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7) 三重門 搜狐讀書 挖掘更好看的 搜狐

都說親愛的親愛永遠

都是永遠年輕的臉

永遠永遠 不變的眼

“好!寫得好!不知曲子怎麽樣。”

“曲也不錯。你看這首,也很好聽。”

“是《模範情書》吧?‘我是你閑坐窗前的那棵橡樹’,好比喻!”林雨翔暗想老狼真是不簡單,搖身就從哺乳類動物變成植物。

Susan把食指輕放在唇上說:“不要說話了,別人正在休息,你也睡一會兒吧。”

林雨翔點點頭,想Susan真是體貼別人。於是往靠背上一靠,輕閉上眼睛。林雨翔沒有吃早飯,肚子奇餓,又不好意思拿出麵包來啃。此時的夜就像麵包一樣誘人。Susan已經閉上了眼,和身旁那個像《聊齋誌異》裏跑出來的女生合蓋一條小毯子,使得林雨翔的愛心無處奉獻。

此時林雨翔的饑餓仿佛教改的諾言,虛無縹緲摸也摸不著邊。實在睡不著隻好起身看夜景。這時林雨翔的心中突然掠過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偷看一眼身邊的Susan,月光像麵膜一般輕貼在她臉上,她的嘴角似乎還帶著笑,幾絲頭發落在唇邊,是歌詞裏那種“撩人心弦”的境界。

林雨翔覺得受不了她表裏如一的美麗,又扭頭看另一邊的窗外。

可林雨翔覺得在車子上坐得並不安穩。徐匡迪就曾料到這一點,說“上海到,車子跳”,那麽逆命題是出上海車子也要跳。這車正過一段不平之路,抖得很猛。然後燈火突然亮了許多,想必是要收費了。隻聽到後麵“嘩——咚”一聲,林雨翔以為自己班的車子翻了,轉頭一看,大吃一驚,是一輛貨物裝得出奇多的貨車。那卡車如有神助,竟把貨堆得高大於長,如此負擔重的車想來也是農村的。其實這種結構早有典故,一戰時的英國坦克怕路上遇見大坑,所以背一捆木柴,好填坑平路。估計卡車司機也是怕路上猛出現大洞,才防患於未然。跳過不平路,巨響漸息。林雨翔再往後一看,歎服那卡車居然還體型完整,還有輪子有窗的。

通往南京的路仿佛古時文人的仕途,坎坷不平。開了一段後又要停下來收費,司機口袋裏的錢命中注定飄泊無家。

然後導遊給司機一包煙,要其提神。司機的手掙紮不已,說不要,但最終打不過導遊的手,緩緩收下,塞一支在嘴裏。一時車子裏有了煙味,前麵一些不知大自然力量的小子大開車窗,頓時一車人醒了大半,都罵著要關窗。

林雨翔忙去送溫暖,說:“你冷不冷,披我的衣服吧。”

Susan搖頭說不冷。

這時車內一個女孩站起來倡議:“我們唱歌好不好?”

“好!”

“我先給大家唱一首《閃著淚光的決定》!”

“好!”

“獻醜了!”

說完那女孩扯開嗓子就唱。不過這社會上說話這麽像那女孩一樣講信用的人已經不多見,說獻醜果然獻醜,調子走得七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唱著唱著她開始亢奮,手往旁邊一揮。這一扯仿佛把音階給扯平了,唱歌像說歌。

一曲畢,林雨翔看看身邊的Susan還健在否,然後說:“怎麽這麽難聽。”

“不要說人家,她也是為大家助興嘛。哎,林雨翔,你餓不餓?”

“還好。”

“吃點東西吧,‘好麗友’什麽的,我看你餓了。”

林雨翔大驚,想“餓”這麽抽象的東西居然能被Susan看出來,真是慧眼。此時Susan給他一塊,林雨翔推辭一下忙收下了,感激涕零。隻是在心愛的女孩麵前吃東西似乎不雅,況且“好麗友”像小漢堡似的一塊,更是無從下口,隻好東咬一小塊西咬一小塊。突然想到一本書裏寫到女孩子最討厭男的吃東西的方式是兩種,一種是“貓吃式”,東玩玩西舔舔,太文雅;另一種是“蛇吞式”,一口一個,饑不擇食,石頭也下咽,太粗暴,會給人以不安全感。況且毛主席教導我們“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於是林雨翔猛咬一口,不多不少,正好半個。

Susan問他:“很餓啊?”

林雨翔剛要開口,突然發現自己的食道誌大量小,正塞得像麥加大朝拜時發生擁踏悲劇的清真寺門口,一時痛不欲生,憋出一個字:“不”。

稍過一會兒食道終於不負口水的重負被打通,想這等東西真是容易噎人,還有剩下的半個要另眼看待小心應付。Susan又把碩果僅存的幾個分給周圍同學,還叫他們給老師帶一個。林雨翔暗想Susan真是會摧殘人民教師。不過今天的老師特別安靜,一言不發,也不控製局勢,想必因為教師雖是太陽底下最光榮的職業,不過到月夜底下就沒戲了。難怪教師提倡學生看社會的光明麵而不看陰暗麵。生存環境決定一切嘛。

然後引來周圍的人在車上聚餐。雖然沒有肴饌重疊的壯觀,但也夠去伊拉克換幾噸石油回來。此時前座遞來一個形狀匪夷所思的東西,林雨翔拿著它不敢動口,Susan說:“吃啊,很好吃的。”林雨翔馬上對那食品露出相見恨晚的臉色。

此時Susan的旁座吃入佳境,動幾下身子,一股粉塵平地升仙。林雨翔聞到這個,覺得此味隻應地獄有,人間難得幾回嚐。突然一個噴嚏卡在喉嚨裏欲打不出,隻好拋下相見恨晚的食品和Susan,側過身去專心醞釀這個嚏。偏偏吸入的粉不多不少,恰是剛夠生成一個嚏而不夠打出這個嚏的量,可見中庸不是什麽好東西。雨翔屏住氣息微張嘴巴,頸往後伸舌往前吐,用影視圈的話說這叫“擺Pose”,企圖誘出這個嚏。然而世事無常,方才要打嚏的感覺突然全部消失,那嚏被惋惜地扼殺在繈褓之中。

Susan說:“林雨翔,怎麽一直不說話?今天不高興?”

“哦,很高興。”

一車人在狹小的空間裏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直到天邊稍許透出一點微亮,車裏才寧靜了一些。林雨翔隱隱看到遠方還籠在霧氣裏的山,十分興奮,睡意全無。忽然又看見一座禿山,想這個時代連山也聰明絕頂了,不愧是在人性化的發展中邁出了一大步。於是他想讓Susan一起觀山。往旁邊一看,見Susan好像睡著了,睫毛微顫,手也很自然地垂在扶手之下,距林雨翔的手僅一步之遙。男人看見這種場麵不起邪念的就不是男人,況且那手就如人麵人心一樣動人,資深和尚見了也會馬上跳入俗塵,何況林雨翔。握吧,不敢,不握吧,不甘。思想的鬥爭絲毫不影響行動的自主,林雨翔的手此刻大有地方政府的風範,不顧中央三令五申,就是不住向前。

正當千鈞一發之際,車戛然停下。導遊叫道:“前麵是個免費的廁所,三星級的,要上廁所的同學下車!”

Susan醒來揉揉眼睛,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