”
月明看著天方的背影，“有，不過現在還不
到出手的時候。”
“為何？”天方眉頭一皺，問道。
“她化去一身仙氣，隱入南麵的妖怪中，三日後那邊將有一個祭典，到時空靈山的妖物都會去參加這個祭典，貿然出現會引起眾妖動亂，到時驚擾了北麵鬼城的人就不好了。”月明解釋道。
天方輕輕一歎，說：“也罷，你我皆不知月氏神女獨自到空靈山的目的，確實不好行動。”
“也罷，等祭典後你們再動手，這回務必將月氏神女帶回去。”
“是，天方大人。”月明恭恭敬敬地應道。
天方側著頭瞥了月明一眼，“你起身吧。”
“謝天方大人。”月明應道，然後站了起來。
月明走到天方身邊，他關心地問道：“天方大人，為何您會親自到空靈山來？是不放心嗎？還是？”
天方輕搖著頭，說：“我隻不過是來見一見老朋友，卻不想空靈山劫數將近。這一回，怕是幫不了她了。”
聽到這話，月明隻是輕輕地叫了天方一聲，卻不知如何接話，“天方大人。”
天方見月明窘迫，他笑了笑說：“你無需緊張，人各有命，我救不了她，並不代表上天要她在這場浩劫中死掉。”
“天方大人，您若不方便自己出手，月明助您，幫您保那友人平安。”月明看著天方，說道。
天方笑著搖頭，說：“逆天總是不好的。還是順其自然吧。”
“如果，我隻是說如果，這場浩劫後，她還活著，那你能幫我確定下她是否安全嗎？其餘事不需多做。那是她的命，改不得。”天方望著月明，說道。
月明聽後，立即恭敬地說道：“天方大人放心，月明不會逾矩的。”
聽到月明的話，天方微微鬆了口氣，“也罷，既然我幫不了她，那就看這天要不要她那條命了。若不要，若有機會再度重逢，我將以一世護她周全。”
“一世？”月明不解地問道。
天方輕笑地說：“天界眾神皆知我將去渡劫，能平安歸來重返仙班，不能將生生世世受輪回之苦。”
這個回答讓月明很是震驚，“天方大人，為何您還要渡此劫？”
“秘密。”天方笑言，他一點都不受即將降臨的劫難影響，依然怡然自得，隻是在這漫長的歲月裏，隻有蘭鬱令他放不下，倘若他去渡劫，而蘭鬱能從那場浩劫中幸免於難，而到那個時候，空靈山生靈塗炭，不再適宜生存，那蘭鬱又將去到哪裏？
那傻丫頭不會要帶著那棵大海棠一起離開吧？有時他真想看一看蘭鬱的腦袋瓜子到底裝著什麽，就算記憶曾被他刻意篡改，但那棵海棠早已比他第一次見時又不知道高多少，帶著一棵大海棠樹，行動極為不方便……而那卻是蘭鬱會做的事的。
月明看著天方，他不明白天方為何突然笑得很溫柔？他還是第一次在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天方臉上看到這麽溫柔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