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鬱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到大海棠樹來的,待她回過神時,大海棠樹正被大火燒著,她認識的朋友們因受困大火,悲痛哀嚎著,她被整個場麵怔住了,緩了回神,她才邁開腳步,往人群中走去,邊走邊喊:“曉雯、安明,你們在哪兒?”

她喊了很久都沒人應她,最後她才想起跟曉雯告別前,曉雯說他們還在以前參加大祭典時那個位置,她便逆著人流往更深處走去。

就在她即將到達,天火更加凶殘了,那架勢像要將聚集在大海棠樹這邊的妖怪們全部燒光。

想著,蘭鬱將天方給她的長笛抱得更緊了,她靈敏地躲閃著大火,心中一直默念著安明曉雯能安然無恙,可當她來到往常他們常站的位置卻沒看到安明和曉雯的身影,蘭鬱這才真的著急了。

“安明、曉雯,你們在哪兒?”蘭鬱站在原地衝著混亂的中央喊道。

安明和曉雯的變身術尚未成熟,現在遇到這種危機,他們應該變回原形逃難才對,想到這一點後,蘭鬱不在糾結能不能在這邊找到安明和曉雯了。

然後她順著人流往還沒被火點燃的地方跑去,她跑了一會兒,不知怎的突然停下回頭看著那被燒得隻剩下一半的大海棠樹,心中感到無限悲傷,這棵海棠是她從北麵帶來的,她已經忘了為何她會帶著這棵海棠到當時凶險萬分,完全不適宜居住的南麵來。

但幾百年過去了,在這棵海棠的陪伴下,她漸漸地也適應了南麵的生活,慢慢地,也有不少妖怪從北麵遷居到此地,她認識了新朋友,生活更過越來越好,但一直以來,她總覺得心裏有個地方像少了什麽似的,她自己說不上那是什麽東西,也許那是在漫長的歲月中,被她遺忘的過去吧?

而現在這棵陪著她在南麵生活的海棠樹竟然就這樣被毀了,她心裏十分不甘,這是她的所有物,為何上天要如此殘忍地毀去?

之前北麵突然被一群來曆不明的惡魔占據,發生一場大動亂,原本住在北麵的生靈遭到滅頂之災,他們根本就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為何要遭受這樣的災難?

如果說之前空靈山北麵的巨變是人禍,那麽現在呢?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天災?

這個天真好笑,空靈山本是一方淨土,妖類們修道之所,竟也會有如此巨大的悲劇。

從她出生到現在,除了那些平淡的日子,算起來這已經是空靈山經曆的第三次浩劫了,第一次她的記憶非常模糊,但第二次和第三次時間未免也相差太近了吧?

就在這時,有個熟悉身影映入蘭鬱的眼中,她想也沒想就跟了過去。

四周依然是一片哀嚎和悲慘的景象,每走一步,蘭鬱的心都跟著顫抖一下。

當那人在燒著大火的大海棠樹前停下腳步時,蘭鬱也停住了,她遠遠地看著那人將一道靈符貼在大海棠樹幹上,非常奇特,那火竟然沒將靈符燒掉。

隻那麽一瞬間,大海棠樹的樹幹被

貫穿,出現一個大洞,黑漆漆的,站得太遠有點看不清。

蘭鬱想看清那人要做什麽,她慢慢挪著腳步靠近,當她看清那個大洞時,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下一刻,她想也沒想便衝上前,一把拉住要縱身躍入漆黑大洞的女子。

“你不要命了。”蘭鬱大喊道。

那人轉過頭怒視著蘭鬱,她要將蘭鬱的手甩開,“放開我。”

“小月,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蘭鬱厲聲質問道。

小月冷笑說:“我自然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不,你不知道。”蘭鬱猛搖著頭,說道。

然後,蘭鬱另一隻空閑的手指著那個漆黑大洞,“你竟在空靈山開了通往魔界的大門,你可曾想過,現在降落的天火將燒死不少妖類,血腥味很快就會四散,然後那味道將通過這個大洞散播到魔界,到時魔物從這個大洞爬出來,你我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裏。”

小月聽到蘭鬱這樣說,她微微一愣,“你知道這是通往魔界的大門?”

蘭鬱想也沒想便應道:“怎會不曉得?”

“不,你不應該知道的。”小月搖著頭,不敢置信地說道。

蘭鬱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你不相信什麽,反正我就是知道。”

“你快點把這個門給關掉啊!”蘭鬱著急地說道。

小月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蘭鬱,“不,我隻是按照他說的這樣做的。”

“他?是誰?”蘭鬱眉頭微皺地問道。

“不,不能告訴任何人。”小月猛搖著頭,拒絕道。

蘭鬱被小月恍惚的表情給搞懵了,“你不說,我也能知道。”

說完,蘭鬱放開小月的手,她無視海棠樹幹上的火焰,靠近後,將手輕輕地放在樹幹上,低聲呢喃道:“樹之靈,告訴我,怎麽才能關掉這個魔界大門?”

她不知道現在能不能跟這副模樣的海棠有共鳴,但這棵樹同她一樣,在空靈山的時間差不了多少,她知道的事,海棠也知道,她希望這個時候海棠能顯靈告訴她。

蘭鬱的眼睛慢慢閉上,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是它,它回應她了。

漫長的歲月令她忘記許多事,但還好還好有這棵海棠陪著她,幫她記住了一些重要的事。

天地之初,一片混沌,空靈山有生靈生活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她也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在空靈山誕生的,隻記得她睜開眼睛看到非常非常美的景色,那時,她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那個時候的空靈山美麗而危險,她獨自生活了很長時間,漸漸地有了朋友,空靈山的生靈多了起來。

她最初的記憶也到此為止,後麵的很多事,她都模模糊糊的。

“謝謝你,海棠。”蘭鬱低聲謝道。

倘若是平時,大海棠樹的枝葉會隨風搖曳回應蘭鬱,現在它已經費勁力氣告訴蘭鬱一些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

要的事。

蘭鬱低頭看著被火灼傷的手心,下一刻,她再次將手放在滿是火焰的樹幹上,嘴裏默念咒語,這個法術她根本沒用過,也不知道能不能立即生效。

當蘭鬱的咒語念一半時,小月突然從身後衝過來一把將蘭鬱撞開,蘭鬱整個人摔倒地上,懷中的長笛掉落在地上的火焰中,蘭鬱見狀立即伸手去搶救長笛,那是天方送給她的禮物。

小月見蘭鬱如此珍重那長笛,她一個瞬移,搶先蘭鬱一步搶走長笛,看著這玉製長笛,小月冷笑道:“這不是仙家之物,你從哪兒偷來的。”

蘭鬱聽到偷這個字,她勃然大怒,“將長笛還給我。”

“不還。”小月看著蘭鬱,然後解釋說:“這不是你的東西,怎說還字?”

“你!”蘭鬱更加氣憤。

此時的她已經忘了她要封住魔界大門,她冷眼看著小月,說:“如果天上的神仙都像你一樣,那麽這個天快毀了。”

“什麽?”小月震驚於蘭鬱的話,“你知道我的身份?”

“不知道。”蘭鬱誠實地應道,“雖然你身上的仙氣很淡,但從你體內那封印的縫隙中泄露的氣息還是能感覺到的你與我們不同。”

“我有許多朋友修煉成仙,你身上有跟他們類似的氣息,不是神仙是什麽?”

聽到蘭鬱的話,小月的眼神沉了下去,她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長笛,“就算你發現了,又如何?今日你們都將死於這場天火。”

“我已經活得夠久了,死或活,對我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搞不好死後,還能脫胎做人。做妖做這麽久了,我都做膩了。換做人試試。”蘭鬱笑著應道。

小月被蘭鬱的樂觀搞迷糊了,“為什麽你死到臨頭了,還能笑出來?”

“我此生無憾,該得到的全部得到過。”蘭鬱看著小月,回答道。

小月聞言,搖頭說:“不對,就算再無遺憾,聽到自己要死了,也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對,你在假裝,假裝自己不害怕死亡。”

蘭鬱眯著眼盯著小月,說:“我想害怕死亡的人是你吧?”

“不,你說謊。我怎麽可能害怕死亡?再說,我是神仙,神仙怎麽可能會死?”小月陷入混亂的思緒,她被蘭鬱問住了。

“不管你是怎麽想的,現在你把長笛還我。”

蘭鬱邊走邊走近,小月呆滯地站在原地,她沒有回應,當蘭鬱的手即將觸碰到小月中的長笛時,一道黑影從地底竄出,那漆黑的手瞬間穿過蘭鬱的胸膛,血滴落的刹那伴隨著小月刺耳的尖叫。

蘭鬱難以置信地摸著胸口的洞,感覺著血從心髒的地方流出,很微妙很微妙,當她抬頭看著蒼白著臉的小月,笑著說:“我要去脫胎做人了,你不要皺著眉,人或妖怪,甚至是神仙都想好好過日子,過開心的日子。”

話音剛落,蘭鬱重重地摔到地上,這一次,她的眼睛沒再睜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