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漓走後,臨孝寒和臨伯夷四目相對無言,氣氛略顯尷尬,當臨孝寒想跟臨伯夷說去看一下範良煎藥如何時,臨伯夷開口了,“孝寒,還記得前些天,我跟你說的事嗎?”

臨孝寒瞄了臨伯夷一眼,回答說:“記得。”

臨伯夷聽後,輕輕歎了口氣,他招手讓臨孝寒靠近,“扶我坐著。”

臨孝寒見狀,眉頭微皺,阻止道:“父親,您身上有傷,坐著可能會讓傷口再次崩裂,您還是躺著,我站在一旁聽便是。”

臨伯夷見臨孝寒不動,他也沒再動了,因為他剛剛動了一下,扯了胸口的傷,著實疼得緊,臨伯夷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胸口,說:“你記得就行。”

“原本我以為我還能活上十幾年,能不管你,讓你繼續鬧騰。可直到這一刀刺進胸口,我才明白人的生命如此之脆弱,那一瞬間,我想起來你母親臨終前的哀求,她什麽都能放下,就是不能放下你,現在我能明白她當時的想法。雖然我很想早點下去陪她,可一想到你,我這雙眼睛就不能永遠閉上。”

說著,臨伯夷看著臨孝寒,臨孝寒安靜地聽著臨伯夷講話,當臨伯夷咳嗽停頓時,他還上前想看一下臨伯夷的情況,卻被臨伯夷攔下。

當臨伯夷的話說完,臨孝寒緩緩地抬眼看著臨伯夷,“父親,您千萬不要這樣說。”

臨伯夷仿佛知道臨孝寒會說這話似的,他微微一笑,說:“你這孩子永遠隻會說這句。這已經不是我不這樣說就能解決的事啊。”

臨孝寒知道臨伯夷又要開始長篇大論,他直接跪在臨伯夷的床前,說:“父親,求您別說了。”

臨伯夷見臨孝寒又倔強起來,他隻能歎氣搖頭說:“你這孩子,總是不讓我把話說完。”

“我不是想逼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而是我已經老了,不想像顧老一樣,心願未了便離開這人世。我的要求不高,隻想聽你一句,肯或不肯。”

臨孝寒聽了臨伯夷的話,他輕輕地閉上眼,閉眼的瞬間,他想起來了顧湯說起顧觴時的悲傷,他不想讓自己變成第二個顧湯,可他也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他不喜歡的事,甚至被強迫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可眼前這個情形卻逼著他去選擇,他不希望再讓臨伯夷失望,良久,臨孝寒睜開眼睛看著臨伯夷,說:“肯。”

這個“肯”字讓臨伯夷笑了,他看著臨孝寒說:“我知道做這個選擇非常為難你,你早已長大成人,不受我控製,但這是我的一點小小的私心。以後你就會明白我的苦心了。”

臨孝寒聽著臨伯夷的聲音,仔細看著臨伯夷蒼白的臉,他這才發現臨伯夷的雙鬢比之前更蒼白了,他……他的父親老了。

“父親,我去看一下範叔的藥煎得如何了。”

說完,臨孝寒從地上站起來,轉身要走,臨伯夷看著臨孝寒的後背,說:“孝寒,你不要去官府那邊,那個人的事就交給官府處理,你不要插手。”

臨孝寒聽後,閉上眼回答說:“孩兒明白。”

然後臨孝寒頭也不回地離開臨伯夷的房間,他剛走出門沒幾步就看到範良端著藥過來,他過去要幫忙,範良立即喊住他,“別碰別碰,這藥燙得很。”

“好的,我不碰。”臨孝寒立即讓出一條道,讓範良過去。

範良見臨孝寒停下腳步,他轉頭看著臨孝寒,問道:“少爺,你這是要走?”

臨孝寒原本是要去看一下藥煎如何了,不過現在似乎也沒他什麽事了,他便點頭說:“嗯,我留在這兒似乎也沒能幫上什麽忙,我去看看臨江。”

範良停頓了下,然後回答說:“也好,老爺這邊有我伺候著,如果有什麽事,我派人通知少爺的。”

“那麻煩你了,範叔。”臨孝寒感激地說道。

範良聽後,笑了笑說:“伺候老爺本來就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應該做的。”

“範叔,這些年,麻煩你了。”臨孝寒把話又說了一遍。

範良聽不大明白了,不過看臨孝寒的模樣似乎也沒什麽事,他給了臨孝寒一個微笑說:“少爺,我先進去了。”

“嗯,範叔你小心點。”

臨孝寒目送著範良進屋才離開。

他並沒有像跟範良說的那樣去看臨江,而是走另一條路去了蘭鬱住的小院兒。

這回臨孝寒不想被那院子的伺候的丫鬟看到,隻是遠遠地站著看著蘭鬱住的小院兒,因為綁顧湯忙,他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也不曉得這會兒蘭鬱在不在,他也不想去無花館一探究竟。

他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這次他真的是去找臨江,他不在府中這幾天,也不知道臨江有沒有好好讀書識字,有沒有給教書先生惹麻煩。

臨孝寒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他仰著頭看著蔚藍的天空,他答應了臨伯夷,那麽接下來一段時日,他的日子會很難過。但這回,他沒想逃避,也不會像之前那樣作踐自己去糊弄那些無辜的女孩子們,像他這種人最適合孤老終身。

可惜,這世上總是有許多不能如意之事,他也隻能咬著忍了。

想著

,臨孝寒轉頭回望來時的路,路的盡頭是蘭鬱住的小院兒,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他找人幫忙,幫他說跟蘭鬱的親事,那父親是不是會答應?以前他不知道父親覺得什麽樣的女孩子適合他,但現在他見父親對蘭鬱挺滿意的。

也許這樣做真的能行!臨孝寒頓時豁然開朗,不過這會兒他要找個人商量商量。

暫時不要去找顧湯,範叔要照顧父親沒空理他,陰明?不好不好,他跟陰明隻算萍水之交,找陰明商量這等重要事情,實在不合適……那……似乎隻剩下臨江了,那小子雖然看起來人小鬼大的,但他好歹是他師父,師父找徒弟商量這種事,也非常不合適。

最後,臨孝寒決定還是先去臨江那邊,查看臨江最近的情況,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另一邊,蘭鬱住的小院兒內,今日蘭鬱並未出門,她一個人輕撫著懷中的長笛,站在亭中發起了呆。

一個丫鬟給蘭鬱送來香茶和甜點,“蘭鬱姑娘,請用茶。”

那丫鬟連叫了蘭鬱好幾聲,蘭鬱都沒回應,她隻能歎了口氣,安靜地退下。

那丫鬟回去時正好碰上另一個同伴,她對那人說:“今天蘭鬱姑娘又站在亭子裏發呆了。”

“是啊,已經好幾天了,我們怎麽叫她,她都不理睬我們,也不知道蘭鬱姑娘是不是生病了。”

“不知道。”

“對了,聽說少爺回來了,我們找個機會把蘭鬱姑娘最近的情況告訴少爺,少爺會有辦法逗蘭鬱姑娘開心的。”

“嗯,這是個好辦法。”

兩人邊走邊聊著,當聽不到她們的聲音,蘭鬱緩緩地轉過頭,她最先看到石桌上的香茶和甜點,然後看向剛剛那兩個丫鬟聲音遠去的方向,她將手中的長笛握緊,呢喃著,“臨公子回來了?”

不一會兒,她嘴角微微上揚,“安全回來就好。”

蘭鬱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聞著淡淡的茶香,蘭鬱輕輕地閉上眼睛,隻要她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那日她見到的那身著白衣之人的背影,如此熟悉,又那般難以接近。

“天方大人,那真的是你嗎?”蘭鬱撫摸著胸口,看著放於桌上的長笛,自問著,“你真的回來了嗎?”

一開始她曾深信不疑,但她越回想越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漸漸的,蘭鬱的臉色微變,她慢慢地站起身,像著了魔一般看著同一個地方很久很久。

然後,蘭鬱抓著放在桌邊的長笛,踩著沉重的步伐往方才看的那個地方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