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到天亮,臨孝寒站在房門口,仰著頭看著天空,算一下日子,才知道秋天快來了,往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跟顧湯去郊外做一年最後一次的出遊,不過他想大約不能實現了。

想著,臨孝寒往前廳的方向走去,路上碰上捧著一堆書的臨江,他叫住了臨江,“臨江,一大早你帶這麽多書做什麽?”

臨江轉頭看著臨孝寒,他氣喘籲籲地說:“這些是範爺爺送我的。”

“是這樣啊。”臨孝寒側頭一想,大概是範良跟臨伯夷去各個商鋪查賬,順便給臨江買了新書,“要我幫忙嗎?”

臨江搖著頭,說:“不,不用,我自己搬得動。”

“既然你這麽堅持,那我就不給你添亂了。你回去路上小心點。”臨孝寒囑咐道。

臨江給了臨孝寒一個笑,說:“我會的,師父。”

然後臨孝寒目送著臨江漸漸遠去,他繼續往前廳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還是怎麽回事,從起來到現在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當他來到前廳,範良正伺候著臨伯夷用早膳,臨孝寒過去給臨伯夷請安,“父親早。”

臨伯夷麵帶笑意地頜首讓臨孝寒坐下吃飯,“聽說昨天你特意讓王嬸兒給蘭鬱姑娘做了早飯?”

臨孝寒坐下後,抬頭看著臨伯夷,回答說:“最近蘭鬱姑娘像在忙什麽,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而且她也有時日沒在府上吃飯了,我趁著早上她沒出門的時候,讓王嬸兒做了幾樣她愛吃的菜,讓她覺得咱至少沒虧待了她。”

臨伯夷聽到臨孝寒的解釋,他輕輕歎了口氣,說:“蘭鬱姑娘無依無靠的確實很可憐,但你一個大男人成年跟在她周圍打轉也不太合適啊。”

臨孝寒不解地看著臨伯夷,問道:“父親為何這樣說?”

臨伯夷瞥了臨孝寒一眼,然後看向範良,範良從衣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臨孝寒,臨孝寒麵帶疑惑地接過那封信,問:“父親,這是什麽?”

臨伯夷回答說:“去查賬的時候,正好碰上一個厲害的算命先生,我讓他給你算了一卦……”

沒等臨伯夷說完,臨孝寒立即站起身,“父親,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許做這種無聊的事。就算對方是騙子,他也會說得頭頭是道的!”

範良見臨孝寒發脾氣,他立即勸道:“先生算的這卦,小江也說無誤。”

臨孝寒聽到範良的話,他眉頭微皺,“臨江還是個孩子,他會算命?”

說完,臨孝寒想起之前臨江的幾次應驗的勸告,便沉默了。

臨伯夷看著臨孝寒,他再次歎氣,“那先生是不是騙子,老夫不知道,老夫隻知道你到年紀了,而老夫也老了,老夫隻想在還活著的時候看你娶妻生子。”

臨孝寒慢慢地坐下來,他低著頭看著麵前的菜,不回應。

臨伯夷看著臨孝寒對這件事的反應依然

這麽大,他不禁搖頭說:“其實我也不想逼你,隻是現在我愈發覺得力不從心,這回在品香坊差點摔倒,讓我意識到我真的已經老了。”

“孝寒啊,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對我有怨艾,但很多事早已過去,就算回到那個時候,我依然救不了你母親。”

臨孝寒聽完這句話,他緩緩地抬頭看著臨伯夷,回答說:“父親,不要再說了。其實母親的事,我早就釋懷了。但你突然要我娶妻,這個我做不到。”

“那你喜歡蘭鬱姑娘,也不娶她嗎?”臨伯夷語重心長地問道,臨孝寒是他兒子,他明白他對蘭鬱的心思,但如果將來要成為臨孝寒妻子的女人是蘭鬱,他是不會反對的。

雖說他少有機會接觸蘭鬱,但每回碰到蘭鬱,蘭鬱都會問候他,甚至有時還陪他走一段路,他看得出蘭鬱很善良,也隻有這樣恬靜賢慧的女子才能讓臨孝寒喜歡。

“父親!”臨孝寒的心思一下子被臨伯夷說了出來,他不禁有些羞惱。

範良連忙開口幫臨孝寒解圍,“老爺,這話等事成了再說。”

說著,範良給臨孝寒使了個眼神,臨孝寒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臨伯夷說:“父親,我吃飽了。”

臨孝寒拿了一個饅頭便要走,臨伯夷想喊住他,被範良阻止了,範良看著臨伯夷說:“老爺,你給少爺一點時間,隻要蘭鬱姑娘還住府上,之後能有機會撮合他們的。”

臨伯夷覺得範良的話有幾分道理,而且臨孝寒就是那種你越逼他,他越不幹的人,索性就放開手讓他想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

走出前廳,臨孝寒啃著饅頭越啃越覺得不是滋味,他這早飯吃得真不舒坦,早知道今天父親在家,他就避開時間再去吃早飯,或者直接去廚房。

待臨孝寒回過神,他才發現自己走到蘭鬱住的小院兒,他呆呆地看著院子門,還在想著要不要進去,卻已被在這小院兒伺候蘭鬱的丫鬟發現了,“少爺,您怎麽站在門口不進來呀?”

臨孝寒看了眼問候他的丫鬟,然後走了進去,他看了下四周,問道:“蘭鬱姑娘不在嗎?”

那丫鬟回道:“嗯,蘭鬱姑娘昨天出去後就沒回來了,清晨的時候去無花館問過,蘭鬱姑娘還在無花館。”

回答完,那丫鬟看著臨孝寒,“少爺找蘭鬱姑娘,可以去無花館。”

臨孝寒聽後,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那你們忙吧,我到別處去逛逛。”臨孝寒給了那丫鬟一個微笑,離開了小院兒。

突然,臨孝寒想起尚未幫彩薇畫舫的姑娘們找新去處,他得出門一趟,他剛走沒幾步,臨江出現了,“師父,原來你真的在蘭鬱姐姐這兒啊!讓徒兒好找呀!”

臨孝寒聽到臨江的話,他轉頭看著朝他走來的臨江,問道:“找我何事?”

臨江二話不說拉著臨孝寒就要走,“師父,快跟我來。”

臨孝寒是大人,臨江是小孩子,但意外的是臨江的力氣很大,一時間臨孝寒竟沒能掙脫開,“臨江放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臨江不說話也不讓臨孝寒走,繼續拉著臨孝寒往他住的那屋走去。

“臨江!”臨孝寒真的生氣了。

這時,臨江見四周沒人了,他才放開臨孝寒的說,並一臉凝重地說道:“師父,今天你不宜出門。”

“為什麽?”臨孝寒問道。

之前臨江跟他說注意這個注意那個時,麵色並無今日這般難看,這讓臨孝寒有種他一走出臨府大門就會飛來橫禍一般。

臨江直勾勾地看著臨孝寒,他輕輕咬了下下唇,回答臨孝寒說:“師父,最近你有血光之災,不宜出門。”

“這……”臨孝寒見臨江凝重的神情不似說笑,但他不可能聽臨江的話這段時間完全不出門啊。

臨孝寒歎了口氣,說:“臨江,我知道你擔心我,但這幾天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不可能一直待在家。”

“如果這事兒能找人幫忙,師父是不是就答應徒兒不出門?”臨江看著臨孝寒,問道。

臨孝寒聽到這話,眉頭微皺,他思考了會兒覺得幫彩薇畫舫的姑娘們找房子的事確實可以讓旁人幫忙,但他不放心讓其他人做這事,再者說,他向父親保證過一定會找到合適的房子,讓父親答應在之後的日子支持他。

在臨孝寒一籌莫展之際,臨江提到了一個人,“師父若為難,徒兒可以幫您請顧湯,顧公子幫忙。而且師父除了顧公子,可能信不過別人。”

臨孝寒聽到臨江的建議,他眼前一亮,他怎麽就把顧湯這家夥給忘了。

臨孝寒拍著後腦勺,說:“看來我這記性不行了。”

但臨孝寒也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經過上次顧湯失蹤受傷回來,顧觴對顧湯的看管更嚴了,而且顧湯還要照顧壽材鋪的生意,恐怕沒有多餘的時間幫他忙。

臨江見臨孝寒眉頭又皺了起來,他對臨孝寒說:“師父,你不去問一下顧公子,怎麽就知道顧公子不會幫您這個忙?”

經臨江這樣一提醒,臨孝寒覺得有道理,以他跟顧湯的關係,顧湯是會幫他這個忙的,他隻是希望不要給顧湯添不必要的麻煩就行。

“好,我這就讓阿其就請顧湯。”臨孝寒看著臨江說道。

臨江見臨孝寒被他說服了,他開心地笑了,也稍稍放心了,在他看來,隻要不讓臨孝寒出門,不讓臨孝寒接觸到不該接觸的人,那就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但這樣想的同時,臨江將右手的手心覆在胸口,他說服了臨孝寒,卻不能說服自己。

很多事情,命中早已注定,就算他偷偷地暗中改命,卻依然無法阻止命運朝原本就設定好的方向奔騰而去。

也許他能做到的隻有減少傷害,減少不必要的傷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