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放下手中的書簡,皺眉看向士壹,雖然他的表情很嚴肅,但實際上心中卻在暗自發笑。

和自己穩重的性格不同,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多歲的弟弟,性格比較暴躁,而且容易衝動。

特別是士壹的經曆導致他對中樞方麵,並不是那麽的信任。

士壹昔日曾被召入朝廷,後董卓入京,朝廷動亂,士壹因為與伍孚走得太近,險些被其牽連而遭致殺身之禍,倉惶之下隻能南逃。

在京城中的經曆,以及看不慣那些麵善心狠的嘴臉,使得士壹對中樞的事情格外的防備。

這一次聽說龐德公等人南下,士壹第一時間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因此便來找士燮商議。

士燮看著一臉陰沉的弟弟,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啊,你這也是太小心了,當今陛下乃是聖明天子,為人慷慨磊落,對待下屬極好,又重情義,仁慈博愛……此番讓兩位大賢南下講經,足見陛下之賢,似此等明君,可謂百年不遇。”

士壹聽這話聽得臉上的肌肉來回**。

“兄長,當今天子也是南征北戰,見慣了血腥殺伐的梟雄之輩,怎麽到了你的嘴裏,反倒是成了仁義之人了?他前幾個月可是剛剛才在雒陽屠殺了一萬人,就這樣的人,你也能說他仁慈?”

“兩回事!”士燮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有這瞎猜的時間,你們各自處置好手頭的事情,不要在這裏膩煩於我!煩人不煩!”

從始至終,士壹的兒子士匡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少時,父子二人被士燮攆了出來,士壹卻是氣得直跺腳。

“兄長不聽良言,早晚被天子所算……你、你適才如何不和我一同勸勸你伯父!”

士匡見父親罵他,有些委屈。

“大人,伯父那邊你都勸他不住,我人微言輕,多說一句少說一句的,又有何用啊?”

士壹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人,伯父若是不聽……不如、不如就去找兄長,兄長身為大人嫡子,又是咱家中下一代的頂梁,若是有他去勸,或許能夠說動伯父小心提防。”

士壹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當下,兩父子一同去見士燮的嫡子士徽。

身為士燮的嫡長子,士徽毫無疑問是交趾的繼承人,同時也是士家下一代的家公。

士燮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但士徽與士燮卻不一樣,他人在中年,野心不小,渴望權力,當初黃敘平南,士徽在交州屬於絕對的鷹派,鼓動交州集中全部軍力與黃敘抗爭,無論如何都要守護住交州的主權。

但最終,士燮還是沒有顧忌到士徽的意見投降了。

士徽對士燮的意見並不服氣,但交州的主要權力,還是都落在士燮的手中,士徽的意見並不能左右士燮。

最終,交州方麵還是向劉琦投降了。

而除了交趾之外,交州其餘的郡,全都被劉琦進行了分割,並派遣新的郡守前來任職,極大的縮減了士家在交州的力量。

士燮對此倒是並無所謂,但身為士家嫡長子的士徽,卻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

在他看來,他的父親就是一個懦夫。

一個放棄了權力與霸業,企圖在劉琦麾下苟且偷生的懦夫。

但就算是如此,士徽也無可奈何,他隻能是眼睜睜地看著士燮拿原本應該由他繼承的霸業,去換取所謂的‘歸宿’。

而如今,士壹來找士徽,向他又講述了自己和士燮講的,要提防黃敘進入交州這件事。

士徽聽了之後,並沒有立刻表態,不過他和士燮不同,心中對黃敘等人充滿了提防。

“好端端的,跑到交趾這地方來講經幹什麽?還要在這裏推廣紙張書籍,這地方的人,連漢話都說不明白,還學什麽經?”

士壹肯定地道:“正是如此,我也懷疑這當中有詐,隻是伱父親那邊,我怎麽跟他說,也說不通啊!”

士徽哼了哼,道:“且不用管父親,叔父且仔細盯著此事,看那黃敘到了交趾之後,有何行動,咱們再做定論不遲。”

……

十日之後,以黃敘,龐德公,司馬徽等為首的一眾荊州人,抵達了交趾境內。

而士燮此時已經在交趾做好了充分的迎接準備,就等他們進城了。

不過令人疑惑的是,黃敘等人並沒有繼續南下進入交趾城,一眾荊州來人不知為何,反倒是屯紮在了紅河不動。

隨後,黃敘命人去交趾請士燮來紅河大營,一同商議接下來的講經的具體事宜。

士燮本打算親自前往,但士壹說什麽也不同意。

“兄長,那黃敘若有事與兄長商議,讓他來咱們城中便是,好端端的,為何在紅河設營然後邀請兄長前往,這擺明了就是有所圖謀,兄長萬萬不可去啊。”

士燮搖了搖頭,道:“糊塗,咱們眼下不過隻有一郡之兵,早無策動一州之力,黃府君若是要動咱們,直接派兵進攻交趾便可,何必多此一舉?你這話實在是小人之心了。”

士壹心中暗道自己這兄長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塗了,平日裏如此精明的一個人,怎麽會在這種大事上犯糊塗?

“兄長三思啊!若是輕易前往,恐被黃敘所算。”

士燮氣呼呼地搖了搖頭,道:“混賬,你這般挑撥老夫與朝廷之間的關係,居心何在?”

就在這個時候,士徽站了出來,對士燮道:“大人,不若讓孩兒代您前往紅河,如何?”

士燮驚訝地轉頭看向士徽。

“你?”

“是,大人身為交趾之主不可輕動,而孩兒身為士家嫡子,代大人前往,自然可以打消黃敘的疑慮,如此大人既不用親自前往,也可斷了那黃敘的疑慮,如何?”

士燮捋了捋胡子,道:“這倒也是個方法,也好,你去吧,若有要事,你盡管記下,然後帶信兒回來告知為父,為父自當謹慎斟酌。”

士徽當即領命。

眾人走後,士燮望著士徽離去的門廳口,若有所思。

少時,便見一個年輕人進來了,行禮之後來到了士燮的身邊。

“大人。”

來者是士燮的另一個兒子——士幹。

“來了?”士燮沒有瞅他,淡淡言道。

士幹疑惑地道:“大人,孩兒適才來之前,碰到了兄長,聽兄長說,父親打算讓他前往紅河去見黃府君……大人也是知道的,兄長心中其實一直對朝廷頗有芥蒂,此番讓兄長前去,若是一個不好,落了把柄在黃敘手中,大人日後對朝廷如何交代?”

士燮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但他心中卻在默默嘀咕……

“孩子,這你們就不懂了……陛下想借此機會消除天下的隱患,為父也是想借此機會弄清士家的隱患,為父老了,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走了,在走之前,為父一定要確認,會不會有誰的愚蠢行徑,會害了咱們家……陛下想用我之力,而我也想借用一下陛下之力啊。”

第一千章 逆子

次日,士徽率眾前往紅河,代表其父士燮去見黃敘。

在臨行之前,士徽包藏禍心,他瞞著士燮,暗中調遣了一部分精銳兵馬,暗中潛伏往了紅河大營的兩側。

按照士徽的心思,若黃敘這一次來果真是要與自家商議推廣紙質書籍,那也就罷了,但黃敘若是為了奪權而來,這一次他說什麽也要與對方拚個死活。

也不怪士徽急眼,想當初,士家在交州權力鼎盛的時期,除了交趾外,合浦,蒼梧,南海,鬱林皆在士家的掌控之下,別看交州落後沒經過開發,人口又是以百越為主,但擋不住這個州的地方是真大啊,其領土麵積,幾乎可以整個河北相提並論。

坐擁如此廣大的領土,士徽心中一度對自己的未來抱有極高的幻想。

坐擁千裏江山,割據邊南,稱王稱霸,最不濟也能做個趙佗之流吧?

但是隨著兩年前黃敘兵入交州,割據交州東部,再加上士燮采取了妥協政策,一切都變了味道。

士燮歸順了劉琦之後,繼續擔任交趾太守,但除了交趾之外,其他各郡都被荊州方麵逐漸接手,朝廷委任新的郡守,管理江州的幾個大郡。

如此一來,士家在交州的勢力近年來,就呈直線式的下滑,最終隻限製在了交趾一郡之地。

如今,交趾郡已經成為了士徽心中的底線,他不允許朝廷或是什麽天子,再來捧他士家的最後一塊基業。

若是黃敘此番前來,老實還好,可若是不老實……

士徽說什麽也得跟他拚命,哪怕就是得罪了朝廷也在所不惜。

而與此同時,屯紮在紅河的黃敘,在士徽趕來之前,接到了士燮的手書。

在看到了士燮的手書之後,黃敘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為了大漢的基業,父子一同上陣演戲,這士家父子當真也是忠臣表率的不二人選。”

隨後,待士徽來到了黃敘的大帳之後,還未等對著黃敘說上一句話,便見黃敘帥帳中早就已經埋伏好的精銳之士上去將他直接擒拿。

士徽雖然也提防著黃敘會氣什麽幺蛾子,但萬萬沒有想到,對方上來一句話不說就對自己翻臉,不由大驚。

“黃府君,我犯了什麽罪過?你為何要如此對待我等!”士徽被黃敘綁縛著,一臉不忿的衝著黃敘大聲叫嚷道。

黃敘心中暗道,這小子演的倒是挺像,他父親把他指派過來,倒也是人盡其才。

當下,便見黃敘黑著臉道:“罪過?爾等犯的罪過還淺?你以為我不知嗎?你在來這裏之前,在紅河兩岸的濕地密林中,各自安插了一支彪軍,隻等夜深人靜,就要來突襲本將的大營……哼,本將身經百戰,什麽樣的人物沒有見過,你區區這點韜略,竟然也敢在本將麵前班門弄斧?”

士徽的臉色頓時變了。

“這是汙蔑,我沒有!”

還沒等士徽的話說完,卻見黃敘已經抬起了手,擋住了他的話頭:“到底是不是汙蔑,本將自有斷定,我已經暗中從鬱林、合浦調兵來,你手下的那些埋伏在兩營側的軍士此刻想來已經盡被我所擒……回頭我自然知曉你們父子想要幹什麽!”

說罷,也不在等士徽說些什麽,便命人揮揮手將士徽帶下去了。

……

士徽被黃敘軟禁在營地中的一處帳篷內,一連數日都徹底與外麵斷絕了聯係……他問誰,誰都不答複他。

黃敘隻是每日命人按時將飯菜送到他的帳篷內,至於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讓人與其說。

士徽在帳篷中被軟禁了整整五日,愁的飯沒吃幾口,整個人整整瘦了一大圈。

直到第六日,一個人來到了士徽的帳篷外。

是他的父親,士燮。

當看到士燮的一刹那,士徽的臉色頓時變了。

“大、大人……”

還沒等話說完,便見士燮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士徽的麵前,抬手一個巴掌,重重地抽打在了他的臉上。

士徽捂著臉,驚訝地望著士燮:“大人,為什麽打我?”

“為什麽打你?”士燮一臉怒氣地望著他:“老夫今天是特意壓著火氣來這裏的……若是換成前幾日,老夫恨不能一劍刺死了你……說!是誰給伱的膽子,竟敢擅自動兵,在黃敘大寨兩側埋伏?”

士徽的臉色有些慘白,道:“孩兒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放屁!”

士燮惱怒地大吼一聲,道:“什麽以防萬一?你這是將我們士家推入萬劫不複之地,你可知道?”

士燮惱怒地在帳篷內來回轉著圈子,道:“人家朝廷方麵,是以講經的借口來的交州,是名正言順的理由,你在朝廷使隊的兩側安排伏兵,這傳將出去,那就是咱們謀反的證據你可知道?你這是想逼著荊州軍大兵壓境,將我們滅了不成!”

“咳咳咳!”說到這的時候,士燮氣的一陣咳嗦。

士徽的臉色通紅,低聲道:“大人恕罪,孩兒隻是想秘密行事,以便取得先機,萬一事情有變,也好有個後手。”

“後手?”士燮冷笑著看他:“你有什麽後手?你就是能殺了黃敘,又有什麽用?荊州有劉磐和魏延,交州除了交趾,其他郡也在朝廷的手中,你能把他們都殺了?就算你把他們都殺了,南陽還有李典,李典在往上,黃忠,趙雲,呂布,嚴顏,甘寧,龐德,張遼,徐榮……你都殺了?大漢的皇帝給你坐,好不好!”

士徽讓士燮說的啞口無言,滿麵羞紅。

士燮氣的胡子直抖,在帳篷中來回踱著步子,恨道:“本來,為父這兩年的時間,安分守己,已經博取了朝廷的信任,如果不出意外,黃敘和龐德公這次南巡,就是對陛下對咱們士家最後的考驗!這關過了,從此陛下就會將咱們徹底當成自己人,咱們家族中人或留在交趾,或前往朝廷中樞皆可,從此一躍從地方的豪大家變成天下強族,也未嚐不能……可如今,你弄這麽一出,老夫一直以來的苦心布局,算是徹底毀在你手上了!”

士徽不服氣地道:“大人若真有此心,為何不早些與孩兒說明?”

“說明什麽?這麽淺顯的道理,還用得著我跟你說?難道老夫什麽都不說,就是攛掇你造反了?”

話說到這,士燮仿佛氣悶難消,揮手又給了是士徽一巴掌,隨後還是不解氣,忙著又補了士徽一腳。

士徽心中雖然不服氣,但麵對他的父親,卻也隻能忍耐。

“大人,那現在改怎麽辦?”

士燮長歎口氣,道:“還能怎麽辦?本來咱們一族經過這一次的事後,理當崛起,可如今被你這逆子一擋,怕是陛下心中對我們已是又不放心了,但如今隻能是主動請旨,舉族前往雒陽,以安陛下之心……嗨!都是你這逆子害的!”

第一千零一章 士家北遷

士徽的表情本來是還隻是有些愧疚,但聽到士燮說要舉族遷往雒陽,一張臉頓時被嚇白了。

“大人,這是為何?咱們在交趾待的好好的,為何非要去雒陽?”

“你也知曉咱們本來就是在交趾待的好好的?”士燮惱怒地看向他:“那你還惹這麽多事幹什麽?若不是因為你,咱家豈會這般被動!”

士徽心中此刻有一種說不出的憋屈,雖然知道這次事件都是因為他行事不密,但不知怎麽回事,士徽心中總是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這當中應該是還有曲折。

但具體是怎麽個曲折,他現在也琢磨不出來……反正他爹現在是將屎盆子一股腦的全都扣在了他的頭上了,橫豎都是他的問題。

但心中的想法也不過是他的疑惑,真要讓他去想這中間到底有什麽問題,他也想不出來。

“我心意已決,去雒陽的事,就這麽定了。”士燮再次肯定了一遍。

“我不去!”士徽直接脫口而出:“要去你們去,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交州!”

士燮並沒有被士徽的話而嚇到,他隻是冷笑道:“隨便你,你想死在這裏,你就死在這裏吧……不過為父告訴你,以伱今日之所行,若是傳到雒陽,陛下必然會把你緝拿回去,然後定罪問斬……你想死在這裏,嗬嗬,除非你現在就自盡。”

說罷,士燮轉身向著帳外走去,頭也不回地道:“全族因你一人而落於此等境地,你還這般執迷鬥狠,我若是你,就該好好思量一下,到底應該做些什麽,才能補救。”

說罷,士燮便將士徽一個人扔下,邁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麵,士燮適才那副譏諷和不屑的表情消失了,反之變成了滿麵的沉痛。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無奈搖頭。

“這小子,如何這般固執!這麽大的事壓在他頭上,他居然還不服軟……似此性格,日後若由他帶領全族,到頭來老夫爭了什麽都得讓他敗沒了!”

不得不說,士燮的眼光是沒錯的,曆史上在士燮死後,士徽為了維護他在交州的利益,與孫權反目,可惜他的能力太差,麵對呂岱,最終的結果也隻能是反而複歸,而他這種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作為,導致全族被孫權所滅,隻是留下寥寥數人而已。

士燮與士徽談過之後,便去見黃敘,向他告罪。

黃敘扶著士燮,道:“公父子為國如此犧牲,又何罪之有?令郎這些日子的表現,著實讓人驚歎,若非我事先得了士公相告,還真以為他會反哩。”

士燮臉不紅心不跳。

“黃府君,有些事隻是咱們私下裏說,陛下讓我們士家辦的,乃是天大的要事!容不得一點疏忽,既然要做戲,那便做十足的戲,也好讓袁氏不疑……我這嫡子經我**,已是頗有謀略,從現在開始,他便會在老夫的指點下開始為陛下辦事……但為了事成,此子斷斷是不能與朝中人接頭的,老夫在後方總覽全局,以免被人瞧出破綻。”

黃敘聽了這話,感慨道:“陛下這一次,真是選對了人啊,佩服……佩服!”

士燮又與黃敘謀劃了一番之後,方即拜辭,兩人約定,隨後便由黃敘看管著士家全族去往雒陽,同時將士家在紅河埋伏天子使軍,意圖不軌的事情散布天下。

與黃敘計較過後,士燮便轉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找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士頌,一個是士幹,都是他的親兒子,也是士徽的弟弟。

“你們的兄長,真是太讓為父失望了,若是真將士家交到他的手上,怕是咱們全族都不會有好下場……這次為父要考驗他一次,若是他真的不行,這士家的家公之位,回頭便需另擇人選了。”

士燮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讓士幹和士頌都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士燮來回看了看這兩個兒子。

雖然不是嫡出,但論及心性,這兩個小子都比士徽穩當了很多。

隨後,便見士燮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的事情給兩個孩子講了一遍。

這一番話說完,直接將士幹和士頌給說的目瞪口呆,半晌反應不過味來。

他們萬萬沒想到,士燮從一開始居然就與天子合謀,而且他們這個父親不但要和陛下一起謀袁氏,還借此機會謀他們這些個兄弟。

士頌咽了下口水,道:“父親,你打算讓孩兒怎麽做?”

士燮來回環視眾人,嘴角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

雒陽。

一轉眼,時間已經入冬了。

雒陽的冬天有時會下雪,但下雪的情形並不太多,主要還是以硬風的為主,冷風吹打在臉上,有一種刮骨似的寒冷,惹的人根本就不想出門,隻是想躲在屋中,在火盆前取暖烤肉,飲酒避寒。

後宮之中,劉琦坐在龍案邊,靜靜地看著桌案上的圖紙,半晌之後,卻見他笑著點了點頭,似乎非常滿意。

“這種將火炕設計在東西兩房,煙到也分別設立的房型不錯,可以在民間提倡普及,對抗北方的嚴寒應很管用,比咱們大漢原先的那種火床效果要強多了。”

劉琦的下方,諸葛亮道:“繼紙質書籍之後,陛下依舊大力推廣奇具之術,不曾有半分懈怠,這天下如此注重奇巧之技的帝王,從古至今怕是隻有陛下一人了。”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劉琦淡淡一笑:“你們這些士族出身的是不會明白的……朕回頭要在朝中設下專門研究奇具的官署,鼓勵工匠多闖新奇巧具,若有成型的方案,經過尚書台統一議定可以實施之後,由太倉直接撥款以資助其成事,達到一定貢獻的工匠,也可敕封為博士,直接享受朝廷的俸祿。”

諸葛亮頗有些驚詫,他奇道:“工匠奇巧之術者……也可享受俸?可他們隻是研究奇巧之具,並無執政之能。”

“這個天下,就是有執政之能的人太多了……朕的天下,不需要那麽多的老政客,朕需要的是,是能夠發明創造的人才……國子監剛剛開辦,眼下還不是建立技校的時候……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諸葛亮聽不懂劉琦在說什麽,不過對他而言也並無所謂。

劉琦,總是有一些新奇的想法。

“陛下,南陽那邊傳來消息,士燮已經過了南陽境,過不了幾日就會抵達雒陽……陛下要如何處置他?”

劉琦緩緩地放下手中的圖紙,沉默片刻道:“傳令,士家人到了雒陽之後,先讓他們在城外露營十日,然後再讓他們進城!”

第一千零二章 雒陽見帝

士家人到了雒陽,被劉琦直接下令扔在了雒陽城外,整整十天,都沒有讓他們進城。

若是陽光明媚,春暖花開,劉琦此舉倒也不會對士家人造成什麽妨礙,但偏偏當此時節正值寒冬,死冷寒天的住在帳篷裏,再加上朝廷方麵在給士家人供給的爐火盆和石墨數量有些不足……這就讓士家人吃了大苦。

士家人在交趾也是大族,此番主要人物盡皆遷移北來,除去那些旁支家人和家奴,抵達雒陽的人足達三百餘口。

這些人沒有房子住,隻能是住在帳篷裏,忍受著冷風的洗禮,自然苦不堪言。

而毫無疑問的,士家人暗地裏也對劉琦是怨聲載道。

“鐺啷!”

士壹抬腳踢翻了帳篷中已經熄滅的火盆,一張虯須大臉漲的通紅,牙齒在嘴中來回摩擦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陛下著實太過分了,如何對待我們,豈不是將我們當成豬狗一般?兄長當初執意歸順朝堂,到頭來竟落得這般下場,到底值也不值!?”

麵對士壹聲嘶力竭的怒吼,士燮卻閉著眼睛,仿佛沒有聽到一樣。

“兄弟,稍安勿躁,有些事情,不到最後,不可妄下定論。”

士燮的這幅樣子,把士壹氣的更是腦袋冒煙。

“兄長,咱們如今已經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魚肉,你如何還這般不慌不忙的?”

士燮淡淡一笑,剛想做出解釋,卻見帳篷的簾子突然被掀開了,士匡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

“伯父,大人!天子的使者來了!”

士燮和士壹急忙起身,就要隨同士匡出去相應,但沒想到,外麵已經傳來了一個爽朗的笑聲。

“不勞士公親往,韓某已經來了。”

來者乃是南陽人韓暨,現任光祿給事謁者,主賓讚受事。

韓暨在南陽也是有名望者,昔日士燮北上遊曆中原之時,曾在南陽駐留,與其坐而論道,雖然多年不見,但兩人的關係依在。

“公至!”士燮見了故人,急忙起身,兩人各自行禮,彼此問安。

問安之後,韓暨轉頭在帳中來回四下掃視了一圈,看著帳篷中,那個被士壹踢倒的火盆,若有所思。

隨後,他回過神來,對著士燮道:“威彥公,陛下這幾日國事繁忙,一直沒有時間召見,今日得閑,驟然想起士家全族已至雒陽,特命某代為傳召,命公前往宮中相見。”

士燮長籲口氣,苦笑道:“不瞞公至,老夫等陛下傳喚,等的都急白了頭啊……你看看我這額頭上的白絲,都是這幾天新長的。”

說罷,還特意給韓暨指了指。

韓暨轉頭,再次掃視了一下帳篷中那個被踢翻的火盆,然後道了一聲‘了解,了解’。

士燮忙道:“容某收拾一下,便立刻隨公進宮麵聖。”

韓暨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士壹:“足下可是威彥公之弟?本修公也?”

“正是。”

“陛下傳詔,令君一同隨我進宮。”

士壹聽了這話,頓時顯得有點著慌:“啊?怎麽?如何也找我過去了?”

韓暨微笑著沒有說話,隻是笑看著士壹。

這話他確實沒法回答……陛下為何找你過去,我怎麽知道?你瞅瞅你這問題問的。

士燮皺了皺眉,輕咳一聲:“如何這般多問?還不快回去換身衣服,莫要在陛下麵前失了禮儀。”

士壹這才恍過神兒來。

他急忙點頭道:“對,對的,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

士家兄弟收拾完畢之後,便隨同韓暨一同前往雒陽皇宮麵聖。

雒陽城現在正在進行擴建,城中的設施相比於先帝之時,增添了許多,人口也相對增多了不少,商旅通達,一副欣欣向榮之境。

但士家人很顯然沒有心情欣賞雒陽的盛況,至少士壹是沒有心情看。

士燮表麵上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但事實上他並不焦慮。

在前往皇宮甬道的過程中,士燮時不時的就會將目光移向車外,仔細的觀看雒陽的風土人情。

他年輕的時候也曾來過雒陽遊曆,當時的雒陽雖然也令他感到震撼,但宏偉程度比起現在似乎還是差了一些。

看起來,劉琦當了皇帝之後,對於雒陽的興建和擴建,應是下足了功夫。

出了甬道的盡頭,有宦官接著二人,將他們引入了劉琦目下所在的湧泉殿。

這裏是劉琦新設的一處殿堂,專門用來種植一些耐觀賞的綠植,讓他在心煩意亂的時候,能夠平複心境。

劉琦站在殿外的院中,因為氣候的原因,大部分的綠植都已經凋謝了,完全沒有了春夏之時候的那股意味,這讓劉琦很是遺憾。

還是在南方生活的時候好,雖然大漢朝曆代的政治和文化中心都在北方,但是比起環境,不得不說還得是南境……單論四季綠色盎然這一點來說,北方與南方就沒法比。

“老臣參見陛下。”

劉琦正神思不屬之間,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劉琦一下子回過神來。

他轉過頭,看到了兩個年紀許大的人,站在前麵那個又老又瘦削的不消多問,一定是士燮了。

而他後麵的那個身材魁梧的虯須大漢,想來應該就是他的弟弟士壹。

韓暨站在旁邊,向劉琦施禮,並做出稟明。

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吩咐韓暨道:“韓愛卿辛苦了,權且回去休息,朕要與士家兄弟單獨談談。”

韓暨聞言遂告退。

韓暨走後,劉琦上前握住了士燮的手,感慨道:“愛卿受委屈了……你們士家也都受委屈了。”

說到這,他來回仔細打量二人的臉色, 道:“這十日時間,在城外住著……冷了吧?”

劉琦如此的噓寒問暖,讓士燮的心中很暖,雖然他也明白天子未必也是真心關切自己,很有可能是故作此態……但他,依舊是很暖。

能被當今天子握著手,這麽關切,也算是一種殊榮。

“為了陛下的大業,老臣就是受點罪,又算得了什麽?士家經此十日,天下再無人會懷疑我等會為陛下所用。”

士壹在旁邊張口結舌,有點沒太轉過彎來。

按常理來說,劉琦不應該是訓斥自己兩兄弟一頓嗎?

怎麽反倒是用這般語氣跟兄長說話?

“士燮,士壹聽封。”劉琦忽然開口。

士燮當即跪下接旨,而士壹也急忙隨同一起下跪。

“士家為國盡忠,其誌可嘉,著士燮為輔國將軍,博洛亭侯。”

“士壹為平難將軍,柏暢亭侯。”

士燮哭拜在地,道:“老臣,謝陛下天恩!”

士燮是感動的哭泣,而士壹則是如同傻了一般的望著劉琦,實在是沒明白這是什麽操作。

怎麽士家在交趾反叛,還反叛出兩個侯來?這年頭的造反成本,是不是也太低了些啊?

第一千零三章 這個皇帝得罪不得

劉琦命人在殿內擺茶,準備糕點招待士家兄弟。

當聽了劉琦和士燮的解釋之後,士壹方才恍然大悟。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家的兄長對於自己全家從交州被弄到雒陽,一直都是不緊不慢的,毫不慌張了。

他也明白,為什麽當初士徽暗中調動交趾的兵馬時,士燮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事後卻大發雷霆,悔之晚矣。

原來,所有的事都是裝的,士徽的舉動,從來都是士燮默許的。

原來,士燮早就將自己家跟天子綁在了一輛戰車上,靜靜的謀劃著一切。

而為了達到這個目地……自己的兄長竟然連親兒子都利用了!

當然,他的這個親兒子也確實是有些坑。

兄弟二人陪同劉琦一起喝茶,一開始,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瑣事。

但隨後,三個人不知不覺就談及到了交州最近發生的事。

“黃敘給朕上奏疏中說……令郎在交趾暗中埋伏兩路兵馬在我方使者團的一左一右,聽說這是士府君暗中指使的,為了配合朕下一步的行事,而欺瞞天下人之耳目……不知可有此事?”

一旁喝茶的士壹聽到這頓時一驚,一口茶差點沒嗆到嗓子眼裏。

他心中自然是知曉的,士徽的所作所為,雖然是士燮所默許的,但實際上士徽本人並不知曉具體原因,他是真的對朝廷有不滿之意。

什麽幫劉琦欺瞞天下人耳目?純扯淡。

不過看來,士燮在交州黃敘麵前時,通過自己的辯解,將此事給圓了過來……

可士壹有些不太明白,在這個時候,劉琦為何突然問士燮這件事。

士壹的想法遠沒有士燮成熟,他猜不到劉琦問這話的真正用意,但士燮能夠猜到。

幾乎在劉琦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便見士燮站起了身,然後倉惶地走到劉琦的麵前,雙膝下跪,衝著劉琦長長的跪倒在地,高呼道:“陛下饒命,陛下恕罪啊!犬子年幼無知,不是真有造反之心,隻是一時情急而已,還請陛下寬恕!”

士壹見狀頓時嚇了一跳,他心中暗道自己這個兄長怎麽這麽傻!為什麽要主動向天子坦誠士徽的罪狀?這不是把兒子往絕路上送嗎?

但是,當士壹轉頭看到劉琦的表情時,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士燮為什麽要這麽做。

除了他的兄長士燮外,士家的其他人,似乎都太小瞧這位皇帝了。

聽了士燮的話,劉琦的臉上竟然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表情,相反的,他的臉上從始至終都掛著暖暖的笑意。

看起來,士徽的事情,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既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適才突然把這個問題拋出來作甚?直接質問士燮,或是下旨捉拿士徽便是了!

士壹再次低頭看了看跪倒在地上的士燮,一瞬間反應了過來。

這是皇帝借這件事再考驗兄長……也是在考驗士家!

兄長若是沒有為士徽隱瞞,士家當無事。

若是適才,兄長在皇帝的麵前,有故意包庇和隱瞞之舉的話……那他倆會是個什麽下場?

想到這,士壹額頭上的冷汗淒淒而下,他趕緊放下茶盞,也從席間起身,和士燮一樣撲倒在劉琦的麵前。

看著士家兩兄弟驚恐的樣子,劉琦心中有數了。

士徽不是個安分的主,這他本來就知道,曆史已經給了他答案,任憑別人怎麽說,都不會改變他對士徽的看法。

他眼下就是要看士燮會不會對他說實話。

若是士燮現在這個當口就敢欺瞞他的話,那也就不用士家去幫他勾結袁譚了,這些人不可用。

不可用的人,養著也沒用了。

但還好,他們還算不錯,挺誠實的。

劉琦隨意地一揮手,笑道:“別這樣,起來吧……難得士公如此忠心,在朕的麵前,也不肯包庇兒子,唉,你這樣子,反倒是讓朕有些羞愧了。”

士燮磕頭如搗蒜。

“老臣豈敢欺瞞陛下!那逆子年輕,性格又剛烈,做事不分輕重,全憑一時喜惡,老臣不得已,就順水推舟,用他的這個頑劣性子助陛下成事,本想替他遮掩,日後再善加教導,不想卻被陛下一眼看出天機,是老臣的錯!”

“好了,好了,朕不也沒說什麽嗎?”劉琦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衝著士燮揮了揮手,道:“起來吧……其實你說的這些,朕都能夠理解,畢竟,朕昔日也是荊州牧的兒子,靠的是承繼荊州而平定四方,一舉**平天下……這丟了基業的苦澀和落差,朕多少能理解一些。”

頓了頓,卻聽劉琦道:“若是換成朕在令郎的角度上,朕做的隻怕也未必比他好。”

士燮聽了這話,真是感激涕零。

“陛下如此恩義,老臣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劉琦又道:“不過,令郎這等脾氣秉性,雖顯耿直,但做事未免太不周密,你士家也是交州大族,日後也將是天下望族,若是由令郎這樣脾氣的人掌舵,未免有些讓人擔心啊。”

說到這,劉琦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

士燮很聰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劉琦的意思。

雖然士徽的舉動,很是順理成章的讓士家進入了雒陽,可以方便劉琦進行下一步的行動,同時也讓旁人看不出一點破綻……但士徽確實存在反心,劉琦雖然可以看在士燮的麵子上不處理他,但是他提醒了士燮,你們士家的後繼之人,不可以是這個人,就算他是嫡子,也不行。

“陛下說的是,此子難成大器,待此次事畢之後,老臣為了士家的前途,還真需好生做一番謀劃了。”

劉琦對士燮的態度,非常的滿意。

“罷了,眼看著年關將至,屆時朕會在宮中大宴群臣,屆時你等領族中精英子侄參加,袁譚那邊,朕自然會想辦法給他們創造相識之機。”

士燮忙道:“臣謹遵陛下旨意!”

“朕已經在雒陽南郊劃撥了一片土地,建了一片莊園,就給你們全族居住吧,回頭缺少什麽,你自找韓暨說明,讓他報上來,朕會為你們一一解決的。”

“多謝陛下!”

“嗬嗬,起來吧,咱們繼續喝茶。”

……

出了皇宮之後,士壹直感覺自己的後背全都濕透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汗珠,用手擦了一把然後甩幹。

“當今的皇帝,真不是一般人,適才不過一頓茶的功夫,竟就屢次試探我們,的虧兄長反應的快,若是換成別人,怕是早就讓皇帝給……”

“噓!”士燮不滿地衝著士壹使勁地比劃了手指,道:“莫要過多做聲!讓人聽到可不得了,這可還是在宮裏,你想作死嗎?”

“是,是!”士壹嚇了一條,急忙捂住嘴。

兩個人一路無話,出了甬道,直奔城外而走。

直到走出了雒陽,士燮才對士壹道:“你現在明白,為兄為何要放棄交趾的權力,執意進京了吧?為兄是在給咱們家找一個最好的出路,有這樣的皇帝在,等我死了,你們繼續在交趾,能有幾年好日子過?”

士壹點了點頭,道:“原先不懂,現在明白了……還是兄長看的透徹,這個皇帝,可真是得罪不得。”

第一千零四章 袁與士

士家在交州的事鬧的人盡皆知,人人都知道士家這一次跟天子鬥,算是徹底的栽了,整個家族幾乎失去了一切根據,全家人被捉到雒陽,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被軟禁監視。

是生是死,完全就是別人一句話了。

雖然天子敕封了士燮和士壹宅地,還給了他們兩個一人一個掛名將軍的頭銜,還都封了亭侯,保管他們衣食無憂,地位尊崇,但與原先的叱吒一方相比,著實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從此以後,他們隻能仰人鼻息生活了。

對於士家的事,最關心的其中一人是袁譚。

袁譚為什麽關心士家,則是因為共情。

現觀整個雒陽的局麵,和自己一樣慘的人,恐怕也隻有士家了。

士家全體抵達雒陽不久,劉琦就以年關將至為由,在南宮大宴群臣,這一次的宴席,在雒陽有名望的人,基本上都被邀請入宮,可謂盛況空前。

當然,也包括士家子弟以及袁譚。

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像是孫策,袁耀,袁譚,士家人這樣的特殊群體,劉琦特意在宴席上將他們安排在了一起。

一開始眾人隻是原地慶賀吃席,但酒至半酣後,隨著樂聲響起,場間便不斷有人開始借著酒勁站起身來,在大殿之中應樂聲起舞。

而隨著起舞者變多,大家彼此串席敬酒的事,也就隨之增多了起來。

期間,趙雲便來到了士家這邊,對士燮和士壹等人敬酒。

同時趙雲還招呼袁譚與他一同到士燮這邊來敬酒。

袁譚雖然和雒陽中人格格不入,但場麵上的事還是要做的,畢竟身為袁氏子弟,禮節這方麵不能差。

如此一來,袁譚和士家人算是認識了。

士燮見袁譚獨坐,隨即邀請他到自己這邊來一同暢飲。

當然,為了避嫌,士燮也請趙雲留下。

一場酒宴過後,袁譚和士家人,包括士燮,士壹,士徽和士匡等人,也算是熟悉了。

酒宴散後,士家人乘坐馬車返回郊外宅院,路上,士徽對士燮抱怨道:“大人,這便是您想要的生活嗎?”

士燮哼了哼,不滿道:“這不是老夫想要的日子,但老夫現在卻不得不過這樣的日子……這還不是因為你?”

士徽一下子語塞了。

士燮緩緩地睜開半眯的眼睛:“老夫與你叔父,如今已有將軍之位,雖不掌兵,但按規矩也是要受朝廷管理,朝會軍議也需按時參加,隻是如你這般,身無職務,每日遊走於雒陽城周邊,早晚會再給我惹出事來!”

士壹在旁邊道:“兄長,不妨托韓君在陛下麵前遞些好話,給家中這些子侄在京中也謀個職位,也好過他們空吃糧秣,日後連個養活自己的著落都沒有。”

士徽聞言驚道:“叔父,您這是什麽話?難道讓我堂堂昔日交趾的長公子,去雒陽的官署中,給那些北地士人打下手不成?”

“哼!”士燮冷冷一笑:“交趾長公子?老夫這交趾郡守,如今都讓你生拉硬拽了下來,你還當什麽長公子!”

說罷,他看向士壹,道:“為兄會去找韓君,請他向陛下諫言……爭取給家中子侄,都謀個位置,回頭你還需幫為兄仔細盯住他們幾個才是。”

士壹當即領命。

……

韓暨的動作倒是挺快,他代替士燮向劉琦諫言,為幾個孩子求職,劉琦欣然應允……隨後韓暨就給士家帶了消息回來,說是劉琦讓士家這幾個小子都入騎營,統一歸由趙雲調用。

給他們的職務都是六百石的曲軍侯。

六百石的軍職,在很多普通軍人眼中,或許就是畢生的努力奮鬥目標,但在士徽看來,這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

但在士燮的壓力之下,士徽根本無從選擇。

於是乎,士徽,士匡,士袛,士幹,士頌五人,進入屯騎營,歸趙雲指揮調用。

趙雲對於士家子弟,頗為照顧,沒有刻意難為他們……隻要他們按時訓練,謹遵軍紀製度便可。

士家兄弟有了固定的職位,雖然沒有在交趾時風光,但好歹也算是在雒陽立足了。

其他的幾個士家子弟倒是還好,但士徽的心中卻猶如堵了一個大石頭一樣,氣都喘不出來。

這一日,士徽下卯之後,心情不佳,一時間又不想回城南,站在大營前左顧右盼,不知道該去哪裏。

很快,便見士幹和士頌走到了他的旁邊。

“兄長在此愣神,所謂何事?”

士徽歎息道:“我心情煩悶,不知當往何處去。”

士幹言道:“兄長心中煩悶,要不咱們一同去城中的酒舍,共謀一醉,如何?”

“是啊,自打來了雒陽城,還沒去過雒陽本地的酒舍,也不知道本地的酒舍是個什麽樣子,咱們今日不妨前往一觀,如何?”

士徽長歎口氣。

眼下似乎除了喝醉,他還真就沒有別的方式能夠抒發胸中的鬱悶了。

兄弟三人前往雒陽城中,找到了雒陽城最大的酒舍。

說是最大,但也不過隻是一棟三層的木製樓罷了。

畢竟,這個時代的建築技術還比較有限,樓層一般能夠建到兩三層就算是可以了,因此城內的房屋雖然很多,但容積率卻實在太低了。

因此雒陽城雖大,但主城內能夠居住的人卻少之又少。

士家三兄弟來到了二樓,尋找飲酒的席案,但很快就有一個人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力。

袁譚正在一處桌案邊飲酒吃肉,他的身旁,甚至還有兩名歌女相陪,兩個女子不斷的往袁譚的碗中夾肉,並不斷地吹捧於他,著實是聲色犬馬至極。

袁譚喝酒時,正好看見了士家兄弟,他略一猶豫,隨即喊道:“三位朋友,既然來了,不妨一塊坐!”

士幹轉頭問士徽道:“兄長,咱們跟他一起坐?”

士徽略一猶豫,遂道:“那就跟袁校尉一起吃吧。”

三人隨即坐下,袁譚當即招呼酒舍老板,讓他在安排幾名歌女一同陪侍飲酒吃肉。

“久仰士公子之名,如雷貫耳,雖有相識,卻一直都不曾深交,今日機緣巧合,能夠共謀一醉,實乃天大的幸事,今日譚坐主,宴請三位,咱們不醉不歸!”

別看袁譚是人質,但畢竟是袁紹長子,口袋子裏的錢足的很,別說請士家三兄弟吃飯,就是請他們全族,也能夠讓他們敞開了吃。

第一千零五章 黑山

酒是河南陳釀,肉有鮮鹿和羊肉,包括羊肝和鹿心,即使是在雒陽的酒舍,這也就算是最好的招待了。

有這麽多的美酒佳肴,袁譚和士家三兄弟很快就喝醉了……或者說的更準確一點,是袁譚和士徽喝醉了。

士徽和袁譚一直在談天說地,說些有營養沒營養的話。

與其像是說話,倒不如說是在彼此互相抱怨著。

“唉!”

袁譚重重地將酒爵落在桌案上,紅著臉打酒嗝道:“可歎袁某半世英傑,雖不能說是身經百戰,卻也是久經戰陣,如今卻作為一個人質,潛身縮首在此地蹉跎歲月,當真是無可奈何……悲哉!”

士徽苦笑著道:“袁兄何必自墮?你雖身為人質,但家業卻還在河北,早晚還是有機會能夠回去的,而我們兄弟……此生此世,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返回交趾了……”

說到這,士徽又舉起酒爵,使勁地喝了一口:“可歎我等也是一方霸主之子,如今卻要終生陷於此地,有家難回了!悲哉!”

說罷,便見他也重重地將酒爵落在桌案上。

士頌向四周看了一圈,見旁邊的桌子離這邊很遠,而他們適才又叫走了那些歌女,因而倒是不用擔心周圍有人聽到他們說的話。

不過即如此,士頌還是低聲對士徽道:“兄長,咱們還是小聲一點,小心隔牆有耳。”

士徽哼了哼,道:“怕什麽!在雒陽這個地方,我是生不如死,還不如直抒胸臆,就是死,也死的痛快一些!”

士頌和士幹彼此互相對視了一眼,低下頭沒有說話。

袁譚轉頭看向士徽,望著他臉上那副落寞的表情,袁譚的心中湧起了共情之感。

他在士徽的臉上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樣。

少時,卻聽袁譚輕輕一歎:“士兄的遭遇,讓袁某很是感慨……可歎我人不在鄴城,若他日我能回鄴城,定會想辦法幫助士兄,或許袁某不能讓兄回返交州,但卻絕不留士兄一人在此受屈!”

士徽聞言,笑道:“袁兄有這番話,就算難以實現,某也是感激涕零了。”

……

散席之後,兩個人各自返回各自的居所。

路上,士家兄弟在車上,一路無言。

士徽眯著眼睛,哼著曲調,似心情頗愉悅。

士頌和士幹坐在他的對麵,彼此相望。

隨後,卻見士頌重重地點了點頭,似虎在向士幹示意著什麽。

士幹將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

“兄長……剛才,聽了你和袁公子的話,小弟心中甚感羞愧……如今我們兄弟在雒陽,活的如同豬狗一般,比起在交州的日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小弟苦不聽兄長之言,沒有規勸父親,如今想想,真是悔之晚矣。”

士徽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道:“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晚了!都晚了!這輩子,就這麽窩囊的活吧!”

士頌在一旁道:“二位兄長,其實我覺得倒也不是沒有翻身的機會,就看咱們兄弟如何做!”

士徽斜眼看向他:“你什麽意思?”

“兄長細想,那袁顯思乃是袁紹嫡長,日後定可繼承袁紹基業,成為河北霸主,鄴城的朝廷說是劉袛執政,但實則權柄皆在袁氏手中,袁紹如今年紀大了。日後袁譚若能返回鄴城,成就霸業與雒陽相抗,咱們若與袁譚為友,倒也未必沒有機會重返交州,亦或是離開雒陽,具體的方法,小弟眼下還未想到,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士徽聽了這話,不由精神一震。

他眯起眼睛,開始仔細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四弟之言,卻有道理啊。”半晌之後,士徽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士頌一聽有門,忙諫言道:“如今真可謂是天賜良機,這袁譚和我們兄弟,都在趙雲手下供職,大家平日裏相見次數頗多,我觀那趙雲年輕,且也不是嚴苛之輩,咱們與他好生交往,以博其心,待翌日等他真的回返鄴城,也忘不了我們兄弟的辛苦。”

“不錯,萬一以後河北方麵真的把雒陽打贏了,咱們也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不是。”

士徽認真地琢磨了一會,倒還真就是這麽個道理。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實不想兩位兄弟居然也有此心,如此最好,我兄弟三人齊心,士家早晚能得興複!如此,咱們兄弟,就與袁譚好生交往,他若有難處,咱們能幫的盡量幫,也算是為日後多鋪一條路出來。”

……

士家兄弟與袁譚搭上了線,自然是瞞不過劉琦的,或者說這事根本就沒有人打算瞞他。

書房之中,劉琦一邊批閱奏折,一邊聽著諸葛亮對他進行陳述。

當諸葛亮完全說完之後,劉琦方才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到屋子的正中央,開始來回跺步。

“士燮的這兩個兒子,鼓動士徽與袁譚交好聯合,看來士燮是打心眼裏要把他這個傻嫡子用到底了。”

諸葛亮道:“雖然是嫡子,但士徽的掌權意識一直非常強,在交州的時候,就隱隱有想要越過士燮直接掌權之意,以士燮的角度來講,這樣不容易控製的兒子,就算是嫡子,也不合適做接班人,反倒是不如趁著這次事件, 將他用到極致,回頭再好生安置,另選出一名合適的繼承人。”

“河北那麵的情況怎麽樣了?”劉琦轉頭看向諸葛亮。

“暫沒有特別的事情。”

“袁尚呢?在鄴城的少府幹的還挺順當?”

“據說,袁紹還是挺扶持這個兒子的,據衛士署的人說,此子類父,深得袁紹喜愛。”

“可即使深得袁紹喜愛,也未曾見袁紹立他為嫡子……想來,袁紹也是怕自己死後,冀州望族成了朝堂的主要勢力,排擠他袁氏,而袁尚的後方,偏偏還站著那群冀州望族。”

諸葛亮道:“也就是說,袁紹不是不想立袁尚為儲,而是不敢?”

“依照朕的估計,袁紹還是想躲吸收一些汝潁之士進入冀州朝堂,待平衡了鄴城的政治力量後,再扶持袁尚上位,這樣緩慢的平穩過度,可以使朝局更加的穩定,也不會輕易釀成激變……就這一點來說,他和曹操的目地相同。”

頓了頓,便聽劉琦輕歎口氣又道:“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助推袁紹和曹操一把呢?他們這麽磨磨唧唧的,朕感覺有些被動啊。”

諸葛亮拱手道:“臣有一計,或許可以打亂袁紹的步調,逼迫他加快速度行事。”

“哦?孔明有何秒策?”

諸葛亮緩緩地道出兩個字:“黑山。”

第一千零六章 難以剿滅的黑山

黑山軍到底是一個什麽概念,這點劉琦也有點把握不準。

諸葛亮對他進行了一番解釋。

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黑山軍就跟一方諸侯無異。

但和諸侯相比,他們還是有點不太一樣。

甚至可以說,他們比諸侯更加棘手,你可以派大兵壓境滅一路諸侯,但想滅黑山……那就隻有兩個字,嗬嗬。

為什麽?

他們雖然是起義軍,活動於中山,常山,上黨,河內等地的山脈中,且擁有固定的地盤,但黑山軍的地盤並不像是地方牧守一樣坐擁城池。

他們的人員基本單位還是以鄉裏、山寨、部落為主,分為數十股,在太行山內分而居住。

這個分而居住,就是比較讓人撓頭的地方。

太行山脈綿延八千餘裏,從幽州,到冀州,再到並州,再往河內……幾乎橫跨了整個北方,山地受拒馬河,漳水,丹河,沁河等水域切割,多橫陘,山脈奇聳,最高的山峰海拔足可達到兩千餘米……在這樣的地界中,又有諸多的山民氓首,甚至還有一些以射獵為生的部落,這些人口在當地的縣署中,根本無法完全統計,或者說是戶口上有人,但實際上並無此人。

因為豪強望族兼並土地越發嚴重,越來越多的人交不起稅,活不起了……不得已隻能奔著山脈裏走,一開始官署還會派人追繳擒回,但隨著這樣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北方的流民也越來越多,戶籍統計的數量根本核對不上,活脫脫的一本爛賬,想根據戶口去捉人,也不知道從何入手?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這種事情一旦開了口子,那後續往太行山的流竄人口就會越多。

因為戶籍上的人雖然找不到了,但名字還在戶冊上,官署每年要向朝廷納人頭稅的,而且還要派上計吏入京接受考核……那跑了這麽多人,這些人造成的稅賦空缺應該怎麽辦?

答案就是從別的人身上平攤,也就是每年多收幾次口賦,將稅差補齊。

望族的稅,官署不敢收。

他們隱匿人口的稅差還需要官署從別的地方補齊呢,哪會給跑到山中的盲流子攤稅?想什麽呢?

最終,還是都落在了齊民黔首,也就是普通的貧農身上。

貧農本來交自己的口賦,就相對吃力了,如今還要再給黑山中的人攤稅,還活不活了?

你乃公的!幹脆我也進黑山。

於是乎,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進黑山的人越多,地方貧農的稅就越高,稅越高,他們就越要進黑山。

有人或許會說,那地方官署根據情況可以核銷人口。

不錯,是可以。

但官署賬本上虧空出來的人丁怎麽辦?那隻能是曆年減戶,按照人口失蹤,突然事件死亡,災荒餓死向郡署上報,用以核銷一部分人口。

但這裏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人口數目也是在地方郡、縣之長的考核範圍中的。

一個國家想要運行,最基本的就是人口,漢高祖為了刺激人口生育,甚至下令過收單身稅。

現在這些郡守還有縣長,要是每年年底上計時,匯報各種天災人禍不停的死人,管轄區域人口呈斷崖式下跌……你說他們這官還幹不幹了?

所以說,核減的永遠沒有逃走的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太行山脈裏的山民黑戶也就越來越多……其實說他們是黑戶也不完全正確,因為他們的原籍還在都官署的戶口本上,就是當地官署想找人的時候……不好意思,沒有!

時至如今,太行山內的黑戶人數,已經多達到了數百萬。

他們在山脈之中形成了一個個村落,寨子,乃至於鄉。

但問題這些人都是黑山軍嗎?不是!

他們隻是普通的民,黑山軍中人呢……也跟他們居住在一起,但你不知道他們當中誰是黑山軍,也不會有人向官署舉報‘我們的鄉裏中誰誰誰是黑山軍’,因為這些鄉裏根本就不在地方縣署的管轄地圖內。

這些山民雖然是黑戶,但實際上他們也是大漢的民,雖然不上稅,但他們也承接著很大一部分的勞動工作。

他們在山中開墾,種植,射獵,釀酒,製造……與當地縣署正規統轄的鄉進行正常的貿易往來,可以說是維持地方民生正常發展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

在官署中人看來,他們就是帶著過期身份證的勞動人民。

你能把他們都滅了?

但若是要從這數百萬人中,把是黑山軍的人一個一個的揪出來殺……天方夜譚。

而且黑山軍的戰略縱深太廣闊了……八千裏的太行山脈,足夠普通人在裏麵探索奧秘一輩子了。

所以說,想要消滅黑山軍是一件很難的事,甚至可以說有些不現實。

但黑山軍,卻可以隨時從各部抽調兵馬,集合組成強兵,對各方勢力進攻。

……

“眼下,鄴城的朝局並不算複雜,袁紹想要傳位給袁尚,這事明眼人都看的清楚,但他想傳位給袁尚,卻不想讓袁尚為河北士人所控製,所以袁紹眼下需要時間來慢慢過渡,但黑山軍可以破壞他的這個過渡的過程。”

劉琦輕輕地揉了揉眉心:“你的意思是,讓張燕起兵?”

諸葛亮點頭道:“正是。”

“這事可能麽?”劉琦疑惑地看著諸葛亮:“畢竟,咱們原先與張燕從來都沒有聯係過。”

諸葛亮卻道:“隻要派遣得力的人選,此事十有八九可成。”

“哦?”劉琦似乎來氣興趣:“為何如此肯定?”

“褚飛燕攜裹百萬黑山人眾,雖人數多,但終歸隻是稱雄於太行一脈,且黑山軍內部建製不全,雖有舉薦孝廉之權,但在天下高門的眼中,他們的身份上不得台麵,終歸隻是賊寇……而他們最好的出路,也無外乎選一強大勢力而依附,以張燕的身份和本事,想要自成霸業,無異於癡人說夢,張燕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

劉琦恍然地點了點頭,道:“你是說,張燕會選擇我們這邊來站隊?”

諸葛亮點頭道:“是!”

劉琦聞言笑道:“你如何那麽肯定?伱懂得拉攏張燕,朕想袁紹和曹操恐怕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們想來也會給張燕開出很高的籌碼。”

諸葛亮笑道:“陛下,就算是袁紹和曹操能夠拉攏的動褚飛燕,但卻拉攏不了黑山,不錯,張燕是黑山軍的第一渠帥,但黑山軍分為幾十股,張燕麾下有幾十位渠帥,他們可沒有一個人想要歸順袁紹……因為我朝能夠給黑山軍想要的東西,但袁紹和曹操給不了。”

第一千零七章 劉備為使

劉琦靜靜地思考著諸葛亮的話,不一會便見他恍然了。

原來如此。

看到劉琦恍然的表情,諸葛亮笑了:“陛下真是當局者迷,張燕必定會選擇我朝這件事,乃是陛下一手操持的,如今陛下為何反倒忘卻了?”

劉琦聞言,哈哈大笑道:“論及才思敏捷,朕遠不及愛卿,有些時候,這反應自然就是慢了半拍。”

諸葛亮一聽這話,忙拱手施禮道:“陛下恕罪,臣並非此意。”

“不必如此。”劉琦擺了擺手,道:“是你提醒了朕……是啊!從朕施行攤丁入畝,取消人頭稅,重製徭役規劃,發行印刷產業開始,黑山軍就注定要站到朕這一邊了。”

諸葛亮作揖道:“陛下聖明!”

黑山軍都是黑戶,他們為什麽是黑戶?土地被兼並了,交不起稅他們不是黑戶是什麽?

如今支持袁紹在河北起家的人都是誰?天下望族!這些人跟黑山軍是站在對立麵的,正是因為他們的行為,才創造了今日的黑山。

如果河北的製度不改,黑山軍依附過去幹甚?重新將戶籍索定在冀州境內,讓官署繼續坑嗎?坑到一定時候,他們再跑回到大山裏,繼續當黑戶?

這個假設在根本上就是不成立的。

換一句在劉琦穿越前的那個時代的時髦的話來說,那就是意識形態不一樣。

而缺少土地的痛苦,也隻有在劉琦一手構建的王朝才能夠實現,雖然劉琦所建立的王朝,在某些利益方麵跟黑山也有著衝突,但不像是袁紹那邊跟黑山的利益是根本性衝突,是無法調和的矛盾。

劉琦站了起來,在殿中來回踱著步子,細細地沉思著。

少時,便見他站住了腳步,道:“那依你之見,派何人去黑山為使見張燕最佳?”

諸葛亮道:“玄德公麾下有一文士,名喚簡雍,亮與他見過麵,此人乃是河北人,雖沒有過高的門第出身,平日為人談笑自若,頗有座談客之姿,亮想,以此人為使,應該是比較合適的。”

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既然是你舉薦的,想來必無差錯,那就依你的意思行事吧。”

“遵旨……陛下,臣還有一件事。”

“何事?”

“臣想讓周瑜,試試說服孫策,讓他可以為陛下所用。”

劉琦搖了搖頭,道:“此事恐難。”

“周瑜似有此意,臣想,若是讓公瑾試試也無妨的,行是最好,若是不行便算了。”

劉琦沉默了片刻,道:“既如此,就讓他試試吧。”

……

簡雍那邊,很快就接到了尚書台的知會,請他前往黑山,說服張燕與己方聯盟。

簡雍目下為劉備的賓客,若要用他,自然要先通過劉備。

劉備在知道了具體的細節之後,二話不說,立刻前往皇宮拜見劉琦。

……

“皇叔要和簡先生一起去?”

“是,臣請命與憲和一同前往黑山,請陛下恩準。”

劉琦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道:“不過是一個使者的任務,皇叔何必親往?你可是朕的左將軍,豈能親自做使者?”

劉備道:“以臣看來,若是讓憲和為使,他足可當之,但卻也要看出使的人是誰……張燕雖是賊首,但為人性格剛烈,彪悍敏捷,能統禦十萬兵者,必非同尋常人,更兼他麾下猛士頗眾,備恐憲和一人過去,未必能夠完成陛下重托……臣當年在太傅麾下時候,為了共抗袁紹,與張燕也有過書信往來,倒是知曉他的脾氣。”

“皇叔為了大漢基業,竟如此拚命。”劉琦見狀,不由苦笑一下。

劉備現在的舉動,倒是還真讓劉琦頗為感激了。

“能為陛下效力,實在是備之榮幸。”

“既皇叔要親自前往,就讓你那兩位兄弟護著你同去吧。”

“不可!”劉備急忙搖頭道:“雲長和翼德,一個倨傲,一個秉性火烈,不適合與黑山軍打交道,就讓他們留在此處,備自己與憲和同去便可。”

劉琦沉默了一會,道:“隻是,依照皇叔那兩位弟弟的性格,你若是要自去,他們能答應麽?”

“雲長和翼德,自有備來安撫,陛下盡管放心。”

“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勞皇叔了。”

……

本來是簡雍一人前往太行去見張燕,不曾想卻變成了劉備與他同往。

關羽和張飛聽說劉備屈尊為使,本來是不同意的,但經過劉備一番耐心的勸導,終於還是耐住了性子。

他們二人要陪劉備去,但劉備死活不答應,逼著他們待在雒陽。

關羽和張飛,在無可奈何之下,隻能答應,不過他們卻執意要送劉備,無論如何都要送!這是他們最後的底線。

劉備見兩個兄弟執意要送,也不好拒絕,便答應了。

劉備和簡雍出使的那一天,雒陽竟開始下起了小雪。

雪花很小,落在地上站不住,但卻也憑空增添了幾分悲壯的意味。

劉備和簡雍帶著騎兵隊伍,身上披著罩服,穿著厚衣,二人站在城外,向劉琦行禮拜別。

“陛下保重,臣先去了。”

劉琦命人端過三盞清酒,自己執起一盞,對劉備和簡雍道:“朕在雒陽,恭候皇叔和簡愛卿的佳音!”

劉備和簡雍同時取酒,高呼道:“臣等自當拚死為陛下效力!”

一飲而盡之後,劉琦轉頭對著後方招呼道:“取朕的盧馬來。”

少時,便有人將劉琦的的盧馬取了來。

劉琦將馬韁遞給劉備,道:“世人皆言,的盧妨主,然朕騎此良駒十載,從來無事,今將此良駒贈予皇叔,指望皇叔能夠憑此千裏之駒,早日回到朕的身邊。”

劉備聞言大驚:“的盧乃是陛下坐騎,臣如何可以騎得?”

“朕說起騎得,伱就是騎得,就看皇叔願不願意騎。”

便見劉備單膝跪倒,拱手道:“陛下如此厚恩,臣萬死而不能報!”

說到這的時候,劉備的眼眸中隱隱竟還有了淚霧。

隨後,劉備接過韁繩,當著劉琦的麵翻身上馬。

“陛下,臣去了!”

劉琦揮了揮手,道:“皇叔早去早回。”

隨後,便見劉備在呂布,張遼,關羽,張飛等人的保衛下,直奔著北方而去。

當然,那四名戰將在送劉備出境後,就自然會返回雒陽。

賈詡病體已經痊愈,他站在劉琦的身後,望著漸行漸遠的劉備,道:“劉備……還是個忠臣。”

劉琦深吸口氣,道:“是啊,其實我原先不曾想過,他竟然會這麽可靠。”

“那原先在陛下心中,此人應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劉琦聞言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或許,他原先對劉備先入為主的印象……他永遠都不會對別人說的。

第一千零八章 西進南拓

將劉備送走了之後,劉琦和賈詡便返回了皇宮,兩個人一起來到了劉琦的書房,聊起了近期的天下大事。

“這是老臣羅列的一份關於重新在西域建立我大漢天威的章程,請陛下過目。”

賈詡呈遞上來的縑帛非常厚,劉琦大概估摸了一下,估計上麵林林總總,不下列有萬字之言。

看來,老毒物這一次是盡了心的。

劉琦很是認真地看了起來。

“以五年為一個周期,共計四個周期,二十年是嗎?”少時,卻見劉琦將縑帛放在桌上,認真地看賈詡。

賈詡點了點頭,道:“是……不過,依照老臣的年紀,怕是十年之內,老臣就要喪命下九泉了……所以,老臣盡量用殘生之年,為陛下向西拓展大業。”

劉琦聞言,樂了:“文和不必自謙,依朕看來,你的身體還算是康健,十年著實是說短了,朕覺得,你最少還能再活二十年!”

賈詡聞言奇道:“陛下如何這般肯定老臣能得高壽?”

劉琦笑道:“因為你自私啊,自私的人一般活得都長久。”

賈詡聞言,猶如咽了一口蒼蠅一樣,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的那種感覺。

“陛下這話……老臣委實不知道是在誇老臣,還是在糟踐老臣?”

劉琦樂道:“當然是在誇讚你了。”

說實話,賈詡委實沒有感覺出來。

但他也不能跟劉琦硬強,隻是幹巴巴地笑了兩聲。

劉琦隨後又看向賈詡給他的那份縑帛,道:“以武威郡為西北計劃和朝廷聯絡的大本營,然後鞏固維護張掖郡、酒泉郡、敦煌郡的商貿路線,將絲綢之路鞏固延伸,隨後重新與西域諸國建立更加穩固的邦交,首先是海頭國、然後是高昌、鄯善、且誌、車師、尉犁,重啟西域長史府……這是你計劃中第一步的主要目標?”

賈詡道:“正是,還請陛下裁定。”

西域三十六國,其轄境大概也就是後世的新疆區域,在後世時,新疆自治區地域遼闊,是整個中土麵積的六分之一,這個地方自然資源豐富,有著最大的盆地,同時也是邊境犬牙交錯的地方,因為地域廣大,河西走廊的北麵和東麵還有鮮卑和匈奴盤踞,西麵則是烏孫、大宛,南麵則是大月氏,天竺……

這裏就是亞洲的十字路溝,中土的文化輸出若要走出去,必然要經過西域,同時漢朝也必須要將西域牢牢地把控在手中,才會有戰略縱深。

從一千八百年後來到這個時代,劉琦深知,中華民族若要屹立在這個世界之巔,派兵東征北討,不斷地擴大疆域版圖,是不行的。

事實上,以一個王朝的掌控能力,掌握的地域和人口在達到一定規模來說,就絕對不能再發展了,因而你容納的地域和民族越多,你國內產生的矛盾就會越多,利益階層也就越亂,到頭來就會釀成更多的政變,而古代有限的交通能力和輸送能力,也無法支持中央用軍事控製過於遼闊的疆土。

蒙古王朝就是一個例子,強盛之時地域麵積達到了兩千八百萬平方公裏,比後世的蘇聯還要廣闊數百萬平方。

但在不到一個世紀的時間中,就分崩離析了。

所以,按照劉琦的思想,中華大地若要在這個世界走上金字塔尖,就需要做兩件事。

一件是西進南拓,西進自然就是賈詡現在這樣,向西域擴展拓展了。

而南拓……是劉琦的另一項決定。

他要大力發展航海業,讓中華民族的海洋事業,走上全世界的最前沿。

他要讓中華民族拉開大航海時代的帷幕,搶占這個世界的先機。

另外一件事,是基於西進和南拓的基礎上,做到全麵的文化輸出,確立中華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

金字塔尖的國家,唯大漢中土。

印刷業和造紙業,會支撐大漢王朝做到這件事。

“在朕看來,我們大漢忠君報國儒家的思想,要比商貿道路的建立更為重要。”劉琦果斷地對賈詡道:“這件事,文和千萬不要忘記,寧可拓展得慢一點,和各國交涉的慢一點,也一定要確立我們的思想輸出……唉,蠻夷之邦,頑智未開,我大漢朝千年文明思想,務必要幫助他們歸於王化,這是重中之重。”

賈詡拱手道:“老臣謹記……不過,有些事情,隻怕未必是那麽容易的。”

“這朕知道,但容易的事,又何勞你賈大夫親自來做?”

賈詡淡淡一笑:“陛下所言甚是。”

“商貿這一塊,什麽都可以賣給他們,什麽陶瓷、稻種、糧食、蜀錦、茶葉、豆子、木製家具,還有朕在西南工坊研製的香水……這些都可以賣,你要在武威設立商號,給各家商號盡量統一對外售價,不要著急賺外麵的錢,朝廷給各家商號適當地補助一些,哪怕賣得便宜一些都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要確定各國對我大漢資源的依賴。”

論及做生意這一塊, 賈詡遠不及劉琦,但生意和政治並不是完全脫鉤的,所以劉琦的想法賈詡能夠明白一些。

“陛下放心,臣懂陛下的意思。”

“有些事,前期虧一點沒毛病的,但是有一點要記住,無論什麽東西,都可對外境輸出,但唯獨有一樣東西不可以賣……那就是技術。”

“臣一定嚴加把控,當然光靠臣在西北阻攔也沒用,陛下在雒陽朝中,還需下嚴政,以警萬民。”

“這個自然……對於西北諸國,與他們交往建交的同時,也要注意他們對我們的態度,願意服從我大漢、引進我們的文化和東西的,同時友好的邦國,我們一定要扶持他們,哪怕是多出些錢糧,也要幫他們穩固政權……當然了,一定也有不願意的,但我們的宗旨,是不占據別國領土,文和務必把控好這點。”

賈詡的腦袋反應很快,同時他也是一肚子壞水,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劉琦的意思。

不與己方合作的邦國,還不占領他們的國家……那就是要通過扶持一個新政權,來取代原先的政權。

挾天子令諸侯的套路。

當然,若要行此事,除了金錢和物資的支持外,更需要強力的軍事支持。

第一千零九章 呂布興奮了

“不知除了涼州係的閻行,馬騰和馬超,龐德和孟達等人,老臣在軍隊方麵,還有調動誰的權力?”

賈詡問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想要拓展漢境,文化輸出,打通商貿,除了強大的經濟實力和文化根基外,最重要的還要有足夠強悍的軍事實力用以作為威懾。

沒有強悍的軍事實力作為基礎,其他對外的事全是扯淡。

劉琦微笑看著賈詡:“既然已經任命你總督此事,那自然由你總領關西軍事,除了涼州的兵將,朕這裏的人你覺得合適的,一樣可以調用。”

說罷,便見劉琦微笑著看向賈詡,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話。

賈詡認真地思索著,並沒有著急說話。

少時,卻聽劉琦問道:“文和怎麽不說話?你若是實在說不出來,那朕給你指派幾個如何?呂布?關羽,張飛如何?”

賈詡果斷地搖了搖頭:“呂布非老臣所能用之人,關、張性格亦都有些不善之處,處置西北境外之事,他們差了些火候。”

“甘寧?張任,趙雲……或者我把魏延調回來?”

“都還太年輕了些,不夠老成,還是在境內輔佐陛下為上。”

“黃忠、文聘、太史慈或徐榮呢?”

“黃漢升是震軍大纛,陛下應留在身邊用來震懾袁,曹,徐榮年紀有些大了……文聘善守,不適合西域拓展……太史慈,是個不錯的人選,不過老臣想要問陛下借兩個更為合適的。”

“誰?”

賈詡緩緩言道:“就是那張遼和高順二人。”

“哦?”劉琦聞言先是一愣,接著笑道:“你的眼光倒是挺毒……一下子就挑中了這兩個精英人傑。”

賈詡淡淡一笑,道:“雖然他們在陛下的麾下,並沒有建立太多的功勳,但衛士署關於二人的平生的履曆,打探的還是比較清楚的,再參考他們二人所立下的功績,不難看出他們二人乃是性格沉穩卻又能征慣戰的無雙良將……而且,他們來陛下身邊頗晚,日後便是要立功勳,在中原之地,怕是也爭不過陛下麾下的將軍,倒是不如人盡其才,讓他們為大漢開疆拓土,盡展其才,也不會束手束腳。”

劉琦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他們二人的才華和用兵之能,本不在呂布之下,甚至還可以說是遠超呂布,但呂布畢竟當過他們的主公,如今一同歸附,若隨同呂布一同在朕身邊作戰,隻怕多少會束手束腳,反不如外放出去!建功立業,如此也可讓他們脫出呂布的束縛。”

賈詡笑道:“如今歸附到陛下的諸軍之中,唯有呂布麾下的兵將自成體係,需要分化,陛下先將張遼和高順從並州軍分化出去,讓他們在西北建功立業,日後成了大事,再敕封他們功績,與呂布相齊或是可反壓呂布,其餘並州諸將見陛下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心中必皆有所思,時間一長,呂布便逐漸控製不住他們了。”

頓了頓,又聽賈詡補充道:“呂布所依仗者,並州軍也,沒有了並州軍,他便是虎無牙,牛無角,今後也隻能任憑陛下驅馳,絕不會生出二心……或者說,他也無法生出二心。”

其實對於呂布,劉琦是想要重用,但一直有些用的不太順手,或者說是用的不放心。

畢竟呂布在曆史上的聲名太差了,‘三姓家奴’這個詞是為他量身定做的,誰也搶不走這稱號,就算是劉琦有信心讓他拜服,但在內心深處,始終有些忌諱。

但如今賈詡一針見血,將呂布的問題明確指出。

他為劉琦指出了一條可以安安心心使用呂布的方法。

“文和打算什麽時候動身去武威?”

“老臣打算過完年就走。”

“好,朕準了,一路保重。”

“諾。”

賈詡雖然去西北主持西進大局,但他的家眷還在雒陽,他的兒子們還分別在荊州和交州任職,都在劉琦的掌握之中,雖然劉琦並沒有不允許賈詡帶家眷,但老頭子精明的很,主動要求一家老小留在雒陽。

如此,他在西北建功的時候,人身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

而他的家眷在雒陽也會活的很舒服。

……

賈詡回府後,劉琦便派人將剛剛遷為騎都尉的呂布,和校尉高順召入宮中。

呂布和高順入宮參見,劉琦與他們閑聊了一會之後,便見劉琦突然長長的歎了口氣,落寞的搖了搖頭。

呂布見狀好奇,道:“陛下有何憂愁之事,竟做這般表情?”

“唉,如今朕坐擁半壁天下,身邊猛將如此雲,謀臣如雨,但所要麵對的事情卻日益增多,舊日親信身居高位,可用之人捉襟見肘,實在是難啊。”

呂布聞言忙道:“陛下所說的難事,可是袁紹?”

“袁紹是朕最大的難處不假,隻是今日收到消息,涼州那邊羌人複叛,閻行和馬騰,馬超等人不肯為朕盡心竭力的剿除涼州邊患,反倒是養寇自重,我有心另遣良將前往涼州,但我麾下諸將大多出自南方,不了解邊境之情,而類似於趙雲,太史慈等善於使用騎兵之將,我還要留著對付袁紹……如今想派兩個得力的人選去涼州替朕守邊,都難。”

呂布聽了這話,忙道:“陛下,某家出身並州邊郡,雖不熟悉涼州,但想來其地羌人民風於匈奴多有相似,布願前往替陛下掃平心腹之患。”

劉琦長歎口氣,道:“其實,朕本來也是想讓奉先替朕平了西北之難,隻是袁紹那邊猛將如雲,兵多將廣,又有匈奴和烏桓相助,騎兵甚多,朕如今雖然大肆擴建騎兵隊伍,但與袁紹相比還是有些許差距,若是走了奉先,日後平定河北之時,當用何人為帥?”

呂布聽了這話,自信心爆棚。

誰都願意聽好聽的話, 特別還是皇帝的金口一讚,直讓呂布覺得陛下若是真要平定河北,肯定離不開他。

“奉先,你說高卿可能當此任否?”

呂布聞言一愣。

他轉頭看向高順……高順麵無表情,好像劉琦書說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天子要借走高順,這讓呂布心中有些疼。

畢竟,高順是他的得力幹將,有高順在身邊,呂布打起仗來就如虎添翼,分外順暢。

若是讓高順去西北,猶如折他一臂。

還未等呂布說話,又聽劉琦感慨道:“若是高卿能夠擔此重任,則日後奉先領一支兵往東,高卿領一支兵馬往西,東西兩路大難便皆由你們並州軍替朕解決……朕當真想不到,在這艱難時刻,並州軍竟比朕的荊州係人用著還要順手。”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呂布的心一下子活了。

對啊!

高順是我的嫡係,如今我們都是朝廷的大將了,他老跟我身邊也沒什麽大出息!

若是並州軍的將士們能夠東西南北的為陛下各自獨領一麵,為陛下建立功勞,各走軍功升遷的道路,日後這大漢強軍的最高統帥,便都是並州軍一係的人,那呂布我在朝中,豈不就有了根基?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一千零一十章 誰都想黨爭

呂布想通了個中關鍵之後,急忙對劉琦拱手道:“陛下之言甚是,當此關鍵時節,臣等並州出身之人,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說罷,便見呂布看向高順,道:“伯平,陛下如此厚待於你,給你機會去西北立功,你還不拜謝陛下?”

高順沒有想到呂布居然真的要讓自己去涼州,頗為驚訝地望了他一眼。

不過,那一份驚訝也不過是一轉即逝,隨後便見高順又變成了那一臉無喜無怒、平淡漠然的表情。

劉琦看向高順,道:“朕已經遷執金吾賈詡為西域都護,總攝涼州和西域諸事,高卿的陷陣營可隨同賈都護前往武威,做護羌校尉。”

“臣遵旨!”

“回去準備一下吧,賈卿說了,過完年就會出發,你這段時間也好好和家人在雒陽團聚一下……當然了,愛卿若是想攜家眷前往,朕也會恩允的。”

高順略作沉吟,隨道:“臣叩謝陛下,臣一定盡心竭力,為陛下**平西北,至於臣的家眷,就留在雒陽吧,畢竟相比於涼州邊郡之地,還是雒陽富庶繁華,適合他們居住。”

“好,那就聽高愛卿的,你放心,朕一定好生善待你的家人,下去吧……高卿你回去好生準備著。”

“諾!”

……

呂布和高順一同出了皇宮,來到甬道的時候,呂布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高順。

高順被呂布看得有些頭皮發麻,呂布此時的眼神與平日裏大為不同,說不出的異樣。

呂布平日裏的眼神都是孤傲的、冷厲的、自信的、目無餘子的。

但是現在的這個眼神,竟有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伯平啊,這一次去涼州,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呂布終於開口。

高順有些不明所以。

不過是跟著賈詡去西北平定涼州之亂,有什麽機會好把握的?

“不知溫侯此言何意?”高順有些不明所以。

呂布暗歎,高順打仗著實是一把好手,但這想法卻跟不上自己的思路,委實是個死腦筋啊。

“伯平,西北之事,不同尋常,當今陛下雖是明君,但眼下新朝剛立,對外征戰未免捉襟見肘,雖不乏良將,但陛下想要做的事也太多,人手不夠,這對於咱們並州一係人來說,可是天大的良機!”

高順聞言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聽著呂布訴說。

“某在河北,助陛下對抗袁紹和曹操,你在西北助陛下平定邊郡叛亂和羌叛,你我一東一西,多立戰功,再多向陛下舉薦咱們並州係軍人,十年之後,咱們並州係人在朝堂之中就有了一席之地,到時候咱們憑借軍功自成一方勢力,那荊州一係、益州一係,哪怕就是士人,也未必能爭先到咱們前麵去!”

高順大概聽明白了呂布的意思。

黨爭!

“原先呂某以為,並州係軍人之中,能得陛下賞識的,也隻有某一人,咱們並州軍在雒陽,也不過是圖個安穩,但目下看來……咱們並州諸人,當也有望能夠稱雄於漢廷朝堂了。”

說罷,呂布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高順的肩膀,道:“伯平,從今往後,這並州諸事就靠咱們兩個人共同承擔了。”

“溫侯放心,順自當盡心用命。”

……

高順返回自己的府邸之後,心中一直有些不痛快,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知為何,雖然他聽著呂布的話是為了並州軍著想,但細細品品,卻總不是那麽回事。

並州軍搞黨爭,哪裏會是朝堂諸人的對手,一個不好就容易被那些陰險的士人連根拔起,而且劉琦現在對呂布和高順看著倒是挺好,但他們畢竟是降將,一旦並州人和荊州人,或是其他係的士人對立,劉琦到底會不會向著並州人,這些高順都說不好。

高順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其實,對於並州人來說,現在的生活就不錯,劉琦對待並州人還算不錯,自打歸降過來之後,劉琦一直給予他們妥善的安置,可如今呂布好日子過多了,又萌發出了想要在朝堂爭雄的野心,當真是不消停。

就在這個時候,高順的宅外有天子使者登門。

高順聽聞天子使者來了,急忙親自出門迎接。

這出門一看,頓時把高順給驚到了。

典韋和許褚,劉琦的兩大貼身保鏢頭子,親自來到了高順的居所接他。

“奉陛下之命,請伯平往宮中一敘。”典韋憨聲憨氣地道。

高順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兩人:“天色已晚,陛下宣高某入宮,不知所為何事?”

許褚搖了搖頭:“不知,隻教我等前來相請。”

高順輕歎口氣,抱拳道:“既如此,還請二位稍候,某換件衣服便來。”

高順整理完畢,便隨同典韋和許褚出了宅院,有一輛輜車在門口專程候著他們。

高順上了車之後,赫然發現張遼竟然也在裏麵。

“伯平。”

“文遠?”

二人見了麵之後,各自先是一驚,隨後便立刻閉嘴不言了。

輜車緩緩開動,奔著南宮的方向行駛而去。

高順似乎是想通了什麽事,他試探性地問張遼道:“文遠,你也是被陛下召入宮中的?”

張遼點了點頭:“是,隻是不知陛下深夜召我何事。”

“去西涼的事,也有你一份?”

張遼聞言一驚:“陛下也讓伯平去了?”

高順重重點頭。

張遼似有所悟:“難怪,難怪。”

少時,輜車停下,二人隨同典韋和許褚一同入宮。

偏殿之內,除了劉琦本人之外,賈詡也在。

“來了。”劉琦見二人到了,微微一笑:“白日間有些事情,未能細說……故而深夜召你們前來,就是專門讓賈都護告訴你們,此番讓你們隨同他一起去武威郡的真正目地。”

張遼疑惑地道:“不是涼州叛羌複起麽?招我等前往平叛嗎?”

賈詡慢悠悠地道:“平定叛羌,安撫邊郡隻是其一,但是咱們此番西行,要做的事怕是很多……具體個中細節,目前朝中也隻有老夫與陛下知道,咱們這一走,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隻怕都是回不了中土的,你們心中可是要有個準備才是,若是誰後悔了,趕緊現在就跟陛下說。”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格局

三年,五年……十年?

張遼和高順彼此吃驚的對視了一眼。

劉琦在旁邊樂道:“賈卿,莫要嚇唬他們了,咱們要做的,是功在千秋的大事業,你跟他們仔細說說,可莫要讓文遠和伯平想歪了去。”

賈詡輕輕地咳嗽一聲,隨即慢悠悠地將他們西向大拓進的策略宏圖,詳細地向兩個人做了一番陳述。

身為並州邊郡戰將,曆來也不過是跟隨著主公打打殺殺,建功立業……這一次他們與賈詡西向,雖然十有八九還是幹大大殺殺的活,但這次征伐中所蘊藏的深意卻大不相同。

這是功在千秋,足矣名揚史冊的大事!

賈詡說完之後,便見劉琦轉頭看向他們,道:“有些戰略,知道的人不需要很多,傳出去終歸不是好事,當下對此事知情的,隻有咱們四個人,朕和賈卿已是下定了決心……你們覺得如何?是否想要與朕一同做成這件大事。”

張遼和高順沒有說話,但他們藏在袖中的手卻已經攥成了拳頭,且隱隱之間似還開始顫抖了起來。

劉琦繼續道:“朕雖然會鼎立支持你們,但這西進的大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的,且當中涉及的東西也很多,各種手段都要用上,當然了,這當中最操心的人,或許就是賈卿,法孝直和李儒……但你們也必然會異常辛苦,行事也會困難異常,你們若是誰不想參與,朕也不會勉強,可以現在就與朕說明,朕再另擇人選便是了。”

劉琦的話還沒等說完,便見張遼和高順兩個人已經是單膝跪倒在了地上。

兩個人一起向劉琦施禮。

張遼道:“某等皆是降將,卻能夠得到陛下這般看重,讓我等擔此重任,足見陛下對我等的信任……陛下如此相待,我等又豈能後退,自當竭盡全力,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高順道:“陛下的宏圖大誌,實在是令順心折,順此生能夠遇到陛下,實乃是天大的幸事……在遇到陛下之前,順前些年真是白活了,為了陛下的大業和抱負,為了大漢的昌隆,臣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人這一輩子,都是想做點實事的,特別像是張遼和高順這樣的人物,自然是想要尋找一個能夠讓他們完全施展的平台,能夠證明他們能力的地方。

而劉琦這次,給了他們一個巨大的舞台,一個完全能夠讓他們放開手腳的地方,甚至可以說,這個平台給了他們兩個人巨大的壓力。

張遼和高順都有敏銳的軍事嗅覺,劉琦的大事若是真的做成了,他們兩個人的功業,或許比肩衛青和霍去病。

就算是比不了,但要留名青史也足夠了。

想想就激動的渾身顫抖。

“好,朕今夜把你們召進來,就是想跟你們說些真心話,也想跟你們表達一下朕的抱負,朕不是拘泥於眼前之利的人,朕要做的是宏圖偉業,朕的胸中有淩雲的壯誌,但要達成目標,朕需要和朕一樣的誌同道合之人。”

兩個人聽了劉琦的話,當場就要表態,卻被劉琦舉手阻攔住了。

“朕不想聽你們的表態。”

頓了頓,劉琦認真地看著張遼和高順:“至於兩位愛卿是不是和朕一樣的誌同道合之人,朕會通過你們的實際行動來看的。”

張遼和高順顯得是異常激動,他們急忙再度向劉琦行禮參拜,甚至都有些口不擇言了。

特別是高順。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陡然明亮了。

他從呂布和劉琦的身上,清楚的感受到了一樣東西的差距,而且這個差距幾乎是無法填平彌補的。

那就是格局!

劉琦的格局是何等的寬大,與他相比,呂布眼中所看到的那些東西,實在是太狹隘了。

直到這個時候,高順才真正明白,誰才是他真正應該效忠的人。

而且他自己更清楚,效忠大漢天子,對於自己對呂布而言,並不算背叛。

從他和呂布一起投降到了劉琦的麾下之後,高順輔佐呂布的任務就已經結束了。

他已經輔佐呂布,為他找到了一個最好的歸宿。

至於在這個歸宿之中,呂布要怎麽活,那已經是他自己的問題了,與高順再無關聯。

他現在要為自己而活。

兩個人隨後在典韋和許褚的引領下,回去了,但他們現在的精神頭與來之前完全不同。

他們的眼神此刻已經充滿了目標,充滿了鬥誌和希望。

“看來,此二人已經是壓抑的太久太久了。”賈詡長歎口氣:“邊郡武將,再怎麽做,也不會得到大漢朝正統人士的側目和真正尊重。”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後不會。”

劉琦彈了一下身上的灰塵,然後抬頭望著張遼和高順二人離去的方向,緩緩道:“這世上的人,活的不就是個誌氣麽?朕保證跟隨朕的人都會活的有誌氣,但前提是他要是個硬骨頭的人。”

賈詡嗬嗬一笑,道:“隻是不知道江東那位有硬骨頭的年輕人,現在如何了。”

……

“啪!”孫策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上,對周瑜怒目而視:“公瑾,你這是何意?你讓我投效劉伯瑜?還不如殺了我!”

周瑜搖了搖頭:“伯符,他是天子,陛下……大漢正統,就算是文台公,如今在江東也是尊其號令行事,你如此執迷,時間長了,下場是不會好的……伯符,你還需得給孫家找一條後路。”

“難道你忘了你我當日在淮南所立的誓言了嗎?”孫策猛然站起身來,衝著周瑜咆哮道:“你我兄弟,是要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的!”

半晌之後,方聽周瑜長歎口氣道:“伯符,什麽是大事?”

孫策抿著嘴,未回答。

“造大漢的反,當皇帝……是大事嗎?”

孫策咬牙道:“我沒有這麽說。”

“伯符,你如此說,倒也不是不行,但首先,你要看這個反能不能造,若是漢室衰微,群雄逐鹿,天下不寧,蒼生疾苦……那這個反咱們可以造,你甚至可以成就如同高祖一般的帝業!”

“但是如今呢?當今天子智勇兼備,手段極高,隻要是天子轄境,皆民殷國富,人心思定,在這樣的大局之下,你造反算什麽?當趙高嗎?難道遺臭萬年,為天下人所唾棄,也是大事?”

“**平天下是大事,難道保國安民就不是大事了?你不能為了你胸中的抱負,毀了孫家,讓孫家絕後……你知道嗎?”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孫策的選擇

周瑜的話如同刮骨鋼刀,字字誅心,深深地刺到了孫策的心中,讓他難以自已。

他的雙手緊緊攥拳,巨大的力道甚至讓他的掌心隱隱有些滲血。

孫策的臉色漲的通紅,他緊緊地盯著周瑜,眼白之中隱隱出現了血絲。

相比於孫策的激動,周瑜的表情則顯得異常平靜,但他的目光卻沒有絲毫的退讓,亦是緊緊地盯著孫策,不過卻很柔和。

“公瑾,你變了!”

孫策半晌後終於開口:“原先的你,並不是這樣!”

周瑜聞言苦笑:“或許吧,然不是我變了,事實上……是這個世道變了,如今這個天下已不似原先那般殘破,萬民思定,我們想稱雄一方已是不可能了,伯符,其實我想要的並不多,我隻是想和你一展胸中抱負……難道當個中興之臣,不可以麽?”

孫策沉默了半晌之後,最終緩緩坐在了原地。

“容我三思吧……公瑾,你走吧。”孫策衝著周瑜揮了揮手。

周瑜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孫策卻已經是不想再聽了。

他衝著周瑜再次用力的揮了揮手,態度異常堅決。

周瑜歎了口氣,隨即拜辭。

……

皇宮,後花園。

劉琦坐在後園之內,看著荀攸,蒯越等人送來襄陽發明的新型織布機。

這是經過荊州工坊多年來,不斷實踐、不斷探索、不斷糾錯,所製造出來的新型紡車。

在荊州工坊大力發展製造之前,大漢朝的紡車錠子數目主要為兩到三個錠子,但是現在荊州通過多年的研發和精鑽,新型的紡車已經達到了五個錠子。

當然,就目前的生產力來說,還是不夠。

依照劉琦的設想,若是能夠將宋元之際擁有幾十個錠子的水利大紡車製造出來,那漢朝在手工織布業的生產力就會大程度地提升,同時也就擁有了足夠向外傾銷服飾的能力。

“比正常民間所用得到織布機,效率能快上多少?”劉琦轉頭看向蒯越。

蒯越作揖道:“回稟陛下,根據荊州工坊匠人的測算,比我大漢正常所用的織布機,效力最少也要高出一倍。”

劉琦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最好……把相關的匠人全部調入京師,官器署成立之後,這些人都要在京任職,給予秩俸,告訴他們,隻要他們能夠繼續有所成就,別說是給官職,給秩俸,就是給他們封侯建國,也不在話下。”

“臣遵旨。”

“陛下!”

花園外,一名宦官來到了劉琦的麵前,道:“陛下,中都官曹周瑜已至。”

劉琦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隨後,便見周瑜在宦官的引領下,來到了劉琦的麵前。

“臣周瑜,拜見陛下。”

荀攸轉頭道:“陛下,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劉琦點了點頭,道:“有勞兩位愛卿。”

周瑜急忙向荀攸和蒯越兩位上官見禮,二人亦皆還禮。

待二人離去之後,周瑜方轉頭看向劉琦。

此時此刻,周瑜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捏。

“陛下,臣前往伯符那裏回來,向陛下複命”

劉琦淡淡笑著,沒有說話。

他站起身,走到那台織布機前,用手輕輕的摸著。

少時,卻聽劉琦突然吩咐宦官道:“將這台襄陽製造的新型織機,給皇後送去,離了荊州也有一段日子了,此物也算是可以安慰一下皇後的思鄉之情。”

“諾。”

宦官們隨即上前,將織機抬走。

劉琦看向周瑜,道:“他不答應?”

“嗯,並不是不答應,伯符其實對陛下早已是心服,隻是伯符一向傲氣,秉性剛烈,心中服了嘴上卻也不認輸,他對臣說要考慮考慮……”

“啊,哈哈,沒事,那就讓他考慮吧……不過,公瑾,自傲和是否有異心,這可是兩種情況,你一定要拎得清啊。”

“陛下放心,伯符乃是明大義,知大禮之人,絕不會做那叛逆之事。”

劉琦點了點頭:“朕相信你說的話,但朕得親自測試一下才能放心。”

周瑜聽了這話,頓時心頭一緊。

劉琦走到他的身邊,道:“伯符不想為朕所用,倒也無妨,朕胸中能藏萬物,難道還容不下一個孫伯符?隻要他安分守己,不作出忤逆之事,就算他不為朕所用,朕也會容他,甚至朕還會給讓他做一個富家翁,三代無憂,隻不過……”

劉琦拍了拍周瑜的肩膀:“隻不過,他不可以給朕添麻煩。”

周瑜忙道:“陛下放心,伯符不會的。”

“朕已經命孔明,給你找了個差事,需要你外出去弘農公幹幾天。”劉琦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

周瑜聞言頓時愣住了。

好端端的,這個時候讓他外出公幹……莫不是要?

“陛下!”

劉琦伸手擋住了他的話頭:“宮外有車馬在等著伱,你出去直接上車,過一段再回雒陽來。”

周瑜的胸口此刻猶如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他明白,劉琦這是要出手試探孫策,同時將他支出雒陽,不讓他在雒陽城為孫策通風報信。

若是孫策經過了這次考驗,或許即使他不願意為劉琦效力,那劉琦也無所謂。

但若是孫策真起了忤逆之心……

周瑜的喉頭一滾,心下忐忑不安。

該說的話,他已經對孫策全說過了。

伯符啊伯符,現在是關鍵時刻。你可莫要犯傻啊!

……

這段時間以來,士徽,士頌,士幹三兄弟和袁譚的關係相處的越來越融洽,幾個人私下裏,總是時不時的就聚在一起,研究天下大事。

而士徽和袁譚,毫無疑問的成為了這個小組織的頭目。

他們聚集在一起的主要目地,變成了如何快速的讓袁譚返回河北,繼承袁紹的家業,成為河北和中原的霸主,若此,其他幾個士家子弟,也就有了希望。

而這幾個人當中,士徽是真心實意與袁譚合作,但士頌和士幹,則是士燮所暗中操縱的,而士燮的身後,站著的人是劉琦。

劉琦給予了士頌和士幹能夠充分取得袁譚信任的契機,他會時不時的向士燮透漏一些關於雒陽的軍政大事,然後在通過士燮轉達給袁譚一些以他這個角度得不到的訊息。

長此以往,袁譚對士家兄弟的依賴,就開始逐漸增強了。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雒陽中間人

當然了,同樣都是人質,為什麽有些訊息士家兄弟會知道,袁譚就不知道,這會不會讓袁譚有所起疑?

劉琦針對此事也考慮過,答案是不會。

士燮和士壹兩個老家夥如今在雒陽給人的表現,就猶如劉琦的舔狗一樣,以劉琦的角度,對兩條順從的狗多加恩惠,這對外來講,絕對是說得通的。

有這兩個老家夥做基礎,士家得到的訊息比袁譚要多,而袁譚在雒陽就猶如睜眼瞎一樣,而從父親那裏得到各種消息的士家兄弟,就變成了袁譚的耳目。

隨著時間的流逝,袁譚開始逐漸離不開士家兄弟了。

……

“袁兄,雒陽這裏,針對河北那邊有了大動作!”

見士頌說的信誓旦旦,袁譚頓時好奇了起來。

“君知曉了何事,還請相告。”袁譚拱手問道。

士徽和士幹都有些莫名其妙。

怎麽我們都不知道有什麽針對河北的大動作,他卻知曉了?

士頌的表情有些洋洋得意:“不瞞袁兄,此事乃是我前日與叔父飲酒時,私下從他那裏探聽出來的,旁人可是絕對不知道的。”

士徽聞言哼了哼:“你有什麽話就快說!還特意賣什麽關子?”

士頌嘿然一笑:“不瞞兄長了……前一段時間,劉玄德奉命出了雒陽,諸位可知此事?”

士徽皺著眉頭:“這事我好像聽到過一點風聲,好像是劉玄德奉陛下之命,外出往關中募兵。”

“募兵是假,當使者才是真!”士頌信誓旦旦地道。

“當使者?”其他三人頓時一驚:“當哪裏的使者?”

袁譚最先反應了過來:“難不成,是去河北鄴城為使?”

士頌搖了搖頭:“袁兄隻是猜對了一半,劉玄德去河北不假,但卻並未出使鄴城。”

“那他是往……”

“太行!”

一說完這話,袁譚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然後,便見他從原地站了起來,開始在廳堂中來回的轉悠。

“糟了,糟了!若是劉伯瑜果然聯合了張燕,則河北有傾覆之危,我必須趕快通知父親!”

士頌言道:“袁兄……這裏可是雒陽,你身邊根本就沒有可用之人,如何能將消息放出去啊?”

士幹亦道:“袁兄還是小心一些的好,若是被天子發現,隻怕兄長性命不保啊。”

袁譚急道:“那難道,我們知道了信,就在此處坐守什麽都不做麽?別忘了,回頭河北一旦勢危,你們一輩子就得窩在這裏仰人鼻息了!”

士徽突然開口道:“袁兄勿急,某倒是有一個人選,或許可有大用!”

袁譚趕忙追問:“什麽人選?”

士徽道:“前一段時間天子大宴,某在宴席上認識了一個人物,此人乃是大司馬張允的嫡係,叫做楊鬆,昔日天子清洗朝堂,此人便是劊子手,據說被他冤枉整死的人可是無數。”

士頌咧嘴道:“兄長,你這推薦的是什麽人選啊?大司馬手下的人會幫我們這豈非笑談。”

士徽哼道:“你們懂什麽?我當時在宴席上,這楊鬆就與我暗中交談,說是對外若有難事,他可以代為相傳,而且還是絕對保密。”

士幹驚詫道:“他為何要這麽做?”

士徽冷笑:“這個姓楊的極為貪婪,每每向外麵送書信一封,都要錢三百萬……我送過一次。”

“什麽!”還沒等士徽說完,便見士頌氣的直接跳了起來,道:“他怎麽不去搶!”

“人家就是不用搶。”士徽冷冷地道:“你可以選擇不送。”

“兄長讓他送信給誰了?”

士徽淡淡道:“送給南陽的一位故人,昔日我遊曆南陽時相識的。”

“花了五百萬錢?”

“嗯。”

士幹咧咧嘴:“兄長如此行徑,豈不是禍害錢財,這若是讓父親知道了,恐為不美。”

士徽哼了哼:“說你沒有遠見,你還真是鼠目寸光……這五百萬不過是用來試探的,後來我那南陽故友回信之後,告訴我信的漆封完好,並無破損……看來這楊鬆要的錢財雖多,但信譽還是有的。”

袁譚聞言恍然:“士兄花了五百萬錢,試探出了一個可以送信的安全路子,是麽?”

“正是,當然,為了穩妥起見,袁兄這封信我們不送往河北,也是送給我那位南陽故友,然後讓我那位故友派人代轉往河北,兄長看可行否?”

袁譚聽到這裏,自然是萬分感激。

他急忙對士徽道:“多謝兄長一番美意,那此事就拜托兄長了……至於錢的方麵,不是問題,袁某在此孤身一人,什麽都沒有,但就是有錢。”

……

兩日後,張允帶著楊鬆進宮,來到了劉琦的麵前。

看著桌案上封著那張封漆的木匣,劉琦不由樂了。

“士家人讓伱送往南陽的書信,你給朕做什麽?朕可不是那偷窺他人秘密的小人……你該送哪送哪去吧。”

楊鬆忙道:“陛下莫要戲耍臣,士頌和士幹已經將袁譚和士徽密謀的人說了,臣哪還敢給他們送信,這不是捋陛下的虎……哦,不,龍須麽?臣縱有天大的膽子,也萬萬不敢啊。”

劉琦聞言,哈哈大笑:“你倒是弄了一個賺錢的活計,替雒陽這些人質送信,你倒是真有財商。”

楊鬆聞言,臉色頓時一紅,“嘿嘿嘿”的幹笑。

張允怒其不爭的狠狠白了楊鬆一眼,氣道:“貪得無厭的東西,什麽錢你都賺!”

劉琦衝著張允擺了擺手,道:“不要責備他,若不是楊愛卿與士徽私下有這個交易,咱們哪能得到這個有禮信息?說起來,此事倒也是愛卿替朕分憂解難了。”

楊鬆被劉琦說的麵紅耳赤,忙道:“臣,臣願意將所有袁譚和士徽給的錢財上交太倉!”

劉琦哈哈大笑,搖頭道:“這都是你賺的辛苦錢,朕怎麽好拿走呢……錢你留下吧,隻是有事的時候,提前告訴朕一聲就行。”

楊鬆一個勁地點頭道:“是,是,臣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張允對劉琦拱手道:“陛下,依陛下之見,這封信當如何處置室?”

劉琦隨意地一擺手:“無所謂,直接將那信送去他那南陽朋友那去……不過有些事,要派人跟他那朋友說清楚,至於他那個朋友想要怎麽選擇,就讓他自己決定就是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不能收心

劉琦講話的精神,張允領悟得十分透徹。

不管士徽在南陽的那位朋友與他的關係有多麽密切,但大漢皇帝派去向他施壓,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知道應該怎麽選擇。

要是為了選擇幫士徽和袁譚,執意跟朝廷鬧翻,當叛臣與天子對著幹……反正不到半年前,雒陽那邊剛剛殺了一批造反的士人和他們的三族家眷,一萬多人的鮮血,還在雒陽城外南郊的土地上散發著血腥味呢。

張允身為大司馬,用兵的本事並不算是最好,但在雒陽諸臣中,論及恐嚇要挾,嚇唬別人,他的手段不說在司隸,便是放眼整個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厲害。

……

楊鬆將士徽交給他的書信,派人送往南陽,隻不過送這封信的隊伍,聲勢頗為浩大。

一百名全副武裝的衛士署衛士!

這一百人到了南陽,幾乎沒怎麽費勁,士徽的那位“至交好友”就立刻表態——為了國家,我們願意放棄那些所謂的狗屁朋友。

陛下讓我們怎麽出賣朋友,那我們怎麽出賣就是了。

……

七日之後,士徽接到了南陽那邊“摯友”傳來的消息,說是對方會幫他們將信息送往河北,請他放一萬個心就是了。

士徽得到了消息之後,如釋重負,隨即向袁譚稟明了此事。

袁譚得到了消息之後,甚感安慰。

能夠結交到士家這樣的朋友,著實是自己天大的幸運。

而就在這個時候,士幹向袁譚提出了一個更加讓他心動的要求。

“袁兄,依照在下之見,那江東孫伯符,似乎對劉琦亦深以為恨,至於其父孫堅目下在河北和雒陽之間,兩邊搖擺不定,左右為難,若是能夠將孫策拉攏到我們這一邊來,待袁兄執掌河北,與雒陽對立之後,孫策或許會成為袁兄用來牽製荊州的一大臂助。”

“孫策?”

袁譚聽了這話,不由低頭細細沉思。

少時,卻聽他緩緩開口道:“孫策這個人雖然年輕,但名望頗隆,我也聽說過此人頗有勇武,此人性格剛烈,甚是類父,我們能說服他為友麽?”

士幹言道:“兄長放心,聽聞那孫策和孫堅一樣,極重麵皮,他當年在荊州,被諸葛亮和劉磐、黃敘等人所敗,為劉琦所生擒,落在雒陽為人質,可謂是貽笑天下,以某看來。他心中定是恨極了皇帝,隻要我們善加相勸,他定會與我們合作。”

袁譚雖然有些心動,但還是有些猶豫。

士幹卻道:“袁兄若心有顧忌,大可不必出麵,先由我前往試探,若是此事可行,咱們再做計較,如何?”

袁譚重重地點頭道:“既如此,那就有勞士兄了,不過還需多加小心,還是先看準了那孫策的心意,再做計較不遲。”

……

隨後,士幹找了個機會,去拜會孫策。

孫策雖然是個耿直的秉性,但智謀過人,士幹雖然沒有明說自己的目的,孫策還是能夠聽懂他的話中之意。

但孫策卻沒有立刻答應他的要求,畢竟他也要謹慎的保護自己。

所以,雙方第一次交流,隻是淺嚐輒止,彼此試探,各自隱藏鋒芒。

但是大家彼此心中都有了個數。

士幹在見過了孫策之後,隨即又找士徽,士頌等人去與袁譚商議。

通過這次接觸,他們大概知道了,孫策是有希望勸服的。

不過需要徐徐圖之。

隨後,士幹又設了一個局,他邀請孫策與他一同射獵。

雒陽城中的權貴,大家平日裏的交流活動就是那麽幾樣,喝酒、耍酒瘋、跳舞、找女人……再不就是射獵。

相比於其他的項目,一向以武為長的孫策自然是更喜歡射獵的。

而士幹特意製造了一次巧遇。

在和孫策一同射獵的那一日,袁譚和士徽等人也正巧出去射獵,而雙方射獵的地點,則就是在雒陽城南外三十裏的那處圈圍獵場。

當孫策和袁譚,士徽,士頌等人巧遇的時候,他的心中一下子就清明了。

孫策的智慧不弱,他瞬時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這是借著射獵巧遇的機會,想要再次與某溝通啊。

對於孫策而言,他心中對這次巧遇,也並不反感。

他順水推舟的與袁譚等人一同射獵,隨後又一同在林中烤火,同食獵物,一同暢談瑣事,極是快慰。

當然,這一次他們隻是彼此相互了解,並沒有深談,在射獵同食之後,孫策與袁譚便各自告別。

在臨行之前,他們還彼此約定了下一次共同射獵的日期。

……

袁譚和士徽,孫策的這些動作,毫無疑問都通過士幹傳到了士燮那裏,而士燮自然又屁顛屁顛的將這些事統統稟告給了劉琦。

聽完了士燮的匯報之後,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愛卿辛苦了,你們父子勞苦功高,朕心中甚是感激。”

“能為陛下效力,乃是臣等的榮幸。”

“愛卿辛勞,朕今日就不多留你了,你早些回去休息,若有什麽事,及時向朕稟報。”

“諾。 ”

士燮向劉琦拱了拱手,隨即告退。

“唉……”士燮走後,便見劉琦無奈地搖了搖頭:“孫伯符啊,你終歸還是對朕有異心。”

劉琦的另外一側,矗立著許褚,他隻是侍奉在劉琦身邊,一言不發。

“仲康,你說朕待孫策不薄吧?他雖然是朕的俘虜,但朕一直卻以座上賓的待遇對待他,他難道一點都不感激?袁譚稍稍給他點臉色,他就傾向過去了?”

許褚撓了撓自己脖子,露出一副苦相。

“陛下想的這些事,有些高深,陛下都思慮不明白……臣就更思慮不明白了……但臣想,以孫策這般的年紀,不論陛下怎麽對待他,他都不會念陛下的好。”

“就因為他被朕生擒過?”

“陛下,您沒被生擒過吧?”

劉琦聞言頓時一愣。

“陛下沒被生擒過,那又如何能感覺得到那些被生擒過的人的屈辱呢?臣也沒被抓過,所以臣也說不準。”

劉琦愣了好一會之後,隨即笑了。

“唉,還是你說到了事情的關鍵……罷了,有些人是無論如何也降不服的,既然降不服,那朕就不能留他……孫家也不能留。”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兩波使者

就在劉琦暗中觀察孫策的行為之時,劉備等人已經悄悄的潛入了並州,進入到了太行山脈東側附近。

太行山脈占地極廣,橫跨並,冀,司隸等數州之地,山高險峻,雜草叢生,易守難攻。

或者說根本不用守,若非舉十萬兵前來圍剿,小股兵力進入太行山或許自己就能給自己轉悠丟了。

當然,大軍前來雖然找不到張燕,但使者想要見黑山軍主帥,還是不難的。

雖然沒人知道張燕具體藏身於太行的何處,但若是見不到他,張燕又如何與各方勢力討價還價,商議籌碼呢?

劉備先前在幽州,替劉虞打仗的時候,也曾派人與張燕接觸過,多少也知道一些與黑山軍接洽的規矩。

黑山軍在太行山外的最外側,其實是有許多據點的,這些據點中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依附於黑山的老弱之民,他們不習慣在山脈之中過走山涉水的生活,因而黑山軍就讓他們在山外安居耕種,並使他們成為了與山脈中黑山軍對外接洽的第一線聯絡群體。

類似於袁紹這類諸侯牧守或是地方縣署想要通過這些人來對付張燕,也不可能,因為他們隻是負責傳話和應對外人,具體關於張燕本部在山脈中的情況,他們是一無所知。

若是攻擊了他們,反倒是會引起張燕的警覺。

太行山內,每半個月就會派些人出來,到各個村寨走上一圈,看看山脈外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劉備和簡雍自然便是居住在了這個村寨之中。

“呸……嘔……”

簡雍使勁地吐了一口,驚詫地望著碗中的食物:“這是什麽啊?這米裏摻了什麽啊?”

劉備一邊往嘴裏塞,一邊緩緩地道:“應該是摻了煮過的草和葉……”

“啊?這、這怎麽吃啊?”簡雍有些無可奈何的扔下了木勺:“這裏的人,已經淪落到這般地步了?”

劉備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木勺,道:“憲和,你這些年在荊州待的太舒服了,難道你忘了,當年咱們涿郡鬧蝗災,鬧兵亂,還有上穀和漁陽被鮮卑襲邊的時候,別說吃草了,吃死屍吃孩子,不都是常事麽。”

簡雍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麽,但很快便見他的臉色暗淡了下來。

隨後,便見他長出口氣,搖了搖頭沒有做聲。

劉備環首四顧,看著寨子中,那些從兩人麵前往來路過,一個個麵容枯槁,一身破敗的山民。

“咱們在荊州待的太久了,久到以為荊州那樣的豐樂之土,才是大漢朝的真實麵貌。”

簡雍長舒口氣:“如此說來,當今陛下,真的是大漢朝的救世之主了?”

劉備捋著須子,笑道:“陛下是不是救世之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陛下確確實實是救下了無數的齊民氓首……若無陛下,大漢朝每年餓死的人,至少要比現在多上兩倍,乃至於三倍。”

就在二人說話之間,一名穿著破敗的氓首匆匆來到劉備的麵前,對他道:“使者。”

劉備轉頭看向他。

“平難中郎將的人來接二位使者了。”

劉備站起身,對那氓首道了聲謝,然後將碗中的麥皮草湯一飲而盡,隨後便與簡雍一同跟隨那人向寨子門口走去。

寨子門口站著幾名殺氣騰騰的壯漢,一看便是黑山的軍士,看他們的狀態,似應還是軍中有職位的。

“汝便是雒陽的使者……劉玄德?”

“正是。”

“平難中郎將說了,你的主子是皇帝,你若來此,必有詔書隨身攜帶……詔書呢?”

劉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詔書給你,你看的懂嗎?”

那漢子臉色一紅:“至少認識個樣子!”

劉備衝著簡雍伸手,簡雍便將一卷打了封漆的木桶遞送了過去。

劉備衝著那壯漢揮了揮:“可以了?”

“打開!”

“打開?打開了之後,這印可就封不上了,回頭萬一你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我可不會在你家中郎將麵前保你的命。”

那壯漢聽了這話,雖表情不變,但氣勢明顯弱了幾分。

“好,你們隨我走吧。”

劉備轉過頭,衝著簡雍笑了笑。

簡雍雖然沒有說話,但表情頗是敬佩。

……

太行山脈中的道路毫無疑問,既陡峭又蜿蜒曲折,而且分支非常的多。

他們沒有刻意隱瞞劉備和簡雍入山的路線,因為劉備他們根本記不住。

七拐八拐之下,第一次進山的人就懵了。

在山中行了兩日,他們來到了一處山寨前。

與想象中的不同,這處山寨真的是很簡陋,甚至非常小,別說是執掌十萬軍隊,百萬民眾的張燕了,便是河北隨隨便便找一個山賊頭子,他的寨子也一定會比這個地方恢宏。

不過劉備心中清楚,這地方不可能是張燕真正的棲身之地,最多不過是黑山的一處前哨陣地,想來張燕為了見自己,專門挪到了這裏。

劉備和簡雍進了大寨,在黑山軍的引領下,來到了寨中正廳。

張燕站在正廳中,一臉嚴肅的看著進入了正廳的劉備,他的樣貌很瘦,有些駝背,雙手很長,比劉備被人要長,他的腿也很長,小腿很粗,似乎與身材比例不協調。

但劉備的眼光很毒,他隻是大概看了看張燕的身形,就知道他身手不凡,特別是他粗壯的小腿,足矣證明此人的腿部力量極強,爆發力也絕非常人可比。

“漢左將軍劉備,奉天子之命,特往太行來見平難中郎將……張將軍,久仰大名,咱們雖然沒有見過,但也算是神交已久了……幸會,幸會!”

“玄德公,久仰大名了!”張燕哈哈大笑:“張某不過是一山野村夫,今何其有幸,能夠迎接到兩波大漢朝的使者?唉,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呀!”

“兩波?”簡雍聞言不由皺眉。

劉備卻不以為意,目光從張燕身上轉移到了正廳的側麵。

那裏此刻矗立著另外一波人,與正廳內穿著破舊的黑山軍顯得格格不入。

一群人站在那裏,都是衣著華貴,護送的軍士則是身披銳甲,頗為英武,為首的一名中年人,還手持節杖,站在那裏對劉備怒目而視。

“鄴城來的?”劉備微笑著問對方道。

為首的使者並不搭理劉備,隻是不滿的看向張燕道:“張平難!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張燕哈哈大笑,一臉不解地看著那名河北使者:“我沒什麽意思啊?這是我的地頭,你們兩波人各自上門前來拜會,怎麽反倒是問起我來了?”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吹噓的玄德

張燕的樣子挺欠揍的,麵容上滿滿的都是毫不掩飾的得意神色。

倒也是不怪人家得意,大漢朝的兩名皇帝,別管誰真誰假,都派人前來與他接洽,換成誰,誰不得搖頭晃腦的得意兩天?

這說明什麽?說明自己很重要!

鄴城的使者聞言氣的臉色通紅,他伸手一指劉備,言道:“張平難,你若是還真有心受封於我家陛下,現在就將這個偽皇帝的使者斬了,則萬事好商量!如若不然,恕韓某先行告辭。”

這名使者,乃是鄴城尚書台的仆射韓闋,奉天子劉袛……哦,應該說是奉袁紹之命,前來招降張燕的,結果不成想,還未等嘮幾句話呢,就與劉備等人碰上了。

簡雍聽了韓闋的話,不由勃然大怒。

他厲聲喝道:“哪裏來的宵小之輩,居然敢這般放肆!”

劉備伸手擋住了簡雍的話頭,微笑著向他搖了搖頭。

隨後,便見劉備看向張燕,衝著他拱了拱手:“張將軍若是想殺劉備,劉備便即自刎,絕不勞煩將軍麾下的將士。”

張燕哈哈大笑道:“久聞玄德公乃是北地雄豪,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說罷,便見張燕轉頭看向韓闋:“韓仆射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人家玄德公和你一樣遠來是客,都是我黑山的貴人,他一來你就讓我殺他,卻是將我黑山的麵子置於何地?”

韓闋的表情不善,但此處乃是黑山軍的地盤,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是深吸口氣,將不滿忍了下來。

劉備笑嗬嗬地對韓闋道:“韓仆射,咱們此番前來,不過都是效命各自的君主,既然是使者,就沒必要去做那些打打殺殺的事,畢竟那是戰場上應該做的,可這裏,並非戰場!”

張燕聞言,眼睛頓時一亮:“不錯,這裏可不是戰場,你們兩家有什麽恩怨,可莫要在我這裏解決!”

韓闋哼了一聲,隨後道:“張將軍,那某可就要繼續宣讀陛下的旨意了!”

張燕伸手示意道:“請講!”

韓闋清了清喉嚨,隨即開始大聲的朗讀他家皇帝下達的聖旨。

聖旨的大概意思,是敕封張燕為平南將軍,左權侯,兼轄黑山軍所有兵馬,並送張燕麟趾金,錦緞布帛,名馬寶甲等等。

劉備在一旁,鎮定自若,充耳不聞。

簡雍悄悄地靠近了劉備,對他道:“將軍,袁紹對張燕,倒是下了血本啊!”

劉備微笑著點頭:“不錯,確實是不少給予敕封,張燕這一次算是賺的盆滿了。”

“將軍,你說怎麽就這麽巧,咱們來見張燕偏偏就碰上了袁軍得到使者,該不是張燕有意安排的吧?”

劉備低聲道:“當然是他安排的,雖然咱們兩方碰巧一起來見他,但若是張燕不想讓咱們與韓闋相見,完全可以先讓咱們居住在別的寨子,或是晚一兩日再見咱們,而他偏偏故意讓他們與韓闋一塊站在這裏,擺明了就是故意要給兩方施壓。”

簡雍恍然地道:“將軍是指,張燕想讓雙方互相競比,給他開出更加優越的條件?”

劉備點了點頭,道:“唉,黑山軍的首領,精明的如同一個商人,嗬嗬,果然是不同尋常。”

簡雍言道:“咱們的條件,對張燕而言,似乎不及袁紹開出來的條件豐厚啊,這……能行嗎?”

劉備自信地笑道:“放心吧,肯定沒問題的。”

韓闋言之鑿鑿的給張燕開出了一大推的優秀封賞和待遇,然後將那份詔書向著張燕遞送了過去,笑盈盈地道:“張將軍,請領旨吧。”

張燕並沒有著急伸手接旨,而是慢悠悠地轉頭看向劉備,臉上露出了笑容。

“玄德公,你再說說?”

韓闋的臉色一下子漲紅了。

他端著聖旨的手就這樣被張燕晾在了半空中,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顯得頗為尷尬。

強犧讀犧。這黑山賊好生無禮。

劉備微笑著將那上了封漆的木桶遞給了張燕。

“備來之前,不曾像是韓仆射準備的那麽充足,隻有這麽點東西,也就不當眾念了,實在是有些獻醜……陛下說了,張將軍是我們的朋友,朋友之間,有什麽惠利,直接名言即可,不必過多的走形式。”

劉備這話,讓張燕感覺頗為受用。

張燕出身黃巾,並不是士族門閥之流,且常年行於山中,對於袁紹這種望族喜歡做麵子的行事風格並不喜歡。

而劉備這個人,本身就擁有巨大的親和力(昭烈皇帝的魅力值在東漢末年足可位列三甲。)

再加上他說話辦事沒有架子,不以朝廷使者自居,一張嘴就是‘朋友’,讓張燕頗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張燕笑嗬嗬地伸手接過劉備手中的木桶,扯開封漆,看向裏麵。

那裏麵是一卷厚厚的縑帛。

“你家皇帝的聖旨,可沒有鄴城的正式啊。”張燕笑嗬嗬地道。

劉備搖了搖頭:“張將軍誤會了,這不是聖旨。”

說罷,便見劉備伸手取過那卷縑帛,地地上鋪開。

縑帛很大,撲在地上,上麵大致繪畫者各州各郡的地圖,同時在荊州、益州、關中、司隸以及涼州部分地區,畫著一麵又一麵的小旗。

張燕不明所以地看著劉備:“此乃何物?”

劉備笑道:“此乃京中畫匠臨時勾勒出的地圖,頗有些潦草,還請將軍勿怪……至於這上麵畫旗的地方,乃是陛下已經完全推廣了攤丁入畝,徭役改製的地方。”

製大製梟。劉備笑看著在場的眾人,道:“諸位想來應該對陛下的治民之政,有所了解吧?陛下改製之後,口賦和算賦全部取消,所有的稅收全部以擁有田地的數量來計算,也就是說,有田的人越多,那需要交付的稅越多,而沒有田地的人,則不需向朝廷繳納一毫。”

劉備說這話的時候,廳中的黑山軍將領,全都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張燕則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劉備。

隨後,便見劉備又從木桶中倒出了稻種:“諸位想必都聽說過吧?這就是我們陛下在南境大力推廣的鎮西稻,經過改良試種多年,已經可以達到一年三熟的,且量產相比普通水稻大大增加,憑借這個稻子最為支撐,我大漢倉稟豐盈,百姓安居樂業,凡陛下所管轄之地,皆為人間樂土。”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殺人者,劉備也

劉備繪聲繪色的給廳堂內的人講述著劉琦是怎樣廢除人頭稅,大力推廣鎮西稻等種種事跡。

張燕滿麵笑容的看著劉備,表情雖和善,可心中卻將他一頓痛罵。

這個劉玄德,也委實太不是個東西了,當著自己手下人的麵說這些,這讓自己一會怎麽拒絕他?

袁紹倒是給了張燕本人不少好處,又是封官又是封侯的,但是對張燕手下的那些渠帥以及他們所管轄的軍士,卻隻字未提。

這也是正常的,黑山軍中人大部分都是在各縣生活不下去,放棄了戶籍身份入山脈討生活的,屬於黑戶。

而袁紹手下的人大部分是各大族的首領精英,他們大量的兼並著貧農的土地,而致使他們無法生存入山。

說白了,黑山軍就是他們一手創造的。

如今要他們拿出政治資源或是土地資源來安撫這些人,又怎麽可能?

給張燕一個人好處可以,難道他手下的十萬黑山軍和百萬氓首,都要在河北安頓?開什麽玩笑。

但河北解決不了的事情,雒陽方麵能解決。

劉琦推行的政策,卻是能夠在根本上解決矛盾的。

現在劉備當眾替劉琦吹牛,張燕的手下都在這聽著,若是張燕當眾拒絕劉備,轉向袁紹,回頭事情在軍中傳將開來,勢必會引起動**。

要知道,黑山軍也並不是鐵板一塊,各部雖然都歸張燕統轄,但各部渠帥都有著相對獨立的權限,他們手下的將士就猶如他們的私兵。

若是真有機會,未必不會有人冒出想要取代張燕的想法。

當然了,劉備也並不隻替劉琦吹噓,該應諾張燕的將軍之位,侯爵之位,他還是要給的。

在聽完了劉備的許諾之後,張燕的嘴角終於露出了笑容。

如此這般,卻是對自己,對手底下的人都有個交代了。

張燕聽完劉備說完之後,背著手漫步走到了自己在正中的座位旁,問周圍的手下們:“爾等以為如何?”

張燕的手下們也不傻,黑山軍百萬人眾若是歸於河北,最終的結果還是回去繼續被那些豪強望族盤剝,那跟不回去有什麽區別,以後不還是得奔回黑山?

黑山軍的諸位渠帥,都有綽號,平日裏彼此也都以綽號相稱。

但是黑山軍的綽號並不是那麽好聽,跟水滸傳中的梁山好漢的綽號沒法比……什麽呼保義,玉麒麟,智多星一聽就是很上檔次。

比如張燕身形輕盈,善於跳躍,因而被人喚做“飛燕”。

有眼睛特別大、雙眼皮的,就喚做“李大眼”……亦稱“李大目”。

還有長相尖嘴猴腮,嗓門大的,叫“張雷公”。

反正這些名字,起的都是歪歪扭扭,要品味沒品味,要氣勢沒氣勢,實在是跌份的很。

當下,便見李大目站了出來,對張燕道:“渠帥!依屬下之見,雒陽的朝廷方才是當今天下之正統!畢竟,雒陽的皇帝,是由滿朝公卿和太師劉虞共同推舉出來的,可謂是天下正宗。”

韓闋在一旁聽的麵紅耳赤,衝李大目喝道:“你這蠻賊,此言是何道理,難道是欺辱我河北無人乎!”

李大目哼道:“你家的皇帝,原先不過是東海王,後被袁紹和曹操強行接到鄴城擁立為帝,那袁紹和曹操害死先帝,形同叛逆,我家渠帥要是跟了你家皇帝,豈不為天下人所唾棄!”

“不錯,李渠帥此言甚是。”

“鄴城的皇帝,可是名不正言不順。”

“兄弟們,你們都忘了,當初袁紹是怎麽對待我們的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隻把韓闋氣的滿麵通紅,一時間不知當如何是好。

“你、你、你們!你們這群賊子,竟然出言侮辱陛下,侮辱丞相!”

說到這,便見韓闋猛然轉頭,看著張燕,喝道:“張將軍,這就是你們黑山的待客之道嗎?”

張燕的表情陰沉,他咧嘴笑了笑,道:“韓公勿怪,張某雖然是黑山軍的大渠帥,但各部都以各家渠帥為尊,說我是黑山軍的統領,實則就是個來回串線的而已,他們想說什麽,我實在是管不得,也管不了……大家不過是有一說一,你要覺得不對,反駁他們便是!”

韓闋狠狠地一甩袖子,道:“張將軍,我可提醒你,你今日若是拒絕了我,休怪丞相起傾國之兵,**平你們黑山賊窩!”

張燕並沒有被他嚇到,他與袁紹交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實話實說,張燕是打不過袁紹,但袁紹想要滅了張燕,也屬實是不太可能。

對於韓闋的話,張燕也不過是隨便聽聽,根本不在意。

不過一眾黑山渠帥卻都火了。

白繞大步上前,衝著韓闋怒吼道:“再敢胡言,信不信我宰了你?”

韓闋冷笑一聲,邁步上前,冷冷道:“那你就動手試試?可別光說不練,”

他這一步邁出去,話一說,反倒是把白繞鎮住了。

畢竟是袁紹的使者,黑山軍的一眾渠帥也不過是隨意出口嚇唬一下,真要讓他們殺了袁紹的使者……他們還真就是沒有這個膽量。

就是有這個膽量,卻也沒有必要。

但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劉備邁步向前,冷冷地對著韓闋道:“韓公如何聽不得真話,還在此出言譏諷?未免失了使者風範,就算你家皇帝乃是偽帝,但好歹也是劉氏宗親,如何連基本的禮數都沒有教給你?”

韓闋心中本就不爽,起因全都是這個劉備,如今見他出言譏諷自己不由勃然大怒。

他‘唰’的一下子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用劍尖點著劉備的咽喉。

一旁的一眾人看了,皆是大吃一驚。

張燕的眉頭一聳,道:“韓公,這是我黑山的地頭,不是你們鄴城!你是我的客人,劉玄德也是張某的客人,還請你放下佩劍,莫要玩火!”

劉備卻是麵色不變,微笑道:“把劍放下,不然你會後悔的。”

韓闋本來也沒想對劉備動手,隻不過是想嚇唬他一下,張燕適才開口,他心中就有些話後悔了,本想收起寶劍……不想劉備譏諷的表情和語氣,反倒是勾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這劍他還偏就不放下了。

“我若不放,又能怎地?”韓闋陰冷冷地道。

劉備緩緩地伸出了三根手指,道:“我數三聲。”

“一。”劉備落下了一根手指。

“二。”

“三。”

韓闋哼了哼,笑道:“你能怎地……”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劉備一伸手, 突然奪下了對方的長劍。

然後便見劉備反手一劃,便見一道寒芒刮過了對方的脖頸。

隨後,便見韓闋的眼眸頓時睜大了。

一排淅淅瀝瀝的血珠順著韓闋的脖頸流了下來。

隨後,在眾人的驚詫地眼光中,他的身體轟然向後倒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劉備甩了一下劍上的血珠,冷冷地看著那幾個韓闋的侍衛。

“回去告訴袁本初,殺人者,劉備也。”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烹殺

劉備的舉動,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震撼到了。

乃至於一時之間,那些人全都有些看傻了眼,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燕瞪著大眼睛,喘著粗氣,雙拳緊緊攥住,似有上去打殺劉備之意。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跟隨韓闋來這裏的護衛出手了。

“大膽賊子,竟敢傷害我家韓公!”

一名護衛唰的一聲拔出佩劍,就奔著劉備走過去,抬手就砍。

劉備的身體微沉,隨手一揮,長劍的劍尖又輕飄飄的劃過了那名護衛的咽喉。

瞬時間便見那名護衛的身形一滯,瞪大著雙眸緊緊地盯著劉備,狀態和剛剛被殺死的韓闋如出一撤。

韓闋的身後總共有六個人,此刻死了一個,另外五個也按耐不住了,他們各自拔出腰間佩劍,向著劉備衝了上去,誓要與他同歸於盡。

劉備很是隨意的揮舞著場間,在場中如同閑庭信步一般。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劉備的劍每揮舞一下,都會讓一個人倒地,而以這種速度他連殺四個人,幾乎就是瞬息之間的事。

最後一名護衛,則是被劉備一腳踹到在地,用劍尖抵著其喉嚨,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平靜。

“回去告訴袁紹,說殺人者,劉備是也。”劉備又重複了一句適才的話。強犧讀犧

隻不過,這話雖然是說了兩遍,但效果卻完全不一樣。

第一遍的時候,劉備雖然殺了韓闋,但在眾人看來,他也不過是出其不意而已。

但是當劉備殺了這五個人,矗立在那名僅剩的侍衛麵前時,效果就已經是大不一樣了。

誰能想的到,劉備居然這般勇猛!

從表麵上來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張燕適才想要去揍劉備,但此時此刻,卻也不敢輕易動手了。

那倒在地上的侍衛麵色鐵青,咬牙切齒地死死的瞪視著劉備,最終便見他長出口氣,道:“劉玄德是麽?很好!我一定將今日之事還有你的原話,原原本本的向陛下和丞相稟報!”

說罷,便見他從地上站起身來,又看向張燕:“張將軍今日之所為,我也會如實向丞相稟報的!還請將軍莫要後悔。”

張燕哼了哼,將頭扭開,瞅都不瞅那名侍衛,狀態頗為傲嬌。

那使者站起身來,向著張燕拱了拱手,隨後便轉身離去了。

表麵上看,他似乎沒有什麽害怕的樣子,但細細品來,卻發現,他連同伴的屍體都扔在張燕這裏不管不顧了。

那使者走後,張燕不由勃然大怒,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劉備的麵前,抬手指著張燕,整隻手似乎都在顫抖著。

“劉玄德!今日若不殺你,張某渠帥的威嚴何在?你安敢在我麵前,擅殺我的客人!”

劉備麵色如常,道:“張將軍,此人無禮,屢次出言侮辱你我兩方,甚至還以劍抵人,何等的囂張跋扈?此人不殺,你我兩方顏麵何存?”

“休要說那些無用之言!你心裏巴不得挑撥我和袁紹的關係……劉玄德,你別以為你挑撥了某和袁紹,我就會親善於你家!告訴你,張某大不了誰也不搭理,誰的麵子也不給……來人,給我烹殺了他!”

張燕的話方落,便見渠帥白繞急忙道:“將軍不可,劉玄德適才的舉動雖然不妥,但實在是對方欺人太甚了,劉玄德縱然不殺他,我等亦是不會饒過韓闋此人!”

李大目道:“劉玄德為渠帥出頭,渠帥若是殺他,恐會墮了我黑山軍的名頭,還請渠帥三思。”

張燕冷笑道:“難道我不管不顧,任憑他如此囂張的在我麵前殺來拜訪我的使者,黑山軍的名頭就有了?”

“這……”

“諸位渠帥,多謝你們的好意,備今日之舉,實在是因看不過鄴城使者的跋扈,但終歸備還是是失禮在先,觸到了張將軍的名頭,也挑釁了黑山軍的威勢……實是罪不容誅,備願以死謝罪,隻請張將軍不可因備一人,而絕了陛下對將軍的情誼,不知將軍可能允否?”

張燕眯起了眼睛,道:“我若允之,你待如何?”

劉備朗聲道:“還請將軍架鼎煮水,備願以跳入鼎中任憑將軍煮烹,以解將軍之恨!”

“好!伱若果有此膽氣,張某便接受你家皇帝的敕封,甘心為其驅馳!”

“一言為定!”

“來人,架鼎煮水!”

……

很快,便見山寨外麵的空地上,一架大鼎被黑山軍的士兵們架了起來,鼎中煮熟了沸水,水蒸氣順著山風飄**,大鼎中的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泡,蹲在旁邊煮水的軍士們,此刻都被熱的大汗淋漓。

“稟渠帥,水煮好了!”

張燕嗬嗬一笑,轉頭看向劉備,一伸手道:“玄德公,請吧!”

劉備絲毫不懼,向著張燕點了點頭,道:“還請渠帥勿要食言。”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再說了,這裏有我黑山軍這麽多的渠帥和軍士為證,難道我還會特意騙你不成?你把我張燕當什麽人了?”

“好!”劉備慨然應諾,當即邁開大步,向著大鼎走去。

簡雍麵色蒼白,他急忙伸手抓住劉備的袖子,激動道:“玄德!不可啊,咱們為了什麽,何苦做到這般地步?”

劉備伸手將簡雍的手從自己的袖子上撇了,義正言辭地道:“為了天下,為了漢室江山……我死之後,與黑山繼續洽談的事,就交給憲和你了。”

簡雍的眼眸中不由露出了眼淚,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隱隱地似有鮮血流出。

劉備衝著他笑了笑,便向著煮沸的鼎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來到了大鼎旁邊,劉備毫不猶豫的爬上了梯子,然後張開雙臂,就要向著鼎中跳。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張燕的臉色驟然變了。

這是真要死啊?製大製梟

張燕急忙大叫道:“玄德公且慢!張某還有話要說……都還愣著幹什麽啊?趕緊去攔住他啊!”

隨著張燕的話音落下,便見李大目,張雷公,白繞等人一起衝上去,連攔帶抱的將劉備從沸騰的大鼎邊拽了下來。

張燕親自上前,衝著劉備作揖,正色道:“玄德如此胸懷,如此豪傑行徑,真英雄也,我若殺你,豈非讓天下人嗤笑?那我還算個人嗎?玄德公,張某在大廳設宴,為玄德壓驚……請!”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驚變

張燕命人攔下來了劉備,並在大廳中設宴款待劉備和簡雍,而一眾隨張燕在此的黑山軍主要渠帥們都坐陪。

劉備這一次在黑山算是出大名了。

當著張燕的麵殺了袁紹的使者和護衛,然後毫不畏死,主動提出讓張燕烹殺他,甘心為了兩方和平而犧牲——這件事已經有了流傳青史的價值了。

劉備如此流氓的行徑……不!是如此豪傑的行徑,很快就得到了一眾黑山軍渠帥的青睞。

這些人都是從底層起來的大老粗,他們不喜歡讀經學玩禮節的。

他們就喜歡彪悍的!

劉備這一手玩的特別溜,他們很喜歡。

宴席上,每一名黑山軍渠帥都去跟劉備敬酒,而劉備來者不拒,管他是誰敬的酒都照喝不誤。

他這樣的行徑,黑山軍的將士就更加中意他了。

渠帥李大目,甚至還委婉的提出……想邀劉備哥哥黑山入夥。

當然,劉備拒絕了。不過這也並不影響他和黑山軍渠帥們建立的情誼。

一場酒宴結束之後,劉備和簡雍二人醉醺醺的返回了張燕為他們準備的居所。

回了居所之後,適才還是顯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劉備,一下子就變的精神了起來。

他倒了一盞水,‘咕嘟咕嘟’的使勁喝了起來。

簡雍在一旁看著恢複了精神的劉備,不由長歎口氣,唏噓不已地道:“玄德,你今日之舉,委實是嚇死我了。”

劉備用手擦了擦嘴角,道:“嚇死你?我才是被嚇的心驚膽裂!”

劉備此刻的態度和表情,與要跳入大鼎之中和適才在正廳中的談笑自若完全不同。

他的臉上,此刻是毫不掩飾的緊張與後怕。

劉備整整喝了一壺的水,最終原地落座,長出口氣。

“憲和啊,先前我差點以為,今天我就回不來了。”

看見劉備驚懼後怕的表情,簡雍不由露出了苦笑。

“玄德,你既害怕,為何還要特意讓張燕造鼎煮水?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嗎?得虧那張燕臨時反悔,不然你死的豈不是冤枉?”

劉備使勁地搖了搖頭:“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我若是不這麽走,隻怕咱倆現在都已經是身首異處了。”

“為何?”

“我殺了袁紹的使者,逼著張燕與我們聯合……按道理來說,張燕也確實是更傾向與我們聯合,特別韓闋死在他的地頭,他想與袁紹和解基本就是不可能了,因此選擇我們是他最好的出路……但他絕不可能這麽簡簡單單的就範。”

“你的意思是,你殺了韓闋,折損了張燕的顏麵,他必須要找回來才是?”簡雍若有所悟地道。

劉備點了點頭:“正是此理,張燕身為黑山渠帥,但麾下各部卻份不同屬,黑山各軍皆有各方渠帥把持,這些渠帥都是粗人,難保不會有人已經盯上了張燕的位置,若是我們殺了袁紹的使者,張燕就這麽容易放過了我,怕是回頭他的名聲和威望就會受損,而難保不會被手下心有叵測之人盯住,所以,他必須得讓我給他個說法。”

“所以你才主動要赴死?”簡雍恍然。

“不這麽做不行啊。”劉備無奈地歎息道:“隻有這樣做,黑山軍眾渠帥才會覺得我乃豪傑之士,而張燕也才有了一個放過我,同時又不落麵皮的理由。”

“你就不怕他真的把你煮了?”

強犧讀犧。“怕啊!”劉備笑嗬嗬地道:“但怕又有什麽用呢?我若是不這麽做,就是必死,但這樣做,多少還有活的機會。”

“玄德,你大可以不必殺了韓闋,你為何要執意殺了韓闋,陷自己於這兩難的境地?”

劉備聞言沉默了,半晌之後,方見他露出了笑容。

“因為殺了他,張燕跟袁紹就徹底斷了,哪怕我這條命真的丟在此處,對大漢朝也是值得的。”

簡雍聞言,長長地歎息口氣。

“真的不知道伱到底是怕死,還是不怕死了。”

劉備聽了,哈哈大笑。

……

兩日後,劉備與張燕交流妥當,隨後便帶著張燕的親筆書信與獻禮,返回司隸去見天子劉琦。

但劉備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們離開黑山軍的轄境,回返司隸的路上……已經有一支兵馬,悄悄地盯上了他們。

不是黑山的兵馬,也不是袁紹的兵馬,而是南匈奴的一股分支騎兵。

……

而此時此刻的雒陽,孫策在與士徽,士袛兄弟等人見過麵之後,彼此之間逐漸交往甚秘。

而且經過了幾番試探,孫策發現士徽和袁譚確實是發自真心的想要結交自己,同時他們也是發自內心的對劉琦不滿。

而袁譚和士徽也發現了孫策對劉琦有恨意。

終於,隨著時間的推移,接觸的加深,信任的加深,孫策與袁譚和士徽等人終於走上了一條道路。

他們的行動,卻全都在劉琦的掌控之中。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周瑜回到了雒陽。

劉琦將周瑜召進了皇宮,將士幹和士袛兄弟對自己所透露的訊息,全都原封不動的告知了周瑜。

而周瑜在聽到這一切之後,沉默了。

周瑜是聰明人,他自然是知道劉琦將自己遣出雒陽的目地,就是為了考驗孫策,看看他到底會不會謀反。

如果孫策經受住了袁譚和士家人的引誘, 以劉琦的性格,一定會對他施以重用。

但如果孫策反叛……

現在這個時候,周瑜知道,自己再做什麽努力也都是白費了。

“你打算怎麽做?”劉琦在將一切告知周瑜之後,隨即問他。

周瑜沉默半晌,方才緩緩開口:“如果,臣現在去提醒伯符,讓他收手,陛下會取伯符性命嗎?”

“如果你在朕的位置上,你會怎麽做?”劉琦將身子向前靠了一靠:“公瑾,你告知朕,在這件事上,朕可曾做錯了什麽?”

周瑜聞言不由苦笑。

這就是讓他心中最為尷尬,也是最為心痛的。

劉琦沒有做錯任何事,從始至終,荊州方麵一直都沒有主動向孫氏發起任何挑戰,即使是孫策入了雒陽為人質,劉琦也一直想給他機會,想要啟用他,收服他。

但孫策自己就是不開竅。

劉琦身為大漢朝的天子,對反賊能這麽有耐心,已算是仁至義盡了。

周瑜想挑劉琦的毛病……但他挑不出來。

“臣不會去提醒伯符,也不會叨擾陛下的計劃,臣也會一直忠心耿耿的為陛下效力……臣隻有一個請求。”

“讓朕饒孫策一命?”

“是……請求陛下開恩。”

“可以,朕願以答應你,但他被朕留下的,隻有性命,他今生今世都離不開雒陽了,朕隻能讓他當一個富家翁,衣食無憂一世,但這一世都不會有自由,你覺得可以嗎?”

製大製梟。周瑜咬了咬牙,最終狠心的一點頭:“行!”

第一千零二十章 分稅

周瑜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皇宮,心中難過的感覺無以複加。

在曆史上,周瑜與孫策的關係猶如親兄弟一般,孫策死後,周瑜為了孫家的基業甘為附翼,終其一生都在為孫氏的事業而拚死奮鬥。

當然,這裏麵有孫策和周瑜的關係要好的原因,但同時,也有他們的事業,完全符合他們身後家族彼此的利益關係。

在這個時代,每一個人多做的事情,都不可能完全是為了自己,宗法家族的利益才是他們行為的最大驅動力。

周瑜的家族也是三公之門,家族龐大,時值漢室衰微,各方割據,皇權旁落,幾乎沒有任何的話語權,而身為地方望族的龐然大物周氏一門,必然要為自己的家族做打算,每一位家公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家族在自己的手中轟然倒塌。

身為兩千石豪門,乃至於擁有三公人物的周氏一族更是如此。

而以周氏家族的地理位置上來看,他們在和南方的一位軍閥進行全方位的捆綁,進行利益輸出是一個曆史走向的必然。

就算是沒有孫策,能夠在揚州站住根腳的其他軍閥,也必然會成為周氏一門的效力對象。

孫策與周瑜是有生死至交之情,但周瑜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的原因更深一層,是因為孫氏擁有一統揚州,將周家捆綁的巨大能量。

但是現在……漢室並不衰微,皇權依舊穩固,劉琦中興大漢,漢家天下昌隆,並未倒塌。

在這種情況下,三公之門的後人周瑜,會傾向於誰?

要知道,周氏一族,三公之門的昌隆……這個三公可是大漢朝的,與皇帝對向,這個三公之門的名頭,還要不要了?

這就好比一個本來出身於大漢朝國防部長家族的少爺,雖然與一個地方武裝性勢力、黑惡集團的流氓公子關係要好,除非是這個國防部長負責的國家完了,這個家庭確實需要另謀出路。

孫策跟周瑜的關係是非常好,但僅僅是要好的關係,還不足矣讓周瑜將整個家族進行利益捆綁。

以周瑜現在的角度而言,他想做的,其實是想拉孫策一把,把孫策從流氓群體裏拽出來,讓他成為和自己一樣的國家級上層高端人士。

但孫策不領這個情。

雖然心中非常難受,但周瑜也無可奈何了。

……

年底了,各郡的上極吏開始陸續來京,接受中央對地方的考核,同時上報各郡各地今年的財政報表以及收入。

各地上記吏進入中央之後,中央一邊對他們進行考核,一邊頒布大漢中樞下一個年度對地方改革需要實施的政令。

其他的政令倒是勉強還好,但對於稅製方麵,朝廷和地方進行了嚴格的劃分。

而這一次的劃分,中央方麵幾乎占據了七成的稅收,而地方隻有三成。

這件事,早在一眾上計吏抵達雒陽之前各郡郡守就已經得到了通知。

隻不過,當時地方郡守給中央朝廷的回複是有各種各樣的難處。

其實這也正常,治政的主要花銷都落在了地方,但大頭的分稅落在了中央,地方的錢少了,管的事卻一樣沒少,這讓地方郡守的官員如何能輕易接受?

當然,中央也不是沒有出主意,地方要錢……可以!寫揍呈,向中央統一要。

這算是什麽事?

原先在地方明明可以很簡單就順水推舟的事情,如今卻要反複向中央打報告才能做,這使地方的財政權限,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毫無疑問,財政使用受限,這就等於壓榨了地方的權力,加強了中央的集權。

地方自然是不願意的。

於是,這件事來回磨蹭了半年,也沒有完全的落實。

直到這一次年終上計,朝廷通過這次上計,向地方郡縣徹底表態!

這地方財稅的劃分,是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由不得地方推脫不執行。

……

“各郡的計吏針對分稅政策,作何表態?”

劉琦一邊撫琴,一邊問站在他下方的荀攸。

身為帝王,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也要懂得附庸風雅,畢竟這是這個朝代的特色。

特別是劉琦的貴人中,有一個是當世第一操琴大家蔡琰,有她親自指點,劉琦的琴技自然是突飛猛進的。

很快,便見劉琦一曲操完,荀攸站在下方,便開始一個勁的鼓掌。

“好琴技,好琴技,陛下的琴藝果然高明!讓人如醉如癡,實非凡俗可比。”

“連你也會拍馬了。”劉琦站起身,無奈地搖了搖頭:“公達,你身為執政首臣,切不可助長諂媚之風。”

“陛下對自己實在是太嚴苛了,臣隻是據實而言,絕無欺瞞。”

“各郡的計吏對分稅製的態度如何?”

荀攸搖了搖頭:“自然是能想到的,基本都是抵觸,找尋各種借口不想施行。”

“嗬嗬,權力這種東西, 下放容易,想要收回,那可就難了,朕估計各郡的太守在派上計吏來朝廷之前,就已經作好了應對的措辭。”

“陛下,地方暫時都不想施行,此事是否需要暫緩?”

“不行!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朕的政令,不允許任何人更改!”

“諾。”荀攸急忙拱手。

“年關之後,就讓劉曄、滿寵、張鬆三人,一人向荊州、一人向益州、一人向關中司隸,一個郡一個郡的走,給朕將分稅製逐郡落實,哪個不應,就地收拾了。”

荀攸聞言道:“如此行事,是要派兵護送?”

“他們三路,每人派一萬精銳隨行,著徐榮、馬休、甘寧三員大將分別隨行。”

聽劉琦這般安排,荀攸知道他這次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落實分稅了。

強犧讀犧。“陛下放心,臣與大司馬議定之後,過完年立刻辦理此事。”

“嗯,愛卿費心了,告訴滿伯寧他們,不需手軟,必要的時候,可以采取一些激烈手段,朕甚至可以允許他們殺雞儆猴,但前提是把事情給朕辦妥了。”

“諾。”

製大製梟。荀攸領命之後,似是又想起了一事。

“陛下,其實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隻是因為年底上計的原因,各郡來人頗多,陛下又一直緊盯分稅的事情,臣恐惹陛下分心,故而沒有向陛下稟明。”

“什麽事?”

“稟陛下,北麵傳來消息,劉備在拜訪黑山返回的途中,為人所襲,如今受了重傷,正在司隸邊境調養。”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探 傷

一聽劉備受了重傷,劉琦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他快步走到了荀攸的麵前,臉如寒霜,聲音隱隱之間聽著似有些瘟怒。

“怎麽回事!誰敢傷我皇叔?哪個狗賊,朕必要將他碎屍萬段!”

劉琦的聲音很是暴怒,饒是荀攸也很少見到劉琦這樣的憤怒,一時間竟被震懾在了當場,呆愣楞地不知如何作答。

“說啊!是不是張燕那賊廝!”劉琦厲聲又怒吼了一句。

荀攸這才回過神兒來,急忙道:“陛下息怒,不是張燕,據簡雍的回報,劉備在黑山軍中殺了袁紹的使者,與張燕險些交惡,但張燕最終還是接受了陛下的示好與敕封,表示願意臣服,左將軍是在回返雒陽的途中,被人偷襲導致重傷的。”

劉琦聽到這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袁紹的使者死了,張燕如果不給袁紹一個說法,那基本上雙方必定交惡,張燕在這種情況下,應該不會再對己方動手,他黑山軍再牛,怕也是沒有能力,同時應對天下兩大勢力的。

如此說來,偷襲劉備的人,隻有可能是袁紹一路的兵將。

“可知是何人行事的?”

“簡雍回報說,對方雖然藏匿頗深,但劉備卻也能看出對方應該都是南匈奴的人。”

“匈奴人……”劉琦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果然是袁紹幹的好事。”

“臣也是這樣想,袁紹此獠可惡,他一定是聽說使者被殺,又不好親自動手報仇,便故意安排匈奴人去襲玄德,雖然世人皆知南匈奴目下依附於袁紹,但卻並無真憑實據,如此我們縱然想以此向袁紹發難,也沒有正當的理由。隻因無人能夠證實此事乃袁紹所為。”

劉琦沉吟了一會,道:“公達此言在理,但這事絕不能這麽算了……朕的皇叔,不是誰想傷就能傷的。”

“陛下的意思是?”

“朕沒有理由去打袁紹,但這事終歸是匈奴人做的吧?朕收拾匈奴,總行了吧?”

荀攸遲疑了一下,道:“陛下,南匈奴和烏桓依附我大漢多年,如今北疆之地,常年與我大漢對峙者,鮮卑之也……匈奴和烏桓都是可以爭取的對象,如今他們雖然依附於袁紹,但日後若是我們能夠**平河北,這些人還是可以爭取的。”

劉琦搖了搖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朕覺得,朕沒有必要非要對他們多做顧忌,眼下既然有理由動手,朕為什麽不動手?他們和鮮卑是一丘之貉,強的時候叛變,弱的時候就依附,本質上沒什麽區別……皇叔現在何處?”

強犧讀犧。荀攸忙道:“就在雒陽往北三百裏處,為了躲避匈奴追襲之人,受了傷還強挺著返回了司隸邊境,但眼下卻著實不能再行進了。”

劉琦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了。”

……

雒陽往北三百裏處,劉備一行人正駐紮在此。

其實以劉備的本領,斷然不會輕易被匈奴人傷到,隻是為了保護簡雍,對自身的防範減弱,因而中了對方三箭。

得虧劉備內裏穿著大漢製鐵坊新製造的軟甲,同時外麵還披著厚厚的甲胄,如此方才沒有丟了性命。

但即使如此,還是有一支利箭入肉,險些傷及髒腑,讓劉備受了不少苦。

這樣的傷勢,在這個時代其實是很危險的,因為醫療水平的落後,破傷風、細菌性感染等症狀在受傷的人身上都會出現普及,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致人死亡。

“咳咳咳!”

簡雍正在給躺在獸皮上的劉備喂水,劉備虛弱的喝了幾口之後,一下子就嗆到了。

簡雍嚇了一跳,急忙用手帕去給劉備擦拭。

擦完之後,他要繼續喂,卻見劉備擺了擺手,虛弱地道:“不喝了,不喝了……喝不動了。”

簡雍見劉備如此虛弱,眼圈不由紅紅的,若不是他極力控製,隻怕淚水都要落下淚來。

“唉,若非為了保護我,玄德豈能受此重傷。”

“嗨!”劉備見狀不由氣笑了:“你可休要在我麵前做這幅小兒女狀,我瞅著膩歪……這匈奴人沒射死我,我倒是先讓你給氣死了,咱好歹也是北地幽州兒郎,可別莫要丟人現眼。”

劉備越是這麽說,簡雍這心中越是難受。

“唉,我這趟出來為使,什麽作用都沒起到,反倒是累你照顧……”

“說那些作甚?咱們不是同鄉麽?幫襯一把,不是正常的!”

“可是……”

“好啦,莫要膩煩我,我死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帳外一個粗大的嗓門順著寒風傳入帳內。

“兄長,兄長!”

聲音由遠及近,很是熟悉,熟悉到讓劉備驚訝。

“這,這是翼德的聲音……”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帳篷的簾子被掀開了,緊接著,一個魁梧的身影攜裹著冷風衝進了帳內。

“兄長!”張飛跑到劉備的身邊,蹲下身體,急切地觀察著他。

隻是看了一會之後,張飛瞬時間就憤怒了。

“哪個天殺的混賬, 將我兄長害成這樣!俺非將他碎屍萬段。”

劉備見狀不由苦笑道:“翼德,你如何來了?”

“是朕帶他來的。”

話音落時,便見帳篷的簾子再次被掀開,又從外向內走進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劉琦,而另外一個則是隨行的關羽。

關羽雖然沒有像是張飛表現的那樣激烈,但眼眸中的關切神色卻也異常濃厚

他走到劉備的身邊,仔細觀察著劉備的麵色。

劉備雖然臉色蒼白,但精神頭還算有,並無萎靡之色,看起來性命無憂。

關羽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陛下!”

劉備見了劉琦,便要從獸皮上起身行禮,卻被劉琦擋住。

“莫要動。”

隨後,便見劉琦轉頭衝著帳外喊道:“將東西快搬進來!”

侍從們將從雒陽運來的木板搬進帳內,用極快的速度搭建成了一個床榻,然後在上麵鋪上厚厚的獸皮毯子,將劉備從地上攙扶起來,讓他躺在**,隨後又為他蓋上了厚厚的被子。

製大製梟。另有火盆在帳內熊熊燃燒,不一會帳篷內便溫暖了起來。

劉琦接過簡雍手中的水碗,走到劉備的身邊,道:“皇叔,朕先喂你喝點水,我帶了醫官來,好藥材朕也帶來了,稍後讓醫官給你診治,你不能遠行,朕就在這裏為你治傷,知道你能動起來,朕再派人送你回雒陽。”

說罷,便將勺子遞送到了劉備的唇邊。

這一次,換成劉備的眼圈有些發紅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推了他們

“陛下如此對待臣,臣……真是不勝惶恐。”劉備努力克製住自己,沒有讓自己的眼淚滴出來,隨後便含住了劉琦遞送過來的湯勺。

劉琦又盛了一勺子水,遞送到了劉備的唇邊,這一下子劉備徹底繃不住了。

他的眼淚順著麵頰緩緩滴落。

“皇叔受苦了,朕在來之前,就已經聽人說了皇叔在黑山軍中之所為,皇叔為了促成張燕歸附大漢,甘冒奇險,手刃韓闋,又不畏生死智激張燕,如今張燕肯向我們歸順,都是皇叔立下的功勞。”

劉備搖了搖頭,道:“陛下過讚了,陛下為大漢的改變做出的貢獻,天下人皆有目睹,備身為宗室中人,雖遠不及陛下,卻也合該獻上一份力量。”

劉琦讚賞地點頭道:“果然,還是皇叔是個忠臣啊……漢室宗親若都能如同你我一般,咱們劉氏天下,何愁還會被外人覬覦?”

張飛在旁道:“大兄,你且說是何人害你?俺將他全族斬盡殺絕!”

劉備苦澀一笑,道:“匈奴人。”

“哪個部落的匈奴人?”

劉備聽了這話,有些被氣笑了。

“三弟,南匈奴的部落很多,又皆長於騎射,那支匈奴騎兵各個手持長弓,身穿皮襖,胡子拉碴,模樣跟一個人刻出來似的,我哪裏又分得請是哪些匈奴人對我動的手?而且南匈奴王庭曆來便是依附於袁紹,此事怎麽想,怎麽就是袁紹所為。”

張飛氣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他總不能單槍匹馬殺入鄴城,去弄死袁紹吧?不可能的事情。

“嗐!氣死俺了!”張飛惱羞成怒地重重跺腳。

袁紹他夠不著,匈奴那邊,也不知是誰害的他兄長,連凶手是誰都不曉得,這仇怎麽報?

劉琦卻對張飛道:“稍安勿躁。”

隨後,便見劉琦轉頭看向劉備,道:“皇叔在此安心養傷,這三箭之仇,由朕來給你報!”

劉備聞言大驚:“陛下此言何意?”

關羽在旁道:“兄長,實不相瞞,陛下這一次前來司隸,不但是帶了醫官和藥物來看望兄長,同時還帶著某與翼德,另有呂布、趙雲、典韋、許褚……外加精騎五千!”

劉備驚詫地轉頭看向劉琦。

“匈奴人動了皇叔,朕找不到凶手,那朕索性就不找,朕現在從司隸的邊境的王屋山,直接往西河郡一站一站的打,從浮山打到洪洞、從永安打到平陶!這一路上,所有的匈奴部落,朕挨個鏟平,我看南匈奴王庭那邊,到底願不願意給朕一個交待!”

劉備聽了這話之後愣住了。

隨後,忙聽他道:“陛下,不可啊!臣一介莽夫,如何能勞陛下親自為朕遠征?再說區區匈奴,何必陛下親自臨陣……雲長,翼德,由他們去,足矣!”

劉琦卻搖了搖頭,道:“你放心,朕已經做足了充足的準備,如今已是年關時節,大漢朝各地都已經偃旗息鼓,到明年春深之前,一般都不會動兵,袁紹出身望族,更是謹遵節禮,除非萬不得已,所以不會用兵,而我這邊,也針對皇叔被匈奴人所傷的事情,派使者前往鄴城與其辯理,袁紹見了朕的使者,一時半刻也不會想到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等他反應過來時,匈奴在汾河沿岸屯紮的部落,基本上都會被朕打殘了。”

劉備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劉琦擋住了他勸諫的話頭,繼續道:“皇叔不必勸朕,朕除了要替皇叔報仇之外,還想順便看看張燕的誠意,從此往河西,期間要經過王屋山與太嶽山脈,這片地域名義上雖然是袁紹管轄,但實際上袁紹並不能控製,實際能夠縱橫此地之人乃是張燕,張燕若是真心相助,則必會在朕北上進攻的期間,為朕提供支持,但若是他不願意,則說明此人首鼠兩端,不願意得罪袁紹,不可信任。”

劉備聞言,方才恍然道:“陛下心思縝密,著實是令臣敬佩……不過事關重大,陛下還是要小心保護好自己,以免出現問題。”

劉琦哈哈大笑:“放心,朕已經做了周密的部署,更兼有你這兩位賢弟,和呂布趙雲、典韋許褚六員大將隨朕,天下何人可以從他們六人的手中傷到朕嗎?”

劉備細細一琢磨,好像還真就是這麽個道理。

“皇叔,好生養傷,朕一定給你討要個說法!”

……

而另外一邊,劉琦的使者又前往黑山去見張燕。

劉琦親自寫了一封書信,並命使者為張燕送上了一大批的蜀錦、茶葉、白瓷等硬通貨,以為張燕願意歸附漢朝的賞賜。

但劉琦送來的禮物,讓張燕覺得很是燙手。

“這姓劉的,一個接一個的,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劉琦劉備都是一樣,竟給老子找麻煩!”

張燕在讀過劉琦的書信之後,惡狠狠地將信箋扔在桌案上,一張瘦削的臉龐氣得跟豬腰子似的……紫紅紫紅的。

一旁侍立的左髭丈八。

這也不是本名,屬於綽號。

和李大眼、張雷公的綽號一樣,左髭丈八這個綽號的意思也是從外貌上而來的,其大義是說他左麵的胡子有一丈八那麽長。

很明顯,這個綽號就有點吹牛逼的意味了。強犧讀犧

不錯左髭丈八的兩邊的胡子確實有點不對稱。

他左麵的胡子,明顯比右邊的長了好幾公分,一麵長一麵短,也不知道他的胡子就是這麽長的,還是特意修飾出來的。

“渠帥莫要惱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張燕揉了揉太陽穴,氣道:“前番,一個劉備弄死了袁紹的使者,如今劉琦又來信,要清繳王屋山往西河一路的匈奴部落,讓我派人為向導,這不是擺明了要徹底斷絕我與袁紹之間的關係嗎?”

左髭丈八勸道:“渠帥,其實您跟袁紹的關係,自打劉備斬殺韓闋之後,就絕無恢複的可能,且袁氏中人一直視我黑山為心腹大患。”

“話雖這樣說,但一直被姓劉的這麽牽著鼻子走,我心中委實不甚痛快。”

左髭丈八試探著道:“那以渠帥之意……咱們就回絕了雒陽朝廷的使者,如何?”

一句話,直接給張燕噎住了。

回絕?

怎麽回絕?製大製梟

已經把袁紹得罪死了,難道事到如今,連劉琦那邊也得罪了?那黑山軍可就算是徹底玩完了。

張燕深吸口氣,道:“丈八,這給漢軍當向導的事,就由你代我前往,務必小心謹慎,務必不要讓他們挑出什麽毛病。”

“諾。”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張,許

劉琦在安撫了劉備之後,便開始準備沿著王屋山脈奔著河西的方向走,去挨個拾掇南匈奴的部落。

而張燕那邊,也派來了左髭丈八作為使者,帶領一眾黑山騎兵,向劉琦提供訊息。

左髭丈八一開始來時,因為漢軍的主將是呂布,但當他見到劉琦,並知道對方身份的時候,左髭丈八嚇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陛、陛、陛……陛下?”左髭丈八張口結舌的說道。

劉琦笑著衝他點了點頭:“左愛卿不必如此驚慌,朕又不是老虎?咱們如今已經是同一陣線,愛卿與在座的諸位將軍對於朕來說,都是一樣的。”

左髭丈八咽下了口水,急忙參拜。

“左愛卿,朕此番秘密來此,你可莫要隨意對外人說起,泄露了朕的行蹤,待教訓了匈奴人之後,朕對你自然會有大大的封賞。”

左髭丈八急忙道:“我有幸能為陛下效力,實乃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左愛卿有如此的覺悟,朕心甚慰之。”

左髭丈八其實很想告訴劉琦……他並不姓左,這個隻是他的綽號,但一想自己那個俗到極點的真名,左髭丈八最終還是覺得還是算了。

叫藝名就藝名吧。

隨後,他就向劉琦以及他麾下的這六位猛將,介紹起了在王屋山脈附近屯紮的匈奴部落。

南匈奴王庭的主要活動地區,是在定襄,雲中,五原,朔方等地,而王屋山脈奔河西之地的南匈奴部落,都是屬於南匈奴王庭的流徒部落。

按照地理位置來分析,襲擊劉備的人,應該就是這些流徒部落中的某一個。

“這些流徒部落,比較大的有哪幾個?”劉琦詢問左髭丈八道。

左髭丈八忙道:“回稟陛下,據我所知,沿著王屋山北向,沿著汾河向著交城走的這一大段路,共計有七個南匈奴部落,這個汾河的北麵是雲中山脈,南麵是王屋山脈,西麵是梁山山脈,東麵是太嶽山脈,雖然四周都是峻嶺,但偏偏夾雜著的這條由襄汾到交城的沿河地域,水草豐盛,地勢平坦,最適合匈奴人放牧,不過……”

“不過什麽?”劉琦挑眉笑著問道。

“不過到底是不是這七個部落襲擊的玄德公,我就實在是不知道了。”

“無所謂,管他們是哪七個,我們直接全部推掉。”

左髭丈八聞言嚇了一跳:“全、全打一遍?”

“對,全打。”

……

汾河旁邊,南匈奴部落句龍部此刻正上演著一副狂歡的景象。

從冀州那邊,袁紹派人送來了豐厚的禮品,用來酬勞他們偷襲劉備的功勞。

首領句龍戚斯興高采烈的擺弄手中的一塊錦緞布帛,粗狂的臉上滿滿都是興奮的光彩。

句龍戚斯手下的首領們,此刻都提著袁紹派人送給他們的酒,歡暢痛飲著。

他們的部落雖然是分散在漢境內,但所駐之地都是老少邊窮之地,大漢物資真正充足的繁華之地,他們根本就進不去,而酒水自然也就成了稀罕物。

這群匈奴人好久沒有徹夜作樂,狂歡放縱了。

直到深夜,大營之中還燈火通明,隱隱間還能聽到笑聲和呼嘯聲。

句龍戚斯的手下對他道:“大當戶,想不到隻是打劫了一個劉備,居然就能夠得到鄴城那邊這麽多的厚贈禮品,昆侖神對我們實在是太眷顧了!神看到了我們對待他的尊敬和虔誠,因而通過袁紹贈送了這麽多的食物和美酒給我們,讓我部族的人享受!”

匈奴人奉行行國體製,如今南北匈奴雖然已經分家,但依舊是各自嚴格的執行著先祖留下的政治製度。

最高行政人是大單於,也是最高軍事統帥,而順其位往下則是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等等……”

而句龍戚斯身為在汾河附近最大的一支遊牧部落,統轄著不下六七萬的遊牧。

在左髭丈八口中的七支部落中,這就是最大的一支了。

句龍戚斯對那名手下的話不置可否,他拿起酒壇子,仰頭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隨後很是舒暢的打了個酒嗝。

“就是不知道那劉備死了沒有!”

“大當戶這話怎麽說的,我親手一箭射中那劉備,他縱然一時能忍,也斷然不會輕易有生還的餘地,我的箭術,難道大當戶還不信任麽?”

句龍戚斯聞言沉默了一陣,接著咧嘴露出了笑容。

“你說的倒是也對……在理,在理!咱們喝!”

就這樣一直鬧鬧哄哄的到了深夜子時,一眾匈奴的首領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而與此同時,南匈奴營地的西麵數裏之外,一支彪軍正枕戈待旦,謹慎的觀望著遠處的匈奴大營。

在西麵領頭的兩員戰將,分別是張飛和許褚。

這兩個人的身材幾乎一模一樣,都是膀大腰圓,凶神惡煞。

張飛舔了舔嘴唇,似有些急不可耐了。

“陛下如何還不發信號?這一會怕是天都要亮了。”張飛轉過頭看向後方,語氣似乎頗為焦急。

許褚憨聲憨氣地道:“著什麽急?有陛下在後方主掌操持,你急又有什麽用?乖乖聽話便是了,難道你還能比陛下強不成?”

張飛的環眼頓時一瞪:“你剛來陛下麾下才多長時間,如何敢對俺發令?”

許褚哼了哼:“某家來的時間是短,但也是陛下身邊的貼身近侍,你投入陛下麾下的時間再長又怎麽樣?還不是沒有晉將軍位?……啥也不是!”

張飛一下子就火了。

“你敢再說一遍!?”

“某家說你又怎麽樣?某就說你了……”

二人正針鋒相對之時,後方一騎迅速趕到。

“陛下有令,著二位為先鋒,強先攻入匈奴軍主營,拿下賊首的首級!”

張飛轉頭看向許褚,道:“許仲康,汝可敢與俺一賭?”

“賭什麽?”強犧讀犧

“俺若是先拿下敵酋首級,你便給俺磕兩個響頭,尊俺為長!”

“嗬嗬,行!某家若是拿下敵賊首級,某也不用你磕頭,伱直接叫某一聲爺爺這事便算是過去了。”

張飛深吸口氣,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許褚竟這般氣人。

他不在看他,而是反射上馬直奔著匈奴人的營地衝了過去。

他身後,千餘騎兵轟隆隆的緊隨而行。製大製梟

一時之間,整個大地都仿佛被震的顫抖了起來。

捋順下思路

思路有點不太清晰了,容我休息一日捋順捋順。

本來尋思最近就要完結了,沒曾想有點估計錯了,按部就班的寫下來……就這個進度來說,還是有一些內容需要填充,有點超預料了,容我捋順構思一下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攻匈奴

黑夜之下,適才還是熱鬧非凡的南匈奴大營,此刻一片黑暗沉寂。

躺在獸皮軟墊上的句龍戚斯,滿麵通紅,狀態極佳,呼嚕一聲接一聲的此起彼伏,響徹在他的帳篷內。

不隻是句龍戚斯的營寨,其他的匈奴人的應在也是一樣。

但也就是在這喧囂後的寧靜之中,戰爭驟然爆發了。

張飛和許褚一馬當先,帶領著騎兵轟轟隆隆的衝進了匈奴人的營地。

按照劉琦在戰前的吩咐,這一次進攻匈奴營寨,是以報仇的態度來進行的,不需要有任何的顧忌,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手軟。

“什麽聲音?”在帳篷中睡的朦朦朧朧的匈奴人站起身,迷迷糊糊的掀開帳篷簾子走了進來。

剛走進去,便見迎麵一道寒光閃過,那匈奴人的頭顱便被高高的拋擲到了半空中。

隨後,便見那些騎馬的漢軍,將手中點燃的箭支,向著營寨之中的各處要地射了過去。

匈奴人的聚集地囤積著很多幹草和飼料,另有大批用來全暖的木柴,這些東西遇到了火箭,很快便在營地中燃燒起來,形成了一處又一處的火焰亮光。

“殺!速戰速決!”

“殺啊!”

張飛和許褚一左一右,挺矛揮刀,幾乎是並肩衝刺出去的,直奔著句龍戚斯之所在衝去,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如同雷霆咆哮,快如閃電,迎麵衝上來的匈奴人,則是被他們連人帶馬劈殺突刺。

鮮血竄上天空,屍體倒在地上滾動撞進逐漸變的旺盛的火焰中,無數的火星、焦木濺起。

而他們的後方,廝殺之聲亦是大作,數百道身影從營地的後方逼近,一道道漢人騎士的身形漸顯,同時發出應和的聲音,猶如滾動的浪潮:“殺啊——!”

騎兵們保持著在匈奴人營地中的衝擊速度,力爭不讓自己停歇,而營地中清醒的匈奴人並不多,再加上天黑,對方人數不明的情況下突然被襲擊,可謂異常吃虧,很多人從帳篷中爬起來,都來不穿上衣衫、倉促的衝出去,彼此互相碰撞踐踏,慌亂之中甚至將自己人當成是敵人,還有很多人被撞翻在地,又被自己人踐踏死在血泊之中。

另外一邊,趙雲,關羽,呂布等人也都紛紛開始行動了。

根據左髭丈八的指點,趙雲在戰前就大概知曉了這一帶匈奴人大概的生活習慣,而除了左髭丈八之外,從小在九原與匈奴打交道的呂布,更是甚至他們的秉性,甚至連匈奴人喜歡如何排列營地,他們都心知肚明。

根據呂布和左髭丈八所提供的情報——除了張飛和許褚之外的人,則是乘著二人進攻匈奴人混亂之時,卻主從另外兩個方向突入敵軍的營地。

他們的目標不是人,而是對方的馬廄。

匈奴人的戰馬雖然在營地內分布四散,但還是有幾處大型馬廄比較顯眼。

畢竟他們的馬匹太多,不可能完全分散開養,在營地布置三到七八個大型的馬廄,將馬匹集中管理,是匈奴人排列營地的常事。

同時,因為是遊牧民族,總是需要不斷遷移,所以這些馬廄造的並不堅固,隻是用一些木板和圍欄簡易的進行圈養。

而正因為如此,呂布和趙雲他們則能夠輕鬆的突破這些馬廄,同時驅趕這些馬匹,讓他們在匈奴營中四散奔馳。

本來漢軍前來突襲的就是騎兵,如今又有很多匈奴人的馬匹開始在營地內四散奔走,一時間場麵變的極其混亂,很多匈奴人剛剛衝出帳篷,就被四處奔走的戰馬撞飛出去,痛苦地摔倒在地上哀嚎。

……

劉琦在北麵的山坡上,身邊跟著典韋,大漢皇帝此刻正眯著眼睛認真地觀察著遠處的情況,並在心中不斷地算計著。

典韋手持兩柄大鐵戟,騎在馬上頗顯心浮氣躁。

他左右搖擺著身體,打馬在劉琦的身後不停的轉來轉去,有些躁動不安的感覺。

劉琦眯著眼睛觀望前方的情況,手中的馬鞭子來回的甩動著。

典韋在自己的身後轉來轉去的,猶如老虎圈籠子一樣,讓劉琦感覺很是膩煩。

過了一會,劉琦實在是有些忍不了,他轉頭看向典韋喝道:“幹什麽呢?轉來轉去的討不討人厭?”

典韋聽了這話,急忙拉扯住馬韁,來到劉琦身邊,急切道:“陛下,臣自打到了陛下的麾下,逢戰必先,每一次有衝鋒陷陣的任務,都是臣帶著荊武卒中路突殺的,如今陛下麾下猛將如雲,怎麽卻將某家給忘到腦後去了。”

“混賬話。”

劉琦不滿地瞪了典韋一眼:“朕若是忘了你,你還能跟在朕的身邊?留你在此,是另有任務!懂什麽。”

典韋急切道:“陛下派他們率兵去突敵軍的營地,留某家在這裏保護陛下,還說什麽任務……豈不是誆騙某家?”

劉琦挑了挑眉:“莫要胡鬧,你是孩子麽!再廢話朕攆你回雒陽了。”

典韋聽了這話,不敢吭聲了。

劉琦又轉頭望向匈奴的營地,卻見那營地的火勢比起剛才,顯得更加的旺盛了。

看起來,呂布,趙雲,關羽等人在匈奴人的營地中,正在不斷的加大火勢。

當然,這正是劉琦的戰略。

雖然己方去進攻敵軍的士兵素質非常高,但畢竟人數不多,想要將六七萬匈奴人屯駐地徹底衝散,也是一件比較吃力的事情。

所以,驅亂對方營地中的馬匹,並在四處放火,引起敵軍的動亂,是最佳的手段。

“稍後,朕估計句龍戚斯會率領殘部兵馬,奔著咱們這個方向而來,他若是來了,朕就要靠你將對方攔下,你身上的職責重大,切莫大意。”

適才還是頗不爽利的典韋聽了這話,不由精神一振。

他急忙道:“陛下此言當真?”

劉琦嗬嗬一笑:“不當真。”

“啊?”典韋愣住了。

這叫什麽話?陛下糊弄我玩呢?

不是劉琦糊弄典韋玩,而是他確實有這方麵的顧慮。

在場的人實在太多了,想要靠張飛和許褚精準的找到匈奴人的首領,這亂糟糟的怕也是不太現實。

但劉琦估計,依對方營地的建設來看,一旦真的有事,對方的主將若是要出逃,很有可能會朝著北方而來。

如今劉琦親自堵在這裏,作為最後一道屏障,讓對方遁無可遁。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絕不容情

熊熊的火焰之中,句龍戚斯在近侍的保衛下,瘋了一樣的向著北麵倉惶逃竄。

句龍戚斯此刻的酒還沒有完全醒,還有些暈暈乎乎的……行為和說話有些沒在狀態,但好歹他心中還算是明白事,知道此時此刻情況危急,容不得自己有半分差錯。

張飛和許褚的兵馬已經衝突到了句龍戚斯帳篷所在的附近,不過他們暫時並沒有找到句龍戚斯。

隻因為句龍戚斯很奸詐,他知道不論對方是誰,突襲己方的營地主要目地一定是自己的人頭,既然如此,那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夠暴露身份。

句龍戚斯因而就把自己深深的潛藏起來,沒有穿自己大當戶的服飾,而是裹著普通的皮襖,他身邊的那些匈奴侍衛,也都非常了解他,因而也都是穿著樸素,混在人群中根本不怎麽顯眼。

為了不讓漢軍找到他們,他們甚至連馬都沒騎,隻是混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向著北方不斷的奔逃。

雖然這樣的行為,會使自己的性命受到四散的馬匹和流失威脅,但至少他們不會成為漢軍騎兵的主要攻擊目標。

一利一弊之下,句龍戚斯還是覺得利大於弊。

不過營地中的情況實在太過複雜,即使就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向外奔逃,句龍戚斯身邊的護衛還是折損了將近一半。

許褚比張飛先一步殺進了句龍戚斯的大帳。

“匈奴狗首滾出來!”

許褚衝進了大帳之後,就用長刀一陣亂揮,將句龍戚斯的大帳毀亂的到處都是。

裏麵的東西被許褚毀了個幹淨,卻也沒搜出半條人影。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張飛也持矛衝了進來。

張飛左右搖頭瞅了半天,隨後衝著許褚怒吼道:“人呢?”

許褚沒好氣地道:“我怎麽知道!”

張飛使勁地跺了跺腳,氣道:“好不容易衝到大帳邊,卻讓他給跑了!這回頭讓人知道了,豈不是要笑死咱們!”

許褚抿著嘴,也不說話,轉頭就奔著帳篷外奔了出去。

他雖然沒有說話,但張飛心知肚明他要做什麽,也提矛一並追了出去。

二人衝出帳篷後,左顧右盼,隨後許褚也不管張飛,直奔西麵而去。

張飛一開始也想往西追,但一看許褚先行一步,心中暗歎自己怎麽就慢了一步,如今讓他隨許褚的屁股後麵去追,張飛是萬萬不能幹的。

於是,便見他向著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句龍戚斯左躲右閃,倉惶如喪家之犬,最終好不容易衝出了營地之外,直奔北麵而走。

當然,句龍戚斯並不是自己衝出來的,與他一同衝出來的,還有許多普通的匈奴民眾,一行人攜裹著如同一道鋼鐵洪流向著北方逃難。

“陛下,好像有人過來了!”

典韋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奔著己方而來的那一眾匈奴人眾。

“是什麽人?”劉琦麵色陰冷地道。

“好像……是匈奴人!若是咱們的人,這時候肯定應該就要放信號了……不過,不知道那些奔著這來的,是匈奴的軍士,還是普通的民眾。”

劉琦輕輕地舉起手,道:“準備放箭!”

典韋聞言不由嚇了一跳:“放箭?若不是匈奴的軍士,又該如何?”

“不是匈奴的兵士,便不能殺了麽?”劉琦轉頭看向典韋:“愛卿是同情這些外族?”

“那,那倒不是……隻是,隻是陛下一向仁德,從來都沒有動手對付過平民。”

劉琦緩緩地轉過頭,看向那些正向己方蜂蛹而來的匈奴兵,道:“你說朕仁德,沒錯,朕對待自己的子民,確實仁德,天下漢民,皆是朕的子民,朕要讓他們吃飽飯,有衣穿……可你若是說朕殘忍,那朕也不否認,不是朕的子民,朕沒有必須對他們負責……朕的心胸很小,小到隻能容納下這天下的漢人而已。”

典韋聞言咧了咧嘴。

“諾!”

隨後,便見典韋衝著身後的騎卒們道:“架弩!”

這些騎士,都隨身攜帶著連弩,他們聞言立刻收了兵械,將弩機上膛,抬起對準前方,等待劉琦隨後的軍令。

劉琦在場間走馬,看向典韋還有他身後的一眾騎士,道:“不要可憐那些匆忙逃難的匈奴人,你們要知道,草原上的遊牧之族基本都是全民皆兵,不論是青壯,老人,婦女,少年……隻要是能上得馬,拿的了兵器,就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傷人,現在的他們在你們麵前,或許是逃難之人,可是當他們轉身拿起兵器的時候,他麽就是在邊郡屠戮你們兄弟姐妹的劊子手,對敵人的同情,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聽著,一股肅殺之氣在場間蔓延。

“放箭!”

隨著劉琦的名令下達,那些連弩就向著對麵嘈雜的人群中將箭弩放了出去。

那些衝在最前麵的匈奴人直接迎麵被射中,當頭的人幾乎全部倒地,成為了後方的人前進的累贅。

黑夜之中,隻是憑借著火光,漢軍是根本沒有辦法瞄準的,隻能是覓聲而射,但黑夜對於漢軍來說是弊端,對於那些衝向他們的匈奴人來說,也是弊端。

匈奴人根本看不清迎麵射來了多少箭支,也根本瞧不清那些箭是從哪個方向射來的。

很快,便見匈奴人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地,而後方的人則是不敢上前,無奈之下隻能是調頭向著來時的方向反衝回去。

可後方湧上來的人卻沒有掉頭,如此前後兩批人就撞在了一起,速度更為停滯,而漢軍的箭弩隨後襲來,更是輕而易舉的收割他們的性命。

“大當戶!前麵的路不通啊!”

護衛們眼見前方的路被堵死, 所有人頓時開始混亂了起來。

句龍戚斯見了這種情況,不敢繼續向前衝,隻能是無奈的下令,讓隨行的侍衛擁簇著他火速向後方撤離。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後方有一支騎兵快速衝了過來,他們殺入人群中,開始對著在場的匈奴人進行了血腥的屠殺。

為首的人手持方天畫戟,往來衝突,手下毫不容情,猶如鬼神一般讓人恐懼。

句龍戚斯手下的侍衛看清了來人之後,頓時嚇得渾身哆嗦,連手中的彎刃都握不住了,差點掉落在了地上。

“大,大當戶!是呂布……那是九原的呂布!”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袁紹不淡定了

呂布昔日在五原郡時,在匈奴各部落之中,就頗有盛名。

現在的南匈奴可不是漢武帝時期的匈奴,經過幾次分裂,早就沒有了昔日的輝煌,北匈奴被竇憲和耿夔陸續擊潰之後,實力大幅度衰弱,已經遠走烏孫,康居等西域諸國。

至於南匈奴的政權實力,總體而言還不如北匈奴呢,別說大漢朝國力鼎盛的時期,便是跟他們的鄰居鮮卑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語。

也正是因為在這樣的背景下,在並州成長並進入邊郡軍中體係摸爬滾打的呂布,在經過了與幾場匈奴之間的征戰之後,逐漸名揚邊郡,他成了匈奴人心中的大漢神將。

這就好比是馬超在西涼對羌人的影響力一樣,打仗打的多了,殺的人多了,手中的人命攥的多了,身上的血腥味重了,自然就會在對方的群體中被傳成神乎其神一樣的存在。

“是呂布!”

“竟然是呂布!”

“是那個虓虎呂布!”

匈奴人驚慌失措地呼喊著,嗚嗚哇哇的四散逃竄,而北麵是典韋負責指揮的強弩軍,正不斷地對他們進行著掃射,西麵則是呂布率兵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呂布大發神威,手中方天畫戟上下翻飛,不斷的收割著匈奴人的生命,鮮血濺射在黑色的夜空中,血腥味彌漫,更加的激發了殺人者的獸性與被殘殺之人的恐懼。

“句龍戚斯,給某滾出來!”

呂布一邊屠殺匈奴人,一邊放聲怒吼,聲音響徹天地,讓人聞之動容。

句龍戚斯躲在人群之中,被呂布這一嗓子嚇的肝膽俱裂。

誠然,他知道呂布並沒有發現他躲在哪裏,但聽了呂布的呼吼,他心中還是異常緊張,一股難以控製的恐懼感彌漫在他的心頭。

句龍戚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瞅都沒有瞅向呂布,帶著手下的人拚命地向著反方向而去。

比起凶如猛獸的呂布而言,弓弩的威脅在句龍戚斯的心中或許就顯的沒那麽重要了。

但事實上,對於這些匈奴人來說,真正危險的並不是呂布,而是他們前麵的那些強力的弓弩兵。

當句龍戚斯丟下了呂布,轉頭向著劉琦的方向繼續快速前進的時候,就代表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一支利箭迎麵射來,正中在句龍戚斯的胸口處。

沒有人知道這支利箭是誰射的,也沒有人知道這支利箭是流矢還是有人故意為之,能夠知道的,隻是這支利箭已經深深地紮入了句龍戚斯的胸口,正在剝奪著他的生命。

“啊!”

句龍戚斯大叫一聲,向後倒去,他躺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張大著嘴,使勁地喘著粗氣。

“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大當戶!”

一眾匈奴侍衛圍繞在他的身邊,不知應如何處置,他們不會醫療,更不懂急救,隻能是傻癡癡地看著句龍戚斯躺在地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我的辦法,隻能看著句龍戚斯的眼眸逐漸增大。

最終,句龍戚斯停止了呼吸,頭歪向了一邊。

而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匈奴侍衛,則立刻作鳥獸散。

……

整整一夜,漢軍都在句龍戚斯的營地裏往來衝突,燒殺放火,整個平原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東方的日頭逐漸升起,一縷陽光射在平原上,映照出來的,是遍地的屍體,被燒毀的帳篷,還有數不清的人在哭嚎。

手下的六位戰將,都紛紛來向劉琦稟明戰果。

“句龍戚斯還沒有找到?”劉琦皺著眉頭看向眾人:“忙了一宿,殺了這麽多匈奴人,反倒是將最重要的匈奴首領給弄丟了?”

六名將領都低著頭,滿麵通紅,想說點什麽話辯解一下子吧……卻發現什麽也辯解不出來。

因為他們確確實實的沒有抓到賊首。

趙雲邁步出來,對劉琦道:“陛下恕罪,我等昨夜確實已經盡力了,我們到處搜尋那句龍戚斯的蹤跡,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有可疑跡象之人,這營地中的人被我們擊殺、打散大半……或許,句龍戚斯已經在人群中被誤殺了。”

“誤殺?”

劉琦眯起了眼睛:“兩軍陣前,你讓朕將希望寄托到一個所謂的誤殺上嗎?”

趙雲長歎口氣:“臣等知罪。”

劉琦背負著雙手,轉頭看向遠方已經透亮的天空:“七個匈奴部落,這頭一個便出了這麽大的疏漏,接下來又該如何征戰?”

“陛下!”

遠處響起了一陣興奮的呼喊聲,劉琦轉頭望去,看到的是左髭丈八滿麵興奮地向著自己奔來。

“陛下!臣找到了,找到了!”

劉琦轉頭看向他:“你找到什麽了?”

“陛下,臣找到了句龍戚斯的屍身了!”左髭丈八滿麵興奮地喊道。

“什麽?”一聽這話,劉琦的精神頓時一陣。

“在哪裏?”

左髭丈八急忙衝著身後的侍衛們一揮手,便見幾名黑山軍的士兵將句龍戚斯的屍體給抬了上來。

眾人紛紛圍觀打量……

“好家夥,這賊子穿的和普通的匈奴莽漢幾乎一模一樣,這讓人到哪裏去分辨?”張飛咧了咧嘴,無奈道。

關羽捋著須子道:“果然狡猾。”

許褚哈哈一笑:“不論如何,總算是將此獠給拿下了!倒是虛驚一場。”

劉琦沉吟片刻,道:“這一次是個教訓,回頭去進攻其他匈奴營寨的時候,便不能抱著這樣的僥幸了,你們一定要牢記。”

諸將急忙道:“諾!”

……

隨後,劉琦便領著六名大將,外帶五千精騎,繼續北上,針對西河以南的這些匈奴部落挨個進行突擊剿殺。

張燕那邊在左髭丈八的周旋下,終於也下定決心,派出兵馬來策應劉琦。

一時間整個汾河周邊的匈奴營地幾乎被劉琦橫掃,漢軍聲威大帳,威震西河以南。

便是南匈奴王庭,也大為震動。

南匈奴王庭的主將欒提呼廚泉,立刻派人前往鄴城向袁紹請援,請求他的庇護。

袁紹此刻正在鄴城過年,哪曾想到,即使是過年,劉琦也不讓他過一個消停年。

不過對於袁紹而言,南匈奴的幾個部落被劉琦圍剿倒是沒什麽大不了的,關鍵是黑山軍的動作,令袁紹頗為心悸。

張燕雖然沒有大量的出兵相助劉琦,但很明顯,若是沒有張燕提供訊息,劉琦不可能在這麽多的時間內橫掃汾河附近的匈奴部落。

黑山軍這是鐵了心的要站在劉琦那邊了?

想到這,袁紹不淡定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許攸直諫

鄴城,相府。

“張燕這個賊廝!”袁紹用力的將酒爵扔在地上,滿麵凶狠:“他到底還是跟劉伯瑜混到一塊去了!”

袁紹的下方,站立著許攸,他今日是專門到相府送禮,給袁紹拜年的。

趕巧不巧,正碰上南匈奴的使者,剛剛將消息遞送到了袁紹這裏。

袁紹得知了黑山與劉琦聯合,心中猶如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說出的憋屈難受。

聽完了袁紹的嘮叨後,許攸遂對他道:“丞相,張燕在太行,一直都是我軍的心腹大患,他如今依附於劉琦。依臣之見,不可不防啊。”

袁紹沉默了許久,道:“張燕若是和劉琦聯合,單憑我等之力,怕是擋不住他們,非得引外援入駐河北,方能抵擋。”

許攸道:“屬下也是這個意思,依照屬下看來,既然南匈奴如今被劉琦針對,倒是不如乘這個機會,邀請呼廚泉南遷,另外還有烏桓的三王部,此兩大部族多年來一直依附我大漢,雖說不上是忠心耿耿,但也一直不似鮮卑那般與大漢正麵為敵,倒是可以用之……隻是……”

“隻是什麽?”袁紹一臉陰沉地看著許攸。

“隻是若要引匈奴和三王部入境屯紮,恐河北諸望族不會答應。”許攸猶猶豫豫地道:“似此,若是強行引入烏桓和匈奴,恐惹諸族反對。”

袁紹聞言,半晌默然無語。

過了好一會之後,方才聽他緩緩地開口言道:“此事,袁某也想過,河北本地士族勢力太大,且與三郎與其母關係太密,若我百年之後,袁氏大權恐落入旁人之手,需得製衡。”

許攸聽了這話,歎道:“丞相思慮甚深,遠超常人。”

“前番我先調了曹操的宗室之人來鄴城,倒也是沒引起波瀾……某想近期再調遣汝穎和南陽諸士入京,用來牽製河北諸族,子遠你看此事若何?”

許攸道:“丞相若要行此事,某並無意見,隻是此事還需按部就班,若是走的急了,恐惹禍患。”

袁紹歎道:“袁某原先,倒也是想徐徐圖之,隻是沒有想到張燕如今與劉琦聯合……看來,劉伯瑜是想對河北動手了,留給袁某的時間不多了,我不能再等。”

袁紹這話,說的入情入理,讓許攸動容……不錯,張燕與劉琦聯合,這事對於河北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若不改變戰術,怕是會極為被動。

“但河北本地不穩,對朝廷亦是無益……丞相還需給河北諸族一點甜頭,以穩其心。”

“子遠有何良策?”

許攸向著袁紹拱手道:“可立後繼之人。”

袁紹的眸子在瞬時間睜的渾圓。

他緩緩地從原座站起身來,邁步走到了許攸的麵前。

“立誰?”

許攸麵色不變,道:“自然是要立丞相心中的中意人選。”

袁紹沉聲道:“誰是我的中意人選?”

許攸心中一緊。

此時此刻,到底是該不該直說呢?

這可算是摻和了袁紹的家事,在某種意義上而言,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他許攸日後或許會成為袁紹的第一座上客。

但若是賭輸了……

嗨!想那麽多作甚?大丈夫生於世,該投機時自當投機,猶猶豫豫的算是什麽大丈夫?

想到這,許攸下定了決心。

“丞相恕罪,依攸看來,三郎甚是類父!丞相如此忌憚河北諸族,不也是恐立三郎之後為人所脅嗎?”

說罷,許攸雙手合起,衝著袁紹長長作揖。

廳堂之中,陷入了一片寂靜,幾乎是落針可聞。

而許攸額頭上的汗珠,則是順著臉龐向下流淌,一滴一滴的落在腳下。

他突然間有點後悔了。

自己著實是有些魯莽了,為了攀附權力,居然魯莽的對袁紹提到了關於他繼承人的事情,若是時機掌握不好,很有可能會死於非命。

畢竟,這種事對袁紹而言,乃是大忌。

就在許攸忐忑不安的時候,突聽袁紹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稍後,卻見袁紹伸手,拍了拍許攸的肩膀:“子遠真是我的至交好友,在這關鍵的時刻,也隻有你肯對我說真話……袁某很是感動。”

聽到這,許攸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

“許某與大將軍乃是故交,值此大將軍為難之際,許某自當不畏艱險,為丞相獻計。”

袁紹哈哈大笑,表情頗為滿意。

“子遠,你也覺得三郎類父,可以繼承我的基業?”

許攸重重地點頭道:“許某覺得非常合適。”

袁紹聞言,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開心。

……

許攸出了丞相府,一路哼著小調走在大街上,連車都沒坐,就隻是步行。

不一會,許攸走到了曹操在鄴城府邸。

聽說許攸來了,曹操親自來到正院相迎。

“子遠!”

曹操樂樂嗬嗬的走上前,一把抓住許攸的手:“子遠今日如何來了?”

許攸忙道:“孟德,許某今日特意來為你送一個好消息。”

“哦?”

曹操一邊拽著許攸,一邊向著廳內走去。

“子遠今日帶什麽好消息來了?”

許攸笑嗬嗬地道:“孟德,你手下的那些汝穎能士,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丞相招入鄴城,委以重任了!”

“哦?”曹操聞言很是驚訝:“為何?”

“為何?這你自然就要好好感謝感謝我了!”

二人來到廳中,曹操隨命人取來糖水,隨後許攸就慢悠悠的將自己今日與袁紹之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曹操。

曹操聽了之後,自然高興。

不過,他同時也替許攸感到惋惜。

許攸說中了袁紹的心事,幫他下定了決心,但曹操心中明白,以袁紹的秉性,日後慢慢回過味來,早晚會跟許攸算後賬。

真到那個時候,怕是許攸死期不遠了。

“來人!”

曹操轉頭呼喝府中仆役,命他們端上了幾個箱子。

毫無疑問,箱子中都是最貴重的珍奇異寶。

曹操命人給許攸看過之後,道:“稍後,曹某便命人給子遠你送到府上!”

許攸看的雙眸放光,一個勁地點頭笑道:“多謝孟德,多謝孟德!這怎麽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張燕的請求

許攸歡歡喜喜的從曹操的府邸撤離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後不久,曹操就開始暗中和郭嘉研究此事了。

“劉伯瑜與張燕聯合,此事對我們不利,但袁紹卻因為此事加快了吸收中原士子入朝的速度,此事對將軍倒是有利了。”

曹操對郭嘉的話深感讚同。

“不論如何,當務之急還是要以對付劉伯瑜為主,不可一味與袁紹爭權,若是內部分裂,勢必會被劉琦分而擊破。”

郭嘉聞言笑道:“明公心胸廣闊,顧忌大局,實在是令人欽佩。”

“隻是這一次,袁本初若是立了袁三郎為繼承人,那在雒陽的袁大郎,又會如何作想?”

郭嘉笑了笑,道:“以那袁顯思的心性,斷然是不會幹休的,隻是他遠在雒陽為人質,知道此事又能如何?等他翌日若是真能返回鄴城,隻怕也是大局已定了。”

曹操眯起了眼睛,沉思半晌之後,方緩緩言道:“此言在理,唉,倒是可惜了那袁顯思,其實就年齡還有心性來看,曹某倒是覺得此人比袁尚更適合繼承袁家基業……那袁三郎畢竟年紀太輕,而且受河北世家的掌控太重,就算是本初從南方遷人來朝廷……想要短時間讓他從河北諸族手中脫離出來……唉!難啊。”

郭嘉道:“這些都是袁紹的事情,將軍又何必為他袁家的事過於操心呢?”

曹操搖了搖頭,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可不多想想啊。”

……

另外一方麵,劉琦率領六名戰將,在西河以南攻擊了匈奴人的七處營寨,雖然這些部落隻是匈奴王庭的分支,此舉卻也給了匈奴人極大的震懾。

當然,劉琦並非毫無理由的去打匈奴人,他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匈奴人動了他的手下——漢室宗親,皇叔劉備。

這一次沿著汾河掃**匈奴的營地,保守估計最少屠戮了數萬匈奴人,雖然這些人並不都是軍人,但這對於劉琦來說並不影響。

慈不掌兵,義不行賈……雖然這話並不能說是絕對的,但還是有一定的道理。

這次匈奴人動了劉琦的皇叔,他若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這個皇帝日後還怎麽威服萬邦?

至於這一次的軍事行動,波及了很多匈奴平民的事……

不錯,波及平民確實不是劉琦的行事風格,但也要分什麽情況。

人家都打到你家族人的頭上了,你還管他平民不平民?聖人也不是這麽當的吧。

此一仗過後,漢軍的聲名在匈奴人的概念裏,毫無疑問又上了一個檔次。

劉琦大勝之後,並沒有帶領著六名大將返回雒陽,他在太行山附近駐紮,並著左髭丈八回返太行山脈,請張燕出山與自己一會。

左髭丈八在這一次征剿匈奴各部中表現突出,為劉琦提供了不少的情報,得到了劉琦的信任。

而對於得到自己信任的人,劉琦一般都不會虧待他們,對左髭丈八亦是如此。

左髭丈八返回黑山,麵見張燕,當著張燕和一眾黑山軍渠帥的麵,將劉琦用兵的方法和他手下將領們的勇武吹了個天花亂墜。

在左髭丈八的口中,漢軍便猶如天兵天將下凡一樣,幾可謂是天下無敵了。

黑山軍中的渠帥們,大多都比較看好雒陽朝廷,特別是劉琦頒布的政策,對於百萬黑山軍民來說,是最好的政策。

隻有在劉琦規劃的製度和政策下生活,黑山軍民才有前途,才能不被賦稅和望族的兼並壓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張燕一開始本來也是猶豫的,但在黑山軍渠帥們的堅持下,張燕終於鬆口了,他帶領一眾渠帥出了太行山脈,去見劉琦。

劉琦在自己的行營之中,親切的會見了一眾黑山軍的渠帥們。

與平常的望族中人不同,劉琦並沒有那麽大的架子,相反的,他對黑山中人非常親切。

在這個時代的人,類似於袁紹,劉表,袁術這樣出身的人,在麵對黑山軍眾這些底層氓首的時候,一般都表現的比較高冷,因為出身問題和從小所受到的教育,注定望族和氓首之間永遠有著階層的代溝。

但跟其他的望族相比,劉琦很顯然更具有親和力,同時也更親民。

劉琦在帳內置酒,同時讓呂布,趙雲,關羽,張飛等人作陪,款待黑山軍的渠帥們。

就出身而言,劉琦帶來的這六位大將,跟黑山軍倒是頗為接近。

呂布和趙雲都是邊郡武夫,常年與匈奴,鮮卑打交道,典韋和關羽都是在鄉中殺人後流浪四方的遊俠之士,張飛和許褚身份最高,都是土豪,卻也和那些以兼並土地為主的地方大家族有些區別,而且這兩個人的性格也是極為豪邁,有豪傑之風。

黑山軍的一眾渠帥和這些將領們一起喝酒,共同話題自然是比較多的。

一頓酒宴喝罷,黑山軍眾人對劉琦軍眾人的好感倍增。

酒至半酣處,劉琦拽著張燕一同出了帥帳,來到營地外小解。

隨著當今皇帝一起在野外隨地大小便,張燕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舒坦。

在這個皇帝麵前,張燕覺得自己非常放得開。

“張將軍,你願意歸附朝廷,實如微子去殷,韓信歸漢一般,回頭你有什麽條件,盡管提出來,隻要不是過於為難的,朕無有不準。”

張燕長長地打了個酒嗝,聽到這的時候,頓時眉開眼笑。

劉琦在酒宴上跟張燕說的這些客氣話,若是換成士族望族出身的人,或許不過是一笑置之,並不在意。

但張燕這個人在這方麵腦子多少沾點短路,他把劉琦酒後的客氣話,當成了真話來聽了。

“嗝~~!”

張燕不拘小節,長長地打了個酒嗝,然後抖落了一下他的神器,提起褲子道:“陛下,臣倒是還真有一件事,想要請陛下幫忙。”

“有話直說。”

“是關於我們這些黑山軍的渠帥的終身大事的……嗯,怎麽說呢,咱黑山軍中的渠帥,像是臣吧,成婚比較早,如今已經有了孩子,但有些渠帥從年輕時期,就進了黑山,多少年來一直南北征戰,都沒有成家立業,如今我等歸附陛下,臣沒有別的所求,就是希望陛下能夠做主,給這些孩子們指派好親事。”

劉琦聞言恍然:“你要讓朕,替你們黑山的這些渠帥指婚?”

“是、是,正有此意。”

劉琦愣了半晌,接著不由笑了:“愛卿耍朕玩吧?”

“萬萬不敢,臣如何敢耍陛下?”

“你們這群黑山軍首領,各個也算是坐擁一方,難道還會缺女人麽?”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朕明白了

劉琦這話,其實說的挺中肯的。

黑山軍是一群大老粗沒錯,但在他們轄地的民眾,粗略算來足足有百萬人。

而黑山軍各部渠帥麾下所直管的兵將,若是全都加起來,估計也有小十萬眾,當然這十萬眾的水平參差不齊,不全都是精銳,有的隻能勉強上戰場當炮灰。

有這樣雄厚的實力,完全可以說是獨霸一方了,你說他們的渠帥缺女人?反正劉琦是不信的。

迎著劉琦疑惑的眼神,張燕急忙清了清喉嚨,認真地為劉琦解釋道:“陛下誤會臣了,臣並不是在跟陛下耍笑……是這樣,若是讓我們黑山的這些渠帥去找女人,他們肯定能找得到,我們黑山中人,雖不是什麽貴人,但能當上渠帥的,也都是一方豪傑,怎麽又會缺了女人?隻是……”

“隻是什麽?”

張燕猶豫著道:“隻是兄弟們心中,一直都有個想法……那就是若要成親,非得娶個貴人家的姑娘,方不枉此生。”

“娶貴人家的姑娘?”

劉琦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意思是,你們黑山軍中的人,想要娶士族的女兒,或是娶望族家中的女眷?”

“正是此理。”

劉琦邁步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道:“為什麽會有這個想法?”

張燕緊緊地跟在劉琦而身後,一邊走一邊道:“不是我們想法多,而是讓這個世道給我們逼的,陛下應該知道,咱們黑山這些人,出身都不高,在入太行之前,在各縣鄉都是被那些大族望族給欺負著、壓製著,最後弄得連活都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才入了山林,如今跟了陛下,有了好前程,但這心中的惦念和恐懼,卻始終還是在的。”

劉琦走到了自己的王帳前,緩緩的停住了腳步。

他轉頭看向張燕,道:“這就是,你們想娶貴人女兒的理由……為了向世人展現一下,你們黑山中人從此翻身了?”

張燕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劉琦半晌沒有言語,隨後道:“且讓朕思量幾日再說。”

……

酒宴罷遼,眾人紛紛回去休息了。

劉琦待在王帳內,斜靠在床榻上,睡不著。

其實也沒多大事,他心中來回尋思的,就是張燕適才向他提的那個請求。

讓他手下黑山軍的渠帥娶大族小姐的事。

按道理來說吧,這事並不算特別大的事,但將望族小姐指給黑山的渠帥為妻室……憑良心說,選中誰家的女兒,誰都不太樂意。

張燕這個人有點心裏沒逼數,他第一次跟朕見麵,怎麽就給朕提出這樣無禮的要求?這不是給朕找不痛快麽?

劉琦越想,就越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他翻了個身,心中狠狠的咒罵了張燕兩句。

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之後,劉琦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到帳篷外溜達。

天氣比較寒冷,劉琦為了防止得風寒,特意穿的比較多,他在寨中慢悠悠地溜達著,迎著冷風,盡力讓自己的頭腦能夠清醒一些。

“嗬啊!”

“呀啊!”

一聲聲的叫嚷將劉琦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他轉頭看去……在寨中的西麵的一處空地上,兩名光著膀子的巨漢正在角力摔跤。

這死冷寒天……還是大半夜的,誰這麽有興致?

劉琦好奇的走了過去。

待走進了之後,方才發現原來是張飛和許褚。

兩個人大冬天的光著膀子在這秀肌肉,也不知道冷。

旁邊本來還圍著一群士卒看的起勁,但看到劉琦來了,便急忙紛紛散開,各自幹各自的事情去了。

張飛和許褚的身上都有傷,二人氣喘籲籲的,見了劉琦之後,急忙各自單膝跪拜抱拳問安。

“你們倆,大半夜的,為何在此較技?”

張飛和許褚彼此對望了一眼,隨即一扭頭,生著悶氣不說話。

劉琦見狀很是無奈。

張,許二人前番在戰場上發生了一些小爭執的事情,他多少也有些耳聞。

隻是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天,這兩個火爆脾氣的家夥還是沒有放下彼此的芥蒂,甚至還在半夜乘著無人的時候,在這裏光著膀子角力。

估計,是他們兩個人彼此之間,又定下了什麽賭約吧。

“看看你們兩個?好歹也都是軍中的大將,在這成什麽樣子了?市井莽漢嗎?趕緊給朕把衣服都穿上!”

張飛和許褚兩個人麵色有些羞紅,他們站起身來,從地上將衣服撿起來披在身上,望向劉琦的臉色頗顯尷尬。

“陛下恕罪,我等這就各自回帳去了。”

劉琦哼了哼:“你們兩個這麽有精神頭,回去那麽早幹什麽?跟朕在營地裏走一走。”

“諾。”

二人隨即一左一右的陪著劉琦,在大寨中來回的轉悠著。

劉琦一邊走,一邊沉思著。

張飛跟在劉琦的身後,見劉琦有些神思不屬,疑惑地道:“陛下這是怎麽了?是有什麽心事?”

“心事倒也是說不上,就是這心中有點不舒服。 ”

“哦?怎麽個不舒服。”

劉琦其實一開始也沒打算跟張飛和許褚說,但他們既然問了,那自己也不好不回答。

於是,劉琦便將張燕對自己提出的要求向著二人說了一遍。

劉琦說完,許褚當時就不樂意了。

他憨聲憨氣地道:“張燕這廝真是不知好歹,他縱然歸降了陛下,但他們黑山那些人都是什麽德行,難道他自己沒有思量?還要娶大族的閨女,這不是給陛下添堵麽!”

劉琦無奈一笑:“還真讓你說著了,朕這心裏確實有些堵的慌,跟壓了塊石頭似的……不爽利。”

張飛冷冷道:“那褚飛燕好歹也是十萬黑山軍的頭子,怎麽連這點禮儀都不通?莫看俺老張粗獷,俺若是初降陛下,應是變著法的想辦法討陛下歡喜,如何反倒是不知羞恥的麻煩陛下?也不知他是這麽尋思的!”

劉猛然站直了腳步,嚇的張飛和許褚也一下子停住了腳。

“不錯,張燕好歹也是十萬黑山軍的首領,如何連這點常識都不知曉?他畢竟也是剛剛投誠來的……此舉絕非初投之人的行為。”

越想,劉琦這腦海中的思路便越是清晰。

“他玩的是什麽花樣?”

頓了頓,便見劉琦看向許褚和張飛:“若是換成你們站在朕的角度,你們會不會答應張燕的請求?”

許褚直接言道:“斷然不會!”

張飛亦是道:“給俺堵氣,為何要答應他?”

劉琦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朕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 見招拆招

劉琦想明白了,張燕為什麽要向他自己諫言,讓自己替他手下的那些渠帥指婚了。

通過和張飛、許褚的談話,劉琦摸到了張燕的脈絡。

他這是跟自己耍心眼呢。

張燕其實從一開始都沒打算真心的讓自己給他手下的那些渠帥介紹女人,其實他真正的目地,是想通過這件事,讓劉琦和黑山軍的一眾渠帥產生隔閡,繼而能夠更好的充當黑山軍與朝廷的中間人。

劉琦在雒陽施行的政策,比較得黑山軍的人心,黑山軍的諸多渠帥對劉琦這個皇帝也比較認可。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劉琦比較得黑山軍渠帥的認可,他本身又是大漢朝名正言順的皇帝,時間長了,一眾渠帥必然會逐漸歸心於劉琦,所謂此消彼長,劉琦對黑山軍渠帥們的掌控力度加強,那張燕對黑山的掌控能力就會減弱。

這自然是張燕不願意看到的。

當了這麽多年的黑山軍主帥,雖然如今歸順了朝廷,但打心眼裏還是希望擁有自己的勢力。

換在張燕的角度想想也是,誰願意將自己培養多年的勢力拱手送給他人?

所以,張燕就想出了這麽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雖然他向劉琦請諫,讓劉琦給黑山軍渠帥指婚,會影響自己在劉琦心目中的地位。

但與這件事相比,黑山軍渠帥們和劉琦產生一定的隔閡,這點對於張燕來說更為重要。

按照正常思維,張燕今日向劉琦提了這個要求之後,劉琦必然會斷然拒絕,這是正常人的反應,就如同許褚和張飛說的那樣。

但這個正常的反應,張燕就可以拿來說事了。

黑山軍渠帥們和劉琦最大的不同是什麽?

身份!

劉琦是宗室,是大族出身,是士族名士。

黑山軍渠帥們大部分都是氓首!

這些氓首渠帥們現在有一個誤區,他們覺得劉琦和其他望族出身的人一樣,雖然不會完完全全的將他們當成自己人,但至少不似袁紹以及河北士族那般,是打心眼裏蔑視他們,瞧不起他們,與他們格格不入。

但是這次事件,會讓他們之間產生隔閡,隻要張燕運作得當,就可以讓這些氓首渠帥們認為,劉琦依舊自持望族身份,瞧不起他們,連一兩個大族女兒都不肯給他們牽線。

看似是一件小事,但所有的輿論與流言蜚語,不都是從小事慢慢的醞釀發酵而來的嗎?

隻要能在黑山眾人心中播下這顆種子,張燕就可以繼續在黑山與劉琦之間成為中間人……至少劉琦想要掌控黑山,就繞不開他。

劉琦想明白了張燕的企圖。

至於如何破解……好弄!

……

次日,劉琦找來了一眾黑山軍渠帥,並當眾向他們宣布了一條重要訊息。

“諸位肯歸順朝廷,實乃朕之大幸,同時也是朝廷之大幸,張將軍引領黑山軍歸附,功勳卓著,僅僅隻是拜將封侯,實在難以彰顯張將軍的功績。”

一眾黑山軍渠帥聽罷,不由議論紛紛。

李大目拱手道:“敢問陛下打算如何彰顯張將軍的功績?”

劉琦一麵微笑地轉頭看向張燕。

不知為何,望著劉琦的表情,張燕的心陡然‘突突’了兩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湧上了他的心頭。

感覺好像是要出事。

“朕聽說,張愛卿膝下有一愛子,是否?尚未冠禮吧?”

張燕聽起劉琦問起他的兒子,遂道:“回陛下,犬子今年十二。”

“張愛卿如此豪傑,兒子日後也一定是英雄人物,朕的族弟膝下有一愛女,年方十歲,也就是朕的族侄女,朕想和張將軍聯姻,結個親,我山陽劉氏與你張家從此結秦晉之好,如何?”

這一番話說完,便見張燕的臉‘唰’的一下子變白了。

還未等他做出反應,便見他麾下的一眾渠帥們紛紛向他道喜。

“恭喜渠帥,賀喜渠帥!想不到咱們初投朝廷,渠帥就和陛下做了兒女親家,這真是天大的喜訊啊!”

“陛下的族侄女,那可是皇族啊!”

“咱們黑山中人,也能娶皇族的女兒當兒媳了!”

“陛下對我黑山中人,真是皇恩浩**!”

張燕的臉色變得煞白,當著眾人的麵,他想開口拒絕,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拒絕。

“陛下,張燕出身草莽,犬子愚鈍,如何能配得上皇族血脈?還請陛下……”

“張愛卿是看不上朕的族侄女?覺得朕的族人,配不上你的愛子?”

“不!不是!斷斷不是!陛下,臣絕無此意啊!”

劉琦淡淡一笑,道:“不是最好,張愛卿,朕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親自向你提親,你可莫要讓朕下不來台才是。”

張燕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龐流了下來。

狠啊!

真狠啊!

這是把自己往他的戰車上綁了!

族侄女?

山陽劉氏是大族,宗家、旁支、嫡出、庶出幾代人往下數,男男女女能數出來不下上千人,從裏麵隨便扒拉扒拉,找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的女孩,想來並不難。

就算是扒拉不出來,他劉琦隨便找個女的,就說是山陽劉氏的女子,他張燕也沒認。

其實就等於他拿一個不知所謂的‘皇族血脈’來把自己的家族給整個套走了。

此舉一出,不論劉琦日後對黑山軍的渠帥們怎麽樣,在這些黑山渠帥心中,張燕都是山陽劉氏一路的人了,跟他們不同路了。

畢竟你都跟皇帝當親家了,又豈會跟我們這些黑山軍渠帥還是一路人?

再怎麽說,你也是皇親國戚了。

別小看聯姻,在這個時代來說,姻親關係與宗法關係,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是最強的政治和經濟紐帶。

張燕沒坑成劉琦,反倒是讓他反手給涮了。

望著劉琦和煦的笑容,張燕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憋屈。

當著這麽多黑山軍渠帥的麵,張燕也委實沒法反駁啊。

他不能拒絕的。

“你們張將軍昨夜還跟朕說,要讓朕給你們指派望族中的女兒成婚,此事非同小可,朕覺得……既然是你們黑山軍自己的事,那就不能全都指望朕一個人,張將軍,你跟朕當了兒女親家,日後便會常常與天下望族豪門走動,到時候哪家女兒好,哪家女兒可與黑山諸位愛卿們結緣,你也可以做到心中有數了。”

所有的黑山軍渠帥們,齊刷刷的一同轉頭看向了張燕,眼眸中都迸發著異樣的神采。

張燕氣的咬牙切齒,卻偏偏不能表現出來,還得滿臉堆笑。

這是真損啊!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臥薪嚐膽

一眾渠帥紛紛上前,向著張燕祝賀。

張燕臉上堆著假笑,一個勁的向眾人道謝,實則心中卻是在滴血。

劉琦這一招屬於純純的陽謀,**裸的綁架,讓張燕避無可避,防無可防。

所有的苦果,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了。

……

事情辦妥之後,劉琦便班師回朝,而此時,在司隸邊境養傷的劉備,傷情也已經有了好轉,故而劉琦便帶上他,一同向著雒陽返回。

路上,劉琦毫不掩飾的將最近這些事通通跟劉備說了一遍。

劉備見劉琦為自己屠了匈奴七族,心中大為感動。

“陛下為了臣,親自率兵北上,甘冒奇險,臣心中不勝惶恐,亦不勝感激。”

“唉,可惜,朕終歸隻是亂殺人,到最後也沒有替皇叔找到真正的凶手。”

劉備急忙擺手道:“這就已經夠了,陛下能夠為臣做到這般地步,臣這心中已經是不勝感激了。”

劉琦擺了擺手,道:“皇叔不用謝朕,你是朕的親人,更是漢室宗親,對你動手的人,朕若不嚴加處置,這個皇帝之位,朕不坐也罷。”

“隻是,陛下今日之舉,勢必將匈奴……甚至是烏桓,都推向袁紹那邊,恐得不償失,為了臣……著實不值。”

“朕從來就沒有將匈奴或是烏桓當成自己人,有些人可以聯合,有些人卻連聯合的價值都沒有,皇叔對此不必多慮。”

劉備沉吟了一會,道:“陛下今日之舉,雖不是針對袁紹,但袁紹必然會有所準備的,臣覺得,咱們與河北之間的決戰,會越來越近。”

“真到了那一天,朕若是分兵對戰袁曹……請皇叔分兵協助朕對抗,皇叔可敢與袁,曹直麵相對?”

劉備聽了,忙道:“陛下麾下強將如雲,何須劉備領兵?”

“你是漢室宗親,與旁人不同,朕若執意讓你領兵呢?你敢嗎?”

劉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陛下願意用臣,那臣便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

過年之後,時近春日,公元199年到了。

而在雒陽城中,到處都流傳著關於袁紹的所作所為。

先是大批量的啟用汝潁中人,隨後便是袁尚被袁紹指定成為了繼承人,而匈奴和烏桓三王部,正在迅速的向著鄴城的朝廷方麵靠攏。

一時間,整個大漢朝都彌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硝煙氣息。

而在這諸多消息之中,最為受打擊的人,毫無疑問正是袁譚。

當袁尚被袁紹指定為繼承人的消息一傳到雒陽,袁譚第一時間就傻了。

他呆愣楞地坐在原地,兩眼發直,心中委實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士徽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袁兄在雒陽,為了家族甘願為質,你的父親卻在後方廢長立幼!天下竟然會有這樣的事,當真可笑!”

士頌怒道:“袁兄,我是真的替你不值啊!”

孫策仰頭喝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半晌之後,方見他轉頭看向袁譚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袁兄,你得趕緊回河北才是。”

袁譚的手緊緊地攥住手中的酒爵,手背上青筋暴露。

半晌之後,方聽他咬牙切齒地道:“我也想早日離開此處,返回雒陽,隻是眼下……眼下這情況,我身不由己啊。”

一直沒有說話的士幹,突然道:“我有一計,或許可以讓袁兄有機會返回鄴城,就是不知道袁兄願意不願意。”

袁譚急忙起身,拱手道:“兄弟若有辦法讓我回返鄴城,袁譚日後必有重謝,絕不相負。”

“袁兄且末著急道謝,我這條計策,怕是你未必能拉的下臉去做。”

“哦?”

士幹歎息道:“我把計策說出來,袁兄想去做便去做,若是不想做,你也可切莫怪我。”

“什麽計策?兄弟但說無妨,袁譚不是心胸狹隘之輩。”

“袁兄可知勾踐臥薪嚐膽,滅吳王夫差之事?”

袁譚點了點頭:“自然知道。”

“勾踐假意降服夫差,甘為其奴,臥薪嚐膽,立誌報仇,終滅吳國,一血恥辱……今天時不在袁兄,袁兄若要成事,怕是非得仿效勾踐才是。”

袁譚聞言愣住了。

孫策在旁皺了皺眉,道:“士兄的意思,是讓袁兄假意降服劉琦,甘為其奴,然後尋機回返河北……就像是勾踐對待夫差那樣?”

士幹長歎口氣:“以當下之事,隻能如此了……不過,倒是不用袁兄為奴,畢竟袁兄身為長子,如今基業被奪,心中對父弟有怨,以此為契機,向雒陽天子示誠,天子也不會不信,而且以當朝天子的心思,怕是也想利用袁兄,去分化袁家……就看誰能真的利用上誰了。”

孫策琢磨了一會,轉頭看向袁譚:“袁兄,這倒不失為一條妙策……隻是,就怕要委屈袁兄你了。”

袁譚冷冷道:“事到如今,我還怕什麽委屈?別說隻是讓我假意歸順劉琦,就是讓我仿效勾踐一樣,為夫差嚐便……我也認了!”

……

德陽殿偏室中,劉琦正在秉燭處理公務,就在這個時候,卻有黃門進來向劉琦稟報。

“陛下,南宮屯騎營校尉袁譚,深夜求見陛下。”

劉琦的眉毛輕輕一挑,隨口道。

“他來幹什麽?不見!”

黃門聞言,急忙出去傳令了。

不多時,便見那黃門又折返了回來。

“陛下,袁譚跪在甬道口, 聲稱陛下今夜若是不見他,他情願跪死在大殿之前。”

“哎呦?”劉琦頗為驚詫地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那黃門:“好厲害,居然還威脅起朕來了……行,那就讓他跪著吧。”

“諾。”

“記得按時給他送些糕點和水,莫要讓他跪死了。”

“遵旨。”

就這樣,劉琦繼續在偏室中處理公務,這一處理,就是一個時辰。

天色越來越黑了,宦官也為劉琦更換了兩次油燈,並為他上了夜宵。

劉琦吃完夜宵,批閱完最後一份奏折,抻了個懶腰,然後問黃門道:“袁譚呢?”

“還在外麵跪著呢?”

“還跪著?”

那黃門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道:“陛下,外麵可已經是開始下雨了。”

“下雨?”

劉琦站起身,走到了殿門口,看向天空,卻見天空中果然是夜雨綿綿。

這樣的天子,若是淋雨淋的時間長了,必然會受寒。

“取簦來,隨朕去看看這位袁大公子。”

“諾。”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臣願降

幾名黃門撐著簦,引著劉琦,頂著大雨來到了袁譚的麵前。

袁譚跪在地上,低著頭,渾身哆嗦著,任憑著雨水衝刷著他的身體。

劉琦見狀,輕輕地挑了挑眉毛。

這裝相裝的還真到位,隨後他衝著身後的小黃門使了一個眼色。

那小黃門聞言會意,當即撐著傘,來到了袁譚的身邊,替他遮擋風雨。

袁譚驚訝地抬起頭,對上的,正是劉琦的目光。

袁譚先是一愣,接著急忙叩首在地,力道之大竟濺起一片水花。

“臣袁譚,拜見陛下!”

劉琦慢步走到了袁譚的麵前,在他叩首的正前方站定,他低頭看著袁譚,嘴角勾勒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袁校尉大半夜的,不在自家府宅中休息,怎麽跑到朕這裏跪著來了?還淋了一身的雨?這讓朕情何以堪。”

袁譚的眼睛此刻正對著劉琦的靴子。

看著劉琦的腳麵,袁譚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刀紮到劉琦的腳麵上。

他分明就是故意讓自己在這裏挨澆受凍的。

心中雖然憤恨,但袁譚表麵上卻不能有所流露。

他深吸口氣,然後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陛下,您終於肯見臣了!”

這一嗓子,饒是久經風浪的劉琦,也有些被他喊懵了。

劉琦呆愣了一會,隨後方才道:“朕適才處理公務,國事繁忙,本已讓黃門傳話,令你先回去休息,擇日再行傳召,怎奈批完公務之後,黃門告訴朕你並沒有離開,朕這才帶人親自來看你。”

說到這,劉琦不滿地轉頭看向身後的宦官,怒道:“袁公子在此長跪不起,爾等怎麽不早報於朕!”

這話問的就有點不太講道理了。

關於袁譚前來拜見劉琦的事情,黃門也不是跟他說了一次兩次了,隻是劉琦一直拖到現在才來見他。

但陛下說你沒告訴,這些宦官又怎麽敢反駁呢?有些苦水,自然而然的就得是他們往肚子裏咽。

當下,便見幾名黃門連忙在雨水中跪下,連連向劉琦告饒請罪。

劉琦深吸口氣,不滿道:“罷了,事到如今,朕再責怪爾等,又有何用?還不快扶袁校尉進殿去,沒看見他都冷成什麽樣子了!”

“諾!諾!”

一眾黃門不敢耽擱,急忙手忙腳亂的將袁譚從地上攙扶起來,送往劉琦批閱公文的殿中。

劉琦命人端上了熱湯,為袁譚驅寒,並著人帶來方巾以及幹淨的衣物。

袁譚起初不敢受領,劉琦則是逼著他換上。

就算是他年輕,身體硬朗,但穿著潮濕的衣服,萬一受涼了,著了風寒再治不好……

他死不死倒是不礙事,但問題是他絕對不能死在雒陽。

袁譚換了衣服,喝了熱湯,又在殿中烤起了火盆,精神頭明顯比適才要強了許多。

“袁校尉,你深夜來此,到底所謂何事?”劉琦看袁譚有了精神,方才問他道。

袁譚站起身,再次來到劉琦的麵前跪下:“臣特來請陛下相救!”

“救你?”劉琦眉頭一皺:“這雒陽城中人,有誰敢對你有不軌之舉?”

袁譚搖了搖頭,道:“取我性命者,非在雒陽,而是在河北啊。”

說罷,又重重地叩頭,一邊叩一邊道:“父親欲立三子為家公,繼承袁氏家業,我身為嫡長,日後若是回了河北,必是死路一條,袁某無處藏身,前途堪憂,隻求陛下大發慈悲,救我一救!”

劉琦有些無奈地笑道:“袁本初讓何人繼承基業,這是你們袁家自己的事情,朕如何能夠救你?再說了,袁本初雖廢長立幼,但在朕看來,你畢竟是他的兒子,他也不能因為偏愛幼子,而隨意取了你的性命,那豈不是與畜生無異了?”

袁譚歎息道:“父親縱然不取我命,但若等他百年之後,後母和三弟豈能容我?陛下難道不知,這天底下被廢的嫡長子,十個有九個,都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劉琦聞言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回答袁譚。

他轉頭對著旁邊的宦官道:“再去給袁校尉取一碗熱湯來。”

宦官隨即領命,去取熱湯了。

袁譚一臉期待的望著劉琦。

“袁校尉,不是朕不幫你,但是你仔細想想,你袁家如今與朕,是敵非友,雖然咱們兩方前番罷戰,各劃疆界,交換人質……但這和平你覺得會長久嗎?朕與你們河北袁氏早晚必有決戰,朕在這個時候幫你,又有什麽好處?”

袁譚急忙道:“陛下所言,臣盡知曉……陛下,臣如今已是心如死灰,對袁家再無奢望,我隻求保全性命,不為後母和幼弟所害,隻要陛下願意幫臣,臣願意歸順陛下,從此為陛下驅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罷,便見袁譚又是重重的一叩首道:“還請陛下幫臣一幫吧。”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幫朕?”劉琦眯起眼睛。

“是!”

“嗬嗬,正是無利不起早,你如此熱心的幫朕,終歸得是有所圖吧?”

袁譚忙道:“陛下聖明,若說袁譚心中沒有一點念想,按斷斷然是不可能的,隻是如今像是父親一樣,帶甲百萬稱雄一方,這對我來說已然是不可能的了,但袁氏的家公,臣自認為臣還是能夠坐得的……臣願意幫助陛下一統天下,卻也希望陛下能夠讓臣繼承袁氏大位,成為陛下身邊的股肱之臣!”

“當袁氏家公?為朕效力?”

袁譚一個勁地點頭道:“是,是!就像是從父那般!”

袁譚所說的從父,指的就是中風偏癱的袁術。

“這事,且讓朕再好好琢磨琢磨。”

袁譚見劉琦猶豫,知道他心中有點惦念,急忙一個勁的叩首道:“陛下!臣是一片真心,隻求陛下能夠收臣在麾下,臣一定盡心竭力的為陛下辦事,袁氏的資源,臣也一定任憑陛下所用,絕無二話。”

眼看袁譚一個勁的對著自己叩頭,劉琦的心中也有點感動了。

當然,隻是感動袁譚演戲演的真好,其他的並沒有什麽感觸。

“好了,你起來吧。”

“陛下不答應臣,臣絕不起來!”

“你這是在威脅朕?”

袁譚一下子停住了動作。

劉琦笑了笑,衝著袁譚伸手道:“你先起來吧,有什麽話,起來後再說。”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讓他回來吧

劉琦雖然沒有直說同意袁譚歸降,但他的意思卻已經是表現的比較明顯了。

要是仔細聽他的語氣,就會發現劉琦的語氣多少已經鬆口了。

不論如何,這對袁譚來說,就是一個好現象了。

他趁熱打鐵,一個勁的衝著劉琦哀求,懇求劉琦幫自己的忙,自己日後定當結草銜環以報。

最終,劉琦的語氣有了鬆動,他答應了袁譚的請求,說願意幫他奪取袁氏家公之位,隻是要求袁譚,不要忘記了今日的承諾。

袁譚聞言大喜過望,一個勁的拜謝劉琦。

但他心中卻不對劉琦有任何的感激之情,因為他知道,劉琦隻不過是在利用他分化袁氏,但自己何嚐又不是在利用劉琦呢?

“你回府之後,要謝絕見客,臥病不出,朕這邊自然會派人去鄴城與袁紹交流。”

袁譚一時有些沒理解上去。

他疑惑地向著劉琦拱了拱手,道:“敢問陛下,為何要讓臣裝病?”

劉琦淡淡一笑,道:“朕不可能憑白無故的將你放回鄴城吧?朕總需要個理由用你將朕的二弟換回來……但好端端的,此時為什麽又要換回人質?你覺得袁本初不會懷疑嗎?除非你病的非常嚴重,已經不適合繼續在雒陽為質了……這點道理,想不明白?”

袁譚聞言恍然而悟。

他急忙再度向劉琦叩拜,隨後告辭離去。

……

入春之後,劉琦派年輕的蜀中士人秦宓為使者,代表自己前往鄴城,與袁紹商議交換人質的事情。

秦宓到了鄴城,向袁紹介紹了一下袁譚如今的狀況,言袁譚自去年入冬時節,便咳嗽不止,風寒不愈,雒陽方麵雖然派了不少的有名醫師為他診治,但收效甚微,好不容易挨過一個冬天,如今袁譚的病情總算是稍有好轉,但念及他身體羸弱,已經不適合在雒陽為質……而鄴城和雒陽兩方目下彼此各依疆界無事,倒是不如早早換回兩方人質,讓劉表和劉琮,袁紹和袁譚這兩對父子早日相聚,以享天倫。

袁紹得知消息之後,默然無語。

他用手慢慢地撥弄著手中的簡牘,一會打開一會合上,似顯得有些心煩意亂。

隨後,便見袁紹命人帶秦宓去驛館休息,他自己則是在做籌謀。

秦宓來鄴城之後,雖然隻是見了袁紹,但他代表劉琦交換人質的消息,卻在鄴城不脛而走。

在這鄴城之中頓時掀起了一陣滔天巨浪。

以審配,沮鵠等為首的冀州名門紛紛前來拜訪袁紹,請他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讓袁譚回鄴城,畢竟袁尚剛剛被確立為袁氏後繼之主,此刻讓袁譚回來,恐多生事端。

就連被袁紹遷入朝堂之中的汝潁一係人,也都不讚成讓袁譚這個時候回來。

雖然就關係而言,袁譚比袁尚應該和他們更為親近,但眼下袁紹已經確定了後繼人選,因此那大家就要竭盡全力的保證鄴城朝堂的安寧,不能讓袁譚回來攪和剛剛穩定的局麵。

而袁紹的後妻劉氏,也開始跟袁紹玩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大有袁譚一旦真回來,她就懸梁自盡的氣勢。

麵對來自各方的壓力,袁紹實在是有些頭疼,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於是,他找來了兩個人,一個是曹操,一個是荀彧。

荀彧如今已經被袁紹調來鄴城中樞,並任命為尚書仆射。

在聽了袁紹的一番闡述之後,荀彧當即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丞相,眼下時局方定,鄴城實不宜再起波瀾,更兼三公子剛剛被推薦入朝,正是積攢名望之時,此刻讓大公子回京,徒增隱患,此事還是暫緩為上。”

袁紹的表情似有些憋悶,半晌沒有言語。

反倒是曹操開口了:“本初是覺得,對不住顯思吧?”

袁紹聞言笑了:“知我者,孟德也。”

“說實話,本初……你讓三郎繼承家業,本就是不合規矩,長幼有別,況且顯思平日裏並無大過,更又大功,你何以如此對他?難道,就是因為三郎類父?”

袁紹深吸口氣,道:“孟德,你想想我的身份,就會明白。”

曹操聞言一愣。

過了一會,曹操想明白了。

袁紹心中屬實也有不甘。

他是小妾之子,是庶子,雖年長於袁術,但在繼承權方麵,卻根本與袁基和袁術無法相比,為了能夠給兩個兄弟讓位,甚至為了能夠給他們騰地方,他這個小妾之子,還被其父袁逢過繼給了從父袁成。

雖然袁紹混現在的不錯,但這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袁氏家族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需要犧牲一個子嗣去博一份大前途,而不論是袁基還是袁術,都屬於嫡出,不能夠去做這個出位之舉,因而隻能讓庶子袁紹去做,為家族在外另謀一份出路。

這是一條極為艱險的路,失敗了,死無葬身之地。

可袁紹卻硬是成功了。

但他的這份成功之中,卻有著許多的運氣成分。

袁紹自己也明白他今日地位的來之不易,同時這麽多年與袁術的明爭暗鬥,更是讓他心中暗存了一口怨氣。

那就是對長幼嫡庶繼承權製度的怨恨。

但袁紹身為天下楷模,士族表率,自然不能將自己的這份怨氣直接表現出來。

或許,在某種程度上,強行立三子為繼承人,也是袁紹對於先祖留下的繼承權製度的一種抗議和挑釁。

袁紹的話說的模棱兩可,曹操大概猜中了他的真實想法。

卻也不能直說。

有些話,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千萬不要拿到台麵上來說,以免授人以柄。

“不管如何,曹某覺得,你這麽對待顯思還是不對,你終歸欠你這個兒子的。”

袁紹轉頭看向他:“那孟德覺得,袁某應該如何做?”

“接他回來,給他安排一份好的歸宿,也算是對他死去的娘親,有個交代……”

袁紹聞言,默然不語。

荀彧則是頗有些驚訝地看向曹操。

“本初,你可想好了,你今日不接他回來,翌日你我魂歸九泉,他再回鄴城,可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難道,你連一條活路都不願意給他?”

這一句話說出來,袁紹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錯,你說的對,袁某已經奪了他的基業,不能再奪了他的性命……就讓顯思回來吧。”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二弟犯錯

袁紹次日召見了秦宓,讓他帶消息給劉琦,說自己願意用劉琮將袁譚給換回來。

相比於在雒陽過的‘驚心動魄’的袁譚,劉琮在鄴城的日子就相對無聊了,不過袁紹也沒有虧待他,每日都是好吃好喝供著的。

而且鄴城的朝廷還很人性化,為了給劉琮排解寂寞,直接送給了劉琮兩個冀州女子當陪侍,劉琮平時沒事幹,就跟這兩個女子胡天黑地的玩耍。

玩到最後的結果,就是有一個女子此時已經有了身孕了。

袁紹的使者前往拜見劉琮,告訴他丞相已經答應他,不日就會讓他返回雒陽,與家人團聚。

本以為劉琮聽了這個消息會非常高興,但哪曾想,使者的話一說完,劉琮就有些傻了。

說實話,他是真心不想回雒陽去。

在這多好,有吃有喝有女人玩,一天天沒有操心事,鄴城朝廷基本什麽要求都會滿足他……但若是回了雒陽,劉琦和劉表絕不會讓他這麽放縱的過日子。

別看他是宗正,在雒陽也是苦巴巴的過日子。

劉琦且不說,劉表對這幾個兒子就是家風頗嚴,劉琮自幼就被劉表嚴加約束,一言一行都需要按照士族名士的標準來執行,一旦有所偏頗,就會嚴加訓斥。

“那個……我能不回去嗎?”劉琮小心翼翼的低聲詢問道。

使者驚詫地看著劉琮,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劉公子,你適才說什麽?”

劉琮低聲重複了一遍:“我說……此間樂,我能不回雒陽去麽?”

使者的臉一下子板了起來,很是嚴厲地道:“不能!”

劉琮歎了口,道:“可是,麗姬她,她還懷著身孕呢。”

使者一時間沒有掌握事情的重點,道:“公子這點放心,公子的兩位女婢,我們這邊自然也會讓他們隨同公子一同回去的,不會讓公子與她們分離。”

劉琮咧了咧嘴,頗有些尷尬地言道:“我的意思,足下可能是沒太聽明白……這樣吧,我想在回去之前,先給我家陛下寫一封家書,勞煩足下派人替我送到雒陽,劉琮不勝感激。”

使者著實有些不明所以,劉琮要返回雒陽的事,本來就是劉琦提出來的,他在臨行之前,卻還非要送一封信給劉琦,這是什麽道理?

兄弟之間有什麽事不能回去說嗎?

話雖如此,但使者並沒有多說廢話,他隻是回答劉琮一聲‘可以’。

隨後,使者便去拜見袁紹,將這當中的事情向袁紹說了一遍。

袁紹的思緒何等敏捷,他聽完之後,便曉得劉琮的難處在哪裏,當即哈哈大笑。

“無事,這小子沒什麽壞心思,他若是想送家書給劉琦,你就派人給他送便是了,不過家書歸家書,也不能因此耽擱了顯思回歸,家書先讓快馬送回去,這交換人質的事情,還是得按部就班的繼續做,不能讓一個小兒給耽誤了。”

“諾!”

……

快馬駛出鄴城,直奔雒陽而去。

劉琦接到了劉琮的家書之後,頗有些哭笑不得。

以現代人的角度,劉琦完全能夠理解劉琮的難處,但以他老爹劉表的角度而言,隻怕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劉琮現在擔心的,是他領著一個不是什麽大家出身的女人,挺著個大肚子來到劉表麵前……

其實對於漢朝的貴人來說,這倒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但對於劉表來說,這或許就是個壞事。

當初劉琦初到荊州撩撥蔡覓,那是有特殊情況,劉表不但默認了,還暗中支持。

但劉琮這種到鄴城當人質,反倒是留下種的行為……估計劉表就很難認可了。

劉琮這封家書,就是想問劉琦這事該怎麽辦。

別的倒是好說,但帶回個女的懷孩子的事……總得過了老爹那一關才行啊。

劉琮自己或許沒有勇氣麵對劉表,他隻能是寄希望於劉琦幫他。

劉琦在接到了劉琮的信後,籌謀了一番之,便前往劉表在雒陽南郊的居住地。

劉表不願意住在雒陽皇宮,覺得太憋悶了,而且他一個太上皇若居住在南宮,他和皇帝到底誰說了算?

按道理應該是皇帝說了算,但事事若都聽皇帝的,他這個太上皇帝的臉,又應該往哪放?

遠香近臭,還不如爺倆分開來的輕鬆一些。

劉琦也能夠理解劉表,便安排人在南郊為他修建了一座行宮。

劉表居住在行宮中,生活的也很是自在,沒有人管他,他可以作威作福。

劉琦定期來看望他,也猶如前來做客一樣,不會讓劉表覺得有什麽不便。

隻要是在這個行宮中,他就是說了算的,劉琦來了也不好使。

劉琦問候完了劉表之後,父子兩人一同坐下喝茶。

劉琦一邊喝,一邊出言試探劉表道:“父親,孩兒今天來此,是有一個好消息想要告訴父親。”

劉表捋著須子,慢悠悠地道:“有什麽好消息?還讓你特意跑了這一趟。”

劉琦微笑道:“孩兒已經派秦宓去了鄴城,與袁紹交涉,用袁譚換回二弟。”

劉表一聽這個消息,頓時喜笑顏開。

“好好!總算是回來了,說實話,你再不來向為父說明此事,為父都想跟你理論理論了……你當初不是說,三個月就能把你二弟換回來嗎?如今都過了多久了!”

“父親恕罪,是孩兒的錯。”

劉表笑嗬嗬地拍手道:“活到為父這個歲數,王霸之業其實也就沒那麽重要了,在為父看來,咱們一家能平平安安,彼此相依,那就是最大的福分,還奢求什麽呢?”

劉琦忙點頭道:“正是如此,如今琮弟一家四口回來,承歡於父親膝下,父親便可頤養天年了。”

劉表聽到這,捋著須子滿意的大笑。

過了一會之後,他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

“一家……四口?”劉表疑惑地看向劉琦:“什麽意思?”

劉琦見劉表的表情不善,心中有些發虛。

但事情早晚還是要說出來的,藏著掖著也不是辦法。

終歸還是需要解決的。

當下,便聽劉琦小心翼翼的將事情給劉表說了一遍。

劉表的表情隨著劉琦的話,變的越來越黑。

當劉琦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便見劉表重重的一拍案幾,大怒道:“這個逆子!他都幹了什麽好事?這不是徒給袁紹留笑柄嗎?”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袁譚勸孫

劉表如此憤怒的表情,劉琦從來就沒見過,或者他已經是太久沒有見到劉表這麽憤怒了。

至少劉表上一次這麽憤怒的時候,劉琦已經沒有感覺了,足矣說明時間之久遠。

劉表站起身,在原地來回挪騰著步子,臉上全是瘟怒。

他的牙齒咬得緊緊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的眼眸中怒火大盛,那股子灼熱之意,似乎都能將旁人燒著。

劉琦急忙站起身,衝著劉表長長作揖道:“父親,緣何如此憤怒?”

“還不是因為那個逆子!”劉表氣勢洶洶地怒吼一聲:“他去鄴城當人質,卻在袁紹的眼皮子底下辦出這種事來?翌日事情傳遍天下,豈非我山陽劉氏的一大笑談!這丟人都丟到河北去了!”

劉琦安慰道:“父親這話,倒也是有道理……不過這種事情,放眼天下並不少,二弟年輕氣盛,在鄴城也無所事事,甚是寂寞,因而做出這種……湖塗事,聊以為寂,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劉表用手重重地一錘桌桉,怒道:“不錯,為父明白!為父也能理解,他年輕氣盛,又是孤身一人在外……為父年輕的時候遊曆四方,閑來無事也會撩撥幾個女子以解寬心……”

說到這,劉表猛然不說了,他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岔開了話題。

“隻是,仲璜這一次可不是遊曆,他是去了河北!是在袁紹的眼皮子底下當人質,說白了,他的一舉一動代表的是皇室!是我們山陽劉氏的門風!袁紹何等樣人?他知道此事之後,豈不能不會宣揚此事,來敗壞咱們皇室的名聲!?這可是大忌!”

說罷,劉表看向劉琦,道:“兒啊,咱們現在看與原先不同了!咱們都是皇族,一舉一動都牽扯著天下人的目光,有些事咱們能做,但絕不能聲張,不然後世的史書上,一筆一劃記載的都是咱們的醜事!”

劉琦急忙起身道:“父親莫要動怒……此事孩兒自然會想辦法壓製。”

劉表對他道:“那逆賊若是返京,莫要讓他在京中逗留……可直接派往西涼諸郡,讓他在外藩任職,切記要好好給他個教訓!”

劉琦聞言苦笑道:“父親,他畢竟是朝廷的宗正,派往西涼,是不是有些過了?”

“不過!依老夫來看,以他眼下的能力,尚且當不得九卿!此事你必須聽為父的,不然為父絕不幹休。”

劉琦沉吟了片刻之後,遂對劉表道:“二弟是父親的兒子,既然父親下了狠心,那孩兒隻有遵命。”

……

與此同時,袁譚在雒陽也得到了回返鄴城的消息。

在臨返鄴城之前,劉琦單獨召見了他,並與袁譚交談許久,告訴袁譚,朝廷這邊會幫助他在雒陽立足,但若是袁譚敢背叛他,劉琦則一定要讓袁譚付出應有的代價。

袁譚自然做出了一副誠惶誠恐之狀,一個勁的對天發誓,並向劉琦表示效忠。

劉琦隨後便命徐庶安排放走袁譚。

徐庶在接到聖命之後,詢問劉琦:“陛下放走袁譚,是想利用此人分化袁氏?隻是以臣看來,此人頗有野心,恐不會為陛下所用,且以袁譚的能力,未必能夠在鄴城掀起風浪。”

劉琦點頭道:“元直此言,甚和朕心,依朕來看,袁譚也不可能在當下這種局勢下對河北造成什麽妨礙……至少在朕正麵擊潰袁紹和曹操之前,不可能。”

徐庶聞言恍然道:“陛下的意思,日後我們與袁,曹交手……若是能夠獲勝,令河北內部陷入動亂,則袁譚或許可成一柄利劍?”

劉琦點了點頭,道:“朕確實是這麽想的,隻是不知道有沒有用,朕也隻是提前布置一顆暗棋而已,至於以後有沒有用,實在是不好說。”

“若是想要讓這顆暗器發揮作用,我們必然還是要與袁紹和曹操正麵交戰,並且在正麵擊潰他們才行。”徐庶低聲道。

“正是此理,在我們打敗袁紹之前,袁譚對我們都不會有什麽用,但這條線不能斷了,元直你務必替朕好生盯住並聯絡著。”

徐庶急忙拱手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盯緊著袁譚。”

……

而另外一方麵,袁譚即將要離開雒陽,在臨行之前,他暗中派人約了士家兄地,並孫策等人見麵。

“袁某就要回河北,此番回河北凶險,也不知是吉是凶……但袁某能走到今日,全賴諸位相助,袁某感激不盡,翌日在河北,若能成事,必不負諸賢兄之大恩,必有所報。”

士幹道:“如今袁尚已經被令尊定為繼承人,兄此行凶險,還是多做籌謀的好,至於我們,兄長盡管放心,隻要我們在雒陽不惹事,天子便不會拿我們怎樣的。”

袁譚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 ”

說到這的時候,他又轉頭看向孫策,道:“孫郎,袁某有一句肺腑之言,想要告知孫郎。”

孫策拱手道:“袁兄請講。”

“袁譚與孫郎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秉性相投,並深知孫郎乃是當世豪傑,不論是才能還是勇武,都遠在袁譚之上,孫郎也是一個有大誌之人,雖為人質,但至今卻並不肯歸附劉琦,也不曾向他低頭,這一點讓袁譚深為佩服。”

“袁兄不必如此客氣。”

“隻是,有些時候,硬抗是沒有好處的……如今士家兄弟幾個,在其父的推薦下,都在雒陽任了職,孫兄乃是當世豪傑,如今在雒陽一味抗上,依袁譚看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假意歸順,謀得一職,待日後袁某在河北定了局勢,孫兄在雒陽與我裏應外合,或許可成大事!”

孫策聽了這話之後,頓時精神一震。

“孫兄,正所謂剛而易折,有些事孫兄還需牢記……前番是孫兄勸我,這一次袁某就要走了,臨行之時,也想好好勸一勸孫兄。”

孫策的一隻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手背上麵青筋暴露。

少時,卻見他睜開了眼睛,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袁兄此言在理,孫某謹記!”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代為稟明

幾日之後,袁譚終於離開了雒陽,向著他心心念念的鄴城回返了。

袁譚離開之後,士幹和士頌的任務就算是結束了,其實這兩個兄弟一直以來,之所以能夠順利的周旋在袁譚,士徽等人的身邊,完全是靠他們的父親士燮以及從父士1的提醒。

而士燮和士1之所以這麽做,毫無疑問是得到了劉琦的直接授意。

袁譚走了,士家暫時消停了,但有一個人心中卻泛起了波瀾。

這個人就是孫策。

孫策的秉性雖然固執激烈,但不能不承認的是,孫策確實有雄才。

論及真是本領,除了名聲之外,孫策其他的能耐都不在其父孫堅之下。

這一次袁譚跟孫策說的話,倒也真是說到了孫策的心坎裏。

他開始認真地思量了起來,自己是不是有些骨頭太硬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雖然劉琦當年將自己生擒過,但自己確實沒有必要一直跟他對著幹。

勾踐臥薪嚐膽,終滅夫差,人有的時候還真就得學會忍辱負重。

袁譚走了幾日之後,孫策便去拜訪周瑜。

自打上一次周瑜代表劉琦,勸降孫策未果之後,兩個人之間產生了一些隔閡,因而一直沒有私下裏再見過。

在這段時間裏,劉琦對於廬江周氏的人進行了一些調度和任命。

周瑜的父親是雒陽令周異,人已病逝,周瑜為周異嫡長子,其下還有三個弟弟。

這三個弟弟有兩個年幼,一個剛剛冠禮,剛剛冠禮的那個,被劉琦召入雒陽為羽林郎,而另外兩個弟弟,在廬江進入剛剛承建的官學,安排讀書參加鄉、省科舉。

而周瑜的從父周忠,昔日官職大漢太尉,乃是實打實的三公,他的親子周持和周伏,也被劉琦調往蜀中任郡吏,同時由劉琦親自主持,將周忠的一個小女兒,指給了郎中王粲為妻。

這來來回回的幾番操作之下,基本上就將廬江周氏和大漢朝廷捆綁在了一起。

而廬江周氏本就是兩世三公之門,其成就來源於大漢朝,在這種背景之下,身為家族中流砥柱的周瑜,為了家族的前途,則愈發的忠於劉琦,忠於朝廷。

宗法家族,理應如此。

雖然他心中還是惦記著孫策的安危,但為了周家大局,周瑜不得不刻意與孫策保持距離。

隻因他知道,孫策與劉琦之間的矛盾是無法調停的。

如今孫策找上門來,周瑜的心中實在是有些猶豫。

不知道是該不該見孫策。

但也隻是稍作猶豫,周瑜立刻決定去見孫策。

畢竟也是昔日的主從,更有兄弟之情,就算是如今因為誌向不同,不得已而分道揚鑣,但若是因此連麵都不見了,那他周瑜也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

若果真如此做事,還算什麽大丈夫。

……

正廳之內,周瑜和孫策見了麵。

“伯符,今日如何這麽閑,有空來找我?”周瑜拉著孫策坐下,親自為他倒茶。

孫策似乎有些猶豫,他麵露為難之情,道:“今日來此,是專門向公瑾道歉的。”強犧讀犧

周瑜給孫策倒茶的手一鬆,將一些茶水倒出了觴外。

他驚詫地看向孫策,似有些不敢相信地道:“給我道歉?”

孫策雙手環抱,鄭重的向著周瑜行禮道:“公瑾以金玉之言勸我,我卻不能體會賢弟苦心,一味固執,險些傷了我們兄弟之情,我思來想去,終歸是我太過執著,太過強勢了,故特來向公瑾道歉。”

周瑜半晌之後才緩過神來,他急忙放下水壺,衝著孫策還了一禮:“賢兄切莫如此,實在是折煞小弟了。”

兩人行禮完畢,各自起身,周瑜臉上的笑容明顯比一開始孫策入府時多了。

“伯符,你能夠想通此理,實在是讓我高興,以你的才華,陛下必然重用,日後南征北戰,為大漢朝開疆拓土,留名青史的蓋世名將必然有你的一個篇章,孫氏一族必將以你為榮!”

孫策卻搖了搖頭,道:“我並不在意此事,況且陛下已經知曉我不願出仕,我又何須再去多此一舉?我今日來此,隻是想博得公瑾的原諒,隻要賢弟原諒我了,則為兄這心便踏實了。”

周瑜聞言笑了笑,並沒有多說話。

他長籲口氣,道:“且不說這些了,伯符,我命人準備酒肉,你我兄弟好久沒共飲了,咱們今日同謀一醉如何?”

“如此甚好!”

……

周瑜與孫策見過麵之後,兩人喝了一夜,喝的是酩酊大醉,彷佛找到了昔日在舒縣時的感覺。

次日,周瑜起床之後,便去尚書台上卯。

處理過公務之後,周瑜找到了尚書令諸葛亮,請他幫忙出麵,去見劉琦,向劉琦舉薦孫策。

諸葛亮聽了周瑜的請求之後,頗有些驚詫,道:“關於孫伯符的事情,亮也是略知一二,聽聞當初陛下有意征召孫郎為將,但孫郎因為對陛下心中有怨念,故而不從,如今為何反讓令去向陛下舉薦?”

周瑜忙道:“伯符當初氣盛,一時拗不過勁來,理解不了陛下的苦心, 也不曉得陛下的誌向,如今他在雒陽待了一段時間,觀陛下所作所為,對陛下也是愈發的佩服,如今他心中已經有了悔悟之情,悔不當初……在瑜看來,伯符畢竟是一名難得的良將,若能啟用,必能成為陛下的一大助力。”

諸葛亮聞言笑了:“公瑾既然覺得啟用孫郎對大漢有益,那自去向陛下諫言便是?為何要委托於我?”

周瑜苦笑道:“瑜在陛下麵前的威望,自然是遠不及令君的,令君若能去說,效果定然比周瑜去說要強上千百倍。”

諸葛亮聞言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即道:“既然公瑾覺得亮合適,那我就前往陛下麵前舉薦一番試試,但卻不保證陛下一定會聽我的。”

周瑜急忙道:“多謝令君。”

……

晌午過後,諸葛亮便前往了雒陽南宮拜見劉琦。

見了劉琦之後,諸葛亮先是大致向他訴說了一些尚書台近日處理公務的進度。

不得不說,在諸葛亮的執掌下,尚書台已經變成了劉琦最得意秘書處,用起來極為順手,任何事情都有解決的方桉,運轉效率著實是快的驚人。

聽完諸葛亮的匯報之後,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誇讚道:“孔明真是良相之才也。”

諸葛亮聽了劉琦的誇讚,很是開心。

這樣的誇獎,可以說是一種最高的讚譽了。

“陛下,臣還有一件事,想要向陛下稟明。”

劉琦澹澹一笑:“你想說的,是周瑜和孫策的事情吧?”製大製梟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下放涼州

諸葛亮見劉琦一語道破天機,不由大為吃驚。

“陛下如何知曉的?”

劉琦樂道:“孔明,這是朕的都城,這雒陽城中發生的樁樁件件,都逃不過朕的眼睛……朕不說,不代表朕不知道。”

諸葛亮何等聰明,劉琦如此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

孫策會見周瑜的事,劉琦一定早就知道。

說不定,孫策和周瑜會麵之後,說過什麽劉琦也知道。

諸葛亮的心中多少有點緊張。

這個雒陽是劉琦的,這個天下是劉琦的,在這個屬於他的天地裏,他早就布好了如星空漫天般的耳目。

劉琦輕輕一笑:“怎麽,害怕了?”

“不,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震驚於陛下的手段。”

劉琦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有什麽好震驚的,難道你覺得,天下所有的皇帝,隻有朕有這樣的手段?先帝便沒有麽?如果先帝沒有這樣的手段,黨錮又是如何來的?”

諸葛亮心中暗嘆口氣。

天底下最能難揣摩的,就是帝王之心,特別還是這樣一位足矣稱得上是英明神武的帝王。

“陛下神威,實是令臣戰兢。”

劉琦嗬嗬一笑,不在這個話題上與他繼續說了。

“說說吧,周瑜對你說了什麽?”

“公瑾說了,孫策心中已有悔意,他希望陛下能夠看在孫策乃是一名良將的份上,委任其以軍職,讓他戴罪立功,孫郎驍勇,陛下若是能善用之,對於大漢而言,必是一匹千裏良駒。”

劉琦輕輕地擺弄著手中的筆,道:“這話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不過依你看來,這孫策到底是一匹千裏良駒,還是一頭隨時會反噬主人的餓狼?”

以諸葛亮的智能,自然是能夠想到,劉琦不可能憑白說出此言,他一定是掌握了什麽證據,才敢這麽說的。

劉琦不是一個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但他也絕不會輕易冤枉一個人,這是諸葛亮對他的評價。

“敢問陛下,孫策之事究竟如何?”

劉琦很信任諸葛亮,於是他便把前因後果,包括士幹和士頌給他傳遞歸來的消息,大致向諸葛亮敘述了一遍。

諸葛亮聽完之後,將前後的事情串聯在一起,有些恍然了。

“虧了陛下早就籌謀已定,不然此事倒是還頗為棘手。”

劉琦搖了搖頭,笑道:“不棘手,你以為袁譚和孫策已經聯合,但若是沒有朕在中間設計,沒有朕刻意從旁讓士家人攛掇,他們又豈會聯合到一塊去?有些人,你越是管他,他便是藏的越深,越不容易讓你抓住把柄,你把機會送到他麵前去,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諸葛亮拱手施禮道:“陛下英明,臣拜服!”

說罷,卻見諸葛亮露出了猶豫之色。

“隻是,周公瑾那邊……”

劉琦嘆了口氣,道:“當局者迷,朕不認為此事與公瑾有關係,孫策心中有鬼,但想來公瑾並不知情。”

聽劉琦這麽說,諸葛亮不由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還是不願意讓劉琦懲罰周瑜的,畢竟周瑜現在作為諸葛亮的副手之一,能力極為出眾,讓諸葛亮異常欣賞。

隨著相處的時間愈長,諸葛亮愈加發現周瑜是一名文武雙全的能人,不論是提筆治國,還是上馬安天下,他都能做,而且比大部分人做的都好。

諸葛亮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他從不妒忌他人,周瑜的能力讓諸葛亮感到欣喜,他也真心希望周瑜能夠跟他一樣,盡心竭力的效忠大漢朝。

“公瑾乃是聰慧之人,想不到這一次竟也未能識破孫策,看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諸葛亮長嘆道。

劉琦卻搖了搖頭,發表不同的見解:“他並不是未能識破,而是沒想識破,或者說,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是希望孫策能改變初衷的……關心則亂。”

諸葛亮聞言點了點頭。

“你回去告訴公瑾,就說朕明日過幾日就會召孫策入宮,到時候自會敕封他官職,讓公瑾耐心等待消息就是了。”

諸葛亮拱手稱是。

……

次日,劉琦帶著荊武卒親自出宮,他以射獵為名出遊,實則卻是北上去迎劉琮。

兄弟二人見麵,分外感動。

劉琮抓著劉琦的手,眼眸中似都要流出淚來。

“兄長,半載不見,兄長似是瘦了……看來是國事繁忙!”

劉琦被劉琮晃著手,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

“仲璜,你倒是有些胖了,這臉上都出小酒坑了……看來這段日子,在鄴城過的不錯?”

劉琮的臉一下子就變紅了。

“兄長莫要拿我玩笑!”

“朕拿你玩笑?”劉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知道朕為什麽特意來這裏迎你麽?”

劉琮一下子緊張了。

“不,不知。”

“父親都快要被你氣死了,朕若是不親自來這,怕你回去直接被父親打死!”

劉琮的表情變得異常緊張。

“兄長,你可得幫我啊,弟弟知道錯了。”

劉琦無奈地搖了搖頭:“朕倒也能理解,你一個人在雒陽憋悶, 找些樂子解解悶,這也是人之常情……但你是不是也有點太沒底線了?這還弄出一個大肚子的來,咱們現在可是皇族,不比原先了,你說父親他能樂意麽?”

劉琮一個勁地點頭道:“是,是!兄長說的是,這事是弟弟辦的不對。”

“那個女人呢?”

“在,在隊伍後麵呢?”

“帶過來讓朕瞅瞅。”

隨後,那名被喚做麗姬的女子被帶到了劉琦麵前。

隔著老遠,劉琦就看到挺著個大肚子,走道都有些步履蹣跚了。

“行了行了,不用過來了,攙回車上去,好生歇著……這眼瞅著就要臨盆了。”

那叫做麗姬的女子隨應了劉琦的吩咐,轉頭又回到車上去了。

看著麗姬回去了,劉琮急忙轉頭看向劉琦,道:“兄長,父親這一次打算如何處置我?”

劉琦沉吟片刻,道:“父親對你的處置,在朕看來,有些重,但朕認為,倒也不是不行。”

劉琮聞言不由一陣緊張。

“父親不會是讓兄長罷了我的宗正之位吧?”

劉琦點了點頭道:“這隻是其一。”

“什麽,隻是其一?”

“他還讓朕把你外放的涼州去。”

劉琮聞言,一下子傻了眼,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涼、涼州?那破地方我不去!我絕不去!父親為何要這般對我!我不去啊!”

劉琦上前直接給了劉琮一腳,怒道:“起來,瞅瞅你像是什麽樣子!”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人質回返

郊外的帳篷內,劉琮滿麵委屈,坐在劉琦的下首邊,時不時的還擦拭著眼淚,抽噎幾聲。

但上麵的劉琦,卻絲毫沒有反應,他隻是端著一個長條的木製水壺,不時的向著自己的嘴裏倒上兩口。

“兄長,我必須要去涼州麽?”劉琮見自己怎麽哀求都沒有用,終於是無奈的接受了現實。

但他還是出言再次確認,做最後的努力掙紮。

“必須要去,沒有任何推脫的借口。”劉琦的回答斬釘截鐵。

一開始,他似乎還覺得劉表的建議多少有些苛刻,但事到如今,看來劉表的想法是對的。

過去幾年剛到荊州的時候,劉琮還是比較有心氣,也比較努力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小子的性格越來越懦弱,越來越慵懶,不論是心智還是能力,都明顯趨於退化。

這次鄴城為人質,也算是將他的劣根性徹底暴露了。

山陽劉氏如今已經是皇族,若是繼續統治這個王朝,不但需要大量的人才,更需要族中的精英,特別是劉琮和劉修這樣跟劉琦同根的兄弟,在關鍵時刻,是最能夠引為臂助的。

但劉修目下還好,劉琮這個樣子,讓劉琦日後怎麽依靠他?

若是不放到苦寒之地錘煉一下,隻怕就是廢了。

“涼州那邊,賈詡和法正已經發展至了西域,這中間需要操作的事情極多,難度也大,你身為皇族,前往坐鎮,也能鼓動西州人的士氣,彰顯我大漢天威。”

劉琮聽劉琦說的斬釘截鐵,頓時心如死灰。

他強打精神對劉琦道:“兄長,那麗姬又該怎麽辦?她還懷有身孕呢。”

劉琦淡淡道:“你去涼州磨礪吧,你那個麗姬,朕自然會派人照顧,你的孩子是朕的親侄,更是皇族血脈,我又如何會薄待他們?”

劉琮的眼眸中似乎是閃出了幾許淚花。

劉琮這一哭,差點將劉琦弄的心軟,不過他卻沒有鬆口。

劉琮頭些年已經給自己惹過幾次事了,但劉琦都替他圓了回來,雖然這個弟弟對自己很尊敬,也很聽自己的,但劉琦也不能任憑他這麽發展下去。

終歸,還得讓他成才。

“事情就這麽決定了,你也不要回雒陽了,以免見了父親傷感,你在此駐紮,回頭有需要的東西,朕會一並派人送過來,有什麽需要的,你隻管跟朕說就是了。”

劉琮沉吟許久,道:“大哥。”

“嗯?”

“我、我什麽時候能回來?”

“衛士在西域會將你的情報送到雒陽……至於你何時回來,就看你在西域的表現如何了。”

劉琮聞言,不由長歎口氣。

“是。”

“朕先走了,你在此駐紮幾日……這幾日,就讓麗姬陪一陪你。”

說罷,劉琦便站起身來,走到帳篷口。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劉琮。

“二弟。”

“嗯?”

“不要讓父親失望,也不要讓朕失望了。”

……

劉琮返回了雒陽,但很快就又被遣送到西域去了,另外一邊,袁譚也是抵達了鄴城。

袁紹見了袁譚,老懷大慰。

他心中感覺很是對不住這個兒子,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彌補他。

現在的袁紹,不能找袁譚談心,隻能是當著眾人誇讚袁譚,表揚他的功績,訴說他的委屈和不易。

袁譚這半年來,在雒陽也學聰明了,袁紹不問他心中滿意不滿意,他也就不主動問,反正表麵上,他還是滿意的。

他口中直說想念父親,想念鄴城,想念幾個弟弟,其餘的則一概不提。

袁譚這樣的表現,倒是令袁紹倍感安慰。

於是乎,袁紹當著眾人的麵大肆誇讚了袁譚一番,同時決定任命袁譚為將軍,前往青州繼續執掌本地兵將。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人反駁了。

以審配,陳琳,逄紀等人為首的一眾士族官吏,紛紛向袁紹諫言,說是袁譚剛剛從雒陽返回,路途遙遠身體疲乏,不宜立刻走馬上任,還是在鄴城休養一陣,且與家中人長聚一時,再做打算不遲。

袁譚心中明白,這些人是打算先將自己留在鄴城,待回頭在慢慢的勸諫袁紹,不要將自己外放。

確實,站在審配等一眾官吏的角度上,如今袁紹既然已經立袁尚為嗣了,那袁譚這位等同於被廢掉的嫡長子,就絕不能外放,這是極容易引發事端的。

隻有將他困在鄴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才不會讓事態失控。

對於這些人的想法,袁譚心中跟明鏡似的。

他咬牙切齒,將這些人見風使舵的嘴臉,一個個都記在了心裏。

就這樣,袁譚無所事事的在鄴城住了下來。

若說半年前的雒陽,對他而言猶如牢籠,那現在的鄴城對他而言,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世態炎涼,袁譚回了雒陽城之後,鄴城所有的文武朝臣都對他躲之不及,沒有一個人登門拜訪,更沒有一個人與他交往。

他就好像是消失在了空氣中一樣,漸漸的讓人遺忘。

但是有一個人,並沒有遺忘袁譚,這個人就是曹操。

十日之後,當袁譚在鄴城一切落定之後,曹操親自來拜訪他。

當然,他也並不是空著手來的,曹操給袁譚帶來了許多新的日用品和珍貴的器具,為袁譚添補生活空缺,雖然出手並不豪橫,卻也足矣讓袁譚感動非常了。

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叔父如此仗義,對袁譚這般厚待,實在是讓譚心中感動,唉,可歎譚當年得意之時,鄴城諸人對我是畢恭畢敬,百依百順,如今時過境遷,早已不複當年了。”

曹操笑著拍了拍袁譚的肩膀,道:“有些事,順其自然,莫要強求,旁人怎麽做,那是旁人的,你袁大郎自家問心無愧,便是了!”

袁譚長歎口氣,當即拜謝。

曹操哈哈大笑,倒也是以長輩的身份,安然的受了袁譚這一禮。

袁譚行禮之後,又問曹操道:“鄴城諸人,皆不願搭理我,對我躲之不及,唯恐被我那後母,審配,袁三郎等人知曉後,會對他們有所不利,難道叔父就不怕嗎?”

曹操笑嗬嗬地搖了搖頭,道:“曹某跟他們不一樣,咱們實話實話,曹某就是不來看你,難道這些人,日後就會善待於我了嗎?”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孫策立誓

曹操這話說的,很是耐人尋味。

他對自己的立場也非常清楚。

他和袁紹兩個人,共同推舉東海王劉袛為帝,算是從龍功臣,而且就勢力來說,曹操其實比袁紹差不了多少,他是以一方諸侯的身份加入進來的。

若說袁紹是鄴城朝廷最大的股東,毫無疑問曹操就是第二大股東,因為曹氏的整體體量在那裏擺著呢,藏是藏不住的。

而袁紹和曹操的關係深厚,兩個人彼此可以通力合作,規避一下矛盾,但袁紹的後代和曹操的後代就能夠做到他們兩個人這樣嗎?

不見得吧。

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袁紹的後人和冀州係本土勢力對曹操的敵意,不比他們對袁譚少。

曹操就算是不來看袁譚,就能保證這些人日後不會對付他?

不可能的。

因為在根本利益上,他們就是有衝突的,這不是曹操怎麽做就可以改變的,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與其小心翼翼的躲避這些明槍暗箭,倒是不如大大方方的該幹什麽幹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兩個人坐下之後,曹操很是自然地對袁譚道:“顯思,其實曹某心中,對於本初的舉動並不認可,在曹某看來,袁三郎年紀太輕,稚氣未去,將來長成什麽樣,誰也不知道,現在就這麽倉皇的立他為繼承之人,風險未知……反倒是顯思你,不論是能力還是功勞皆有,還是嫡長……本初廢長立幼,實為不智!”

袁譚咬著嘴唇,似乎被曹操的話打動了。

半晌後他道:“叔父,事已至此,袁譚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曹操搖了搖頭:“你切不可因一時挫敗而喪誌,在曹某看來,本初也並非是真想廢了你,隻是因為時事所逼,故而隻能如此,如今南匈奴主力過雁門關,三王部駐紮於盧龍寨外,若無河北望族協助,豈能與之合兵?這也是為了對付劉琦,不得已而使用的辦法而已。”

袁譚板著臉道:“就算是不得已,終歸也是使用了。”

“但也未必就會一直如此,你別忘了,咱們與劉琦之間,不可能永遠互不相犯,兩方早晚必然有大戰,而這大戰之際,便是你重掌大權之機。”

袁譚苦笑道:“叔父的意思,是讓我立下軍功,重掌大權?怕不是那麽容易,我立下再多的功勞,也終歸是在袁尚之下……”

“小子,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這朝廷是你們袁氏立的不假,但這朝廷可不姓袁!”

曹操的話一下子點醒了袁譚。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驚訝的看著曹操,張口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曹操似笑非笑地看著袁譚,道:“袁尚是繼承了基業,可這朝廷的官職,可不是你們家傳承的,也不是河北望族們說誰是就誰是……咱們上麵有天子,你們袁家是不是有些太不把天子當回事了?難道你立下軍功,成為朝廷的股肱之臣也不行嗎?這事和誰當袁氏家公,繼承本初基業,並不矛盾吧?”

袁譚藏在袖子中的手,已經開始微微發抖。

他輕輕地咽了一口吐沫,按壓住心中的激動。

“隻是,朝中的大權畢竟是由父親掌控……”

“大權是可以轉移的,不一定就非要轉移到袁氏家公的手中,你父親當年在雒陽,也非一族之長,你伯父袁基,叔父袁術,論身份地位都比你父親要強,可偏偏最後是你父親出位,成了天下楷模,更是成為了袁氏這一代人中,成就最高的那一個。”

袁譚聞言恍然而悟。

他急忙環手衝著曹操鄭重施禮,道:“多些叔父提醒,若非叔父,譚險些自誤。隻是……”

“隻是什麽?”

“唉,隻是袁譚如今在朝中無勢,河北諸人還刻意打壓於我,回頭就算是與劉琦交手,隻怕軍中無我立錐之地。”

曹操聞言,仰頭大笑,那模樣要多自信有多自信。

“河北諸人難為你,我曹操扶持你如何?我雖然沒有你父親那般在朝中有一言九鼎之力,但曹某若是跺一跺腳,這朝廷也得抖上一抖,就算是你父親,也得賣吾三分薄麵。”

曹操這話說出來,袁譚立刻便放下了心。

不錯,曹操的分量雖不及袁紹,但在朝廷和軍隊之中,毫無疑問是僅次於袁紹的第二號人物。

由他強行出麵,就算不能讓袁譚獨領一軍,但讓他在曹操麾下為將,這一點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袁紹對袁譚,心中懷有歉意,也不會刻意拒絕。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叔父了。”

看著袁譚的表態,曹操滿意的笑了。

……

與此同時,雒陽方麵,劉琦將劉琮派往了西涼之後,就將劉琮那兩名女眷帶回了雒陽。

他先派人去問劉表,此事該如何解決。

劉表雖然生劉琮的氣,但在人情義理上,還是比較拿捏的清的。

他派人告訴劉琦,“畢竟是劉家婦和劉家子孫,雖是婢與庶出,卻也理當善待。”

劉琦領劉表之命,派人妥善照顧麗姬和他腹中的胎兒。

劉琮的事處理完畢,劉琦召見了孫策。

同時,和孫策一起受劉琦召見的,還有周瑜。

……

兩位青年俊傑站在大殿下,向劉琦行禮。

劉琦來回掃視著周瑜和孫策,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孫策的臉上。

“想通了?”半晌之後,劉琦緩緩開口道。

孫策聞言,眉毛一挑,隨後當即單膝下跪,拜道:“策不識天威,屢次冒犯陛下,死罪矣!”

劉琦淡淡言道:“你若真的該死,便也不會真的活到現在了……為何突然想通了?”

“策原先不服陛下,蓋因陛下與我一般年歲,昔日又皆是一方牧守之子,然陛下卻能因為運氣,成為帝王,坐擁萬裏江山,策心實嫉之也,到了雒陽,一時之間也不能想通,但這些時日以來,策在雒陽觀陛下治政承前繼後,再看雒陽軍民生活富足安康,心實震之,深知陛下。乃天命之人,策又焉能不服?又豈敢不服?大漢離不開陛下,萬民也離不開陛下!”

劉琦聞言笑了:“說的真好聽,隻是不知你這話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朕揣測不透啊!”

話音落時,卻見孫策將左手食指放在口中,用力一咬。

接著,便見他將鮮血一滴一滴的灑在大殿上。

“從今往後,孫策願意效忠陛下,縱滿地荊棘,亦萬死不辭,永不複反,若違此誓,讓策流盡渾身鮮血而亡!”

第一千零四十章 孫策去涼州

孫策的誓言,說的言之鑿鑿顯得很是鄭重,饒是劉琦,在聽了孫策的表態之後,也不由感動……若不是早已經得到了士頌和士幹的訊息,怕是他真的會相信了。

畢竟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江東霸主,不光是勇武過人善於用兵,在政治素養上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有政治素養的人,第一要務就是得會演戲,而就這一點來看,孫策做的確實不錯。

劉琦連帶微笑的站起身。

不錯,很好,這才是江東孫郎應有的表現。

這才是曆史上那位威震天下的獅兒,如此方能做我的對手。

“伯符,快起來。”劉琦快步從台階上走下,來到了孫策身邊,彎腰伸手扶起孫策,道:“伯符何須毒誓自賤?朕適才不過出言相戲爾!”

說罷,便見劉琦轉頭衝著許褚道:“仲康,速速去喚醫官來,為伯符看傷!”

許褚領命就要去,孫策卻道:“陛下不必擔心,隻是小傷而已,臣自己包紮一下,不日便可自愈。”

說罷,便見孫策自己拿出一方巾帕就要包紮,但他單手包紮傷手卻是不太方便。

周瑜方要出手幫忙,卻見劉琦已經伸手過去,替他包紮了手上的傷口。

包紮完畢,便見孫策誠惶誠恐地對著劉琦拱手道:“臣,多謝陛下厚愛。”

劉琦揮了揮手,讓孫策和周瑜到大殿的側麵坐下,他自己返回主位,坐下後問孫策道:“伯符的誠意,朕已經感受到了,得臣如此,實乃朕之大幸,也是漢室之大幸……今日,大漢又得一良將矣。”

“多謝陛下厚讚。”

“眼下涼州乃是多事之秋,賈詡、張遼、高順等人在彼處受困,朕適才還在思量派何人前往西州支援他們,如今伯符肯為大漢盡忠,倒也是正和了朕的一片心意。”

孫策聞言一愣:“陛下是有意派我去涼州那邊助陣?”

劉琦笑道:“伯符願意替朕分憂嗎?”

孫策心道我當然是不願意的。

我是想要留在雒陽,回頭待南北兩方交戰,我在軍中為袁譚內應,將你顛覆的。

你若是將我派遣到涼州的話,一旦南北開戰,我趕不回來的話,豈非坐失良機?

孫策想到這裏,下意識的就要張嘴拒絕。

但他剛張開嘴,突然間靈光一閃,似是又反應過來了什麽事。

於是他又把嘴閉上了。

孫策不是混人,他隻是大概的想想,就知道劉琦這話,很有可能是在試探他。

自己剛剛說要為劉琦赴湯蹈火,如今他下令讓自己去涼州,自己立刻就說不去,豈不是會惹劉琦懷疑?

就算他不是在試探自己,就算是劉琦把自己留在了雒陽……但孫策仔細想想,這好像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雒陽的軍伍體係基本已經構成,朝廷中樞中的猛將各有部屬,而且漢境內除了一些草寇盜賊之外,暫時沒有大的威脅,在與袁紹對陣之前,自己沒有立功的機會。

若是沒有立功的機會,那自己在雒陽軍中,恐怕就一直沒有話事權,也無法獨自領兵,如此日後袁,劉交鋒,自己就算是想要給袁譚當內應,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隻是在轉瞬之間,孫策就下定了一個決心!

他要想辦法,用最快的速度在劉琦的軍中向上升遷,最好能立下幾個大功,讓劉琦對他刮目相看,如此日後在袁,劉交鋒的時候,他才能在軍中擁有話事權,同時也才能更好的配合袁譚,幫自己報仇雪恨。

至於立功的地方……

如今大漢天下,除了北方的袁,曹二人之外,劉琦基本已經沒有了對手。

縱然是荊州和交州有山越,益州南部有南蠻,但在劉琦的賨布之政下,也都開始漸漸與大漢建立了友好的關係,並逐漸被融入漢朝,對劉琦來說,南方的部落根本就算不上威脅。

放眼整個大漢朝,能夠讓他孫策用最快的速度積攢功績的地方,或許隻有西域諸國和涼州叛羌了。

那裏是大漢朝最亂、最荒蠻、最危險的地方,但毫無疑問,也是出名將最多的地方。

和平的地方出不了名將的,因為沒仗可打。

想通了此點,便見孫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衝著劉琦長施一禮,道:“臣適才說了,陛下乃是天下雄主,是中興大漢的天命之人,臣昔日叛漢,承蒙陛下仁慈,不曾賜死臣,留臣的性命至今,實乃大恩……臣肝腦塗地,也難報陛下之仁德,這涼州之地,臣縱然是馬革裹屍,亦當往之!”

“壯哉!”劉琦撫掌道:“既如此,朕就給你撥兩曲羽林精銳,你暫以六百石曲軍侯之職,帶人往涼州去,朕親寫書信一封與賈詡,告知他你在其麾下任職,回頭他自有調度,好好立功,在涼州幹好了,朕必有封賞,絕不吝嗇。”

“臣領命!”

……

就這樣,繼劉琮之後,孫策也率兵前往涼州。

涼州現在的情況,確實比較複雜。

賈詡受任西域都護之後,到了涼州,便立刻開始雷厲風行的手段。

彼時的涼州東部三郡,在法正,龐德,孟達以及吳懿的治理和開發之下已經走上了正軌。

數萬關中黃巾由法正親自指揮在東部開墾農田,並大力建設馬場,同時與地方的各羌族部落交好,穩定局麵。

法正的做法沒有錯,正是攘外必先安內,涼州混亂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必須要好好的治理一下,達到穩定之後,才能向外拓展延伸。

但實踐起來,效果並不理想。

最大的問題,就是羌人的反叛。

不得不說,法正到了涼州之後,為了穩定發展境內的農業以及馬場,在對待羌族方麵,采取了劉琦在蜀中和荊州的政策,賨布之政經過法正的修改,在涼州開始施行,在一定程度上確實促進了羌漢之間的友好,各郡的叛亂相對也減少了,同時為了能夠讓各部落能夠生存下去,法正也對羌族各部開出了不少優厚的條件。

為了能夠兌現這些條件,法正沒少問劉琦張嘴要東西,數額之大,連法正自己也有些汗顏。

劉琦為了穩固西州,也是來者不拒,一律照準。

這也是虧了劉琦在南方推行新政,再加上鎮西稻的普及,讓朝廷的體量相比原先擴大了數倍,不然的話,還真經不住法正的索取。

起初,效果還是可以的。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弊端開始顯現了。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難啃的骨頭給孫郎

不知道為什麽,法正越是想辦法在涼州解決羌族的民生問題,羌族反叛的次數反倒就是越多。

他在涼州本地屯田,同時又大力的開辦官府馬場,同時用劉琦資助給他的物資,來提升羌族部落的水平,幫助他們提高生產力,還大力推行賨布之政,減少羌民的賦稅,讓他們有能力來發展自身,保證溫飽,以減少矛盾衝突。

哪曾想,這個矛盾越減越多,這倒是讓法正始料未及的。

這些涼州的羌人,到底是什麽毛病?怎麽越對他們好,他們就越是嘚瑟,不識好歹麽。

就在法正一籌莫展的時候,新任的西域都護賈詡抵達了涼州。

通過向法正了解了當下的情況之後,賈詡當即定下政策,停止一切對羌族的援助,同時將對羌族的賦稅抬高,抬高到之前的三倍。

這一點,令法正大為不解,他當即向賈詡請教:“都護這麽做,不是逼羌人造反嗎?”

賈詡的回答也很是幹脆利落:“不錯,老夫就是在逼他們造反。”

這一點令法正很是驚訝。

“可是涼州需要安定。”

賈詡的回答依舊很簡單:“涼州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夠安定的地方,你給他們那麽多好處,他們老實了麽?”

法正立馬就沒音了。

賈詡隨後向法正解釋。

“涼州的羌族與你們蜀中的蠻族不一樣,羌族的部落首領和匈奴的單於,鮮卑的首領一樣,對部落的掌控力非常強,他們視部落的人為私產,對漢朝的撫慰政策極為警覺,生怕大漢會蠶食掉他們在部落中勢力,他們常年使部落處於戰爭中,為的就是在戰爭中增強自己對部落的掌控力度,因為羌人和鮮卑人一樣,是以武為尊,”

“他們依附於漢族,但同時又充滿了獨立的渴望,漢廷給他們的好處,根本就不會直接下達到普通羌人的手中,基本在部落首領那邊就被攔截了,這些物資不會讓羌民改善生活,隻會讓他們馴養更多的戰馬,鑄造更多的弓箭,用來用作下一次反叛漢朝統治的工具,叛羌各部之所以不斷的叛漢,並不是漢人對他們太過不友好,而是不斷的反叛然後再被招降,是他們部落延續至今的生存方式。”

法正聽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看起來,涼州出身的賈詡比自己要了解羌族多的多。

“那敢問大都護,我們接下來當如何做?”

“要他們徹底賓服是不可能的,但讓他們消停一陣子倒是可以的……連縱,遊說,從內部瓦解,逼他們內亂,然後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平叛,打的他們直不起腰來,三兩年內都沒有辦法給我們添堵,這就夠了。”賈詡平靜地道。

法正聞言沉默了:“敢問都護,這個連縱應該怎麽個連縱法?”

賈詡沒有說話,他緩緩地從袖筒出取出了一份縑帛,道:“這是老夫離開京城之前,讓衛士署的人整理出來的,是關於武都,漢陽,隴西,安定,北地五郡,共計三十三個羌族部落首領的人脈與彼此之間的關係,這些部落雖然與我們不睦,但他們彼此之間,亦不睦,許多部族為了爭奪資源,經常發生血戰,仇恨極深,另有些羌族首領年邁,需要傳位給兒子,但羌族人的嫡庶概念並不是很強,子嗣爭鋒分裂部落的事並不罕見,如此就給了我們在當中來回運作的手段……”

法正拿過那卷縑帛,驚訝地讀了好一會,驚訝地抬頭看向賈詡道:“這些,都是衛士署查證的?”

“是。”

“可是,衛士署的人就算是要查,怎麽可能查探的這般精確?”

“因為老夫給他們提供了大致的反向和需要仔細走訪的人。”

“都護你?”

“法府君,你需知道,老夫在涼州,活了四十餘載,沒有人比老夫更了解這個地方了。”

法正輕輕地咽了一口口水,他自認為,自己就是在蜀中待上一百年,恐怕也沒有賈詡對家鄉了解的這麽深刻。

“隻是,若要行連縱離間之法,非得有一個精明之人統籌,且此人一定要善於此道,法某自認為在這方麵還是差了一些。”

賈詡搖了搖頭,道:“無礙,此事老夫會給你提供一個合適的人選。”

“誰?”

“李儒!”

……

有了賈詡提供的情報線索並製定方針,然後再由法正,孟達,吳懿等人在明處統籌各郡資源,另有李儒在暗處行事連縱,整個涼州的羌族真的是被他們攪和成了一鍋粥。

數月之間,十餘個部落彼此來回進攻,同時有七個部落首領的子侄起事,殺死了部落首領,奪其基業,但就算是如此也不妨礙這些羌叛,幾乎每個月都要起兵反叛當地的縣署。

在涼州東部五郡一片混亂的情況下,繼續開始整合涼州的軍事力量。

他帶來的張遼和高順等人自不必說。

以法正,龐德,孟達,吳懿等郡守勢力,亦是他的堅定追隨者。

同時,馬騰和閻行兩軍是歸大漢朝指揮的,但獨立性較強,同時他們在本地跟羌族各部也有著錯綜複雜的利益,賈詡不能完全的信任他們,但在明麵上他們卻必須要給予賈詡足夠的支撐,以顯示對朝廷的誠意。

隨後,毫無疑問就是開打了。

在兵馬的整體數量上麵,各郡的郡兵處於劣勢,但羌族各部都是各自為伍,可以各個擊破,而且數萬黃巾之眾當中,有不少精銳在這段時間被龐德操練成也精英甲士,也可大用。

東部五郡所能提供戰馬的數量也是足夠。

唯一有些捉襟見肘的,就是可以使用的大將之才。

法正和賈詡都不能臨陣,馬騰、馬超父子還有閻行,會協助平叛,但因為利益糾葛也不會為賈詡盡死力,在某種程度來來說,隻是協助。

所以能夠用來征戰的良將,有張遼,高順,龐德三人……吳懿所處的武都郡位置比較特殊,是涼州通往蜀中的咽喉,因而他不能擅離,孟達和法正身為郡守,得在後方坐鎮。

張遼,高順,龐德毫無疑問,都是大將之才,但對於地域廣大,羌叛眾多的涼州來說,還是有些不夠用。

就在他有些犯愁的時候,劉琮奉命抵達了西涼,來協助賈詡。

賈詡接到了劉琦的書信,知道劉琦是想鍛煉劉琮一下,故而將他扔到這裏,問題是賈詡目前自己也是一屁股屎沒擦幹淨,哪裏還有多餘的精神頭鍛煉劉琮。

但緊接著,孫策來了!

而在孫策抵達涼州之前,劉琦暗中已經派人去見了賈詡,將個中的事宜全部向賈詡講明。

劉琦告訴賈詡:“放心大膽的用這位江東猛虎之子,他這次來涼州,毫無疑問就是要建立功勳的,雖然他心懷叵測,但卻不妨礙在涼州盡心竭力的建功,把難打的仗,難啃的骨頭都交給他,這個孫郎不是凡人,有大將之才,一定能夠用起到大作用!”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劉虞自保

深春已至,各地的農夫都開始春耕播種了,又是新一年的種植季到來了,在大漢朝這個偉大的農業帝國,在這個時間段,又將爆發出新的輝煌篇章。

經過了長時間的治理,初登大位的劉琦已經讓大漢走上了正軌,同時朝局也趨於穩定。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這段時間他也確實是夠累的了。

眼看著雒陽城中諸事向好,而各地的反叛也越來越少,劉琦決定借著農忙的時候到各地視察。

自高祖建立大漢朝開始,皇帝出巡在曆朝曆代就不算是什麽新鮮事了,隻要不是傀儡,每隔一段時間出京到地方視察政務,基本上都是家常便飯。

這個傳統,甚至一度延續到了清朝。

皇帝也是人,也需要踏青,也需要旅遊出行,放鬆身心。

所以,當劉琦在朝堂中將這件事說出來之後,整個朝堂之中竟然沒有一個朝臣站出來表示反對。

太傅劉虞站出來,表示劉琦若想南巡,並非不不可以,隻是務必要帶足甲士,畢竟這天下還沒完全安定,對於大漢朝來說,天子是頂梁柱是主心骨,萬萬不可出現任何閃失。

畢竟,劉琦膝下的皇子還太年幼,萬一劉琦出了什麽問題,眼下怕是連個合適的繼承人都挑不出來。

而少子繼承帝位,一般都會帶來一些附加連鎖反應,令大漢朝重新陷入危機。

另外,劉虞還告訴劉琦,皇帝出巡,時間都比較長,目下朝中雖然無事,但還是需要安排輔臣,以保證中樞的運轉正常。

對於劉虞這番老成持重的言論,劉琦表示非常的認可。

便見大漢天子站起身,滿意地道:“太師不愧為我大漢的中流砥柱,今日一番老成謀國之言,真是字字珠璣,句句在理……依朕看來,這朝中的輔國之臣,自當還是要以太師為首,朕離開的這段時間,還請太師總攝朝政。”

劉虞聽了這話,嚇了一跳。

他急忙道:“陛下,老臣年紀大了,頭腦昏聵,耳聾眼花,實在擔不起這樣的大任了。”

劉琦笑道:‘太師這話說的過了,你才多大年歲?就耳聾眼花了?著實還早著呢!這滿朝文武,若是連太師都不能臨朝主政,你換成他們,哪個敢當此大任?”

說罷,劉琦來回目視著眾人,高聲道:“你們,哪個能在太師之前?”

這種時候,若是有誰站出來說‘我能’,那這人怕是不折不扣的二貨了。

眾人自然紛紛附和,說隻有劉虞能夠主持朝政。

劉虞左顧右盼,見眾人都推舉自己,心念一轉,道:“陛下若想讓老臣在雒陽主事,還請答應老臣一個要求。陛下若是能夠答應老臣,則老臣就願意試試在京中助陛下主持大局。”

劉琦聞言一愣,接著哈哈大笑道:“天底下,還是頭一次聽說皇帝找輔臣,還得求著對方來的……太師今日可是做足了威勢,罷了!太師請說條件。”

劉虞鄭重道:“陛下此番南尋,還請帶上犬子,讓他跟隨陛下在外曆練,此乃是老臣唯一的請求。”

朝中之中,站在後排的劉和聽到這,不由大驚失色。

父親這是幹什麽?怎麽還扯到自己身上了!

這不是擺明了向陛下推薦自己的兒子麽?陛下讓你當輔臣,你卻借機將兒子推薦到陛下身邊,這不是擺明了去故意惹陛下反感嗎?

父親一世英明,怎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劉和的額頭上冷汗淒淒,想要站出來請罪,但又怕折了父親的麵子,此刻左右為難,愣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大部分的朝臣也都覺得劉虞實在是有些過分了,這不是擺明了倚老賣老麽?

隻有荀攸,徐庶,諸葛亮,龐統,蒯越,荀諶等人看向劉虞的目光皆似有深意……

荀攸暗暗歎息,心道這位太師還真不是白給的。

劉琦並沒有生氣,他反倒是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太師當真打定主意了?朕的近臣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臣萬分希望陛下能夠提攜犬子,能夠跟在陛下的身邊侍奉陛下,實乃是犬子的榮幸。”

“唉~”

劉琦輕歎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朕,就那麽讓太師不放心麽?”

這一句話說出來,劉虞的臉色不由一白,他急忙長長彎腰施禮,不敢再看劉琦了。

“行,傳旨,就讓侍郎劉和隨朕一同出巡。”

劉琦也不磨嘰,立刻下了令。

“臣多謝陛下!”劉虞長舒口氣,立刻大禮參拜。

楊鬆在一旁看到有些發愣,他悄悄地轉頭為問站在他身前的張允,道:“大司馬,這是怎麽回事?陛下和太師到底在做什麽?”

張允眼眸放光,他轉頭對楊鬆道:“看不懂了吧?今日便教你一個乖,此乃是太師的自保之計,其實他根本就不是想讓劉和跟在陛下身邊當什麽近臣……隻是一國首輔看似風光,但實則步步危機,一個不好就容易招陛下猜忌,為了讓陛下出巡的放心,他才故意將自己的嫡長子放在陛下身邊的!”

楊鬆聞言這才恍然。

原來,是特意放在皇帝身邊人質,減少懷疑的。

隨後,卻見劉琦轉頭環視在場的一眾朝臣們,道:“太師劉虞為首輔,司徒荀攸,大司馬張允,太常蒯越,大鴻臚蔡勳為輔臣,一同執掌朝政。”

說罷,劉琦環視眾人,道:“征西將軍太史慈,虎威將軍魏延,衛尉徐庶……左將軍劉備,隨朕一同出巡。”

眾人聞言盡皆領命。

……

當天晚上,劉琦反回後宮,向蔡覓以及一眾貴人說明此事。

蔡覓聽劉琦說完後,笑道:“你這是第一次出巡,身邊還是帶個妹妹隨行,一路上也有個照顧,妾身留在京城,萬一有什麽事,也好能做個主張。”

劉琦讚同地點了點頭:“阿姐留在雒陽,朕放心……那依照阿姐看,朕這次南巡,應該帶著誰呢?”

蔡覓聞言樂的花枝亂顫:“你想帶誰,就帶著誰了,何須問姐姐,我還能攔著你不成?不過我勸你帶一個沒生養的姐妹,這樣在外麵,說不定能懷上一個龍子,給咱們皇家添些香火。”

劉琦認真地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帶著鄒姐姐和任姝吧,換個地方,換個風景,換個心情,也好增添些情趣,回頭讓她倆也都帶個大胖小子返京。”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李典接駕

就這樣,劉琦一行人在準備妥當之後,浩浩****的離開了京城。

皇帝出巡,自然與旁人不同,普通人出門講究一個窮家富路。

皇帝出門,則是恨不能把家都帶上。

鄒氏和任氏這兩個絕色貴人相隨,一路陪伴,照顧起居自不必多說,因為這是最基本的。

大軍相隨,保護天子安全,旌旗招展,華車寶馬,盡顯天子威勢。

宦官亦行於陣中,保證天子貴人飲食起居。

另外,天子專食的糧食、天子專用的器皿,天子專門如廁的馬桶、痰盂、被褥、帳篷、床榻……應有盡有,足足拉了好幾大車。

劉琦坐在龍攆上,轉頭看著身後浩浩****的隊伍,不由咧了咧嘴。

“想當初,朕帶兵征討四方,也是風餐露宿,常年行於軍旅,如今當了皇帝,出行竟是這般奢華……說實話,真心沒必要,少府那邊安排的太過了。”

任姝坐在劉琦的旁邊,給他剝著葡萄。

她將一個晶瑩剔透的葡萄放到了劉琦的嘴裏,笑道:“陛下如今和當年不一樣,陛下當年是臣,如今是主,雖不是貪圖安逸奢華之主,但該有的儀仗和陣勢還是要有的,這也是向天下展露大漢皇室的威嚴和氣勢,著實是疏忽不得。”

劉琦咧了咧嘴:“真是麻煩。”

隨後,他也剝了一個葡萄,放在任姝的嘴中:“姝,這第一站,你想去什麽地方?”

任姝聞言頗為驚訝:“陛下出巡,想去什麽地方,想來早就心中有數了,怎麽突然要問妾身?”

劉琦笑道:“說實話,朕這心中,其實還真就沒什麽想法,這半臂江山,基本上該走的地方朕也都走過了,一時間還真想不到要去什麽地方。”

說罷,劉琦看向任姝:“你提個意見。”

任姝用蔥細的手指點著自己的下巴,認真地道:“既然是陛下問妾身,那妾身可就是照直說了……妾身想去南陽看看。”

劉琦眉毛一挑:“為什麽想去南陽?”

任姝笑眯眯地道:“當年陛下在長安納了妾身,後來回了荊州,再後來妾身又隨覓姐入蜀,每個地方都有停留,唯有這南陽郡,乃是天下聞名之地,更是光武龍興之地,妾身其實還真就想去仔細瞅瞅。”

劉琦伸手摸了摸她白皙的臉頰:“好,既然你想去,那咱們就往那裏去就是了。”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後麵響起了一陣馬蹄聲響。

劉琦扭頭看去……是鄒氏一身勁裝,騎著一匹良駒仔一眾騎士的保護下,向著劉琦和任姝之所在飛速奔來。

身為貴人,理應是跟劉琦一起在車攆中安坐的,但鄒氏一出宮,就跟撒了歡似的,吵著鬧著要騎馬隨行,說是要好好舒展一下筋骨。

鄒氏比劉琦還大好幾歲,可女人一旦撒起嬌來,那是不分年齡的,多大的年紀都讓人無奈。

劉琦在對待女人方麵,本來就是個好說話的,見狀也就隨了她的願。

“陛下,前麵有探查的衛士折返回來,問陛下該先往何處去?他們好先行通知探查。”

劉琦聞言微笑道:“先去南陽吧,讓他們先行探路,然後通知李典,讓他沿途安排好,朕到宛城與他相見。”

“好嘞!”鄒氏歡快的一甩馬鞭子,就向著前方疾速行去。

劉琦無奈的在後麵搖著頭,衝著鄒氏的背影喊道:“要說,遵旨!”

……

南陽郡距離雒陽極近,劉琦當年任南陽郡守,這裏是荊州的首府,同時也是劉琦的起家之地。

而南陽郡,也是劉琦實施攤丁入畝和科舉等改革製度最優先的地方,但同時也是困難最大的地方。

這裏是光武龍興之地,百多年來士族橫行,望族遍地,到處都充斥著關係與特權的氣味。

所以說,南陽郡在劉琦的手中,或許是改革最成功的郡,但也或許是改革最失敗的郡。

……

劉琦本來是讓李典在宛城等他的,沒有想到的是,李典直接親自帶人奔赴到了魯陽,大老遠的來迎接劉琦。

遙見劉琦的隊伍向著魯陽而來,李典二話沒說,直接從馬背上翻身下來,衝著劉琦衝了過去。

不多時,便見李典來到劉琦的車攆下,單膝跪倒,衝著劉琦高聲喝道:“臣李典,叩見陛下!”

劉琦從輜車上走了下來,來到李典身旁,伸手親自將他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你說你,好歹也是一郡之長,兩千石的太守,這南郡三十八縣都歸你管轄,你郡署中每日多少事情要做,特意跑到這來,偌大的一個郡,就撒手不管了?”

李典聞言也不愧疚,嘿嘿笑道:“南陽郡中的事情,是多,但再多再重要,也不及陛下在臣的心中重要!”

劉琦輕輕地一挑眉:“朕隻是在你心中重要而已?”

“哦,不是!不是!陛下本就非常重要!對臣對大漢,都是重中之重!”

劉琦聞言樂了。

而這個時候,卻見任姝和鄒玉也一同下來輜車。

李典匆忙上前拜見兩位貴人。

劉琦笑道:“曼成拋家舍業的,隔著幾百裏來見咱們,今夜朕要與曼成痛飲一番,不醉無歸,你們兩個身為長嫂,也當作陪。”

任姝笑道:“陛下說的是,妾身等自然要與陛下,一同感謝李府君的厚意。”

“貴人言重了,言重了。”李典匆忙道:“陛下和貴人暫且歇息,臣立刻命人安排酒宴,命魯陽縣令,縣丞等人作陪。”

“不必了,朕跟他們大致走個過場就行,喝酒大可不必……朕今夜這頓酒,乃是家宴,隻有朕和兩位愛妃,再加你李曼成一個人,咱們四人湊一局就是。”

李典聞言,吃驚地張大了嘴道:“陛下隻跟臣一個人喝?”

“你不願意?”

“願意!願意!陛下如此厚愛,臣高興還來不及呢!豈能不願?”

……

當天晚上,劉琦在魯陽的臨時行宮內,和李典一對一的對飲,任姝和鄒氏作陪。

劉琦和李典,都是兗州人,可算是少年時期的好友,特別是劉琦當縣尉的時候,跟李典有過不少的交集,彼此之間也發生了許多趣事。

這一頓酒下來,光是回憶過去,就足足回憶了一個多時辰。

而一番回憶下來之後,劉琦和李典兩個人,都有些微醺。

“曼成,這南陽郡的郡守,好當麽?”劉琦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問李典道。

李典嘿嘿一笑,晃著手中的酒爵,歎道:“陛下啊,您今日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這南陽的郡守,昔日是陛下侍奉先帝時,起家的職位,如今臣坐在這個位置上,就猶如坐在火爐之上,可偏偏南陽此地對陛下異常重要,臣想撂挑子不做,也不行啊。”

劉琦聞言笑了。

“朕就知道了……罷了,今日好不容易見麵,朕給你個機會,有什麽難做的,統統一股腦的說出來,朕能給你解決的,統統給你解決,但你要是瞞著不說,以後出了什麽問題,可別怪朕不講情麵。”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龍興之地

劉琦就是不問,李典也是要說的。

劉琦問完,便見李典撂下了酒爵,向著劉琦拱了拱手,道:“陛下稍候,容臣拿幾件東西過來!”

說罷,便見李典起身,徑直出去了。

劉琦也不著急,隻是慢悠悠的喝酒等他。

少時,便見六名侍從在他的帶領下,來到了劉琦的麵前,這六名侍從兩兩端著一個木製托盤,來到了劉琦的麵前。

他們將托盤放下,然後向劉琦施禮問安。

李典揮了揮手,讓他們先行下去。

“這是什麽?”劉琦皺著眉問道。

“這是南陽境內,開拓的新田中未曾在郡署登記的具體田畝數,還有欠下的稅數,臣一筆一筆的都記錄在案,特稟呈於陛下。”

劉琦聞言頗有些驚詫。

“朕施行人頭稅入地,就是為了一統稅製,改除弊政,如今為何竟然有人敢拒不納稅?這不是和朝廷對著幹嗎?這種東西,你給朕看什麽?堂堂一方太守,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你這個兩千石是不是也幹到頭了?”

麵對劉琦的斥責,李典回報的則是無奈的苦笑。

“臣,手中有兵有將,陛下一句話,臣自然可以強行征稅,絕不含糊,臣也不怕得罪人,臣當年投效陛下,連家中族長和從兄都盡皆得罪了,還怕得罪旁人麽?”

“那你還為何如此放縱他們?”

“臣不想得罪的……是陛下啊。”

劉琦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典歎息道:“陛下,您忘了,這南陽郡是什麽地方?”

劉琦一挑眉,反問道:“什麽地方?”

李典長歎口口氣:“此乃是大漢的龍興之地!難道陛下忘記了?”

劉琦聞言一愣,接著不由笑道:“朕自然知曉這裏是龍興之地,所以朕當年任憑牛輔和賈詡在此縱橫,就是為了打破望族在此地對資源的壟斷,如今新政已下,難道他們還敢違規亂法?朕的天下,容不得光武的龍興之地作祟!”

“陛下,您想錯了,南陽郡早就已經不是光武的龍興之帝了,這裏現在是您的龍興之地,包括南郡也一樣!”

劉琦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皺眉細思半晌,道:“朕的祖籍,不是在山陽麽?難道朕記錯了?”

李典笑了:“陛下莫要玩笑臣,陛下自然是沒記錯祖籍,但南陽郡和南郡,對於您來說,卻比根基還要根基,更是您的發跡之地,陛下親人的人脈,也都大多遍布於此……所以說,自打陛下登基,在這地方上,南陽和南郡就是陛下的龍興之地了,雖然未有名詔公示,但在天下人的心中,此事已然是默認了。”

劉琦用手輕輕地敲擊著桌案,旁邊的任姝和鄒氏,一聲都不敢吭,隻是默默的聽著。

“現如今,陛下登基之後,下令諸郡大力開墾新田,用以增產,但是大麵積的開墾新田,光靠郡署,自然是沒有那個力量的……能夠幫助郡署解決問題的,還是本地的望族!但人頭稅入地,已經讓望族們損失慘重了……”

劉琦出言打斷了李典:“那叫損失慘重嗎?那本來就是攝取的不義之財。”

李典道:“陛下此言甚是,隻是在他們看來,卻的確是損失……所以開墾新田,若無望族出力,絕不會收到巨大的成效。”

劉琦輕輕地舔了舔嘴唇:“所以,開墾的新田,一部分不計入官署的地冊,如此便等於是添補了他們所謂的虧空,是麽?”

李典歎息道:“是啊。”

“這種情況,在各郡都有發生,還是隻有南陽和南郡才有?”

李典忙道:“外郡是何情況,臣說不好,但南陽和南郡這種情況還是比較多的,而且兩郡的望族情況也比較複雜,他們跟朝堂的重臣也多有牽連,個中利益頗為複雜……”

“都是哪些重臣?”劉琦微笑道。

“這個……”李典有點沒好意思說。

其實不用李典說,劉琦大概也能猜到。

蔡家,蒯家,馬家……甚至還包括張允,龐統,劉磐,劉修,劉琮,劉表,蔡覓……哪一個與南陽和南郡的士族望族都是有些關係的,這當中自然也存在利益糾葛。

如今劉琦當了皇帝,正所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縱然不是他的主觀意願,但當初與他有錯綜複雜關係的人,自然也開始逐漸向特權階級進化。

劉琦眯起了眼睛,用手輕輕地捶打著桌麵,敲擊的速度也開始明顯的加快。

李典雖然有一段時間沒有跟劉琦見過麵了,但他對劉琦的行為和動作還是比較了解的,他知曉劉琦現在的表現,毫無疑問就是動了殺念。

李典隨即向劉琦諫言道:“陛下,其實這種事,是防不勝防的,曆朝曆代皆有之,哪一位登基的帝王沒有幾個嫡係,而又有幾位帝王之親,在民間沒有他們自己的勢力?這種事就和黨爭一樣,是無法杜絕的,靠殺是沒用心!”

劉琦沉吟了片刻,突然扭頭看向任姝和鄒氏道:“你們先行回去休息吧,朕有些話,要單獨和曼成聊。”

任姝知道這種時候,劉琦有些話自然是不方便讓女眷們聽的,於是便站起身,向著劉琦和李典行禮告辭。

一旁的鄒氏也隨即起身。

待兩位貴人走後,劉琦遂對李典道:“古往今來,這種特權之事屢禁不止,無可避免,這點朕能夠理解,但萬事都需要有一個度,隻要是不過了這個度,有些事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頓了頓,卻見劉琦又衝著李典道:“朕知道,其實有時候,你們這些一方太守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於上於下,都需有所平衡,你們也是很難的。”

李典聽了劉琦的話,心中很是感動。

他衝著劉琦拱手道:“多謝陛下體諒……隻是,陛下所說的度,到底在什麽地方,臣心中實在有些不解,還請陛下示下,如此也方便臣日後為陛下監察。”

“些許田畝和稅賦利潤的事,朕可以容忍的,但朝廷人事上的事權力,朕絕不外放,一絲一毫都不行……你明白朕的意思了麽?”

李典恍然而悟。

劉琦眼下所指的是——科舉!

隻要在這方麵,中央能夠把持,地方和朝堂上的朝臣們,不因私利而滲透,劉琦就不會做出過激的手段。

但是當人事權力開始受到碰觸的時候,想來劉琦就一定會有動作了。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私訪

南郡和南陽郡目下發生的事情,給劉琦提了個醒,他在深宮中坐著,雖然行使的都是有利於大漢朝國本的政策,但上麵的政策到了下麵必然會有所偏差,這是他在雒陽深宮中所看不到的。

而且,新時代的國家,必然也會滋生出新時代的特權階級,這一點是無可避免的,劉琦不能徹底的消滅這種現象……別說是劉琦,聖人也做不到。

劉琦所能夠做的,就是在這種大體環境下,保證皇權,財權以及人事權力不因為這些事而旁落。

在返回房間之後,劉琦躺在床榻上,在腦海中朦朧著開始過這些事情,越想眼皮越沉,最終頭一歪,就要沉沉睡去。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睡在偏室的鄒氏,卻悄悄的來到了劉琦床榻前,然後躡手躡腳地爬了上來。

眼看著就要睡過去的劉琦被這位大姐弄的直接一個激靈,他急忙睜眼去看。

黑夜之中,劉琦朦朧的看到的是一張絕美的臉龐,正居高留下的俯視著自己,窗外的月光揮灑在女人的身上,將氣氛調節的更加微妙。

“陛下……”鄒氏雙眸含春,口中的熱氣輕輕地吐在劉琦的臉頰上,很舒服。

劉琦伸手摸了摸鄒氏的臉頰,笑道:“二姐,你還是回去睡吧,朕今日……真的很累,喝多了。”

鄒氏低聲嚶嚶道:“陛下,妾身已經快三旬的年紀了,可是至今還無憂所出,若是再過兩年,妾身怕是就沒有當娘親的能力了,這一次跟陛下出巡,妾身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為陛下懷上一個龍種。”

劉琦聞言苦笑:“二姐的心情,朕能夠理解……隻是今天真的是喝的太累了,要不……改日?”

鄒氏的臉上出現了幾分幽怨之情:“陛下,要孩子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一夜怕是都未必能成,妾身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說到這裏的時候,鄒氏的眼眸中仿佛都要落下淚來了。

劉琦見狀不由苦笑。

自己果然是對女人沒有什麽抵抗力啊,特別是這種風情萬種的漂亮女人,哪怕已是自家婦人,但對方隻要一發嗲,自己就沒有底線的什麽事都想答應。

“唉,二姐,朕今日真的是有些喝高了,沒有精力,二姐若是想要……自己動手便是,朕著實是一下都動不了了。”

鄒氏聞言先是一愣,接著露出了嫵媚的笑。

“不勞陛下勞累,一切交給妾身便是。”

說罷,便見鄒氏騎在劉琦的身上,伸手去為劉琦寬衣。

……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的時辰,劉琦才穿衣出來,他哈欠連天,顯得極為疲乏。

不知道的人,都以為陛下是酒量不濟,被李典給喝成這幅樣子的。

隻有劉琦心中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

昨夜躺在那一下沒動,卻被鄒氏上上下下的把自己折騰了好幾次。

很累,不過卻也很舒坦。

劉琦出了臨時行宮的時候,李典正在外麵等著他。

“陛下,臣已經命人準備好了車攆,並收拾了路上的應需之物,咱們何時向宛城出發?”

劉琦沉默了一會,道:“大部隊的人,暫且先駐紮在魯陽不動,你我先帶領騎兵小隊,先往南行,於路再查探一下地方的屯田,山林,還有你所說的那些新開墾的還未入官署記載的新田,你領朕去看看,到底都是什麽樣的新田,又都有哪些沒被郡署登記在案。”

李典聞言奇道:“這些事情,陛下跟隨大部隊行進自然也能知曉,為何特意要單獨率領小股騎兵前往查探?”

劉琦笑道:“朕出行這麽大的事情,地方的望族和豪強,怕是早就得到了風聲,事先也定然會有所準備,你身為一地太守,尚且能放下郡中事務不遠百裏親自來迎接朕,朕怕朕若是依照既定時間率大部隊前往,所看到的東西,未必都是真的。”

李典尷尬的咧嘴一笑:“陛下此言甚是,是臣疏忽了,臣這就安排人手,先領陛下率小股人馬往宛城暗中進發。”

……

劉琦的大儀仗隊伍在魯陽做著出行的準備工作,吸引旁人的注意力,而他本人則是帶著典韋和許褚,另加左將軍劉備,隨同李典一同向著南麵而去。

和當年劉琦剛剛駐紮在南陽郡不同,現在的南陽郡不再受西涼兵的攻擊,而通過人頭稅入地的政策,這裏的人口也開始成倍的增長。

南陽郡本就是大漢的冶煉中心,再加上劉琦的大力發展,可以說是已經成為了大漢朝最富庶,同時也是科技生產力最發達的地域之一。

劉琦等人沿著魯陽的官道,一路南下,途經南陽北部四縣。

一路上,劉琦等人看到了不少開墾的新田,由於是深春時節,正是一年中播種的正日,因而一路之上,所有的農田幾乎都有人在耕種,沒有一塊荒蕪。

對於一個以農業為基礎的王朝來說,毫無疑問,這是最佳的狀態。

劉琦沿途並不去向那些農忙的農夫們詢問,他隻是讓左將軍劉備代勞,在沿途經過的地方搜集情報,而當劉備將情報帶回來之後,劉琦也並不多問。

直到距離宛城大概還有五十裏地之後,劉琦才讓劉備將這一趟路上所探聽來的事情告訴他。

劉備知道劉琦早晚都會問他的,因而這些天一邊探查,一邊也在匯總,做了不少的準備工作。

因此,當劉琦第一時間問到他的時候,劉備的回答都是有理有據。

“新開墾的土地,大概有多少沒有歸於郡署?”

劉備平靜地回答道:“稟陛下,依照臣的查證和判斷,新開墾的田地,大概有三成左右沒有歸於郡署記冊,當然,這個數量是臣推斷出來的,但想來應該跟實際差不了多少。”

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皇叔所查,必無差錯,朕相信皇叔的判斷。”

劉備並沒有得意的神色,隻是陳懇地道:“臣一開始詢問那些耕民的時候,他們大部分也不知曉這些土地是誰的,所以隻能是尋鄉中三老亦或是裏長之流而詢,好歹他們也能知道一些情況,雖然他們有些人也是一知半解……”

“結果如何?”

劉備似乎顯得有些忐忑:“陛下,現在這些地方的望族,為了壟占土地,因而開始妄報朝中人為靠山……光是臣探查的這些土地,據傳就有大司馬的,大鴻臚的,宗正的,光祿勳的……甚至,還有傳言,有一些土地是皇後的。”

劉琦聞言,不由眯起了眼睛。

“皇叔覺得這事可信嗎?”

劉備搖了搖頭:“不可信,但事情必然是有所出處……陛下還需嚴防,畢竟陛下剛剛登基,地方的人還隻是在試探階段,若是不加以管製,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後……地方又會是什麽樣子?臣不敢想。”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叔叔侄兒

劉備的語氣頗為沉重,讓劉琦的心中有一些不安。

他細細想想,還真就是這麽回事。

自己剛剛登基,剛剛改革,所有的政策和規矩都是重新立定,可以說在這種時刻,地方所有的人就算是有動作,一定都是小心翼翼的,瞻前顧後的。

因為他們不知道肆意妄為,會帶給他們什麽後果。

但隨著時間愈長,經驗積累的越多,人的膽子就會愈發的大,幹的事情也會愈發的過分,人類繁衍數千年,每一個時代的製度都是在針對漏洞做出不斷的完善和調整。

眼下,劉琦的新政在南陽郡剛剛施展不過數載,如今他驟然登基,新下的政策就開始被地方的人借用朝廷中的勢力找漏洞了。

就像是察舉製一樣,剛開始製定這個製度的時候,是用來取代世官製。仔細想想,察舉製對於世官製來說,還真是一種進步空前的改革,就剛剛設定時來說,一定是最好的政策。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察舉製的弊端開始不斷顯現,出現了不少的漏洞,最終成為顛覆大漢朝的根本原因之一。

劉琦的政策是好的,不論是攤丁入畝還是分稅製,都是解決當下問題的最好辦法,但這些新的製度,肯定會產生新的問題。

世界上沒有最完美的製度,隻有不斷需要完善改革的製度。

劉琦站起身來,在原地來回溜達,同時揉著自己的眉心。

“皇叔啊,你提醒了朕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些事,必須要打一個好的底子,萬萬不能得過且過。”

劉備長長作揖,道:“如今南陽郡和南郡望族所依仗者,就是和朝廷中新任官員以及皇親的關係,以臣來看,陛下可以先不動地方望族,而是先敲打朝堂內部官吏以及諸位皇親,讓他們做事時候多少有些束手……李府君說得對,眼下還不是陛下向地方望族再度出手的良機,有些事情,宜緩不宜急,畢竟大漢朝現在是北有強敵,西麵亦在拓展。”

劉備的話,令劉琦深感讚同。

不得不承認,劉備這個人,不光是擁有普通人沒有的人格魅力那麽簡單,他在政治上,也擁有著非同一般人的卓越目光。

“來人,拿筆墨和縑帛來。”

很快,便有隨行的荊武卒將筆墨和縑帛送到了劉琦的帳篷中。

“皇叔,你來給朕提供訊息,朕親自寫信,給京城中,那些因為地位上漲卻不懂得收斂的人!”

“這個?”劉備聞言似乎有些猶豫:“陛下,此等書信個中皆是機密,陛下讓臣在身邊看著,隻怕、隻怕是有些不太合適吧?”

劉琦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叔父此言差矣,你是堂堂帝胄,朕的親信之臣,股肱愛將,若是你都看不得朕的書信,那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能看朕書信的人了……不妨事,一起來!”

劉備聽了之後,遂不再推辭。

他心中明白,過了今夜之後,他就算是劉琦真真正正的自己人了,因為他算是知道了劉琦與諸位朝臣,還有宮室之人的最大秘密。

這樣在今後,或許會給他帶來危險,但也會給他帶來劉琦最真摯的信任。所謂有一利必有一弊。

劉備此時心中,對劉琦的感激之情無以複加,他向著劉琦長長作揖,道:“陛下如此信任臣,臣心中甚是感激,陛下若不嫌棄,臣今夜願意在此輔助陛下辦理此事。”

“甚好。”

……

劉琦的書信很快就寫完了,這所有的書信都被他打上了封漆,派人送往了雒陽,交付給了尚書台,由諸葛亮安排專人,代為交付給各人。

此時此刻,西涼方麵,長安的文聘代替賈詡將捷報頻頻傳來,令尚書台的人群情振奮。

“這個月,馬騰之子馬超率兵在酒泉郡大破叛羌三陣,斬敵酋五人,而孫策以高順副將的名義上陣,在北地連續打掉了叛羌七座大寨,這兩個人眼下可算是威震西州了,聽聞叛羌聽到了馬超和孫策的大名,全都是退避三舍,無人敢直麵其鋒芒。”

張鬆在下方,口若懸河的說著,諸葛亮則是坐在上方,用手輕輕地搖擺著羽扇,一臉的微笑。

張鬆說完了,又去看諸葛亮,發現他針對孫策和馬超的表現一句話也沒有說,似乎在想著什麽。

“令君!大漢出了兩名少年神將,威震西羌,使邊塞安泰,此乃天大的好事,既是陛下之幸,更是萬民之福,怎麽令君聽了這個消息,一點表示都沒有呢?”

諸葛亮無奈地言道:“我還要有什麽表示的?兩名少年神將一朝威震西北,這確實是大好事,隻是我有些不解……”

張鬆拱手道:“令君有何不解之處?”

諸葛亮道:“其實這事有點奇怪,孫策和馬超並不是在一地作戰,馬超原先就是涼州人,我素知此人勇猛,但也知他原先不曾在西羌立下這般多地功績,反倒是最近頻頻得勝,令羌人喪膽,這就有些讓人疑惑了。”

張鬆聞言頓時一愣。

諸葛亮低頭,看向桌案上的那份簡牘,笑道:“難道是在這短短數月之間,馬超開竅了,直成了當世神將,還是那些叛羌退步了,用兵的方法大不如先?”

張鬆仔細一琢磨,好像還真就是這麽個道理。

“那依照令君來看,此事當中究竟有何玄機?”

諸葛亮搖著羽扇,慢悠悠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道:“羌族之所以這麽好打,依照亮推斷,隻有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還請令君明示。”

“昔日的羌族彼此聯係甚密,一旦反叛,彼此聯動,一呼百應,因而朝廷的官軍屢叛不平,極為難打。”

張鬆詫異地看著諸葛亮,頗疑惑地道:“令君是說,羌族之間,彼此已經有了間隙?互不信任了?因而被我軍各個擊破。”

諸葛亮點頭道:“除此之外,亮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可、可是……為什麽呀?”張鬆百思不得其解:“怎麽突然間,這部落和部落之間,關係就不好了?”

諸葛亮笑著沒說話。

據他所知,賈詡已經是啟用了李儒……這個中諸事若是和他們沒有關係,諸葛亮打死也不會信得。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誰敢用皇後之名?

就在諸葛亮和張鬆針對西北的事情,天南海北的聊時,龐統匆匆忙忙的進了尚書台。

“孔明!陛下派信使來了,說是有大事要交辦給尚書台。”

諸葛亮聞言匆忙隨同龐統向外走去。

……

劉琦的使者將一封密信和一大堆用封漆封著的信轉交給了諸葛亮,並囑咐他,隻能夠看劉琦單獨寫給他的那一封,其餘的信不可擅自拆閱。

諸葛亮自然是不敢怠慢,他接下劉琦的信後,便避開旁人,小心翼翼的瞧了起來。

龐統在旁邊想要偷看,但發現張鬆就在一旁斜眼瞅著他,於是隻能無奈的歎息口氣,老老實實的站在了一邊。

諸葛亮看著劉琦寫給他的書信,越看眉頭越皺,越看越是無奈。

少時,卻見諸葛亮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搖頭。

隨後,便見他轉頭看向身後的張鬆和龐統,那眼神顯得極為無奈。

龐統看到諸葛亮的這個眼神,不知為何,讓他渾身有些發顫。

他輕輕敵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看向諸葛亮:“怎麽回事?”

“師兄,陛下這次安排的事不易啊,你得幫我。”

說罷,便見諸葛亮招了招手,要把劉琦的那封書信交給他看。

不過龐統現在還真心不太想看了。

諸葛亮若是不讓他看,或許是什麽天大的機密,大到足矣引起龐統的好奇心。

但諸葛亮若是這麽大方……毫無疑問,這裏麵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龐統剛想推辭,卻見旁邊的張鬆推了推他,低聲道:“還愣著幹什麽?去呀!沒看見令君叫你呢?”

龐統恨不能回身一腳踢飛他。

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龐統也是沒法躲閃了。隻能扭捏著走上前,去看那封信。

看完之後,龐統不由咧了咧嘴:“如此難辦的事,你居然讓我也看?你這不是害我麽!”

諸葛亮苦笑道:“師兄,你我乃是同門兄弟,當此大難之時,有些事我需要向你求助,你可切莫不要不理我才是。”

龐統哼了哼:“就是這等好事,你從來也忘不了我……說吧,你我如何分工?”

諸葛亮笑道:“這些事,也不能光靠你我兩個人,還需拽上一個才是……師弟這裏還有一個人選,咱們三人共同進退。”

……

次日一早,諸葛亮穿戴好了朝服,拿好一份劉琦送來的簡牘,急急忙忙入宮去了。

諸葛亮入宮拜見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皇後,蔡覓。

蔡覓聽說諸葛亮親自前來,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宣召。

別看她是皇後,她也知曉尚書令在當朝皇帝的身邊充當著什麽樣角色。

而且以諸葛亮的秉性。若無大事,絕不會輕易入宮打擾她。

“令君今日不在尚書台處理公務,來此有何公幹?”蔡覓微笑著問諸葛亮道。

諸葛亮長長地向著蔡覓作揖,道:“臣今日奉陛下直命,特來給殿下送一件東西。”

說罷,便見諸葛亮伸手將一份簡牘恭恭敬敬地呈遞到了自己的麵前,高舉過頭頂。

蔡覓衝著旁邊的宦官指了指,那宦官便匆忙過去,將簡牘取了回來。

蔡覓拿回那份簡牘,低頭拆開,然後仔細地閱讀了起來。

看著看著,便見蔡覓美麗的臉頰瞬時間失去了血色。

她抓著簡牘的手,隱隱之間還有些顫抖。

她猛然放下簡牘,似乎是想對著諸葛亮說些什麽,但她突然間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事。

蔡覓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宦官,然後低低地咳了一聲,道:“爾等權且退下。”

在殿中侍奉的宦官和宮女們紛紛向蔡覓行禮,然後一個又一個的退出了大殿。

待這些人走後,蔡覓急忙站起身,懟諸葛亮道:“孔明,此事孤實是不知啊,這分明是有人借著孤的名頭,妄自在民間圈地……陛下知孤,孤自打與陛下成婚,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陛下的事。”

諸葛亮恭恭敬敬地道:“殿下對陛下之情,世人皆知,臣亦知,陛下亦知……陛下若是不知殿下之情,又豈會悄悄地讓臣將這份書信給殿下送來?怕是早就在南陽郡查證了。”

蔡覓聞言,頓時長出口氣,心中發暖。

諸葛亮繼續道:“隻是殿下,陛下派人跟臣說了,自古天下無風不起浪,殿下沒有做過的事情,難保不會有人以殿下的名義去做,無論如何,還請殿下仔細詳查,以斷個中虛實,陛下說了,他今日將事情交付給殿下處理,就是對殿下的信任,也希望殿下為了自己的清名,不要被旁人所利用。”

蔡覓輕輕地點了點頭,道:“這點孤自然知曉,孔明你放心……你且回去,此事孤自然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諸葛亮作揖施禮告退。

“來人啊!”蔡覓衝著外麵喊道:“傳孤的口諭,請大鴻臚來宮內與孤一敘,就說孤要請他喝茶。”

……

一個時辰之後,蔡勳大步流星的走進來殿內。

他也不拘禮,笑嗬嗬地對著蔡覓道:“二姐!什麽事,火急火燎的派人把我找來,蜀中蠻族派人進京述職,我那邊可忙著呢。”

說罷,便見蔡醺坐在一旁的軟塌上,吩咐宮女道:“傻愣著幹什麽?給我端茶來,這一路緊趕慢趕的,渴死我了!”

“你給孤起來!”蔡覓麵如寒霜,厲聲嗬斥道。

蔡醺嚇了一跳,東瞅瞅西望望,最後伸手指著自己得鼻子道:“二姐,你跟我說話?”

“裝什麽傻!起來!”

這一嗓子叫出來,蔡醺知道事情大條了。

蔡覓很少生氣,可一旦生氣,那股威視卻不輸男郎,極有威懾力和震懾力。

蔡醺慌張地從地上站起身,彎著腰道:“姐,到底是什麽事啊?”

蔡覓冷冷地看著他,道:“你用孤在名字,在南郡和南陽郡那邊都做了些什麽?”

蔡醺聽到這,臉色頓時一白,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雖然隻是一瞬間,但卻沒有逃出蔡覓的眼眸。

“說!”

“沒、沒做什麽呀?”蔡醺撓了撓頭,道:“姐,你是不是聽誰胡亂說了什麽?”

“胡亂?”蔡覓冷冷道:“南陽郡,從葉縣到方城,兩縣之間,就有不少於兩百畝新田打的是當朝皇後的敕封之土……這還沒入宛城和新野呢,到了南郡,豈不是更不得了?怕是整個縣城都得被人用孤的名字給圈了去!”

“還,還有這種事?”蔡醺怒道:“哪個不要命的匹夫,竟敢以皇後之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別裝了,在南陽的地界,除了咱們蔡家人自己,是沒有人敢用孤的名號亂來的!”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司馬懿的遠見

蔡覓這一嗓子,直接把蔡勳給喊懵了。

他呆愣愣第看著蔡覓,半晌後突然急道:“二姐,你可莫要冤枉了我,我從來都不曾拿你的名字在南陽郡行惡事,更不會借著你的名字圈地!弟弟我如今也是位列九卿,兩千石!我犯不著幹這種犯陛下忌諱的事情!”

蔡覓隻是冷冷地看著他,表情未見緩和,瞅的蔡勳心裏直發毛。

“二姐……”又過了一會之後,終究還是蔡勳先服軟了:“我是你弟弟,更是蔡家的家公,你得信我啊!”

“孤自然是可以信你的,這沒有問題,你想讓孤信,孤就信。”

蔡覓臉上露出了笑容:“可是孤信你沒有用啊,你得讓陛下相信你,這事日後才有緩和,對吧?”

說到這,便見蔡覓端起了手中的茶盞,輕輕的泯了一口,道:“成珪,今日這話,是二姐找你談的,若是哪一日換成陛下找你來談,隻怕就不是這種結局了,你心中還需曉得輕重才是。”

蔡勳的臉色忽明忽暗,藏在袖子中的兩隻手,掌心中全是汗液。

半晌之後,方聽他言道:“二姐,這事我也沒辦法,陛下當了皇帝,你如今又當了皇後,我又是九卿之一,族中的老的小的,誰不想跟著咱們沾點好處?畢竟都是一族的,這事想想也不理虧吧?其實講道理的說,咱們蔡家如今也是外戚,這般行事就算是夠低調的了,先代當了外戚的家族,哪個也沒少見把族中的親戚往朝堂中安排,光是封侯就封了多少?上百!咱們若是沒點表示,豈不是讓族中人戳咱們姐弟脊梁骨?再說了,族裏還有幾位族佬盯著呢,沒法不辦點實事!”

蔡覓歎息道:“你倒是辦了實事,也不得罪族人了,可你如今的位置是誰給你的,你自己心中莫非不知?陛下是什麽樣的人,孤比你更清楚,陛下若是要對誰好,那是打從心眼兒裏的就對你好,可陛下若是要整治誰,那手段也是能破家滅門的!”

蔡勳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服氣。

蔡覓又道:“漢初之時,呂氏一族何等榮光,怕是劉氏皇親都比不上他們了,可事到如今呢?呂氏一族的後人何在?”

何在?

何在?

蔡醺聞言,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脖頸子流淌了下來。

“你若是執迷不悟,權當孤今日的話沒說過,回頭陛下問責下來,孤認命陪你們一起死,反正孤這一輩子什麽都經曆過了,皇後孤也當過了,死了不虧。”

蔡勳急忙站起身,衝著蔡覓環手施禮:“二姐息怒,是弟弟錯了!”

“哦?”蔡覓輕輕敵挑起了秀眉:“你錯在哪裏了?”

蔡勳咬緊了牙關,道:“二姐,其實正如我剛才說的,有些事情我也是不得已啊,我是家公,族中那邊有什麽事都找我,二姐在深宮之內,他們輕易見不到您,就總是圍著我鬧……二姐,族中利益複雜,諸佬皆有各自的勢力,再加上幾個弟弟對我繼承家公之位一直不甚服氣……我,我也得有所權衡才是啊。”

蔡覓輕輕地歎了口氣,她心中也知曉蔡勳的難處。

畢竟,他隻是一個庶子,有些事情沒有辦法像是蔡瑁那樣放開手腳的去辦,而且他在族中的威信和能量,也遠不及蔡瑁。

在能力方麵,蔡醺自然也是和蔡瑁差上一些。

這些年,也是難為他了。

蔡覓沉默良久之後,方才幽幽開口道:“孤也知曉你的難處,但你終歸,也得給陛下一個交代才是。”

蔡勳為難地道:“二姐,你這讓我怎麽交代?難道我把這顆腦袋送到陛下麵前不成?”

“倒也不必用你的腦袋。”

蔡勳滿麵苦澀:“那我用誰的?難道還能用族人的腦袋不成。”

蔡覓沒有說話,隻是喝茶。

蔡勳一下子清醒了,他試探地問道:“二姐的意思……真是用幾個族人的腦袋向陛下請罪?”

“你是蔡家的家主,這些事情孤管不著,你自己看著辦就行……反正,舍了幾個人的腦袋,讓他們安分一點,總比讓蔡家走上漢初呂氏的老路要強。”

蔡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二姐這麽說,那弟弟心中就有數了。”

說罷,便見蔡勳向著蔡覓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看著蔡勳的背影,蔡覓的眼眸中突然有些霧蒙蒙的,不多時,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她心中明白,蔡家這一次一定會死幾個族人,才能安穩度過這次危機。

蔡氏中人都是她的親人,哪個死了,她都舍不得,但卻又不得不這麽做。

畢竟,現在的蔡氏確實做得有些太過了,自己才當了皇後多久,底下的人就敢用自己的名頭幹出如此出格的事情,若是現在不管製,日後早晚會讓劉氏皇族盯上,到時候死的可就不知一兩個人那麽簡單了。

蔡覓心中難受,但蔡勳可就是未必了。

他的心中,此刻真的是美的緊。

蔡家之中,蔡中、蔡和這些人,一直都記恨自己,明著暗著沒少給自己下腳絆,可自己身為家公,偏偏還不好動他們。

或者說,沒有一個好的理由動他們,就是動了他們,怕是在蔡覓那頭也說不過去。

但現如今,情況可不是這麽個情況了。

蔡勳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了幾分暢快的笑容。

這時候殺人,不但不會受到蔡覓和族佬的責備,反倒是此舉乃是在拯救整個蔡家,正是名正言順。

……

蔡覓找蔡勳談話的時候,尚書台的另外一個重要人物也去見了張允和楊鬆。

這個人就是新任的尚書仆射司馬懿。

這段時間以來,司馬懿在京城中也給自己找了個圈子,一個可以保護他,同時也能保護他司馬家的圈子。

這個圈子,就是以大司馬張允,楊鬆楊柏兄弟等人為首的奸臣集團。

稱之為奸臣集團,也不準確,更確切的來說,他們屬於諂臣集團。

漢朝的朝廷中,一直存在著的主要勢力,分別是士人集團,外戚集團,軍功集團,宦官集團等等。

這些黨派除了宦官集團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結黨營私,擴充勢力,爭奪權力,與皇權形成了鮮明的對立。

但張允卻另辟蹊徑,組成了一個主要以諂媚皇帝,依附皇帝,諂媚取悅,猶如寄生蟲一樣,從皇權上榨取最大利益的諂臣集團。

一把手張允,二把手楊鬆。

這個集團勢力不怎麽幹正事,但難得的是,他們也很少禍害別人,主要是以吹捧天子,依附於天子索取利益為主要目的。

而尚書台的司馬懿,也被他們吸收進入了這個集團之中。

此時此刻,司馬懿將諸葛亮轉交給他的簡牘,再次轉交給了張允。

張允打開,看了看裏麵的內容,臉兒都白了。

他一臉苦楚地看向了司馬懿,無奈道:“這是陛下讓你交給我的?”

司馬懿搖了搖頭:“陛下若是知道是我送來,怕是就未必會將這簡牘送往尚書台了……是諸葛令君讓我送來的。”

“哦?”張允聞言一愣:“諸葛亮為何如此做?”

“他知道我是大司馬的人,自然也知道,有些話大司馬跟我說,總比跟他說來的舒坦。”

張允聞言愣了愣,隨即笑道:“這諸葛亮倒是個妙人。”

楊鬆在一旁急道:“大司馬!這都是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誇讚那諸葛亮?陛下在南陽郡那邊把圈地的事查了個底掉,回頭若是他繼續往南郡走,怕是咱們的事情沒一件能兜住,此刻還是趕快想想怎麽做保命要緊才是吧!”

張允用手重重一拍桌案,很是不爽地道:“荊州的那些豪族,依附咱們的時候,說的倒是情真意切,言之鑿鑿肯定能把事情辦的幹淨利落,如今一朝事情敗落,卻是連個消息都不派人送來,當真是讓人氣憤。”

司馬懿在下方言道:“其實,依照懿的估計,倒也未必是替大司馬做事的那些豪族家公辦事不利,而是陛下在南陽郡出乎意料的方式……陛下是什麽樣的人,大司馬應該盡知,陛下想知道的事情,很少有人可以瞞過。”

張允苦澀地道:“那事到如今,我該如何是好呢?”

司馬懿衝著張允拱了拱手,問道:“懿想請問大司馬一句,大司馬和荊州豪族圖謀荊州開墾的新田,究竟為何?”

“為何?嗨!不就是弄些錢花麽!”

張允歎道:“咱們這一大群人,為了取悅陛下,那也不能是光動嘴吧?年前給陛下,太上皇,皇後做壽,這一眾人誰不得出份厚禮?再說了,陛下討厭爭權,那咱們就不爭權,可不爭權,總得要錢要糧吧?不然怎麽養活下麵這一大群人!”

說到這,張允長歎口氣:“不瞞你說,我這手底下的門人,就不下千餘,你在加上他們的家眷,這是多少,不得養著?”

司馬懿拱手道:“大司馬仁義……不過大司馬若隻是為財,這倒是也不算違了陛下的忌,可是圈地這種事,若是放在前代,就是各地豪強自成勢力的基石,是陛下心中最為忌諱的,大司馬今後可不能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張允聞言苦笑一聲:“問題是,眼下該如何是好?”

“好說。”司馬懿認真地道:“大司馬派人星夜去南陽見陛下,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並泣血遞上悔過之書,向陛下懺悔認罪,並呈遞上地方圈地豪強的名單,同時交出所得,請陛下降罪就是。”

張允聞言愣了:“就這麽簡單?”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就這麽簡單,陛下對大司馬不同於旁人,不論大司馬犯了什麽錯,隻要大司馬不觸碰陛下的底線,貪圖錢財這種事情,陛下絕不會深究,而且大司馬好財,陛下對大司馬反倒是更加的放心……因為好財總比好權要強。”

張允長歎口氣:“隻是今後又斷了一條財路,陛下執

政,想弄些錢財,實在是太難了。”

司馬懿搖了搖頭,道:“這倒是不一定,其實陛下已經將財路指給了我們,就是這大漢天下的人,大多還沒有看明白而已。”

楊鬆驚詫地看向司馬懿:“司馬仆射此言何意?”

司馬懿伸手指了指西方,道:“天下的風向,已經變了,陛下大力推行新政,攤丁入畝施行科舉,將先代取財之法,從土地和人權上抽離了出來,但這天下是人組成的,陛下心中清楚,新政奪取的利益,勢必要從別的地方宣泄出去,不然時間一久,則勢必引起內部變亂。”

張允轉頭看向西方,奇道:“你的意思是?”

“陛下將賈詡調往西羌,同時還陸續將宗正,張遼,高順,孫策這些人統統支往西北,難道僅僅是要平定羌亂這麽簡單?我覺得不是……陛下的目光,應該不僅限於此而已。”

楊鬆在旁邊道:“那你說說陛下的目標是什麽?”

司馬懿淡淡一笑,道:“天山南路的高昌有赤鹽,白鹽,葡萄,凍酒……南麓的尉犁據說有遍地的牛羊,北道的龜茲也算是泱泱大國……”

頓了頓,卻聽司馬懿道:“再往西,更有廣闊的天地,大月氏,大宛……都等待我們漢人前往,地域之龐大,足矣再擴出一個大漢朝來!”

楊鬆眨了眨眼道:“你的意思是,陛下想要……重商?”

司馬懿緩緩言道:“重商隻是其一,據說陛下在派賈詡往涼州時,準備了萬冊書籍,令其帶走,尚書台現在正在催督各地工坊大量的製造工具,鐵器,軍械一並運往西州,這不是普通的征伐,也不是簡簡單單的重商……陛下是要將大漢朝本土的需求,向外輸送。”

頓了頓,司馬懿道:“我不知道二位大概能聽懂我的意思沒有?”

其實司馬懿自己也隻是大概的揣測了一下劉琦的意思, 有些地方對,有些地方不對。

以他的聰慧,他大概能夠明白的劉琦的意圖,但具體應該用一個什麽詞來表述,他實在是沒有想好。

也難怪他沒有想好怎麽來說,因為在這個時代,殖民這個詞還沒有被發明出來。

大漢本土內充足的糧食,逐漸攀升的科技指數,外帶大量的鐵器冶煉,隨著生產力的提高,大漢朝在不久的將來,主要矛盾也將逐漸由內轉移向外部。

張允抿了抿嘴,他雖然沒有聽懂司馬懿的意思,但他多少能夠感覺到司馬懿心中的澎湃。

“你們司馬家打算參與嗎?”

“當然,隻要陛下覺得時機成熟,司馬家定鼓足全力向西,我已經與嚴君商議妥當了……這對於司馬家來說,確實是一個機會。”

說罷,司馬懿又衝著張允拱手道:“依懿看來,陛下正在想辦法給大漢的人鋪路。外麵可以索取的東西,要遠遠比大漢境內要來多地多,大司馬,你覺得是麽?”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漢代的醫

司馬懿的話,似乎點醒了張允,雖然點的並不是那麽的透徹,但還是為他點燃了一盞明燈。

當下,便見張允立刻派人取來紙筆,奮筆疾書,就要給劉琦寫悔過書。

還未等下筆,卻見司馬懿抬手阻擋了張允的動作。

“大司馬且慢。”

張允一臉疑惑地抬頭看向司馬懿。

“怎麽了?”

司馬懿鄭重地向張允施禮道:“大司馬,在下認為,這封告罪書,用血書來寫,效果應該會更加的好。”

張允聽到這裏,有些發愣。

隨後,他猛然一拍腦門,似是反應了過來。

“仲達此言,甚是有理!你真是奇才啊。”

司馬懿聞言苦笑,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說罷,他衝著外麵的人喊道:“來人啊,取隻雞來!宰了放血!本將要有大用!”

司馬懿聽到這一下子愣了?

用、用雞?

張允轉頭看向司馬懿,又瞅了瞅楊鬆,笑道:“晚上都留下來!本將軍請你們吃雞,咱們三個一起喝點。”

司馬懿喝楊鬆聞言,臉上都是……苦笑。

大司馬著實是好興致!

血書寫完之後,楊鬆的兄長楊柏,便被張允派為使者,派去往南陽拜見劉琦。

此時的劉琦已經在南陽郡針對各族暗中圈地兼並私田的事情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之後他便來了宛城。

而劉琦前腳到了宛城,徐庶等大部的儀仗隊伍,方才從魯陽徐徐出發。

這中間有一個很大的時間差。

大部的儀仗隊伍一出發,以宛城為中心的望族和豪強們便開始行動了,他們開始暫停了手底下佃戶們的農忙,同時警告家族中人,在皇帝巡視宛城周邊的這段時間,務必都要做到潛身縮首,不要出去給他們惹事。

但很可惜,這些望族和豪強們終歸還是慢了一步,現在的劉琦基本上已經將郡中的情況都查的差不多了,他們就是想藏,隻怕也藏不住什麽。

現在他們做什麽準備,對於劉琦來說都無所謂。

而且劉琦也一直不可能光盯著新田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這一次出來視察,可不僅僅是盯著這些望族和豪強,還有利國利民的大事等待著他進行處理。

來到了宛城之後,劉琦首先召見的是負責南陽醫學院的張仲景。

劉琦剛剛登基的時候,曾經將張機召到了雒陽,但並沒有留下張機在雒陽任職。

他告訴張機,如今天下私學大學,官學也要大興,同時官學之中的科目也要大興。

而醫學,就是重中之重。

保證一個民族的有生力量,不光是糧食要吃飽喝足,醫療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他能夠最大限度的降低人口的死亡率,保證大漢朝擁有足夠的勞動人口,這對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發展是極為重要的。

所以,由張機主持的大漢醫學院,正式坐落在了外城,成為大漢朝醫學將要大興的標誌性機構。

當然,不隻是醫學院,包括用中央督建的建築學院,農業學院,冶煉學院等等,都已經開始醞釀出爐。

當然,這個醫學院,是劉琦治下問世時間最長的一個特殊專業機人才構,各學院日後是否能夠順利的建成,劉琦也要參考醫學院的發展和進展,才能做出適時的調整。

通過張機的描述,宛城的醫學院目下開辦的還是非常順利的,科目也分化的比較細致,包括針灸,藥理,脾髒,骨傷等等。

而在今年,另有一位當世名醫也加入了大漢醫學院的隊伍,這個人就是華佗。

劉琦得知華佗來了,毫不吝嗇的立刻給予了他僅次於張機的副院長位置,秩比六百石。

想要鎖住這些民間醫者為自己所用,首先就是要保證他們的身份政治化,也就是要給予他們特定的職位,同時要讓他們去做他們喜歡且還能夠揚名的事情。

由中央直接建立的醫療官署的最高管理人,即使是張仲景和華佗這樣的人物,也足矣讓他們心動。

將眼下醫學院的進展情況,向劉琦做了大概的陳述之後,劉琦對張機和華佗表示高度的讚揚,同時還向他們兩個人詢問,發展醫學院的過程中,有沒有什麽困難需要朝廷這邊替他們解決。

聽了劉琦的問話後,張機和華佗彼此對望了一眼,隨後臉上皆是露出了苦笑。

少時,便聽張機輕輕地咳嗦了一聲,道:“稟陛下,若說困難,確實是有的。”

“且說說看?”

張機和華佗彼此對望了一眼,便見張機歎息道:“還是肯來學醫的人,實在太少了。”

劉琦聞言不由笑了:“朕一猜,你們要說的就是這個,放心……這個問題,朕會想辦法解決的,當然不會是近期就能完全解決,需要依次而進。”

兩個人聞言,不由大喜過望。

若是真能解決生源問題,那醫學院的發展,和現在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技術的延傳除了技術本身的價值之外,更需要能夠被前來學習的人認可。

但是對大漢朝而言,醫術在人們心中的認可度目下還是有些太低了。

這年頭,是個人都願意當士子,是個人都渴望讀經學,再往下那就是務農重地,至於商人,醫者這樣的行業,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屬於賤業,一般是不遭人待見的。

但醫者在這個時代雖然不入流,但普通的氓首偏偏還學不了,因為中醫對學醫的人的文化素養還有一定的要求,不識字且不通老莊的人,還根本學不了中醫,以至於在這個時代,醫者成為了一種高不成低不就的行業。

有能力的人不稀罕學,沒能力的人想學學不來。

這一點讓學醫的人數驟減。

在這個時代,生了病根本就沒有辦法能夠及時找到醫者進行有效的治療。

大部分的人,特別是鄉裏中的人,生了病之後基本上都是自查自治,自己給自己配藥湯喝。

沒有醫生診治,大部分人隻能自己的一點微末常識來給自己或是自家人診治,那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生病奪走了大量人的生命,別說活到四十,五十歲,在鄉裏之中有很多人甚至熬不過總角之年就被疾病奪取了生命,而三分之一的人則可能活不到束發生子。

因此,及時的提高衛生醫療條件,對於大漢人口以及保存有效的生產力來說,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而針對此一點,劉琦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

第一千零五十章 官立醫院

劉琦讓張機和華佗先行回去休息,他自己回京之後,立刻便會針對他們提出的難處,來施行政策。

華佗和張機走了之後,劉琦就斜靠在桌案邊上,手中轉著筆,開始認真的細想之前的那些事情。

其實,就在他召見張機和華佗的時候,有一個人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這人雖然沒有說話,但卻在一直謹慎的觀察並旁聽著劉琦和張機、華佗等人的對話。

這個人就是劉備。

當然,也是因為劉琦特意沒背著劉備,專門留他在這裏旁聽的。

張機和華佗離開之後,劉琦便開始思考問題,而劉備則是靜靜地侍立在一旁,既不吭聲也不言語。

就這麽大概過了半刻,劉琦方才轉頭看向他:“皇叔覺得,適才張機和華佗所說的困難,應如何解決?”

劉備苦笑著搖了搖頭:“啟稟陛下,臣實不知。”

“皇叔跟朕又何必謙虛呢?該怎麽說就怎麽說,大可不必拘禮。”

劉備卻是異常認真地道:“陛下,臣真的不是謙虛,就這件事在臣看來,確實無解,醫學之道,自古就是偏門,天下間有才學的人士寧可空老讀經,一是無成,也不會有幾個人願意甘心學醫的,就算是陛下號召天下學子兼修醫學,隻怕也未必會有什麽成效。”

“號召確實不管用。”劉琦笑道:“皇帝的號召,若是沒有實利,隻是空喊口號,天下人該不響應的終究也不會響應的……皇帝也不是什麽時候都好使。”

“如此……臣就著實不解了。”劉備歎息道:“難道,陛下是想將醫學一科融入到科舉之中……嗯,這倒是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真的是好辦法嗎?”劉琦微笑道:“僅僅隻是在科舉之中加入醫學科目,真的能夠做成此事嗎?真的能令醫學院的學子增多嗎?恐未必吧。”

劉備聞言,不由沉默了。

劉琦說的沒有錯,光是從科舉和醫學宮方麵入手,確實不足矣大麵積擴招生源。

“那敢問陛下,此事當如何解之?”

“朕的方法是,在各郡建立官立醫署……俗稱,公立醫院。”

“醫院?”劉備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道:“這是做什麽的?”

“怎麽跟你解釋呢。”劉琦認真地搓著手道:“其實說白了,就是專門給人治病的醫療官署,有點類似雒陽的太醫署,當中有太醫丞,太醫令等,專門給皇室看病的配藥的……隻是今後,以另一種方式麵相民間,任何人隻要得了頑疾,就可以去官立醫署看病,不分三六九等,隻要有人來,就可以看病診治……而醫署中的醫者,都可以享受一個既定的秩俸待遇,就類似軍功武人一樣,兩百石,三百石,四百石,六百石……兩千石,隻要他有那個醫療水平,朕也願意給。”

劉備聞言驚詫道:“如此,朝廷豈不虧損太大?”

“皇叔覺得朝廷虧損在哪?”

“憑白在全國養了這麽多帶秩俸的醫官,再加上來人看病,都要給診治,還要配藥,這每年要從太倉和地方郡署額外需支出多少?”

劉琦定定地看著他,慢悠悠地開口道:“朕什麽時候說過,看病是免費的?”

京城中的太醫署專門給皇室診病,也會給朝中的重要官吏診治,費用和他們的秩俸自然都是從太倉出或是少府出,劉琦適才拿京城的太醫署來比這個所謂的官立醫院,劉備下意識的就覺得醫療免費,但事到如今來看,他想錯了。

劉琦長長一歎,道:“其實,朕倒是真的希望,有一朝一日,我大漢朝的每一個子民,都可以在看病的時候,不用付錢也不用抵物,但是很可惜,現在不行,因為我大漢的國立不足……隻有能看得起的人,才能看。”

劉備心中長歎口氣,他看的出來,劉琦對此似乎有一些不甘,但沒有辦法,劉琦說的對,大漢朝廷的收入不足矣支撐沒有盈利性質的醫署。

“所以說,有朝一日,朕一定要將大漢的勢力,從大漢本地通過西域拓展出去,通過通商以及文化流通,征服外藩,引入資源,如此才能使我漢境內的百姓負擔減輕,這才能過上真正的醫食不缺的日子。”

劉琦現在說的不是虛言,而是真心話。

從古至今,一個國家內部,再怎麽繁榮,再這麽發展,都脫離不了上層控製下級人,上層人士占據大量社會資源的事實,這是人類的本性所導致的,是無法徹底解決的。

好比在劉琦所生活的那個時代,全球每年的糧食足夠養活一百五十億人,全球隻有七十億人,但仍有八億人在挨餓。

人類世界向後發展了兩千多年,依舊不能結局的階級問題,劉琦自認為在他這個時代也完全解決不了。

那唯一的方法,就是他隻能對大漢境內的中土人負責。

他必須要大力的對外殖民,向歐洲和南亞擴充勢力和影響力,用外人的資源,來喂飽並平衡漢境內的同胞,盡量將矛盾和利益外溢。

至於外國的人會因此過的怎麽樣……說實話,那就跟劉琦已經沒什麽關係了。

他是穿越者,不是上帝,他隻能為跟他一個國家的人負責。

……

劉琦在跟劉備暢談了一番之後,劉備方才頭昏腦漲的離開了行宮。

但劉琦給他灌輸的那些東西,此刻還在他的腦海中來回轟鳴。

劉琦的想法,正疾速刷新著他的三觀。

就拿建立醫院這個事來說,首先將醫院中的醫者納入到官吏體係,解決了學醫者的體麵和秩俸問題,毫無疑問,這就可以從根本上解決醫學院招生難的問題。

其次,毫無疑問,官立醫院在漢境內將形成壟斷,而且這個機構既然是帶有收費政策的,那想必對每年的收入就絕不會低,這對朝廷的收支又增添了一項。

劉備不覺得這是一個不會賺錢的行當……畢竟,病能取命,在財貨和命之間,想來大部分還是會選擇要命的。

雖然暫時不能做到醫療上的絕對公平,但也能最大層麵的保全有生力量。對於人口的增長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最後,所有的醫署皆為朝廷所立,屬於官立,這就等於隨著時間越長,朝廷手中就控製了全國的醫者力量,這股力量的影響極為強大,甚至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幾乎可以左右國家的命運。

朝廷的手中等於又握住了一柄利劍!

想到這,劉備不由感慨:“”陛下真乃天縱奇才,實在是讓人佩服!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公孫的侍衛

劉琦的話在某種程度上,著實是令劉備大受震撼。

劉琦說過的很多振興大漢的道理和方法,劉備原先想都沒有想過。

在過去,劉備的思想一直站在一個軍功武將的角度上,在他的概念裏,隻有如何快速提升自己的名望,如何讓自己走的更高,如何能夠出人頭地,立於千萬人之上。

但是,劉琦今天給劉備灌輸的概念,統統都是如何振興一個民族,如何放眼去看待這個世界。

如果說,原先涿縣的劉氏一族是劉備的全部的話,那在劉琦的眼中,大漢十三州所有入籍的漢民就是他的宗族,就是他的全部。

劉備心中大受震撼,他開始仔細起思量自己的格局了。

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天色已經變黑了,劉備簡單的吃了小食,隨後便倒在了床榻上,準備睡覺。

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劉備今天就是睡不著。

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一直翻來覆去的尋思著劉琦白日跟他說過的話。

天氣已經有點悶熱了,再加上劉備此刻心躁,越是心煩,他便越睡不著覺。

就這麽翻來覆去的,竟然是熬到了亥時,但劉備依舊是沒有睡著。

無奈之下,劉備索性起身,披了一件罩服,出屋去院中散心。

來到了院子中,劉備仰頭看天,觀那漫天星河,心情逐漸的開始趨於沉靜。

夜風吹在臉上,清涼舒爽,解除了劉備適才心中的煩躁和署氣。

就在這個當口,院落東麵的牆壁上,突然隱隱發出了一些稀稀疏疏的聲響,很輕微,一般的根本就聽不見。

適才還在閉目享受的劉備,猛然間睜開了雙眸。

他的臉色一瞬間變的有些陰沉,冷眼看向院落的東麵。

那聲音隻是稍稍響起,很快就消失了。

此刻院落東麵的牆壁下的草叢和灌木,在夜風中微微搖擺,顯得格外寧靜。

但劉備自幼生於邊郡,又常年行於軍旅,第六感相比於普通人不知要強上了多少倍。

他自然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牆壁的那個方向,是有著什麽人存在的。

劉備並沒有著急喊人,他隻是笑眯眯的轉過身,向著自己的房間內走去,隨後他又大步流星的來到了院落中。

劉備神態自若的來到了東牆都不遠處,然後抬手舉劍,遙遙的對著那處牆壁。

“哪裏來的蟊賊?竟敢擅闖本將軍的府門?不錯,本將軍這次出門,是不曾多帶侍衛,但對付爾等宵小之輩,卻並不難……似你這等蟊賊,來十個也不是我的對手,還不快滾出來!”

劉備的話音落下,半晌,那牆壁附近依舊沒有動靜。

劉備見對方不露頭,皺了皺眉,隨即邁步上前,舉劍就要劈下。

“將軍且慢!”

眼看著劉備就要動手,那牆壁底下終於有了動靜。

“將軍且慢,小人並無惡意!還請將軍聽我說幾句話!”

劉備已經開始下落的劍這才停住了。

他挑了挑眉,隨後將長劍緩緩落下,喝道:“出來!”

隨後,便見一名身穿麻衣短衫的漢子,從草叢中站了出來。

這漢子的體型不小,頗為高大壯實,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在這個地方藏住不露身形,足見此人的本領不弱,非尋常人可比。

劉備手中的劍雖然略有放下,但卻依舊續點著對方的咽喉,顯得異常警惕。

“汝是何人?竟敢這般鬼祟的潛入此地?”

那漢子急忙道:“玄德公不認識小人了?昔日你我在北地,也曾有數麵之緣,那時候公可是與我家主人相善!”

“你家主人?”劉備眯起了眼睛。

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麵孔,但聽對方的聲音,劉備好像確實有點耳熟。

這點就是劉備的本事了,有些人他雖然隻是見過一兩麵,但時隔多年,他依舊會對對方有些印象。

劉備心中疑惑,但手上卻並不放鬆警惕。

他依舊用劍指著對方,然後慢慢後退,一邊退一邊道:“你往前站,到亮些的地方來!”

那人急忙應命向前。

少時,來到了離室內較近的地方,劉備房間中的油燈光亮映著在對方的麵容上,使劉備多少能夠看清一些對方的樣貌。

果然是有些麵善的。

劉備認真地尋思了片刻,終於想起來了。

他的眼睛頓時瞪的渾圓,語氣中充滿了激動。

“備記起來了,你是伯珪兄的近侍!”

難怪對方能夠悄無聲息的潛伏到自己的院落中,原來他竟是公孫瓚身邊的侍衛之長。

就好比是劉琦身邊典韋和許褚般的存在,自然不是等閑之輩。

“你來此處,尋我作甚?”劉備詫異地看著對方道。

那侍衛長長歎口氣,隨徐徐向劉備道明來意。

……

次日一早,劉琦剛剛起床,典韋就來稟明,說是劉備寅時三刻,就來到行宮外等待劉琦召見。

另外,還有一個人也在等劉琦召見,那就是從雒陽連日行了八百裏趕來宛城的楊柏。

他是昨夜剛剛抵達的宛城,根本不曾休息,今日一大早就來拜見劉琦。

楊柏的到來,並沒有令劉琦感到意外,他大概一琢磨,就知道了對方的來意。

不過劉備這麽早來的原因,劉琦卻沒弄清楚。

“這麽早就來了?”劉琦似有不解:“這是有什麽大事要稟報吧?”

典韋問道:“陛下,楊柏和劉備,陛下想要先見誰?還是兩個都不見?”

“胡鬧。”劉琦聞言不由嗤笑道:“都是朕的臣子,這麽早就來拜會必然是有重大事宜,朕怎麽可能不見?這樣,你讓楊柏先進來,朕估計他這邊的事快,應該不會耽誤太久。”

“諾!”

很快,楊柏來了正廳拜見劉琦。

果然如同劉琦所料的,楊柏的事並不算是什麽大事,純粹就是來代表張允跟自己告罪的。

劉琦看了張允的悔過之書,又聽楊柏在下方好一番泣血陳詞,將張允等人被地方望族利用圈地之舉,說的那叫一個情非得已,那叫一個無可奈何,那叫一個悔不當初。

本來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楊柏車軲轆話來回念叨,碎碎念的讓劉琦心煩。

“好了!”

最終,劉琦實在是有些受不了,終於張嘴打斷了楊柏:“這麽點事,讓你翻來覆去的說個沒完,朕手下的人若是都如你一般,朕這一天就不用幹別的事了,光聽你們在這絮叨。”

楊柏急忙道:“是,是臣疏忽了,陛下日理萬機,臣多有叨擾,多有叨擾。”

劉琦低頭看了看那封血書,疑惑道:“這是誰的血書?”

“自然是大司馬的!”

“誰的血?”

“當,當然也是大司馬的。”

“是麽?”劉琦似笑非笑地道:“那怎麽朕在這封書信上,多少能嗅出點野雞味呢?這是怎麽回事,勞煩愛卿教朕。”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薊侯欲歸

楊柏一聽劉琦說出張允的信上有野雞味,頓時就傻了。

他倒是聽弟弟楊鬆說過,張允在給劉琦寫罪己書的時候,確實是命人殺了一隻雞,用雞血沾在縑帛上寫的,但楊柏並沒有當回事。

有些事,就是那麽個意思,在這個時代,有些人在立契的時候,為了顯示鄭重,經常也會采取寫血書的方式,當然大部分人是不會真用自己的血去寫的。

一封信再短也是數百字言,這得費掉一個人身上的多少血液?怎麽想也是劃不來的。

所以張允這種方法,倒也不算是欺君,畢竟已經屬於行業內大家彼此認可的手段了。

那劉琦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的意思是什麽?

楊柏雖然不是頂級的聰明人,但畢竟也是南鄭大族的家公,見識還是有的。

他一開始有點沒琢磨明白,但是很快就想到了正點上!

對了,陛下不是不滿意大司馬用雞血替代人血寫書信,他是在通過自己去提醒大司馬,什麽事都瞞不過他!

張允用雞血寫血書的事,發生在他的府邸內宅深院,當時旁邊直接接觸此事的人,隻有司馬懿,楊鬆,還有張允內府的近侍。

陛下是怎麽知道此事的?

一想到這裏,楊柏額頭上的汗就開始順著脖子向下流淌下來。

張府內發生的事情,陛下遠在八百裏之外,竟然能夠和自己差不多在同一時間知情?

楊柏的表情都落在了劉琦的眼中,他知道自己的目地達到了。

劉琦笑著將麵前的血書折疊了起來,他衝著楊柏點了點頭,道:“大司馬的心意,朕已經明白了……說實話,這次事件,大司馬做的確實有些過分,在你今日來此替大司馬告罪之前,朕心中一直都在生大司馬的氣呢。”

楊柏急忙道:“大司馬也是情非得已,還請陛下諒解,大司馬這一次是真的錯了,大司馬說了,他願意獻上所有的土地,連帶這些土地所帶來的收入。”

劉琦淡淡一笑,道:“大司馬能夠迷途知返,朕心甚慰,你回去告訴他,以他如今的身份,想要攬財也是情理之中,朕倒也不怪他,隻是什麽財該攬,什麽財不該攬,讓他心中有個數。”

楊柏見劉琦說的比較寬鬆,心下鬆了一口氣,他急忙衝著劉琦長長作揖道:“陛下放心!這個事情大司馬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大司馬絕不會再犯。”

劉琦點了點頭:“圈來的土地,是一定要歸於國家的,這是鐵律,不容置疑,也不同反駁……至於這段時間,圈地的收益,讓他上繳七成吧,剩下三成讓他留下,算是他把圈地的諸族供出來的獎勵。”

楊柏聞言,不由咧了咧嘴。

這獎勵回頭傳出去,怕是好說不好聽啊。

但事已至此,劉琦都這麽說了,楊柏總不能替張允出口拒絕吧。

“多謝陛下厚恩!”

“好了,聽說你是昨夜才到的,權且下去休息吧,回頭也回雒陽去,替朕轉告大司馬,他是朕的股肱之臣,做什麽事都要有個度。”

楊柏自然是一個勁的向劉琦應諾。

隨後,劉琦揮了揮手,楊柏便走了出去。

到了門外之後,他心中頓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雖然劉琦的態度一直都很和善,但不知為何,楊柏當著劉琦的麵,總是渾身顫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之感。

楊柏出去之後,劉琦便立刻命人將劉備召了進來。

“皇叔,雒陽那邊,大司馬派專使來見朕,昨夜方到的,朕不能不見,委屈皇叔在外麵等候了這麽久。”

劉備嚇了一大跳:“陛下何出此言?此乃為臣者之本分也,陛下此言著實折煞臣了。”

劉琦微笑著看他道:“皇叔,聽典韋說,你寅時中便來此等候朕,想來是有要事吧?”

“回陛下,對臣而言,或許是要事,但對陛下來說,或許不是……”

“對朕是不是要事,皇叔得先說出來,才能評判。”

劉備聞言,麵露苦笑:“公孫伯珪派人聯係臣了。”

一句話說完,廳中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少時,方聽劉琦驚詫地開口道:“公孫伯珪,他還活著呢?”

劉備麵露尷尬之色,一時間不知道當如何回答。

“朕以為,他已經被孫堅給滅了。”

“伯珪兄與孫堅相爭,因勢薄而落敗,如今潛身縮首於江淮之地,成了走馬流寇,日子過得苦不堪言,他知陛下南尋,故特派親信人士前來宛城,通過臣傳話,想要歸順朝廷,為陛下效力。”

劉琦笑了:“公孫伯珪一時豪傑,連袁紹他都瞧不起,朕對他而言,亦不過一年輕後生,他肯甘心歸附朕麽?”

劉備歎息道:“一時豪傑,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的伯珪兄經過幾次失敗,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銳氣,特別是,特別是……”

“特別是什麽?”

“特別是在淮南流浪之時,伯珪兄的長子因病去世了。”

劉琦聞言默然無語。

半晌之後,方聽他幽幽道:“此事對公孫伯珪,打擊很大吧?”

劉備沉重地點了點頭。

“薊侯的使者呢?皇叔可引他來見朕……不過切記要暗中來見,不可讓外人知曉了。”

劉備聞言大喜過望,忙道:“臣遵旨。”

隨後,劉備派人引公孫瓚的使者來見劉琦,那使者見了劉琦之後,立刻拜倒在地。

“聽說薊侯有歸順之意?”劉琦徐徐開口:“真降假降也?”

那使者急忙直起身子,道:“陛下!薊侯本就是大漢之臣,他的爵位也都是先帝所立,如今陛下登基,薊侯為陛下所驅馳,乃是名正言順,何來假歸降一說?”

劉琦聞言哈哈大笑:“那當初,朕請薊侯往攻丹陽,薊侯卻為了稱雄於江南,而轉兵去打吳郡,如今為孫堅所敗,反來找朕,是何道理?”

“這個……”那侍衛有些不知當如何作答了。

“罷了,人都有人的想法,也都有各人的難處,不論過去做過什麽,隻要今後心是正的,原先的事情,朕都可以既往不咎!”

侍衛聞言大喜過望:“多謝陛下厚恩!”

“不過你回去告訴薊侯,這個時候,不是他返朝的良機,朕要他率兵穿過南陽境,過司隸去並州,與黑山的張燕會和,待日後立功,朕對他自然有重用封賞。”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要求

劉琦的意思其實表達的很明顯了,他想將公孫瓚支往北方前線,讓他充當自己的前部和張燕聯合。

這樣日後在與袁紹之戰中,他或許就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了。

其實劉琦的提議,並不算是過分,甚至可以說是合情合理,公孫瓚既然想要從流亡的狀態中掙脫出來,重新歸回朝廷,那光動嘴自然是不夠用的,而他身為邊功武將的代表,通過立功來表達自己的歸順之心,自然是最好的一種方式。

如此,劉琦讓他前往河北,算是給他了一個機會,而且遼西公孫氏在幽州的名聲極大,且樹大根深,人脈極廣。

公孫瓚就算是好幾年沒回去了,但其威視猶在,幾代人的根基不是說沒就沒的。

按道理來說,公孫瓚應該是會巴不得回去的。

但讓劉琦沒有想到的是,公孫瓚的侍從首領一聽這話,當場便向劉琦跪下,急道:“公孫將軍矢誌複仇,意在江南,還請將軍不要將他派往河北去!”

劉琦的眉頭一皺:“矢誌複仇,意在江南?怎麽,難道他投靠朝廷,不先替朕建功,還要朕先替他收拾孫堅不成?到底是他來投靠朕,還是朕有事要求著他?”

“這……這,不是……”那侍衛一時語塞,竟不知道當如何回答了。

劉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再說了,薊候和孫堅有何仇怨?不就是他去奪孫堅的吳郡不成,被孫堅打敗了麽?勝敗乃是兵家常事,領兵上陣者,哪個沒吃過敗仗,哪個沒有吃過苦頭?薊候如此心胸,又讓朕如何能夠放心的用他?”

那侍衛被劉琦說的臉色通紅,好半天都沒有回答。

隨後,又見他轉頭看向劉備。

那眼神顯得有些可憐巴巴的,劉備看著頗為同情,因為就感情層麵來說,劉備和公孫瓚還是比較深的,但他卻不能出言勸諫。

因為在劉備看來,劉琦說的沒錯,公孫瓚既然是來歸順,若是還挑三揀的四,實在是有點沒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侍衛見劉備不幫他說話,不由長歎口氣,道:“陛下,不是薊候不懂規矩,執意跟陛下提要求,隻是薊候與孫堅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不能除掉孫堅,薊候一日便不得安寧。”

劉琦聞言皺眉:“兵敗之仇,對你家薊候來說,真有這麽重要?”

那侍衛搖了搖頭,道:“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樣……薊候與孫堅,乃是殺子之仇,並非兵敗之恨。”

“殺子之仇?”劉琦聞言一愣:“這是怎麽回事?”

劉備也是一臉茫然。

“不瞞陛下,當初薊候敗於孫堅之時,孫堅曾令程普和韓當,率兵追殺薊候,當時薊候人困馬乏,已是走投無路,臨危之際,是長公子主動站出來,穿上薊候的甲胄,戴上了薊候的兜鍪,帶著親兵另外轉道,吸引了程普和韓當的注意力……”

劉琦聞言不由啞然。

“這麽說,是薊候的親兒……公孫續,替薊候死的?”

“是。”

劉琦無奈地咧了咧嘴,道:“薊候與續公子,相差幾何?”

“差了十六。”

“這麽大的年齒,程普和韓當會看不出來?”

那侍衛聞言道:“當時天色較黑,再加上續公子不論是身形還是外貌,都甚是類父,且程普是在戰場上直接斬下了公子首級,因而得以瞞過。”

劉備恍然的點了點頭,道:“如此便能解釋的通了。”

戰場之上,首級被砍掉,再運往東吳,期間時隔甚長,首級一般失血再加上腐爛屍斑,一般都會與活著的時候大有偏差,有些時候還會被塗抹石灰,如此就更加難以辨認。

劉備又問那侍從道:“隻是你一開始的時候,不是對我說,續公子不是在淮南因病而亡的麽?”

那侍從歎道:“以子代死,對薊候來說乃是天大的恥辱,他又如何好意思對外直說呢,小人也是無可奈何,方才對陛下直言相告的。”

劉琦聞言點了點頭,心中對公孫續也湧起了幾分敬佩之情。

為父赴死,不論怎麽說,也是一種莫大的勇氣了。

“你家公子的舉動,實在令朕佩服,你回去告訴薊候,待日後時機成熟,朕願意替公孫公子在漢書中單立傳記,傳其功德,讓後人知曉公孫公子的忠孝事跡,為那萬世表率。”

侍衛聞言,急忙拜道:“多謝陛下!”

“不過,朕對於薊候的要求,卻依舊沒有變,河北他是必須要求的,朕不能為了他的一己私仇,而對孫文台動兵,這是朕的底線,你回去告訴他,公孫伯珪若是答應,朕就在南郡等他,他若是不願意,朕也不會對外聲張他的事情,如何去留,自然由他去了。”

“這……”

“不必多言了,你把朕的話直接帶給薊候便是。”

那公孫瓚的侍衛見無法說服劉琦,便隻能是遺憾的告退了。

那侍衛下去之後,劉備遂向劉琦諫言:“陛下,臣了解公孫伯珪,我這同窗脾氣暴躁,秉性剛烈,陛下若是非要讓他去河北,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劉琦撇了撇嘴:“難道說,他來投靠朕,朕還得聽他的意見來安排他不成?那這到底是誰投靠誰呢?”

劉備忙道:“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

劉琦笑道:“朕沒有怪皇叔的意思,放心吧,公孫伯珪這一次沒有選擇,天下大定,他與江東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河北和雒陽,他隻能夠從中則一而依靠,朕不會給他報仇,難道袁紹就會給他報仇了?他最終隻能來求朕,沒有第二條出路。”

……

公孫瓚此時就率領他的殘補,在淮南邊境四處流竄,猶如流寇一樣,但他與流寇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有兵有將有鎧甲有戰馬。

所以,公孫瓚可以算是一支高等級的……流寇。

如今的公孫瓚一眾駐紮在郎陵縣附近的雷武山上,並在附近的征調糧草,安心吞兵。

江淮附近因為袁術執政時期混亂的緣故,賊寇遍地,多公孫瓚一支不多,少他不少,而且朝廷方麵自打劉琦登基之後,注意力也不在剿滅賊寇上,因此倒是讓他活的逍遙自在。

但是,公孫瓚的心,每一日都在備受煎熬,他無時無刻不想殺回江東,替自己的兒子報仇雪恨。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方向

公孫瓚想替兒子報仇,但是他與孫堅目下的實力已經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以他目前所剩的兵馬體量,想要殺掉孫堅為兒子報仇,這無異於癡人說夢。

公孫在幾乎每一日都睡不好覺,好幾次都從睡夢中驚醒。

他夢見,他的長子公孫續沒有頭顱,渾身鮮血的站在他的麵前,衝著公孫瓚大聲哭嚎。

這樣的夢,公孫瓚幾乎每隔幾日都要做一次,他的腦海中每一日都被夢魔纏繞,過得是苦不堪言。

在這樣的情況下,公孫瓚隻能是每日痛飲,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隻有當他喝醉之後,他才能躺下呼呼大睡不在做夢,睡上一個安穩覺。

可歎當年威震北疆的北地梟雄,如今卻被現實活生生的拖成了一個酒鬼,著實是令人感慨。

前去拜見劉琦的侍衛返了回來,向公孫瓚轉達劉琦的話。

公孫瓚聽完之後,一時間心如死水。

“連當朝天子都不肯替本將報仇,還讓我去河北……這不是擺明了把本將當成了犬鷹之輩麽?不去!”

說罷,便見公孫瓚拿起一邊的酒壇子,仰起頭,呼嚕嚕的就向著嘴中灌。

田楷站在公孫瓚的身邊,看著公孫瓚如此折磨自己,心中惋惜疼痛不已。

少時,待公孫瓚一口酒喝完之後,田楷匆忙上千,攔住了公孫瓚,道:“君侯,不可再飲!”

“嗝~~”

公孫瓚長長地打了一個酒嗝,醉眼蒙鬆地看著他:“你幹什麽?為什麽不讓我喝?”

田楷滿麵沉痛的對公孫瓚道:“君侯,末吏知道你心中有苦,隻是有些事情,不是光沉淪就能夠解決的啊,如今跟隨在君侯身邊的將士本就不多了,近日來又連日出逃,若是長此以往,我軍早晚勢必就會土崩瓦解啊。”

公孫瓚聞言愣了愣,隨即滿麵哀容:“可歎我公孫瓚縱橫北地,威震塞外胡人,如今手下卻也開始出現逃兵了……嗬嗬,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田楷急道:“君侯,末吏不懂,為什麽陛下讓你去河北,你不答應,偏偏要非要留在此地呢?”

公孫瓚惡狠狠地說道:“孫堅那狗賊殺吾孩兒,令我每夜不能安枕,我不留在此處殺此賊,去河北作甚?”

“但是將軍想沒想過,您和孫堅,哪個對於陛下更重要?”

公孫瓚怒而轉頭:“你這是什麽意思?”

田楷長歎口氣,道:“君侯如今兵敗,沒有城廓,缺兵少將,對於陛下而言,僅剩下在北地的威望可以一用,若是連這點都失去了,君侯在陛下那裏,隻怕是在沒有其他可用的價值了。”

公孫瓚一張老臉憋的通紅,他想反駁田楷,卻發現根本沒法反駁,因為人家說得對。

田楷繼續道:“可孫堅那,他畢竟如今割據揚州四郡,他的立場對於陛下和袁紹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而且聽聞孫策如今在涼州,為陛下立下赫赫戰功,試問君侯,若是換成你站在陛下的角度,您會為了咱們這支流亡的軍隊,去得罪孫堅嗎?”

“啪!”

公孫瓚惱羞成怒地將酒壇子日仍在地上摔的粉碎,他氣勢洶洶地看向田楷,咬牙道:“信不信我宰了你!”

田楷忙道:“您就是宰了我,我也要說……君侯啊,你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啊,對於現在的陛下來說,您並無任何利用價值,您隻有通過在河北建立軍功,成為陛下身邊的重要人物,讓陛下倚重於您,這樣,您才有能力為長公子報仇,才有能力殺死孫堅!”

田楷說罷,指了指地上碎裂的酒壇子,氣到:“難道在這裏喝悶酒,就能將孫堅喝死不成嗎?”

公孫瓚的眼睛頓時瞪的渾圓。

隨後,便見田楷向著地上一坐,閉上眼睛道:“末吏的話已經說完了,君侯若是想要殺我,那就請殺吧。”

公孫瓚沉默了半晌後,終於邁步走上前去,將田楷從地上攙扶起來。

然後,便見他對著田楷長長作揖,道:“若非君良言相勸,讚還如墜夢中不能自拔……勞煩君代我去一趟南郡,向陛下陳明吾之誠意,我願意率兵,前往河北,為陛下建功。”

田楷聞言,熱淚盈眶,終於等到公孫瓚恢複正常的這一日了。

“君侯放心,田某一定不辱使命!唉,續公子大仇日後定可得報!”

……

劉琦繼續南巡,最終來到了南郡,不過他並沒有在襄陽駐紮,反倒是去了江陵。

劉磐和黃敘得到了消息之後,立刻飛馬趕到江陵拜見。

見了劉琦,劉磐立刻命人送上荊州目下所有的田冊以及稅務賬目,請劉琦觀看。

誠然,在南郡也有一些圈地瞞田的事情,但劉磐處理的手段就比李典果敢多了,很多事情,不需要劉琦來授意,他事先就已經開始對不服朝廷政令的人下手了。

劉磐的舉動,令劉琦很是滿意。

“兄長,說實話,最懂

我心思的人,果然還得是你了。”

劉磐笑嗬嗬地道:“好歹也跟了陛下快十年了,這點事要是在處理不明白,這個鎮南將軍,臣怕也是白當了。”

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打立足荊州到現在,兄長一直是替朕鎮守大後方的最佳人選,朕能有今天的成就,兄長最少也占了一半的功勞。”

劉磐聞言急忙擺手道:“陛下莫要如此說,我可不敢承這麽大功勞!”

黃敘在旁邊笑嗬嗬地道:“劉鎮南為人小心,生怕功高蓋主,陛下一生氣宰了他。”

劉磐氣惱地轉頭道:“我先撕爛了你這張破嘴!”

劉琦見了兩人的狀態, 心下很是放鬆,哈哈大笑。

隨後,便見黃敘道:“陛下,什麽時候平定河北,帶為臣一個吧。”

劉琦卻搖頭道:“不行,荊州是朕的根基,同時也是連接雒陽的命脈,這裏絕不容有任何疏忽,隻有你們兩個都在荊州,朕才放心。”

黃敘聞言,惋惜的歎了口氣:“可惜平定天下之戰,功勞簿上沒有我們的名字了。”

“對了,朕還有一件事交給你。”

“什麽事?陛下請吩咐。”

“你率兵前往郎陵,讓李通速速率眾歸降,他獨霸一方的時間也很長了,如今不是當年形勢了,許褚都已經率領宗族歸順,他也應該是時候到朕的麾下來了。”

“若是他不幹呢?”

“朕為什麽讓你領兵去?擺樣子的麽?”

黃敘聞言恍然:“臣明白了!”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朝廷的使者

李通在郎陵縣的勢力極大,是汝潁之間的一大豪強,在地方的聲名,不亞於太行山諸賊寇。

在淮汝地區,李通之所以名聲這麽大,勢力這麽強,不但是因為李通手裏的徒附極多,更重要的是郎陵縣在淮河北岸的要地,李通的勢力在這裏等於占據了河南和荊州的咽喉,同時他的勢力可以輻射到整個淮河的所有口岸。

而淮河西麵的梧桐山對過,就是南陽盆地。東南是大別山脈,直通六安、合肥諸地,可謂是交通發達,縱橫南北,地理位置極為重要。

昔日天下紛亂,各地為諸侯牧守割據,地方與地方之間的混戰極為頻繁,各方牧守的實力不強,對於地方的豪強勢力是在彼此不斷爭奪的,李通當初自然也成為了各地牧守不斷爭奪的對象。

而李通也在左右權衡之下,倒向了劉琦,協助劉琦參與了淮汝地區的諸多戰事,在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為荊州東方的安全立下了汗馬功勞。

當然,李通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得到,誰也不會為誰白做事。

通過劉琦的支持,他在以郎陵縣為中心的淮汝地區,勢力愈大,兵馬愈多,為人也是愈發的驕縱,而且最重要的是,是他的勢力地處荊州與淮汝的夾縫之間,再加上手中有兵有將,李通所掌管的田地以及受他庇護的徒眾,可以不用遵守任何一方的政策,這還真是成了國中之國了。

但是,如今各方勢力已經開始合並,小的勢力變成大的勢力,君主對地方豪強的需求越來越低,而他們對李通這種大型的軍閥式豪強存在,也越來越不能夠容忍了。

黃敘在南郡點齊精銳後,隨即北向,直奔淮汝邊境而來。

抵達了郎陵縣,黃敘並不著急入境,他在淮汝邊的口岸駐紮兵馬,然後派使者零陵人蔣琬前往郎陵縣準備說服李通。

說服不了,就開打。

蔣琬進了郎陵,見了李通,將劉琦的意思向李通大概轉達了一遍。

李通聽完,當場臉色就變了。

他的胸脯上下起伏,呼吸隱隱間變的有些急促,臉色甚至開始有些發青。

很顯然,劉琦的提議觸碰到了李通心中的軟處,畢竟,他的舉動可以說是觸動了李通的核心利益。

少時,便見李通緩緩開口道:“陛下是想對我郎陵插手不成?一點不容情了?”

蔣琬麵帶微笑地看著李通,道:“文達此言何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已然登基,對天下各郡各縣皆施行改製,淮汝之地因為地緣特殊,一直拖延施政,今天下安泰,民生富足,陛下有意將良政推廣到郎陵之地,惠及本地百姓,這於國於民都是天大的好事,怎麽到了文達口中,聽著反到不是那麽回事了呢?”

李通氣哼哼地道:“你小子休要與我講那些大道理,我隻問你,昔日陛下坐鎮荊州,受六路大軍圍困之時,是何人站出來為陛下解圍的?如今陛下登基,坐穩了江山,就要過河拆橋了?”

蔣琬雖然年輕,但性格沉穩,做事滴水不漏。

他聽了李通的說辭,並不動怒,隻是笑道:“陛下君臨天下,得萬民擁戴,天下歸心,將士用命,帶甲百萬,良將千員,若是真要過河拆遷,直接派遣十萬兵將,兵臨郎陵之境,殺個雞犬不留,豈不是省事?如今陛下想要施仁政,同時還想厚待李公,以功臣之禮待之,讓李家一門登朝堂之巔,享萬世之尊崇,但文達卻心有顧忌,陛下若聞,豈不傷心?”

“難道在文達心中,陛下乃是昏君麽?”

“這、這個……”論及講大道理,李通又哪裏是蔣琬的對手。

更何況,蔣琬代表的是朝廷,本身就是占據了政治與道德的製高點。

蔣琬衝著李通作揖道:“文達若是執意不從,也不妨事,蔣某這便出門自刎,絕不會耽誤李公稱雄一方,不過我可提醒李公,郎陵之外,有黃府君三萬兵馬,如今旦夕之間便可入縣……哦,當然了,文達若是自認為乃是神將之姿,可破黃敘三萬大軍,那也不需在意……當然了,黃敘若敗,劉磐在荊州自然可以調動十萬大軍,再來郎陵與文達會獵淮汝……文達若能敗劉磐手中的十萬荊州之兵,陛下自可派遣黃忠,徐榮,趙雲,甘寧,呂布,太史慈,文聘等諸輩,集百萬傾國之兵來此,與公一同暢談天下之事……”

“哈哈哈哈!蔣長史,蔣長史,你瞅瞅你說的這叫什麽話?”

李通急忙從原地起身,來到蔣琬身邊,用力的將他按回到軟塌上,一改適才的冷麵孔,滿麵堆笑的安慰他。

“你瞅瞅你這話說的,怎麽好像把我說成了天下第一叛逆一樣?還傾國之兵,這我哪裏能受得起啊!”

蔣琬輕輕地挑了挑眉毛,任憑著李通將他摁回道原位上:“文達不怪陛下了?”

“你這話說的!某乃大漢之臣,陛下之臣,何來什麽怪不怪的?陛下就是讓我死!我也絕無二話!”

蔣琬聞言笑了:“若如此,那就請文達隨同我一起前往黃府君的營中,向他當麵陳詞,也好由黃府君將李將軍對陛下的一片忠心,轉達回去。”

一聽要去黃敘營中,李通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些許為難之色。

“文達不願意?那蔣某現在就出去自刎了。”

“不!不!願意!李某願意的很,願意的很,蔣君莫要如此玩笑於我。”

李通此刻心中對蔣琬著實是恨的牙牙癢,但偏偏又無可奈何。

他也不是不通時勢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勢力早晚是要被劉琦盯上的,被徹底兼並也是大勢所趨。

李通適才那副樣子,也不過是想垂死掙紮一下,希望能夠在這最後一刻,為自己和族人再爭取到更多的利益而已。

可他哪裏想到,偏偏碰上蔣琬這麽一個油鹽不侵的貨。

張口自刎,閉口自刎……你死不死又能怎樣,嚇唬誰呢?

他心中將蔣琬自春秋時起的祖宗開始挨個問候……

李通對蔣琬道:“這樣,咱們現在立刻就動身,前往黃府君的大營,李某隻身隨你前往,以表我對陛下的一片忠心。”

哪曾想,蔣琬卻哈哈大笑三聲,搖了搖頭:“不忙,不忙。”

“怎麽突然又不忙了?”李通大惑不解。

“自打來了文達這裏,連口酒都沒喝,這說了半天,嗓子都冒煙了,還請文達安排我一頓好酒飯,也算我不枉此行。”

李通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淮汝局定

就這樣,李通隨同蔣琬一起去了黃敘那邊。

見了黃敘之後,李通便將自己所統領的朗陵縣以及淮河周邊的渡口,村落,鄉裏中的土地,人口,徒戶的計冊獻了出來,以示忠誠。

黃敘大概掃了一遍之後,就沒有再看,因為他知道以李通目前的狀況,他根本沒有心情在這方麵作假,也沒有必要作假。

“李兄能夠如此響應陛下的新政,甘心將統領多年的土地和徒戶獻出來,黃某深感欣慰,你放心,我立刻上表陛下,將李兄忠君愛國之舉,一樣不差的向陛下進行匯報,陛下乃是當世明主,有功必賞,李兄這一次怕是少不得要受大封賞的。”

李通急忙道:“李某人為國盡忠,乃是本分,什麽大封賞不大封賞的,對李某人來說,都不重要……對了,黃府君,聽說陛下如今正在襄陽,可是真的?”

黃敘的嘴角輕輕一挑:“假的?”

“哦。”李通的臉上隨即露出了失望之情。

但很快,卻又聽黃敘言道:“陛下如今正在江陵。”

李通的精神頓時又是一振:“那可否勞煩府君引我前往江陵見一見陛下?”

黃敘卻搖了搖頭,道:“文達,黃某受陛下之命,前來朗陵收土地氓首,重新編入戶籍,安排新田分配之事,一時間走不開,你要是相見陛下,本府自會派人引你去見陛下,如何?”

李通聞言心中有些發堵,看起來自己手中的徒戶還有兵源,隻怕必須是要交出去了,一點緩都沒有。

但事到如今,又有什麽辦法呢?這是一種必然的結果,不能以他自己的意誌力為轉移。

當下,李通便應了黃敘,隨後在黃敘手下的引領下,前往江陵拜見李通。

見了李通,劉琦第一句話就是:“文達受委屈了。”

李通心中對自己和劉琦的這一次見麵如何開場,心中早就模擬了不下數十種情況和方式,但唯獨沒有想到,劉琦一見自己居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說良心話,李通心中著實是覺得委屈,也覺得憋屈,但麵對大漢天子的威勢,他不得不低頭。

“陛下……臣,不委屈。”

“哎,有些事,正理確實是正理,比如這大漢天下,新政實施,各地諸族不可以有一個地方可以搞特殊,攤丁入畝,強我大漢,這是天理、正理、公理,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但是為了實現這個公理,像是文達這樣的人,確實付出了太多……這朗領縣,還有淮河周邊,都是你的基業,你也在此苦心經營多年,如今讓你一朝交公,這心中的落差和難受,朕是非常能夠理解的。”

聽了劉琦的話,李通的鼻子有點發酸,他是真心沒想到劉琦居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說實話,李通來的時候有一肚子委屈和一肚子的抱怨,其實他是想和當今天子好好掰扯掰扯的,但劉琦這麽一安慰他,反倒是讓他不好意思開口了。

李通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最終隻能是無奈地長歎口氣。

劉琦衝著李通揮了揮手,道:“坐!”

李通隨即應命,一臉無奈地坐在了劉琦的下首。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為了大漢中興的大業,你的心血被朕一朝奪走了,而你能夠識大體,顧大局,毫不吝嗇推阻的就將徒戶和基業獻出來,這一點讓朕著實非常的佩服,也異常的欣慰。”

李通心下苦笑,腦海中響起蔣琬來說他之時的那些勸降之詞。

什麽三萬兵,十萬兵,傾國之兵的……誰敢不識大體,顧大局?

“這,都是臣應該做的,為大漢盡忠乃是臣的本分。”

“朕不會虧待你的,來人啊,將朕昨日剛剛擬定好的聖旨拿過來。”

便見侍奉劉琦的小宦官急忙將一份精致的黃色縑帛呈遞到了劉琦的麵前。

劉琦微笑著展開,然後麵容隨即僵住。

那是下令著劉磐和黃敘立刻調兵遣將,從荊州和南陽征調兵馬,若李通膽敢有任何不服和異動,立刻踏平朗陵縣,將李通全族剿滅,雞犬不留的備用詔書。

劉琦的笑容隻是略微僵硬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將詔書合上,衝著小宦官道:“不是這個,另一份。”

那小宦官愣了愣,方才醒悟,著急忙慌的去架子上將另一份聖旨給劉琦取來了。

劉琦微笑著看他,心中在琢磨著稍後等李通走了,怎麽拾掇這個伺候自己的小糊塗蛋。

打開了那份聖旨後,劉琦大概看了看,隨即滿意地點了點頭。

“文達,你過來看,朕已經將聖旨擬定好了。”

李通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接過了劉琦遞給他的聖旨。

打開一看,李通的眼淚差點留下來。

聖旨上的大致意思,是敕封李通為建功侯,領陽安都尉,遷裨將軍。

同時,李通在朗陵的徒戶之中,現任軍卒的依舊統一編製,自成一軍,交付給李通統管,同時他的子侄以及族中正枝子弟,統統由郡署安排統一進入地方官學,待日後長成,再行進入國子監重點栽培。

對於立功甚少的李通來說,這簡直就等於是天大的恩賜了。

“臣……叩謝陛下!”

李通立刻站起身來,向著劉琦重重叩頭拜倒在地。

“愛卿若不負朕,則朕也不會辜負愛卿,你就帶著你的子弟兵,留在朕的身邊吧,愛卿在淮汝雖然逍遙自在可稱霸一方,但終歸上不得台麵,永遠登不得這天下之巔,朕願以與愛卿,一起稱雄於這個天下,隻要愛卿願意,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臣遵旨!”

收服了李通之後,劉琦隨即打算繼續南巡,再往長沙等地轉轉。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田楷作為公孫瓚的使者前來,表示公孫瓚願意接受劉琦的調令,前往河北會和張燕,作為劉琦應對袁紹的前哨。

而另外一邊,蔡勳則是派人獻上了蔡中和蔡和的首級。

他表示蔡氏在南陽郡圈地的舉動,皆乃此二人所擅為,今日特誅除此二人,並將所有土地的表冊獻上,請陛下網開一麵,饒過蔡家。

在看到了蔡中和蔡和首級的一刹那,劉琦心中不由感慨,相比於張允,蔡勳做的似乎更加決絕,若是蔡瑁在世的話,恐也未必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

他當即親自寫了一封書信,派人送往雒陽蔡覓出,安慰皇後,讓她放寬心。

不論如何,對於蔡覓,劉琦都是一直報以最絕對的信任的。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戰爭的前因

劉琦以江陵為基點,在南郡視察了一陣子之後,本想繼續南移,再往長沙去查探,沒曾想就在這個時候,北方傳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袁紹生病了?”劉琦眯起了眼睛,頗疑惑地盯著下方的那名衛士,道:“消息準確嗎?”

衛士忙道:“河北方麵,雖然對袁紹生病的消息進行嚴密的封鎖,但我等還是在這裏查探到了準確的消息,此事定然無假,隻是袁紹的病到底有多重,請陛下恕小人等還未探聽到準確的信息。”

劉琦聞言遂揮了揮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吧,讓你手底下的人在河北繼續仔細查探,務必實時將消息給朕帶回來,對於河北的情況一刻不能放鬆,特別是要看準袁紹生病之後,會有什麽軍事動向。”

“喏!”

那衛士領命離開了。

劉琦隨後將劉磐找了過來,與他一同商議此事。

“袁紹生病了?”劉磐摸著下巴道:“如此說來,這倒是好事啊,他若是真的病死,也等於陛下憑空去了一個大敵,這對陛下來說,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啊。”

“他若是一下子病死,或許是一件好事,就怕他身患頑疾,偏偏一時半刻還不會死,那就有些難辦了。”

劉磐不是很明白這話的意思。

一下子病死,和一時半刻不會死,會有那麽大的差距嗎?

看著劉磐疑惑不解的神情,劉琦隨即對他解釋道:“一下子就病死的人,一般是不會給活人找麻煩的,但知道自己得病,一時之間還不會死的人,其心中自然就會產生一種焦急的心態,渴望在死亡之前,能夠達成心中的願望。”

這一番話說出來,劉磐遂似有恍然,他摸著下巴,認真地思索了片刻,方才慢悠悠地道:“陛下此言甚是,人若自知大限將至,天不假年,便會著急去實現心中未盡之事,隻是對於袁紹來說,他心中最重要的未盡之事,或許就是……”

“就是滅了朕。”劉琦慢悠悠地將下話說完。

……

鄴城,相府。

袁紹躺在床榻上,伸著手腕,旁邊坐著醫官,為他摸脈診治。

少時,便見醫官長出口氣,站起身對袁紹長長作揖,麵露難色。

袁紹卻是隨意地擺著手,道:“不必如此,某的身體什麽樣子,某自己心中有數,唉,人至半百至年,已屬長壽,某父某母皆不至五旬而亡,某能活到這個歲數,亦是無憾了,隻是某想問你……某還有多少壽數可言?”

那醫官道:“丞相本身並無重疾,隻是因常年心有掛念,精氣不振,殫精竭慮,髒腑損耗甚快,故時感風寒,平日裏體虧力乏,常覺疲勞,如今脈象甚顯虛弱,若再這麽下去,恐難延壽。”

人都是希望能夠長壽的,而且誰都是怕死的,袁紹也不例外。

他一聽自己還有救,急忙道:“某當如何才能延壽?”

“修身養性,放下牽扯心神的俗事,不問旁人,不問旁事,一心讀老莊之書,粗茶淡飯,可緩髒腑之衰也。”

袁紹一聽這話,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

“罷了,罷了,還是算了吧,某已經做到這般位置,你讓某不問世事,已是不可能了,唉,若老天執意要收了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說罷……某眼下的情況,還有多少壽數?”

醫官歎息道:“髒腑之衰,既需調理,亦需時間,依丞相眼下的情況,怕是壽命超不過兩年……”

袁紹一聽到這,心中頓時一沉。

“隻有兩年了麽……”

他沉吟片刻之後,隨即對那醫官揮了揮手,道:“你且下去吧,給某配一些藥,切記好生保密,若是走漏了風聲,莫要怪某無情。”

“丞相放心!

……

次日,便是鄴城的朝會,天子劉袛坐在大殿上方,聽著朝臣們在下方奏報,並時不時做出一些指示。

當然,在做出指示之前,劉袛都毫無例外的會去看一線坐在他旁邊佩劍著履的袁紹,詢問他的意見。

待所有的朝臣們將大事都匯報完畢之後,見無人再上奏,劉袛隨即看向了袁紹,詢問他道:“丞相,眾人已無事稟奏了,要不,咱們今日便散朝如何?”

卻見袁紹緩緩地從座位上起身,道:“陛下,臣還有一事請奏。”

一見袁紹有事情要奏,劉袛自然是不敢大意的。

他急忙正了正身子,一臉嚴肅地看向袁紹,道:“丞相有何要事,盡管說來,朕無有不準。”

“謝陛下……陛下,臣要諫的,是關於黑山賊張燕之事。”

“哦?”

“張燕賊子,割據太行,聚眾成勢,危害甚大,近日更是接受了偽帝劉琦的任命敕封,如同一柄利劍一樣,紮在我河北腹地!若長此以往,危害甚大,臣想親率精兵強將,前往太行山剿滅賊寇,特向陛下請旨!”

“打,打仗啊?”

劉袛聞言,似乎有些猶豫:“丞相,咱們好像剛剛太平沒幾年吧,這麽快就就要打仗?而且那張燕成勢也非一年兩年了,他在太行山脈勢力已成,想要剿滅他,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袁紹點了點頭,道:“臣也知道,此時此刻,非出兵良機,隻是張燕在太行山脈對我朝威脅太大,若是不能滅了張燕,劉琦隨時都能用其作為前哨,進攻河北,今聞劉琦南巡,更兼雒陽再向涼州和西域用兵,此乃是我等收服張燕的良機,若是日後劉琦返回雒陽,平定西域,勢力大增,屆時我等河北中原之地,隻有被動守勢,劉琦想派兵進入河北,那就隨時能夠進入河北,而張燕在我們的腹地,我朝卻根本無暇能夠對雒陽用兵,隻能一直被打,陛下,這難道是您希望看到的嗎?”

劉袛心說我看不看到無所謂,關鍵這是不是你想要看到的。

眼見袁紹的表情異常堅定,劉袛不由轉頭看向下方眾臣:“諸位愛卿以為丞相之言如何?”

話音落時,便見驃騎將軍曹操站了出來:“丞相之言甚是有理,隻是出征張燕非同小可,還需謹慎。”

袁紹轉過身看向曹操:“曹將軍之言甚是,隻是眼下機不可失,已經是不能允許我等不緊迫,耽誤之急,是以迅雷之勢拿下張燕,如此方可與劉琦劃境內相抗,剿滅張燕可使我朝安穩與劉琦南北對峙二十年,這一點曹將軍不能否認吧?”

“可是……”

“我意已決,還請陛下下旨!”

袁紹這麽說,劉袛還能說什麽?還敢說什麽?隻能下旨。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計議

曹操在心中,其實還是挺認可袁紹的說法的。

張燕在太行山脈,確實如同一柄懸在頭頂上的劍,吊在鄴城朝廷的上方,時刻都能落下來紮入他們的心髒。

張燕若是不投靠劉琦還好,如今一朝投奔劉琦,那對於河北來說,就是巨大的禍患。

但即使是巨患毒瘤,想要剜除,也不是一刀就能切下去的,需要慢慢放血再進行祛除。

曹操的想法,就是針對張燕慢慢放血,祛除毒素,待病灶的毒性減弱之時,再切除便不會留下禍根。

若是行事過於急躁,隻怕就會有很多未知的禍患。

眼見袁紹固執執迷,曹操還想再說話,但袁紹突然轉頭,惡狠狠的盯著他。

迎上了袁紹的目光後,曹操隨即閉上了嘴,遂將下話咽回到肚子裏去了。

鄴城的朝堂之中,很多臣子都站出來向袁紹諫言,請他不要衝動,若是要對付張燕,還需謹慎行事。

但袁紹卻是執意不聽,很顯然他已經在今日諫言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了。

這一次他是非戰不可。

最終,在袁紹的乾坤獨斷之下,出兵的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

散朝之後,袁紹返回了自己的府邸,而曹操和荀彧則是隨同他一起回了相府。

進了府門,袁紹直奔著自己的書房就走,一路上都冷著臉,曹操和荀彧則緊隨其後。

正巧,劉氏和袁尚亦在後院,見了袁紹和曹操等人之後,便見劉氏笑道:“孟德來了?一會在府中食否?”

曹操笑著向著劉氏拱手道:“嫂子客氣了,曹某今日來此,就是有點事要跟本初商議,不必勞煩了。”

“你們兄弟多日不曾相聚,今若無事,不妨一聚又如何?”

袁紹怒目看向她:“我們有正事,你在這多嘴多舌什麽,一點規矩沒有,還不下去!”

這一番怒吼,將劉氏驚的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別看袁紹高居丞相之位,平日裏還真就是不敢衝她大喊大叫,今日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了!

劉氏的臉一瞬間變的通紅,牙關緊咬,雙拳緊握,有心想跟袁紹吵,但偏偏曹操和荀彧就在旁邊,她也不好意思張口。

畢竟是大族之女出身,不好在外人麵前使性。

荀彧見狀,急忙道:“丞相,咱們還是趕緊去商量正事要緊。”

曹操衝著劉氏和善地點了點頭,三個人一同向著袁紹的書房走去。

少時,三個人進了書房,門關上之後,便見袁紹猛然轉頭,衝著曹操怒道:“今日朝堂之上,你為何當眾反駁我的意見!誰反駁我,我都能忍,唯獨你難道不知我的心意?你何時變成和那群庸人一樣?!”

曹操苦笑著道:“本初,出兵是何等大事,特別是張燕勢力不弱,若真要征伐他,必須要從長計議,我也是憂心朝政,並無私心啊。”

“你憂心朝政,難道袁某便不憂心麽?”

曹操見袁紹說這話的時候,麵色發紅,雙眸隱隱之中甚至有些充血,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本初,你……你如何發這麽大的火?你這臉色有些不太對啊。”

曹操的話提醒了袁紹,他猛然想起了那醫官對他說過的話。

袁紹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即坐在了原地。

然後,便見他閉起了眼睛,開始平複自己的心緒。

少時,便聽他緩緩開口道:“事情已經是定下來了,出兵的事不容置疑,不論如何,張燕我是滅定了!”

隨後,便見袁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曹操和荀彧,道:“接下來,便要商討如何剿滅張燕!這事,才是應該從長計議的。”

曹操又要張口勸,卻感覺到荀彧在後麵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曹操心下無奈,知道此事已經不容更改了。

他沉吟片刻,道:“既已經確定要出兵了,那眼下對於我們來說,與其從鄴城調兵,倒是不如直接命南匈奴進兵,烏桓那邊也可問蹋頓借調兵馬,以充軍勢。”

荀彧驚訝地看向曹操,似乎是沒有想到曹操會主動要求袁紹借調南匈奴和烏桓。

袁紹也似是有些驚訝。

“南匈奴和烏桓之事,你從來都不是特別讚成,怎麽今日反倒是轉了性了?”

曹操心道我的確是反對了多次,但問題你根本就不聽我的,既然我說的話你不聽,那我還跟你對著幹幹什麽?左右也動搖不了你,那倒是不如順著你的意,想辦法利用他們獲得最大的利益。

“張燕的勢力雖然大,但是兵馬裝備不強,若是正麵交鋒,我們想要打贏黑山,也不過是旦夕之事,但難就難在太行山的地形實在是太過複雜,他們若是不出來,咱們想要進去剿滅他們,也委實是太過耗費時間,而且若是進入太行,一旦兵力不足,各部接應困難,還容易被對方所反製,實在是得不償失。”

袁紹聽了曹操的建議,方道:“如此說來,你是打算借匈奴和烏桓的兵力,擴充實力,如此一旦進入太行,也能彼此支援……或許,還能為我們擋擋敵軍的刀鋒。”

曹操額首道:“正是此意。”

袁紹摸著下巴,認真地考慮了一會,看向荀彧道:“文若可有什麽高見?”

荀彧作揖後,道:“依照末吏之見,驃騎將軍所言頗和兵家之道,不過末吏還有一點建議,那就是用匈奴和烏桓,將張燕一眾引出來,然後聚而殲之。”

“引出來?”袁紹挑了挑眉。

“黑山軍人數雖多,但跟我軍實力相比,相差甚遠,若是正麵交鋒,想要破他們不難,所儀仗者唯有太行山地勢而已,隻要能將他們引出來,則我軍必勝。”

袁紹似乎是頗有些興趣道:“如何引之?”

……

又過了一會,便見曹操和荀彧一前一後的從袁紹的書房走了出來。

到了外麵,曹操扭頭看向荀彧,笑道:“文若好計策,比曹某的想法,著實要深遠多了。”

荀彧聞言,急忙低頭道:“將軍過讚了,荀某也不過是一時意起而已。”

曹操嗬嗬笑道:“文若如今對丞相可謂是忠心耿耿了,對朝廷更是盡心盡力,曹某真是好生羨慕啊。”

荀彧聞言,臉色一僵,他多少也能聽出曹操的話中之意了。

其實說實話,荀彧現在在鄴城也不好過。

他的兄弟荀諶如今在劉琦麾下任職,而荀諶當初是從袁紹這裏叛逃過去的,所以荀彧在袁紹這裏待的比較尷尬,不光是袁紹,就連曹操平日裏對他也多少有些顧忌和提防,這是荀彧一直都能夠感覺的到的。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昭姬的心

雒陽皇宮內。

蔡覓坐在涼亭之內,輕輕地撥弄著手中的琴弦,一曲鳳求凰由她的指尖彈出,顯得格外清美,韻律極佳,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醉之感,甚至可以讓人沉淪其中,難以自拔。

少時,蔡覓彈了一曲完畢,她方下了手中的琴,然後扭頭看向身後的蔡琰,笑道:“妹妹,我適才這一曲彈奏的如何?”

蔡琰微笑道:“姐姐學琴的進步神速,再過一段日子,怕是妹妹我就沒有什麽能教給姐姐的了。”

“你可莫要安慰我了,誰人不知,論及操琴之道,妹妹你可以說是天下第一大家,你若是敢居第二,又有何人敢居第一?我便是再跟你學十年,也彈不出你的水準和意境。”

說罷,蔡覓起身,來到了涼亭之內的案幾旁,那裏有宦官早就已經泡好的香茗。

蔡覓輕輕地泯了一口,然後咧了咧嘴:“真苦澀。”

蔡琰也喝了一口道:“陛下平日裏總是喜愛飲苦茶,不似咱們姐妹,喜愛喝花茶,不過據陛下自己說,苦茶對身體有益,可以強身健體,抵禦疾病,也不知是真是假。”

蔡覓笑道:“既是少郎君所言,終歸是不會錯的,多喝些,想來肯定是會有好處的。”

兩個人就這麽一起喝了一會,突聽蔡覓對蔡琰道:“昭姬,姐姐有一件事想要與你商議。”

蔡琰見蔡覓說的鄭重,遂道:“姐姐是後宮之主,有什麽事吩咐,小妹自當遵從,絕無二話。”

蔡覓輕笑道:“陛下這一次南巡,帶上了鄒妹妹和任妹妹,兩位妹妹此番隨同,如無意外,想來也是想借這個機會為陛下生個皇子或是公主的……開枝散葉,為皇室添丁進口,本無可厚非,隻是陛下畢竟與旁人不同,陛下的後嗣,事關天下,事關大漢江山將來如何治理,此事不可不查……我想,等陛下這次回來之後,勸陛下立興兒為嗣,如此也好明確準備,以後等孩子們長大了,彼此之間也不要你爭我奪,以免亂了皇家氣度,徒增笑柄。”

蔡琰聞言大吃一驚,手中的茶盞一時間沒有拿住,都差點要落在地上。

“姐姐,此事非同小可,恕蔡琰不能答應……況且興兒年少,還看不出品性能力,如此冒然被立為儲君,一旦將來他不成器,豈不是誤國誤民,再說了姐姐你才是正宮,將來姐姐的子嗣才能繼承大統,蔡琰終究隻是旁支。”

蔡覓聞言苦笑道:“你看姐姐我,都這般年紀了都無所出,哪還有可能生育子嗣嗎?”

蔡琰正色道:“不到最後,一切都說不好,姐姐切莫先自失了信心才是。”

蔡覓搖了搖頭,道:“妹妹莫勸我了,大漢朝的昌隆國運,豈能賭在我這不爭氣的肚子上?”

蔡琰安慰道:“姐姐不要著急,大漢朝的昌隆國運,也不是急在這一兩年裏的,有些事萬莫著急,現在陛下的孩子們還小,看不出優劣,陛下自己尚且不急,姐姐又何須著急呢?”

頓了頓,蔡琰又道:“況且立嗣乃是大事,更是事關國本,姐姐冒然去向陛下諫言,恐惹陛下不悅……陛下是何等樣人,姐姐還不清楚麽?”

這一番話也算是說到了蔡覓的心坎裏了。

“妹妹如此替我著想,讓姐姐甚是感動,唉……倒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思慮不如你周密。”

蔡琰笑道:“都是為了陛下,也都是為了這個家。”

就在這個時候,蔡琰的貼身侍婢前來,說是國丈蔡邕入宮探望女兒和外孫來了。

一聽蔡邕來了,蔡覓忙道:“既是蔡公來訪,妹妹便莫要在我這耽誤功夫了,還是快回去與老父團聚要緊。”

蔡琰站起身,對蔡覓道:“姐姐保重,妹妹改日再來與姐姐一同撫琴。”

“那是自然,我還得向你多多學習討教呢。”

……

蔡琰回了自己的宮室,與蔡邕相見,父女兩人也是許久未見,彼此思念,一直在廳中暢談許久。

父女兩個人交談了一會之後,蔡琰便將自己適才與蔡覓之間的談話告訴了蔡邕。

蔡邕聽完之後,顯得有些不淡定了。

他用手輕輕點了點蔡琰的頭,不滿道:“你這個孩子,真是不讓為父省心,皇後既然想要讓咱們興兒為嗣,繼承大位,你為何還攔著?須知咱們興兒本就是長子,再說了,陛下的孩子,再加上你親自教育,又怎麽會沒有出息!?這好端端的機會,你如何就這般浪費了!殊為不智。”

蔡琰笑了笑,道:“皇後雖是好意,這對興兒也確實是個機會,但琰兒覺得,還是時機不到,立嗣事關重大,一個不好,說不定就不是機會了,而是變成了災難。”

蔡邕不屑道:“老夫看,皇後跟你的關係很是不錯,哪裏會有什麽災禍?”

蔡琰輕歎口氣:“皇後對孩兒很好,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小心,盡量不把與皇後之間的關係弄僵了才是。”

“什麽意思?”蔡邕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

蔡琰輕歎道:“父親,皇後對我友善,實是因為陛下,皇後對陛下上心,愛屋及烏,因此厚待我們幾個,但皇後本人其實並非心地純善之人,她眼下沒有孩子,為了陛下,為了大漢,故而想要為陛下找尋一個子嗣來繼承江山大業。”

“這不是好事麽?”蔡邕不解道。

“眼下看是好事,但父親仔細想想,日後一旦萬一……萬一皇後誕下一名皇子,那又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局麵?”

蔡邕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灰暗。

蔡琰繼續道:“這個世上,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依照孩兒的角度,若孩兒是皇後,當真有幸誕下皇子,但儲君之位卻是其他皇子的,孩兒的心中怕是不會甘心的……父親,皇後雖然對陛下一片赤誠,卻也不是簡單的人物,聽聞蔡勳為了調查蔡家在荊州圈地的事情,連蔡中,蔡和的人頭都交出去了,可仔細想想,若是這件事沒有皇後點頭,蔡勳豈敢擅自妄為?”

蔡邕點了點頭,道:“你想的很對,難得你如今與皇後交好,但卻也能看清時局,沒有被衝昏了頭腦,唉,可歎為父的腦筋就沒有你這般活絡,不然蔡家當年也未必會因為為父而由盛轉衰……昭姬,蔡家由你在,為父才是真的放心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 眾臣議袁

大司馬張允,司徒荀攸六月三十日,緊急接到了劉琦在荊南的手令之後,立刻召集朝中諸將,商議如何應對河北來犯之敵的事。

“陛下在荊州傳回消息,說是袁紹不日即將動兵,陛下此刻在荊州,不能即刻趕回朝廷主持,隻能由荀某輔助大司馬調兵遣將,以應大局!”

說到這,荀攸看向張允,道:“大司馬,陛下有旨意,令你全權處置雒陽軍務,當下之事,應當如何?”

張允心中其實還是很緊張的。

論及軍事才能,張允還是有的,但他的這份軍事才能,你讓他獨領一軍可以,但你要讓他當能夠指揮全國軍隊,調兵遣將的大司馬……說實話,他還是差了一些。

說是大司馬,但事實上,真正執掌全國軍隊的人,一直是劉琦。

此刻劉琦驟然放權,讓張允全權處置,他還真的是有些慌張了,不會玩了。

這應該是怎麽個規則啊?

張允求助式地看向了黃忠。

“那個……黃將軍!”

“末將在。”

“你且將當下時局,向諸位解釋一下。”

劉琦的詔書,荀攸雖未曾向所有的戰將公示,但私下裏還是先知會了幾名重要人物。

黃忠自然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位。

見荀攸問到了自己,黃忠隨即站了出來,對眾人道:“諸位,衛士署在河北探知,眼下袁紹身似有疾,雖暫不知是否會威脅其性命,但想來病症不輕,依照黃某人判斷,似我們這般年紀的人,到了一定的歲數,若是大限將至,所想的必然是當如何盡快完成心中的誌向,方不負此生……這一點,袁紹與我相同,陛下亦是這般猜想。”

在場眾人皆不是凡人,經過黃忠這麽一說,自然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袁紹為了完成心中夙願,怕是會對我朝動手了。”太史慈總結了黃忠的話。

蒯越摸著下巴,似乎是在琢磨著什麽。

“敢問黃將軍,目下袁紹方麵可有什麽動靜?”

荀攸笑道:“太常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我軍的斥候已經探聽到了消息,河北那邊確實是有異動,隻是與我朝暫無幹係。”

“是何異動?”

“說起來,河北眼下的情況,與袁紹和曹操也並無實際相幹……是烏桓三王部的踏頓,與鮮卑在邊境發生了摩擦,因為沒有適當的調停,導致兩方的王庭產生了直接的衝突,而南匈奴王庭似乎也借著這個機會,將其部落的勢力,向著雲中和定襄轉移,似有意要分一杯肉羹。”

眾人聽到這,麵上皆露出了欣喜之色。

三王部的勢力並不算特別強,跟鮮卑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但因為背靠袁氏這棵大樹,倒也是敢和鮮卑掰一掰手腕。

相比於南匈奴和烏桓三王部,鮮卑這幾十年來勢力發展的著實有些迅猛了,當然論及人口基數,鮮卑相差了漢人十倍不止,而且論及生產力和科技,鮮卑和中原的差距還很大,但鮮卑畢竟是全民皆兵,不論男女老少,隻要給他一匹馬,一把彎刀,他們都敢縱馬南下,上陣殺敵,這一點著實是令漢族人大為頭疼。

而且相比於當年的匈奴,鮮卑現在的地盤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什麽程度……可以這麽說,如今被鮮卑首領所控製的地盤,單以土地麵積來算,幾乎和自長江以北的漢朝州郡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大。

當然,這些地盤大部分都是草原牧場和沙漠,並沒有建立出有效的文明,但這一望無際的草原地域,卻給了鮮卑人極大的戰略縱深。

南麵和雲中,定襄等地接壤,而北麵的鮮卑邊境,按照後世的地理來計算,幾乎都要直抵貝加爾湖了,而中間的蒙古高原、烏蘭巴托等地毫無疑問已經成為了鮮卑人的後花園。

所以說,自東漢以來,鮮卑就是大漢朝在北麵最巨大的威脅,這一點並不是胡亂說說的,他們確實有這個潛力。

而烏桓和南匈奴雖然依附於漢朝,但也並不算完全就會被漢朝境內的人所信任,如今他們與鮮卑在定襄和雲中等地開始爭奪放牧權,這對於漢人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

“如此看來,塞北亂事突起,袁紹雖然有心與我朝相抗,倒也是一時之間無暇南顧了。”

荀攸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一直沒有開口的呂布突然言道:“袁紹雖然一時不能來了,但終歸還是會來,我們若是什麽準備都不做,恐為不智。”

“溫侯此言甚是。”荀攸轉頭看向張允:“還請大司馬調兵遣將。”

張允倒是有心指派諸將,但他一時間還真是沒有什麽頭緒。

而且在場的人都是用兵高手,他倉促胡亂指派,萬一什麽地方不得利,讓旁人抓到了破綻,回頭恐會被人笑掉大牙。

大漢朝大司馬的麵子還得要呢。

張允看向黃忠道:“黃將軍是我軍中的大纛,前方臨陣之

事,若由漢升安排,料無差錯,司徒身為朝中第一臣,這糧草,軍械以及軍備物資的調度諸事,自當由司徒與太倉溝通妥善,在各處要地安排才是。”

這話裏話外,卻是將戰略布局以及糧秣調度的事情,全都交給了黃忠和荀攸,他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了。

但也不得不說,張允的這一步也算是走對了,論及經驗和戰略眼光,這兩位確實在他之上。

黃忠轉身吩咐手下,將朝中新製造的精密沙盤拿到正廳中擺放。

他衝著眾人道:“陛下還在南方,此番下令,也隻是讓我們早做準備,卻並未說要出兵,依照黃某人看,陛下是想先守後攻,便如屍鄉之戰一樣。”

說罷,黃忠在沙盤上指指點點:“依照當下局勢,袁紹暫時不來,倒是給了我們充足的時間做準備,依照本將來看,袁紹若要侵犯雒陽, 必然還是要過黃河天塹,但像是上次一樣,大麵積布局的派兵席卷來犯,他應該是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想來,他會奪取幾個主要的用武之地,壓縮雒陽的空間,然後逐步吞食,以竟全功。”

“依照將軍之見,袁紹會奪取哪幾個用武之地?”

黃忠道:“雒陽北麵的太行山脈,袁紹怕是別想了,那裏是張燕的地頭,他想進也進去不去,進去了也轉不明白……依照黃某來看,河內懷縣、溫縣以及新鄉,應該會是袁紹下一次南侵的主要目標。”

眾人隨即將目光向著河內的地方看去。

黃忠言道:“在地域上,袁紹有河北和中原為基業,可算是對我軍采取居高臨下的壓製之勢,而針對雒陽,河北和中原若是要兩路興兵,重中之重就是要打通北地和東地的關鞘,而這三縣之地雖然都是在黃河北麵,卻都臨近三河交匯之地,眾位都知道,黃河有三大支脈,第一支脈是向西的途經雒陽北部直入關中的一脈,第二支脈是向東北經過濮陽,直抵濟北,到樂安出渤海的一脈,另有一脈向東走官渡,過陳留,然後再向北去……可這三脈的會和之地,卻正好在這三縣的南麵,我若是袁紹,為了東北各路能夠遙相呼應支援,也必然要取此三縣為進兵的根基!”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各自行動

黃忠的意見得到了在場諸文武的認可,畢竟黃忠是設身處地,站到了袁紹的位置上去思考對方行動模式的。

以河內三縣為前沿陣地,霸占住黃河三條之脈的交口,讓河北與中原可以有一個交匯點,在地利上占盡優勢,就算是不能一時攻克雒陽,但長此以往,也會讓雒陽難以持久繼續與河北爭鋒,逐漸落於頹式的地步。

聽了黃忠的話,荀攸看向在場諸人:“我不知兵,不知黃將軍適才所言,有無道理,還請諸位仔細揣度。”

眾將對於黃忠的分析,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那敢問黃將軍,袁紹若是要拿下三線作為前沿陣地,那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黃忠捋著須子,笑嗬嗬地沒有說話。

不是他不想回答,也不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而是他雖然有辦法,但也不想在這個場合繼續多說了。

黃忠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脾氣秉性也不似年輕時那般暴烈了,有些事情能不過於出頭就不會去出頭。

這一廳之中,天南海北各路猛將雲集,有的是見識高遠之輩,自己沒必要一直壓著別人不給機會,該讓這些年輕人表現一下,就應該讓人家表現一下。

見黃忠不說話,荀攸隨即看向在場諸人,道:“各位有何高見?”

甘寧大咧咧地道:“多簡單的事,黃河三條支脈在北岸有臨近的縣城,那在南岸也一樣有,咱們先把南岸的臨近縣城拿下,則大勢與我等同在,屆時袁紹也奈何雒陽不得,司徒又何必多問。”

這話說的雖然挺粗糙,但話糙理不糙,仔細琢磨琢磨,還真就是這麽一回事。

一旁的徐榮站出來道:“甘將軍所言不錯,依照徐某的看法,我們隻需在滎陽安排上足夠的兵力,對河內之地進行足夠的震懾,就足夠了,滎陽以西的滎澤昔年被黃河淹沒,到處都是濕泥之土,既不適合行軍,也不適合屯兵,因此滎陽便是關鍵之所在,況且自古以來,滎陽之地便被引為司隸門戶,幾番修葺,已是異常堅固,且利用甬道運送糧食異常方便,可謂是兵家用武之地!”

荀攸看向張允,向他示意。

張允一個勁地點頭道:“諸位分析的都很有道理,那就不妨在滎陽屯兵便是。”

“好,既然如此,那荀某便上書陛下陳明此事。”

張允看向黃忠道:“黃將軍,你乃是我軍中大纛,由你前往鎮守,定無差錯,我再派遣張任為副將,與你通往,你在滎陽屯兵,密切關注袁紹的動向。”

黃忠當即抱拳:“喏!”

雒陽方麵計議已定,隨後荀攸便將朝廷議定的結果和糧草囤積的布置圖,派人向南邊送去,給劉琦過目。

劉琦對於朝堂議論出來的結果並無異議,同時,他這邊也讓劉磐,黃敘,李典三人整備各自管轄的兵馬,從縣城征調糧草和軍械,準備隨時從荊州方麵北上,策應雒陽方麵的軍隊。

而另外一邊,尚書台也得到了大司馬和司徒所議定的結果。

諸葛亮對這件事,心中多少存了一些疑惑。

具體是什麽地方有問題,諸葛亮一時之間也說不太出來,就是直覺上覺得不太對。

於是他找了周瑜,龐統,李嚴,張鬆,崔鈞等人一起商議此事。

但是在崔鈞,石韜等人看來,此事完全沒有問題,既符合兵法,又符合常理。

而龐統和周瑜,司馬懿等人,則是和諸葛亮一樣,總是隱隱約約覺得此事哪裏有些不太對勁,但具體哪裏不太妥當,說實話他們也是說不出來。

……

河北,鄴城。

袁紹的書房內,此刻有四個人。

丞相袁紹,驃騎將軍曹操,還有兩個重量級的人物,荀彧和郭嘉。

“丞相,使者昨日已經出發了,去向鮮卑首領軻比能請和,雙方各劃疆界,暫時休戰。”

袁紹捋著自己整整齊齊地須子,道:“此事能成麽?”

荀彧扭頭看向郭嘉。

郭嘉衝著袁紹行禮:“丞相放心,軻比能也不想與我們鬧翻,他畢竟年輕,又是剛剛繼承大位,各部族長並不服氣他,軻比能若想長居鮮卑首領之位,就必須致力統一內部,依照末吏來看,沒有個三年五載,鮮卑著實沒有餘力與大漢相抗衡。”

袁紹眯起了眼睛,雖未說話,但神情很明顯放鬆了許多。

而另外一邊,曹操則是笑道:“咱們這一次派使者去見那鮮卑新任單於,也算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台階下,隻要他不是愚夫蠢驢,就斷然不會拒絕我們,如此我們等於既迷惑了雒陽朝廷,又等於穩住了北麵的鮮卑諸族,可謂一舉兩得。”

袁紹看向曹操:“那下一步呢?”

曹操笑道:“校事府回報,說是雒陽方麵,已經派遣了大將黃忠和張任進駐滎陽,這是怕我們往河內移兵啊。”

袁紹揉了揉額頭:“那我們呢?該如何應對?”

郭嘉諫言道:“自然是要隨了雒陽方麵的意,像南麵移兵,這樣才能顯示,雒陽方麵的人想的是對的——我們的大軍下一步就是要和雒陽的兵馬在河內的南北岸交手!”

“張燕也會中計麽?”袁紹有些不確定的道:“不見得吧?張燕若是不中計,不出來,咱們這所做的一切,不是全都白費功夫?”

曹操看向荀彧和郭嘉。

“主意是你們出的,你們來回答丞相的問題?”

荀彧和郭嘉彼此對視了一眼。

然後,便見郭嘉衝著荀彧禮貌地伸了伸手。

荀彧言道:“張燕加入黑山多年,雖然代替張牛角成了一方魁首,但卻未能展足,在他的心中,也一直是想走出太行,稱雄一方的,若是不然,他沒有必要等了這麽多年才歸順劉琦,如今丞相的兵馬南移,匈奴之眾也與鮮卑發生了衝突,雖然我們暗中解決了此事,但張燕卻並不知情,如今丞相和匈奴的威脅一朝消失,張燕憋了多年的野心定會一朝爆發,無論如何都難以控製!”

說到這,便見荀彧作揖道:“末吏以性命,擔保張燕必出太行!”

郭嘉也附和道:“末吏也願意以性命擔保!”

曹操聞言笑道:“如此,這用性命擔保的事情,也算上曹某一個吧。”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公孫

就在袁紹與曹操等人密議的時候,審配也在與清河人崔琰討論鄴城如今的朝堂局勢。

“唉,咱們河北之士,如今皆不得大將軍待見了。”審配一邊搖頭:“季珪你可知道,那潁川的荀彧和郭嘉,如今都已經被丞相任命進了十三曹,而且還是分別各掌一曹,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崔琰淡淡一笑,也不著急,伸手替審配麵前的盞中倒入煮熟的香茗,道:“正南,你這個人就是心氣高,辦事倉促,還愛急躁……其實你自己也明白,以丞相今時今日的地位,通過重用淮汝人士來平衡我河北諸族的力量,這是必然的結果,不是你也不是我,單獨誰有什麽想法就可以改變的啊。”

審配的臉色忽青忽白,他端起崔琰遞給他的茶盞,道:“我也知道,這是大勢所趨,非你我做什麽所能改變的,但我這心中就是不舒服,不得勁,唉……季珪,你說朝堂若是今後都重用淮汝士子,咱們河北人今後又該如何自處?”

“什麽如何自處?今時今日,丞相為了限製我等勢力,不得已而重用淮汝士人,難道今後淮汝士人勢大,丞相就不會用我們去限製淮汝人了?有些事情,正南需切記,不可急躁啊。”

審配點了點頭,隨後左右四下看看,似乎是在看這附近都有什麽人。

崔琰看見審配的樣子,不由感到好笑。

“正南,這是我的府邸,我這裏的人都是可信的,就算是有什麽話不小心被人聽到,也絕不會散了出去,你盡管放心就是了!”

審配笑嗬嗬地道:“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隨後,便聽他低聲道:“我這裏有個消息,說是丞相似有疾在身,但具體這疾病是重是輕,我還是不清楚的。”

崔琰一直風輕雲淡的臉色,此刻突然間有了些變化。

他眯起了眼睛,來回搓弄著雙手,語氣隱隱間變的有些急促。

“你說丞相有疾在身?這消息可靠麽?”

審配歎息道:“當然可靠了,你季珪兄是什麽人啊?這麽大的事情,我豈能是聽到些風言風語就來跟你說?必是有些準信的!”

崔琰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麵色深沉,左手食指輕輕的敲打著桌案。

少時,卻聽他開口道:“丞相已經年過半百了,到了知天命之年,現在這情況,丞相若是真有個萬一,咱們河北人也還需仔細思量才是,萬一出了什麽事,也好即使做出些應對準備。”

審配點了點頭:“最近,丞相正在調兵遣將,征調各郡的糧草,我懷疑丞相是要有大規模的用兵動作,季珪兄你說這會不會和丞相的病有些關係?”

崔琰笑道:“不管有沒有關係,正南還是多加小心些才是,對了,正南應該去跟夫人諫言,若丞相此番不親自出征也罷,若是親自出征,務必讓三公子隨行,而你本人則是留守在鄴城,監視陛下……夫人在府中總領袁氏親眷,如此內外相和,方可萬無一失。”

審配輕輕地喝了一口茶,眯著眼睛思慮了半晌,道:“好,既如此,此事便由我前去和夫人商議,今後還有什麽事需要注意的,季珪多替我……不,是替咱們河北人關注著。”

……

鮮卑,匈奴,烏桓……還有袁紹和雒陽的動作相繼傳到了張燕那裏。

在得到了河北的消息之後,張燕有些不淡定了。

黑山軍的勢力和人力毋庸置疑,但著許多年來卻一直隻能是潛身縮首,不能占據大郡,張燕和一眾黑山渠帥也沒有辦法拓展自己的勢力,因而導致他們雖然手底下有兵有將,卻一直沒有能夠割據一方,享受真正的一方霸主級別的待遇。

現如今,壓在張燕等人身上的兩把刀暫時消失了。

一柄是匈奴,一柄是袁紹,這一北一東兩大阻力的消失,讓張燕的心中開始迸發出了久違的野心。

他急忙召集一眾黑山軍渠帥,商討出黑山攻略郡縣。

其實張燕心中對於此事有些沒底,讓黑山軍的一眾渠帥支持自己出去攻略郡縣,不知道這是否符合這些渠帥新心中的利益。

畢竟,他們當中還是有很多人安於現狀,做一個山大王就滿足的。

但事實證明,張燕有些小瞧了他手下這些渠帥們的誌氣。

一聽張燕有心出太行,在並州攻略郡縣,黑山軍的渠帥們一個比一個高興,他們高聲歡呼著,口中大聲積極響應著,更有甚者現在就要回去調撥兵將。

縱然是一方渠帥,但整日窩在太行山裏麵,那過的也是苦日子。

一時間,整個黑山軍可謂是萬眾一心,眾誌成城。

……

南郡,江陵。

“罪將公孫瓚,拜見陛下!”

公孫瓚終於來到了江陵,並跪倒在了劉琦的麵前。

正上方,坐著劉琦,而他的旁邊矗立著劉備。

劉琦原先不曾見過公孫瓚,此刻見了他倒也是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劉備卻完全不一樣。

當年的公孫瓚,意氣風發,腰背挺直,身寬體鍵,相貌亦是極為英武,說話聲音如同洪鍾,大多數的男人在他的麵前,都會自慚形穢。

若說大漢朝的天下,單以長相而論,誰最像是這個天下的男主角,那想必也就隻有袁紹,公孫瓚,袁術,劉表四個人最像。

其餘的,諸如曹操,劉備,孫權之流,全都是妥妥的妖魔鬼怪,一看就是大反派之流。

但是現如今,公孫瓚卻已經失去了昔日英武的外形了。

他的氣質萎頓,滿麵蠟黃,後背也有些駝了,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跟他當年剛剛入仕時的大嗓門相比截然不同。

劉琦隻是大概看了公孫瓚麵容一會,就斷定他一定是沉迷酒色,自甘墮落。

可憐一代名將,北地梟雄,竟落得個這般下場。

“薊侯起來吧。”劉琦衝著公孫瓚道。

但公孫瓚卻是跪倒在地上沒有起身。

劉琦轉頭看了看劉備,對他示意。

劉備明白劉琦的意思。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遂邁步上前,伸手將公孫瓚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兄長,陛下讓你起來呢……”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劉備與公孫瓚的目光對上了。

劉備見狀愣了一下。

公孫瓚的眼眸中滿滿的都是悲情。

公孫瓚默默地瞅著他,突然之間,便見他又一低頭,將臉埋在手掌心中。

緊接著,便聽廳堂內傳來了公孫瓚巨大的哭泣聲。

“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

這一嗓子,算是將劉琦和劉備徹底哭蒙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拜會師尊

公孫瓚這一哭,算是將劉備和劉琦徹底的弄不會了,實在是沒有想到,一個如此牛逼的北地梟雄,居然當著兩個人的麵痛哭起來,這麵子也是不要了。

而且看其模樣,絕對不是假哭,而是完完全全的真哭,還是特別傷心欲絕的那種。

劉琦站起身,亦是走到了公孫瓚的麵前,道:“薊候的遭遇,朕也多少知曉一二,可歎公乃是當世豪傑,北地梟雄,昔日縱橫燕代,所向無敵,為我大漢立下赫赫戰功,如今竟然是活的這般憋屈,實在是讓人傷感……來,先喝口水吧。”

公孫瓚鼻涕一把淚一把鼻涕,他伸手接過了劉琦遞送過來的酒爵,但因為哭的厲害,卻沒有喝下去。

少時,待公孫瓚哭的差不多了,他才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對著劉琦作揖道:“陛下恕罪,臣並非是故意在陛下麵前做婦人姿態,惹陛下厭煩,隻是這些年以來,臣路途不順,背井離鄉,又痛失長子,公孫一族的臉麵讓我給丟盡了,好不容易能夠投誠到陛下麾下,今日一見陛下,一見玄德,這心中的痛楚,就不知不覺湧了上來了……唉,臣這心每日都如同刀割的一樣難受啊。”

劉琦和劉備對望了一眼,各自無奈。

若說公孫瓚可憐,那也確實不假,但問題是他其實也並不值得可憐,因為很多事情他當初是有的選擇的,隻是不過他自己作妖,手中好好的一把牌打個稀巴爛,這又怪得了誰呢。

劉琦安慰他道:“薊候不必傷心,過去的事情終究已經過去了,咱們今後還得向前看,有朕在,定能幫助你恢複往日昌隆。”

公孫瓚急忙點頭道:“多謝陛下……臣原先不懂事,做事隻憑己意,全然不顧旁人,這些年算是吃盡了苦頭,今後願意跟在陛下身邊,為陛下盡忠效力。”

劉琦笑道:“薊候能有此心,朕心甚慰,朕意讓你去一趟河北,與張燕會和,你們兩個人在並州,替朕掐住袁紹的咽喉,待朕南巡歸去之時,咱們再討論興兵一統之事,隻要天下大定,朕答應你,一定讓你永鎮遼西!”

公孫瓚聞言急忙拱手道:“承蒙陛下如此厚待,讚願效犬馬之勞。”

說罷,轉身就奔著廳外走去。

劉備見狀嚇了一大跳,他急忙衝著公孫瓚喊道:“伯珪兄,你這是去哪?”

“某承蒙陛下大恩,無以為報,這就立刻率領手下殘卒趕往河北,為陛下效力前線疆場!”

劉備聞言不由苦笑:“兄長你也太急了!這一路上關卡眾多,沒有陛下的聖旨和符傳,你如何能輕易到得了河北?再說了,這陛下剛跟你見麵多久,你好歹留下待兩日,跟陛下交交心才是啊!”

公孫瓚是個急脾氣:“可是……軍情緊急!”

劉琦聞言笑道:“愛卿放心,眼下河北前線還並無戰事,你留在這跟朕待一兩日,也不是什麽問題。”

公孫瓚見劉琦如此說,遂道:“陛下想要留臣在此,那臣就留下侍奉陛下,等陛下何時厭煩臣了,臣在去河北不遲!”

劉琦:“……”

少時,公孫瓚被劉琦的侍從領下去更衣了。

公孫瓚方走,劉琦就問劉備道:“你這個同窗之友,是不是有些太心直口快了?什麽叫朕會厭煩他?”

劉備的表情倒是很鄭重。

“陛下,我這位兄長的話,卻非謙虛,實在是他經曆的多了,有了些自知之明,其實依照臣來看,我這兄長的為人在邊郡倒也是罷了,但在中原之地,確實不為人所喜,陛下與他相處幾日後便知曉了……說不定陛下還真的會討厭他。”

劉琦聞言哈哈大笑。

少時,他停止了笑容,道:“叔父也是邊郡出身,如何為人就這般友善,直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劉備有些不好意思:“還請陛下切莫嘲笑於臣。”

“朕這如何是嘲笑你呢?朕這是真心實意的敬佩叔父,剛柔並濟,不卑不亢,方為真的大丈夫!”

“承蒙陛下誇讚。”

“叔父,明日隨我去一趟鹿門山。”

劉備一聽劉琦突然話鋒一轉,說要去鹿門山,不由心下好奇。

劉琦長歎口氣,道:“鹿門山旁邊,又新立了一處官學,主持之人乃是我師龐尚長,朕返回荊州,若是不往見乃師,隻怕有失體統,隻是會見恩師,若是帶尋常侍從,恐有不妥,思來想去,還是隻有叔父陪我去最為妥當。”

劉備言道:“既然是陛下想帶臣去,那臣自無有不從。”

……

次日,劉琦命人準備訪師之禮,然後便帶著幾名荊武卒還有劉備,一同前往鹿門山拜見龐德公。

鹿門學宮剛剛建立,建立在鹿門山的邊上,這裏是龐德公的選址,可以說鹿門山附近是他最喜歡的地方,他也專門申請從長沙學宮調到鹿門山學宮來主持。

而建設鹿門山學宮,也是劉琦答應的,他希望能夠將鹿門山學宮建立成一處高等學府,畢竟大漢的學宮已經開始逐漸增多,在劉琦的心中,學府也應該開始逐漸劃分等級,這也是一個時代運轉所要必然麵臨的結果。

他今日來此,本是帶著禮品,來慰問老師龐德公,但令劉琦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吃了閉門羹。

龐德公躲在房間裏不見他。

而負責接待劉琦的,乃是龐德公的好友司馬徽,也就是大漢朝如今學名傳播於海內的水鏡先生。

“恩師為何不見學生?”劉琦聽了司馬徽得到轉達之後,一臉苦悶地道:“學生千裏迢迢的從雒陽來了荊州,如今拜訪恩師卻不得相見,難道是學生有什麽做得不得體的地方麽?”

身為皇帝,劉琦此刻顯得更加的謙卑了,倒不是他怕龐德公和司馬徽等,實在是高處不勝寒,地位越高,在這些禮節性的事情上,就要做得更到位得體。

畢竟,一個皇帝的行為是被天下人所關注的,一個皇帝能不能夠尊師重道,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就是天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普通人的風評很容易被世人所遺忘,但一個皇帝的風評,可就不是那麽容易被人遺忘的了,甚至一個不好,就是記上數百年,一千年。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尊師重道

劉琦來到鹿門山學宮,不想卻吃了個閉門羹,別說禮物沒送出去,就連龐德公的門都沒有摸到,這讓劉琦很是沮喪。

若是換成別人,敢把皇帝拒之於大門外,依照劉琦現如今的脾氣,直接就讓人砸碎了他的門。

但問題是,現在讓劉琦吃閉門羹的是他的老師。老師在這個時代,是可以堪比父母祖宗級別的存在,就算你劉琦是皇帝,但你敢對老師不敬,曆史學者們一樣會用筆墨紙張噴死你。

“德操公,不知老師為何要拒學生於門外,不知學生哪裏做得不妥當,還請德操公直言相告,學生這邊改正就是了。”

司馬徽的表情比較尷尬:“陛下啊……”

“先生莫要叫我陛下,在老師這裏,劉琦永遠都是學生。”

司馬徽急忙搖頭:“萬萬不可,尊卑有禮,臣萬萬不敢。”

頓了頓,便聽司馬徽低聲道:“陛下,實不相瞞,其實尚長之所以不見陛下,臣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而且就臣看來,陛下身為學生,並無失禮不當之處,而且陛下的風評天下皆聞,當世誰人敢說陛下行為有失?”

這一下子,劉琦算是徹底的懂了。

“既然學生沒有失禮不當之處,那恩師又為何不見學生?”

“這個……”司馬徽聞言實在是有些犯難了:“尚長不肯跟臣名言啊。”

就在這個時候,後麵的典韋哼了哼道:“實在不行,就燒房子吧!那肯定就見了!”

想當初,劉琦拜見龐德公而不得遂願,就是讓典韋一把火把龐德公給逼出來的。

“放肆!”劉琦聞言頓時勃然大怒:“朕的麵前,你豈敢如此放肆!信不信朕處置了你!”

典韋見劉琦急了,忙道:“臣知罪!”

劉琦輕歎口氣,衝著那些侍衛們招了招手。

隨後,便見劉琦手下的侍衛們,將劉琦帶來的禮物統統放下。

劉琦對司馬徽道:“德操公,學生雖不能麵見老師,但一腔熱忱天地可鑒,這些禮物就留在此處,學生擇日再來拜會。”

說罷,也不管司馬徽答應不答應,劉琦便讓人放下東西,頭也不回的領著手下的人走了。

望著劉琦離去的背影,司馬徽不由搖頭苦笑。

“這是怎麽一說的?這師徒兩個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倔。”

劉琦一臉不愉的返回,而跟隨在他身邊的劉備這段時間裏卻一句話都沒說。

少時,卻見劉琦轉過頭,看著劉備道:“叔父為何一句話都不說?”

劉備苦笑一聲:“陛下麵色不愉,臣縱然有想法也不敢妄議。”

劉琦深深地吸一口道:“怕朕在氣頭上,怪罪你是麽?沒事,朕已經想清楚了,不氣了,有什麽話,皇叔直言便是。”

劉備急忙道:“陛下可知關於留候的一個典故?”

“什麽典故?”

“秦末之時,有圯上老人自隱於下邳,留候遊曆至下邳,於沂水橋上相見,相互拜見之後,老者故意將鞋拋至橋下,令留候取之,留候取鞋並為老者穿上,後五日相約,老者嫌留候晚至,屢次反複,留候屢次早至,終得老者留授《太公兵法》。”

劉琦道:“這故事朕聽過,卻也不知是真是假,保不齊都是留候族人胡編亂造的。”

劉備急忙道:“不管真的還是假的,但世人卻是就把這事當場流傳千年的佳話聽了……陛下,臣適才再想,眼下對於陛下而言,或許就是創造一段佳話的時機呀。”

劉琦聽了劉備的話,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他輕輕地一拍手,恍然道:“不錯,若非皇叔提醒,朕一時險些忘卻!”

劉備笑嗬嗬地道:“不管尚長先生是何用意,他既然不想見陛下,那陛下就一直反複前往,最好是來個龐老師十次不見,陛下十次往拜老師,回頭此事傳遍天下,陛下孝師之名則可傳遍海內,這可是能夠遺留千古的佳話啊。”

劉琦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還是皇叔思緒敏捷,讓朕佩服……那稍後勞煩皇叔派人再去買些禮品,明日朕再親自來一趟。”

劉備道:“陛下,依臣來看,不妨買足三次的禮品,臣估計以尚長公的作風,陛下未必一次就能見到。”

劉琦仔細一尋思:“還真就是這麽回事。”

……

次日劉琦和劉備再次帶著禮品來見龐德公。

而正如劉備所料,接待他的依舊是司馬徽,龐德公依舊是不曾見自己這位皇帝學生。

劉琦也不在意,隻是一番苦苦求見之後,便再次離開了。

當然了,禮品全都給司馬徽扔下了。

第三日,劉琦再次攜帶著禮品而來,龐德公依舊不見,劉琦照例將禮物扔下。

就這樣,一連七日之後,,司馬徽終於有點忍不了了。

“陛下啊,學倉裏麵都堆滿了,陛下的禮物實在是放不下了啊。”

劉琦無奈道:“老師不見學生,寫生心裏五內俱焚,一日不見老師,學生一日心中就不得安寧,些許禮物,隻是買自己心安罷了。”

說罷,劉琦轉身又要離開,卻聽司馬徽喊道:“陛下這是要去哪?”

劉琦站住了腳步,疑惑地轉頭看向司馬徽:“學生未得老師召見,這便回去了。”

司馬徽聞言不由長歎口氣:“今天答應見你了!”

劉琦聞言詫然道:“可是德操公還不曾去見老師啊!”

司馬徽翻了翻白眼:“早上的時候,你家老師就已經吩咐了,若今日再來,說什麽也得讓你進去了!”

劉琦和劉備彼此對望了一眼,各自露出了笑容。

隨後,劉琦就在司馬徽的指引下,來到了老師龐德公的居所。

劉琦進屋後,見龐德公一臉不善地瞪視著他。

“老師。”

“哼!”

龐德公的這聲回應,代表了他心中極度不愉。

劉琦疑惑地看著龐德公道:“老師為何不高興?”

龐德公道:“你連續八天前來拜會,又是送禮又是言辭懇切的,還執禮甚恭,絲毫無僭越之處……讓當朝天子這般屈尊對待我這個老頭子,老夫再不見你,如何麵對天下人?非得讓吐沫星子淹死不可!”

“師長如父,學生如此對待老師,也是情理之中的。”

“嗬嗬,陛下休要糊弄老夫,陛下如此對待老夫,自己自然是聲名鵲起,一個當了皇帝的弟子連續遭到老師八天拒見卻依舊堅持,尊師重道之心足可傳世,可老夫這獨夫的名聲,隻怕是也要傳出去了……陛下,您說您這是不是在坑老夫呢?”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龐公解惑

龐德公能夠看透劉琦的想法,這並不奇怪,畢竟人家也是經學大家,活了好幾十年的世外高人,在整個南方的士人群體之中,唯有其聲望可以與宋忠相提並論,你說這樣的人沒智慧,那不是糟踐讀書人麽。

他會看不出劉琦想借用這次事件來替自己揚名?當然是不可能的了。

其實龐德公並不反對劉琦用這種方式來賺取名聲,畢竟是當朝的皇帝,渴望自己身上有一些能夠留名青史,為後世津津樂道的曆史性事件,這也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誰不想身後留個好名聲呢?

問題是……你小子光是給自己創造留名青史的曆史性事件,全然不顧你恩師的名聲了不成?

你連著七八天跑到學宮外要求見老師,又哭又鬧又送禮的,整出一幅悲天憫人的模樣,你倒是成了忠孝之子,但你是不是也得給你老師留下點顏麵?

連著七八天跑來鬧事,自己成了最品性純良,尊師重道一代賢皇,可老師是不是就得被人指指點點,被說成是無理取鬧,不通人情的老頑固?

這不是騎在別人脖頸子上拉……那什麽嘛。

……

龐德公的臉色不善,劉琦笑著將他拉到座位上,請老師坐下,然後恭恭敬敬地給龐德公施禮。

“是學生錯了,還請老師諒解,學生給老師賠罪了。”

龐德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要壓製心頭的怒火和委屈,但他發現無論如何也壓製不住。

最終,他還是碎碎念的將心中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伯瑜,不是老夫說你怪你,實在是……實在是你這事辦的太過讓老夫折顏麵,為師這麽大的一個人了,哪還能受背後被人戳脊梁骨?怎麽辦事光尋思自己的聲名,老夫的名聲難道不是名聲麽?為師這幾天心中,一直窩著一股子火呢,想發都沒處發!”

劉琦站起身,衝著外麵喊道:“皇叔何在?”

隨著劉琦的話音落下,便見一直守護在外麵的劉備,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臣劉備見過陛下!”

“皇叔,將你腰上的劍鞘解下來。”

劉備雖然心中疑惑,但對於劉琦的命令卻沒有一絲絲的遲疑。

他立刻解下了腰間的佩劍,然後自己一手持劍,一手將劍鞘遞給了劉琦。

“皇叔且去吧。”

劉備領命離去。

隨後便見劉琦轉頭看向龐德公,將手中的劍鞘遞給了他:“請老師用這個劍鞘鞭撻學生,以出胸中悶氣!”

龐德公見狀,當場翻了翻白眼。

這不是擠兌人麽?

“你還真是孝順!為師還以為,你適才是要拿劍劈了老夫。”

“老師莫要玩笑,學生就是死,也絕不敢行此大為忤逆之事。”

龐德公將身子向前探了探,道:“你若是真的這般孝順,怎不讓你那皇叔將佩劍留下給為師使使?”

劉琦心知龐德公在與他玩笑,遂笑道:“學生先前連續八日訪師,已經是陷老師於不義,如何能讓老師殺徒,陷老師於不仁?”

“唉,為師是真的不想跟你講什麽仁義……太窩心。”

說罷,便見龐德公揮了揮手,道:“坐下吧。”

劉琦依照龐德公的吩咐做了下來,然後出言相詢:“敢問老師,為什麽學生來見您,您卻一直不肯相見,難道是學生當了皇帝之後,有什麽施政讓您有所不滿了?”

龐德公沉吟片刻,道:“不是你做了什麽令老夫不滿意,而是老夫沒有臉麵見你。”

“老師這說的是什麽話?”

龐德公恥笑一聲,道:“不要跟老夫裝湖塗了,老夫不信你不知道。”

頓了頓,方聽龐德公道:“皇後和蔡勳,還有張允等荊州舊係,都在南陽郡和南郡圈占新田,且都已經得到了你的責問和懲戒,如今怕是該輪到老夫了吧?”

劉琦心中暗自歎息。

果然還是因為這件事。

“老師說的是什麽話?不錯,在荊州圈占新田的人中,確實有一些士人望族與老師有親,很多人還是老師先前的學生,與老師關係匪淺,但這些人這些事,跟老師又有何關係?又不是您指使的……老師本就是當世名儒,與荊楚望族多有交際,也是常理之事,學生先前調查圈地,雖然也確實查出了有老師昔日的士人學生,儀仗老師之名亂為,但也查實了,這些事與老師並無幹係。”

龐德公輕輕滴歎了口:“你說沒有關係,那你為何將此事告知士元?”

劉琦輕輕敵挑了挑眉。

“哈哈,莫要跟為師耍心思,你還是想通過士元,提醒一下老夫而已……不過你適才說的對,這些事確實與為師無關……但沒有關係,卻不代表世人對老夫沒有想法,老夫一生清明,不能因為帝師的身份而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覬覦……這鹿門山遠離襄陽,長沙,江陵等大縣,老夫在這裏,倒也是待的清淨。”

頓了頓,便聽龐德公續道:“老夫前番不見你,也是不想因為你來拜會老夫,而在給自己身上惹更多的渾事……唉,老夫畢竟一把年紀了,實在是不想招惹太多……而且,如此做對你也有好處,至少不讓你這個皇帝遇到事情時在中間難做,畢竟我是你老師,你下手終歸會有所顧忌的。”

劉琦站起身,衝著龐德公施禮,道:“老師高義,學生自慚形穢……唉,是學生沒有理解老師的難處,反倒是讓老師處處為學生著想,學生實是不孝。”

龐德公嗬嗬笑道:“你身為皇帝,管著這麽大的一個國家,還管理的如此妥當,這就非常的不容易了,其實為師知道……我雖是你的老師,平日裏卻也不曾教過你什麽,你的成就與為師並無多大關係,相反,老夫倒是因為替你修書,得了不少的聲名,說起來,我這個師傅還是沾了你的光了。”

劉琦急忙道:“老師莫要這樣說,學生慚愧。”

“算了,該說的話,為師也跟你說了,麵呢,你我師徒今日也算是見了,你這心中也算是踏實了吧?走吧,去做你該做的事情!日後, 少招惹為師,對你對我都有好處的……畢竟,你是皇帝,老跟荊州的舊師聯係,終歸不妥當。”

劉琦點了點頭,他心中明白,以自己今時今日的身份,若是與龐德公再有過多的交集,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確實會給雙方帶來巨大的困擾。

劉琦向著龐德公鄭重的施了一禮,之後便出了他的房間。

劉備在外麵等著他。

“陛下,見到龐尚長了?”

“見到了。”

“如何?”

劉琦微笑著將劍鞘扔給了劉備,道:“盡解心中疑惑!”

就在二人說話之時,卻見典韋匆匆忙忙地走進了學宮。

“陛下!衛士署有緊急軍情!”

典韋的麵色顯得和平常很不一樣,看來是出了大事。

劉琦隨即讓衛士來見。

衛士帶來的,是關於河北的緊急軍情密報。

那密保上麵粘貼著七根翎羽。

看到這七跟羽毛,劉琦的心頓時不由一沉。

這是出大事了。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調兵遣將

針對衛士署的密保,劉琦按照他所熟知的雞毛信的概念,定下了一到七個檔,每次匯報時,若是翎羽的數量越多,就會代表著事件更加緊急。

而在劉琦的印象裏,好像除了當初六路兵馬兵伐荊州之外,他好像還不曾見過七根翎羽的軍情,怪不得典韋的表情會顯得如此急躁。

到底會出什麽事情,難不成是雒陽那邊出了什麽事不成?

劉琦伸手接過了那封信箋,然後急忙拆開,然後仔細閱讀著上麵的內容。

不一會,便見劉琦深吸口氣,然後立刻吩咐劉備道:“皇叔,立刻調遣人馬,咱們火速返回襄陽,南巡到此結束,此地不可久留了……”

說罷,便見劉琦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而他的身後,劉備和典韋見狀,也知道北方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他們沒有多問,急忙緊隨著劉琦向出去。

一眾人翻身上馬,疾奔著直奔襄陽趕路。

還好鹿門山距離襄陽不遠,隻要趕的急,想來應該可以在半日時間內趕到。

但劉琦這一次拜會鹿門山之後,本來是沒有打算返回襄陽的,故而事先不曾派人知會郡守。

等劉琦來到了襄陽後,黃敘知道消息後,頓顯手忙腳亂。

陛下不是已經繼續向南行了麽,怎麽突然之間又跑回襄陽了?這是玩的什麽野路子?

這不是折騰人麽?

但黃敘不敢怠慢,在知道了消息之後,第一時間衝出了城,來迎接劉琦。

見了麵,劉琦沒有多言,隻是對黃敘道:“火速派人去江陵,告知劉磐,讓他星夜來雒陽見朕!”

黃敘見劉琦的表情嚴肅,知道有大事發生:“喏!臣立刻遣人去!”

一眾人進了太守府,劉琦高坐在廳上,來回看著下方的眾人,道:“朕,讓袁紹和曹操給算計了!”

一句話,直接驚呆了眾人。

“陛下如何被袁曹算計了?”劉備不解地道。

劉琦伸出手,從懷中取出那份衛士署的書信,道:“鮮卑,南匈奴,烏桓的爭鬥,還有袁紹派兵去河內三縣駐紮的行動,統統都是障眼法爾,袁紹的真實目地,其實是要引出張燕,消滅黑山軍!”

黃敘和劉備聞言頓時一驚。

典韋大聲道:“聽陛下這意思,黑山軍是敗了?”

劉琦點了點頭,道:“朕還有荀司徒,蒯太常都中計了,張燕又豈能是不中計?”

劉備忙道:“張燕可是權限潰敗?”

劉琦似乎是不太想多說了,隻是將那份軍情奏報遞給了劉備。

劉備和黃敘,典韋等人立刻低頭去看。

少時,待三人看完後,卻聽劉備長長地歎息口氣。

“張燕出兵黑山,為袁軍大敗,麾下渠帥十死七八,如今連退路都要被堵死了,這也敗的太突然了些。”

黃敘咧了咧嘴:“張燕實力大損,就是跑回太行,隻怕也未必能夠守的住基業了……張燕若是敗北,那陛下苦心在河北埋下的這顆棋子,隻怕就要失效了!”

“河北若是沒有了張燕,那朕和袁紹就徹底成了平分天下,來回拉磨扯鋸之勢,怕是沒有個十年的耗損,很難以打破這個僵局……朕堅決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大漢的天下,不允許繼續長時間的內耗,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戰略優勢,朕決不放棄!”

劉備沉聲道:“隻是,眼下畢竟不是在雒陽,誰人可以領兵去救張燕?”

“袁紹和曹操這一次也是鼓足了氣力,想要正麵突破他們的包圍救出張燕,難度太大,隻有全麵進攻河北和河南,聲東擊西,將袁曹的兵力分散,才能保住張燕不亡!”

黃敘有些無奈地道:“隻是要與河北全麵會戰,這時機未免也太倉促了,咱們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劉琦搖了搖頭,道:“袁紹身體有疾,為了提前決戰,也或許是為了在死後給河北留一個好的局麵,他也才冒險進行此次會戰,所以說這次會戰,袁曹也並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朕和他們也不過是彼此彼此。”

說到這裏,劉琦緩緩地從座位上站起身,道:“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完全合適的戰機,有的時候,隻能是擇日撞日……既然袁紹主動挑撥到朕的麵前了,那朕就不能不應!”

劉備,黃敘,典韋三人當即應喏。

劉琦看向劉備,道:“勞煩皇叔,替朕擬一道旨意。”

軍國大事的旨意,劉琦不會讓宦官或是隨行的侍從幫擬,一般都是找最信得過的人。

而眼下,劉備自然就充當了這個重要的角色。

劉備當即領命,然後讓人送上了紙筆,開始聽劉琦口述,擬定詔書。

劉琦的詔書也並沒有多麽的繁瑣,主要是製定各地戰場和布局。

涼州那邊有賈詡,張遼等人主持,依照劉琦來看,絕不會有任何的差池,所以大後方的兵馬,他就可以全力調度集中,來參與此次大戰。

長安的文聘以及關中和漢中的守備兵將,劉琦下令他們前往司隸,與雒陽的主力軍會和。

雒陽方麵,精兵猛將雲集,實力強大,由他們集中全力北上牽製袁軍主力最為合適。

主將方麵,大司馬張允領兵,司徒荀攸,太常蒯越等隨軍輔佐,另外劉琦準備將在自己這邊的徐庶也派遣回去,這樣就算是給了張允絕對的智囊團輔助,傻子應該都不會玩脫了。

張允的能力雖然不是特別的強,但絕對不弱,由他領兵劉琦放心,而且這個人也聽話,劉琦不讓他貪功冒進,他就絕對不會貪功冒進的。

劉琦也不怕袁紹和曹操會在實力上和智力上對張允進行碾壓,因為首先就有荀攸,蒯越這樣的人物隨軍,而軍事方麵黃忠,文聘,呂布,趙雲,馬休,甘寧,徐榮,張任,霍峻等人,隨隨便便抓一個出來,就是可以獨當一麵的大將,這樣的配置絕不會輸。

但劉琦也不指望張允他們能夠在正麵戰場上擊敗袁紹和曹操,因為對方也不是等閑之輩,而且實力配置也是高的出奇。

但隻要是能夠牽製住對方,就足夠了。

“另外,從雒陽方麵,調遣許褚帶領荊武卒和羽林軍南下,前往宛城與朕會和!”

劉備立刻奮筆疾書。

“嗯……還有你那兩個結義兄弟,關羽和張飛,還有尚書台的諸葛亮,龐統,周瑜,司馬懿四人,讓他們都來宛城與朕會和,尚書台暫時由張鬆,李嚴,崔鈞,石韜他們統籌執掌,太師劉虞繼續總攬朝政……公孫瓚那邊,讓他暫時也不要去河北了,沒用了,就留在這裏輔助朕,還有劉和,讓他也隨同朕北上抗敵。”

說罷,劉琦又看向黃敘道:“讓魏延繼續坐鎮江夏,你和劉磐固守荊州本鎮,越是到這種時候,越要防備江東孫堅的進攻。”

黃敘有些猶豫地道:“聽陛下的意思,是要以荊州為基點,進攻中原,與北軍成夾擊呼應之勢?”

劉琦點了點頭:“正是。”

黃敘言道:“陛下,荊州本鎮兵馬防備江東,那陛下要北上,又要用何處的兵馬?”

“從益州那邊調人,嚴顏在南中也招募了不少蠻兵,據說已經訓練妥當。”

“可以,益州來此,路途遙遠,等他們到時,不知戰事已經什麽樣了。”

劉琦笑道:“可先調江州的張繡助陣,他離的還算是近些,至於荊州的兵將,朕也不能一丁點不用,朕就調遣南陽的李典本部,隨朕征伐中原!”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兵分兩路

劉琦征調的兵馬還有人員,都是他在返回襄陽這一路上深思熟慮的。

首先,正麵的主力戰場,還是需要雒陽那邊的主力軍在正麵戰場牽製敵軍。

類似於黃忠,太史慈,呂布,甘寧,徐榮等這樣的成名武將,劉琦覺得還是盡量不要讓他們來南方,一則讓他們在河北戰場與袁紹和曹操正麵對陣,能夠有效的牽製河北的大部分軍力和名將,讓雙方在正麵戰場達到一個平衡。

而劉琦給自己在南方的這部軍隊定義為偏師,既然是偏師,那就不能讓袁紹和曹操太過注意,要適當的去迷惑對方,用最少的兵力辦成最大的事。

他隻調動南陽郡一郡的兵馬,目地就是在此。

南郡一郡的兵馬不多,除了需要留在原地守備的,滿打滿算能夠湊齊一萬都算多,而劉琦從雒陽調遣來的許褚,關羽,張飛跟黃忠和呂布這樣威震一方的名將相比,他們的資曆還是太淺,許褚自不必說,其人不過是一勇之夫,論及用兵之能,相比於真正的名將還是差的太遠,類似於他和典韋這樣的人物,就戰略而言,並不會受河北方麵所重視。至於關羽和張飛……這兩個兄弟的能耐,劉琦心中是有數的,但曹操和袁紹未必會過於重視。

他們當初在幽州,雖然得到了劉虞的重視,但由於劉備本人一直沒有什麽大展拳腳的機會,因而在軍事上的戰績一直都是馬馬虎虎的,並沒有什麽打眼的表現,哪怕是在幽州當一軍首領時,也是敗多勝少。

但這並不是劉備,關羽等人的能力不夠,實在是他當時所麵對的敵人太過強大了。

袁紹以及他手下的一眾河北精英,毫無疑問是當時天下軍閥之中最強大的存在,而劉虞所糾結的幽州兵馬,大部分都是從當地的豪強手裏征調而來,臨時拚湊成的,而劉備在這些豪強之後的聲望不強,可想而知他對於幽州軍隊的統治力度會有多麽的薄弱。

對方的實力強橫,自己的毛病卻一大堆,劉備能打贏,才叫奇怪呢。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劉關張三兄弟真正的潛能,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外麵知道的那麽徹底,這就是劉琦將關羽和張飛調到荊州的原因。

至於諸葛亮,龐統,周瑜,司馬懿……

這四個小的,更是不會讓北方的敵人過於忌憚。

如此,自己這邊所麵的壓力就會小一些,所能夠取得的戰果,也將更為巨大。

安排完畢之後,劉琦立刻命人將詔書給雒陽那邊送了回去。

隨後,他轉頭看向了劉備。

“皇叔,知道朕在想什麽嗎?”

劉備聞言,一下子變的有些緊張了。

他小心翼翼地衝著劉琦問道:“臣不知道陛下心中所思何事?”

劉備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好,那朕告訴你!朕想的,就是這次在荊州向中原進兵,由朕督軍,由皇叔和關,張二位總領三軍,衝鋒陷陣,這三軍的指揮之權,朕全部交給皇叔!”

“什麽?”

別說是劉備了,就是一旁的黃敘臉色也驟然變了。

讓他領兵?

要是沒記錯,這廝自打到了陛下麾下,就一直是屢戰屢敗的,雖然也有過一些勝仗,但是和他的勝利數量相比,實在是無法相提並論。

讓這樣的人領兵,行嗎?

黃敘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

別說黃敘了,就連劉備自己對自己都有些不太認可。

“陛下切莫如此,臣的本事臣自己心中有數,臣沒有能力擔此大任,還請陛下收回聖命!”

劉琦哈哈一笑,道:“晚了,朕的心意已決,你已經無法反悔了,皇叔眼下需要思考的,不是如何回避朕的要求,而是好好想想,應該如何將兵馬帶好才是?”

“陛下,這!”

“皇叔,你可是朕的左將軍,難道大漢朝的左將軍,竟這般沒有骨氣嗎?難道是朕看錯人了不成!”

劉備聞言頓時一愣,半晌之後,便見他深深吸氣,衝著劉琦拜道:“臣多謝陛下隆恩!”

……

當天晚上,劉琦返回自己的行宮,將兩位隨行陪伴的美人鄒氏和任氏召到了身邊。

“馬上,就要打仗了……朕可能需要提前結束這一次南巡。”

任氏和鄒氏聞言頓時大驚。

對她們而言,這一次出行她們過的很是開心。

每日行路的時候,兩位美人都是陪伴在劉琦的身邊,跟他說笑話,喂他水果吃,每到一個地方,劉琦會親自給他們講解當地的風土人情。

到了晚上,兩個女人輪流伺候劉琦,她們兩個一個二十出頭,一個三旬出頭,二十多的任氏青春正茂,三十的那個鄒氏則如狼似虎,平日裏劉琦在雒陽,宮內的貴人不少,再加上劉琦有時候單獨睡,想要碰上劉琦去她們的宮中一次,也是極為難得的。”

但是這一次南巡,兩個女子算是輪流著將劉琦徹底給包圓了,他們像是民間的夫妻一樣,可以每日守在劉琦的身邊,在她們的內心深處,這種幸福是原先從來沒有的。

“陛下,這仗是必須要打的嗎?”任氏抿著嘴,低聲問道。

劉琦伸手將她摟在懷中,安慰道:“沒有辦法,朕這段時間和你們一起南巡,確實過得很是愉悅,但北方強敵環伺,袁紹和曹操已經開始對朕動手,朕隻能忍一時的分別之苦,往前線對敵了。”

任姝伸手抱住了劉琦的腰部,將頭靠在他的懷中來回的摩擦著。

“陛下乃是當朝皇帝,手下能征慣戰之人無數,為什麽還要親自出征?千金之子,尚坐不垂堂,何況陛下?”

任姝的嬌媚容顏,再配上她如水蛇般的軀體,還有溫柔的聲音,幾乎都要摧毀了劉琦心中的那道防線。

他差點就答應任氏的請求,將戰事交給手下人了。

但最終,劉琦還是恢複了理智,伸手強硬的將任氏從懷中推了出來。

仔細想想,曆史上的呂布在下邳,會不會就是受到了這溫柔鄉的摧殘,而導致自己失去了主觀的判斷能力,而做出一係列的糊塗事呢?

自己在這個關鍵時刻,還是不要重蹈覆撤才是。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拜將台

劉琦將任氏推出懷中,然後深吸口氣,平複了一下心境後,方才睜開眼睛,認真地看著她,道:“朕心懷天下,決不能為兒女之情所累,朕身為一國之君,但凡有失,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你們要理解朕的處境,明白麽?”

望著劉琦堅定而略有些警告的眼神,任姝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她的眼眸中閃出了淚水,低聲道:“妾身尊旨。”

鄒氏在一旁看到了任姝的表情,忙道:“陛下莫要怪任妹,她隻是有心事未了,故而方才舍不得陛下,不是想存心妨礙陛下的軍國大事。”

劉琦疑惑地看向鄒氏。

“陛下,妾身與任妹妹這次出來,其實就是想給皇室添丁進口,為陛下開枝散葉,隻是從南至北,這麽大一趟走下來,我們姐妹兩個人的肚子卻不爭氣,一直沒有丁點動靜,故有些急躁,還望陛下恕罪。”

劉琦聽了這話,方才恍然而悟。

隨後,便見他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們可真是糊塗,有些事情,乃是水到渠成的,不是憑借人的意誌為轉移的,你們越是著急,有些事反倒越是辦不成,這種事情,理該順其自然才對。”

任姝含著淚,委屈道:“妾身和鄒姐姐都是小女兒態,哪裏懂的那麽多的大道理?”

劉琦微微一笑,道:“不論如何,距離雒陽兵馬調來還需時日,這段時間,朕就好好努努力,耕耕田,早日幫你們達成夙願,如何?”

說罷,便見劉琦對任姝道:“上一回西域烏茲給宮中進貢來的異域服飾,朕命人帶來了,你們知道了吧?朕看今晚你們不妨就換上,一起替朕跳幾支舞,哄的朕高興了,朕一會做事也賣力一些。”

西域舞服相比中原的曲裙深衣來說,暴露的地方還是比較多的,特別是肩膀和腹部的地方,幾乎全都**在外。

任姝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低聲道:“那種服飾,如何好穿……且還要穿著跳舞?”

劉琦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家夫妻,又有什麽可害羞的?去吧,你們兩個一起穿來,咱們三人今夜不分房睡,朕為了皇室開枝散葉,也多賣賣力就是了。”

任姝和鄒氏彼此互相瞅了一眼,隨即遵旨應諾,一起下去換衣服了。

劉琦將靴子從腳上直接甩了下去,然後向著後方一靠,愉悅的甩起了自己的兩條腿。

他一邊甩,一邊感慨的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這樣的瀟灑日子,還能過上幾天啊。”

……

與兩位貴人過了一陣瀟灑旖旎的日子之後,雒陽方麵,尚書台的人和關羽,張飛,許褚終於到了。

而宛城方麵,李典也尊旨將宛城的兵馬全部匯聚,等待劉琦下令。

劉琦派人將任姝和鄒氏送回了雒陽,他自己則是帶領劉備等人北上前往宛城。

到了宛城之後,劉琦立刻下令,命人築造高台。

李典不知劉琦要做什麽,但還是依令而行。

高台築好了之後,劉琦下令,讓三軍主要將官盡皆匯聚於高台之下。

隨後,劉琦親自在高台之上拜將!

劉備在幽州,一直都沒有打出漂亮的戰績,不是因為他能力不夠,而是因為他一直統領的兵將都是臨時組成,而這些兵將大部分都是由各地的豪強所統領的,對他並不服氣。

軍心既然不可用,那還談什麽打勝仗?

這一次,劉琦決定給劉備設立足夠的名望。

在高台之上,他親自將天子劍當著眾將的麵,交付到了劉備的手中。

執天子劍者,自當能夠號令天下王師。

劉備低著頭,雙手顫抖著接過了劉琦遞送過來的劍。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向劉琦,語氣略顯激動:“陛、陛下?”

“皇叔,不要看朕,轉身去看台下的將士們!”

劉備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他望向下方的一眾行軍司馬,曲軍候,屯長……

那些望向他的人,此刻的眼神中並沒有絲毫的藐視與不服氣,相反的,他們的眸中是劉備原先很少看到的敬畏。

一瞬之間,劉備的信心爆棚了。

他將長劍舉起,高高的舉過頭頂,口中高呼:“天佑大漢!討賊必勝!”

“必勝!”

“必勝!”

“必勝!”

高台之下,一眾將官們高聲呼喝,聲勢震天徹地。

下方眾人之中,關羽和張飛望著高台上,舉著佩劍帶動三軍大聲呼喝的劉備,一時間竟情難自禁。

關羽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微抖動,似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而張飛竟然當場流淚了。

他們知道,他們兄長勞苦奔波半生,就是希望能夠有招一日,站在這個位置上,去發揮他真正的本領。

不論是於公於私,他們的兄長今天終於達成了心中的願望。

台下的士兵是不多,南陽郡能夠調撥出來的人馬也不多,但與在幽州時,統領那數萬根本不聽從自己指揮的豪強私士相比,眼下的感覺才是最真實、最有意義的。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們的兄長劉備,徹底的心服了劉琦,願意為這個皇帝舍身赴死。

而他們兄弟,在這一刻起,也變成了真正忠誠於劉琦的漢臣。

他們知道了,誰對於他們而言,才是真正的伯樂。

當劉備走下台之後,緊接著諸葛亮再度走了上來,劉琦當眾宣布,讓諸葛亮擔當軍師將軍,負責輔佐宛城的軍隊北上。

當眾替劉備和諸葛亮撐完場子之後,劉琦將諸葛亮和劉備等人召集到宛城的正廳之中,與他們共同磋商如何進攻中原。

年輕的諸葛亮身為軍師,遂道:“依照目下的局勢,亮認為當下的關鍵,依舊是在於豫州,中原之戰誰能先拿下豫州,誰就會占據南北支援的主動權。

“依照孔明你的看法,袁曹方麵會製訂什麽戰略來與我軍抗衡?”

諸葛亮道:“陛下自登基之後,西向拓展,積攢糧穀,操練士卒,開墾新田,冶煉鐵器,現如今,已經是兵精糧足,實力大增,這場戰爭,依照亮來看,短時間雖然會陷入膠著,但最終的勝利者一定非陛下莫屬。”

劉琦聞言笑了,繼續聽。

“至於具體的戰術,亮沒有直接領過兵,不好妄言,但依照亮的觀點,敵軍未必會堅持守勢,他們很有可能會興兵南下,直取淮南,打破兩路受敵的僵局,這對北軍來說乃是關鍵。”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文,武的意見

諸葛亮的意見引起了眾人的關注。

雖然就如何具體用兵而言,諸葛亮並沒有給出指導性的意見,他隻是就著當下的大局勢,向在場的諸人解釋南北兩軍目下在中原對峙的格局。

“陛下,不知可否有荊州與豫州,兩淮之地的皮圖,借為臣一用。”

諸葛亮的表現讓劉琦很是滿意,雖然年輕,但經過在尚書台一段時間的曆練,諸葛亮已經漸漸開始有了身為名臣的那股氣勢,雖然與他曆史上做季漢丞相的時候還無法相提並論,但雛形已現。

“取圖來。”劉琦吩咐道。

少時,皮圖被李典派人送上了正廳,劉琦命人掛於正廳之前,然後對諸葛亮招了招手。

“過來,將你的想法告知於諸公。”

諸葛亮也不含蓄,邁步來到了皮圖之前,用白羽扇在皮圖上來回指點著。

“陛下請看,諸位將軍請看,亮為什麽要說北軍或許不會固守,而是派人南下先奪下淮南……因為就北軍看來,荊州的江夏和南郡在南麵,如同一隻猛虎,凶狠的直盯著中原腹地,而這隻猛虎的兩隻利爪,分別是南陽郡和江淮之地,而南陽郡雖然富庶,但從南陽出兵,終歸還是需要越過梧桐山脈和方城山脈,對於中原來說,好歹也算是有一層屏障……但是江淮這支利爪就不一樣了,這是真正可以洞開中原的門戶!”

劉琦轉頭看向眾人,卻見在場的一眾將領的臉上皆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所謂欲固東南者,必爭江漢;欲規中原者,必得淮泗……其實對北軍來說,江淮之地的戰略威脅,遠遠要超過荊州。”

劉備在一旁道:“令君之意,是讓陛下著廬江的守軍北上,與我軍共同夾擊中原?”

諸葛亮搖頭道:“左將軍此言頗合兵法,但卻不符合眼下我軍的情況。”

劉備聽了諸葛亮駁斥他,並沒有生氣,反倒是站起身來,認真地作揖道:“還請令君指教。”

劉備的年紀那可是比諸葛亮大多了,而且如今剛剛被劉琦拜將,在一定層麵上來說,諸葛亮眼下是他的副手,他能夠如此謙恭的對待諸葛亮,倒很是讓人驚詫。

諸葛亮也似乎沒有想到,劉備居然對他這麽客氣,急忙還手作揖。

隨後便聽他道:“按照常理而言,通過宛城和淮南,兩路興兵夾擊中原,對我軍而言確實是最好的戰策,但就廬江和九江而言,卻並不合適。”

“為何?”

“左將軍忘了,在陛下接手淮地之前,這兩地一直都在誰的掌控之中?”

“自然是袁……”

說到這的時候,劉備一下子啞然了。

他明白了諸葛亮的話中所指,開始認認真真地思索了起來。

劉琦聽了,當下無奈一笑。

“是啊,九江和廬江郡,在朕派人接手之前,是有袁公路執掌的。”

眾人聽到這,都紛紛恍然。

袁術是什麽德行,大家心中都有數。

他雖然是汝南袁氏子弟,卻多才華,但問題是袁術這個人在行為上異常奢華,且不懂得體恤百姓。

淮南的軍民,在他的橫征暴斂之下,已經是窮困潦倒,屢次遭遇饑荒,直到淮南兩郡大麵積的種植鎮西稻之後,情況才有所緩解。

如今的淮地,已經逐漸走上了正規,流離的百姓開始安定了下來,開墾田地,憑借優勢的地理位置開始逐漸恢複繁榮,但因為先前被袁術禍害的太過厲害,當地的民生凋零的過重,如今隻是剛剛趨於恢複安定。

如今淮地正在劉琦任命的郡守龐季和劉先的治理下,恢複了勃勃生機,同時淮地舊臣閻象,楊弘等人也在淮南協助治政,一副欣欣向好,但也不過是剛起步,軍事方麵除了足夠鎮守本地縣城的兵馬之外,並無過多招募。

若是遇到重要情況,淮南的軍事守備,可能還需要依靠江夏的魏延幫忙。

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指望淮南方麵出兵相助。

說的直接一點,他們甚至可能連守衛的力量都不足。

沉默了一會之後,方聽劉琦緩緩言道:“孔明的意思,朕明白了,你是讓朕遷軍東向,前往壽春守備,預先埋伏,等待北方的軍隊南下,在江淮與對方決一雌雄,然後再攜大勝之威北上?”

諸葛亮道:“這正是臣的意思。”

話音落時,卻見關羽站了出來。

“雲長有何話講?”

關羽鄭重地對劉琦道:“陛下,所謂兵貴神速,我們如今已經在南陽郡集結了兵將,大有一鼓作氣北上之勢,如今反倒是舍近求遠,率兵前往淮南,如此一旦北方兵馬趕到豫州,排兵布陣已畢,我等豈非坐失良機?眼下,我軍若是能夠向北出兵,先打下西平,上蔡諸地,占據中原,直逼黃河北岸,與雒陽主力軍兩相呼應,則大事定矣!”

關羽的話,惹的李典,許褚,典韋,張飛等人紛紛點頭。

不是他們與關羽的關係好,而是在他們看來,關羽的戰略確實更加的符合兵家常理。

“你們,都同意誰的意見?”

劉琦的話問完了,半晌並無人應答。

“問你們話呢?”

終於,卻見典韋先站了出來。

“末將同意雲長的意見,確實符合兵家之策。”

典韋在這些人裏麵功績頗高,別看他隻是禁軍統領,但說起話來,怕是比左將軍劉備都有分量。

而身份最高的李典見典韋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也隨即輕咳了一下,道:“陛下,諸侯令君所言,不無道理,不過眼下局勢緊張,劍走偏鋒確實不太合適……還是關將軍的意見頗為穩妥。”

許褚道:“我等願意北上中原,為陛下建功。”

關羽與在場的一眾人,並不熟悉,這些戰將所言皆是發自肺腑,並無徇私。

劉琦又看向了司馬懿,周瑜,龐統三個人。

“你們呢?不站出來替你們的上官說一句話嗎?”

龐統輕咳了一聲,想要站出來說話,但卻有一隻手拽住了他。

司馬懿搶先他一步出來。

“陛下,我等年輕,又不曾領過兵,不知軍旅作戰玄機,旁聽就可,旁聽就可。”

龐統挑了挑眉,似乎是覺得司馬懿這樣做很是不妥,但他話已經說了,他此刻若是再多言,似有些妄自出風頭的意味,於是便不再多言。

劉琦站起了身,道:“好,你們的想法,朕知道了……今日權且散帳,容朕三思。”

第一千零七十章 謙讓

當天晚上,劉琦沒有過早的入睡,他坐在郡守府院子正中的涼亭中,命人端上了酒菜,自斟自飲。

直接夜幕降臨,天色已經漆黑,天上星河一片,劉琦依舊也沒有想要回房安睡的意思。

他隻是一邊喝酒,一邊仰頭觀看星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覺。

說實話,穿越到漢朝這麽多年了,每次仰望星空,心中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慰。

這個時代的星空,跟自己穿越前的時代相比,實在是透亮了許多,漫天星河的光彩,隻有在這個時代的天空才能享受的到,偶爾還會有流星從天際劃過,其壯麗的景色真可謂是美不勝收。

劉琦又飲了一口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亭子旁邊,有侍衛前來詢問:“陛下,左將軍前來覲見。”

劉琦聽了這話,並沒有感到驚訝,他滿臉笑容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爵,淡淡道:“朕就知道,他一定會來的。”

隨後,便見劉琦吩咐那名侍衛道:“讓他進來吧……哦,對了,在準備一副酒爵盞筷。”

“諾。”

不多時,劉備來到了郡守府的花園。

“臣劉備,拜見陛下!”

劉琦端著酒爵,輕泯了一口:“為了白天的事來的吧?”

劉備直起身,笑道:“陛下神算。”

“坐吧,一起喝點,談談心。”

“諾。”

劉備在劉琦的對麵坐下,劉琦則是親自給劉備倒上了酒。

“今日白天在正廳,眾人都發表了意見,諸將都是同意雲長的意見,讓朕發兵從南陽直接去中原,你是朕剛剛登台拜將的南軍主將,這到底要不要遷兵往江淮,你給朕出個主意。”

劉備將酒爵中的酒一飲而盡。

隨後,他擦了擦嘴道:“陛下,諸葛令君的話,確實很有道理,但實際來看……並不現實。”

“為何?”

劉備長歎口氣,道:“陛下,從南陽往壽春,何止幾百裏?這從宛城發兵,過方城山,過義陽,再過新夕,戈陽,安豐,最後再行兩百裏方至六安……這麽大一段距離,要耗費多少兵糧,耗費多少士氣?這不可取啊,三軍的銳氣,都會磨沒了,就是到了壽春,攔住了北軍,咱們就一定能打贏嗎?”

劉琦吃了一口菜,道:“你說的對……如此說來,你是讚成雲長的戰策麽?”

劉備有些猶豫地道:“雲長的戰策,確實符合兵家用兵之法,但臣卻總覺得,哪裏會有些疏漏,若是咱們起兵攻入中原,一切順利還好……可若是不順利,又該如何是好?”

劉琦聞言笑道:“若是不順利的話,那就是將宛城之兵全部深陷於中原戰場,而荊州和益州的財貨,則將大批量的用於支持中原之戰,若是果如孔明所說,北軍會派遣一軍前往淮地偷襲,屆時淮南勢危,我們就等於是以地換地……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雲長沒有想到,那就是還有一個江東孫堅!”

“江東孫堅?”劉備泯了一下嘴唇道:“陛下是覺得孫堅會起兵攻打荊州?襲我之後。”

“他不敢。”劉琦搖了搖頭,道:“他兒子還在我手下為將,再說荊州方麵還有劉磐,黃敘,魏延等人,借孫堅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偷襲我的腹地……但九江和廬江一旦勢危,孫堅就會以相助之名,派兵直搗壽春,到時候朕不但不能怪罪他,還得感謝他……還記得孔明那句話嗎?欲進中原必取江淮。”

劉備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感慨道:“的確,這對孫堅而言,最是有利,陛下想的深遠,臣服氣了。”

劉琦擺了擺手,道:“想的在深遠沒用,朕現在也沒有解決的辦法,你給朕出個主意,怎麽來破眼下的僵局?”

劉備皺起了眉頭,開始細思。

劉琦也不緊不慢的喝著酒,叔侄兩人就這麽對坐而飲,考慮下一步的戰略。

半晌之後,終見劉備重重地一拍手。

“有了!”

“哦?皇叔有了什麽主意?”

劉備站起身,對劉琦道:“陛下,不是還有李通在此麽?”

“李通?”

劉備的表情顯得有些興奮:“前番陛下逼迫李通從朗陵前往江陵歸順,如今李通就在陛下麾下,隨時可以調用,據臣所知,朗陵這些年有李通籌集打造的大小船隻幾逾五百,都是他用來鞏固朗領縣和運輸財貨的,如今何不讓李通獻出,咱們用這些船隻,從梧桐口岸為始,然後東向進入淮河,順流直下可行經固始口岸,然後再去往淮濱……”

劉琦皺起了眉,道:“可是要從淮河直入壽春?好像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畢竟這一段要經過豫州腹地,恐為北軍半渡而襲。”

劉備急切道:“陛下放心,我們無需走那麽遠……隻要在中途將兵馬放下便可,北軍方便,不是要派偏師來襲江淮麽?我們就在半道截殺他們,再攜得勝之危,直接從潁上之地北進,如今既破了對方的局,還可以威震江東孫堅,讓他不敢亂動!”

劉琦的臉色瞬時間就變了。

他頗為詫異地看向了劉備,渾然想不到,這個大耳朵叔父,在軍事上居然有這般敏捷的思維。

看起來,若是論及用兵,劉玄德怕是還遠在關雲長之上。

“皇叔此言甚善……快,速去替朕將李通找來,現在就找!”

“臣遵旨,臣這就去找李通!”

……

劉琦與劉備商量出了北進的策略,但另外一邊,諸葛亮和龐統這對師兄弟,也沒有睡。

龐統深夜來拜訪諸葛亮。

“你說你今日白天出的是什麽餿主意?哪有你這麽向陛下獻計的!說話竟挑一半講!”

諸葛亮輕輕地搖擺著羽扇:“師兄,咋把你氣成這樣?”

“我能不氣麽!好端端的,你讓陛下盡遣大軍去淮南,這不是胡鬧麽?這隔著多少裏呢?你當用兵是小孩子過家家,好玩的麽?那可是跨州移兵,不現實!”

諸葛亮淡淡笑道:“這隻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又沒說讓陛下一定要采取我的策略。”

“你壓根也沒打算讓陛下用你的策略……但你進獻北軍會派偏師入淮南,這個意見我是讚成的!隻是你為何不向陛下獻上可行之法?”

諸葛亮的神情似很是輕鬆:“師兄,我也不是神仙,有些難事,陛下都不一定行,我能有什麽好辦法?”

“你……”龐統氣的想罵人,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麽。

“你是故意的?說話說一半,提出了問題的關鍵,然後將建功的機會讓給別人?”龐統眯起了眼睛,似恍然而悟。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大漢柱石

公元199年8月,李通在郎陵縣的戰船迎著酷暑,開始向著西麵的上流河岸行進,前往淮河西麵的渡口去迎接劉琦麾下的一眾軍隊。

通過李通船隻的運輸,大概有八千左右的荊州軍順流之下,通過淮河的路徑,從南陽直往豫州與淮河交界的地方移動。

至於宛城方麵,劉琦留下了李典,讓他依舊打著自己的旗號,在南陽繼續整備兵將,做進取中原之態,同時劉琦發書信給上庸等東三郡和益州的嚴顏,催促他們火速將兵馬趕赴南陽郡。

當然,豫州的地域廣大,即使是從南陽移兵過去阻攔北軍南下,但也需要能夠精準的獲得對方的位置,不然時間上一旦趕不及,不但沒有辦法達到半路阻攔的效果,還會被對方找出破綻,一舉殲滅。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衛士署的作用就變的非常大了。

大量的衛士從南陽郡派出,開始大麵積的撲向中原各地,將所有探查到的情況經過層層篩選向上呈遞,最後傳到劉琦那裏,讓他根據情報做出合理的規劃。

論及刺探能力,劉琦這些年所做的布局在所有牧守之中,是下功夫下的最多的那一個,而且經過多年的時間和曆練,衛士署已經建立了一套完全屬於他們自己的流程和體製。

衛士署總共分為六個層級,每一個層級的長官都會有經驗豐富的衛士來擔當,這些長官就有一定能力的情報甄別能力,有用的情報和沒有用的情報,會在他們這裏進行一次篩選,然後再經過甄別向上遞送。

這樣,就可以過濾掉一大部分的無效信息給劉琦,身為皇帝,劉琦肩膀上所肩負的東西實在太多,不可能還會花費大部分的時間來甄別這些東西。

當然,這樣的機製確實簡單有效,但時間長了也會有它的弊端。

那就是下方的人權力過重,一旦因為一己私欲或是其他原因,而將有效的情報隱秘不報,這就會導致國家有所損失。

所以說,為了杜絕這種行為,所有的情報在一開始向上呈遞的時候,就會被批寫編號,並層層過目署名,就算是被刪選掉了,也會入檔衛士署,每隔一年將有六百石的監察長進行調研監管,若是發現問題,則可向大理寺署上報。

當然,世界上沒有盡善盡美的製度,如此監管也勢必會出現漏洞,隻能隨著經驗的積累再不斷的進行政策調整。

……

與此同時,袁紹和曹操親自率領大軍,在並州太原之地集結,坐觀張燕和南軍的動向。

自古以來,以太原為圓心的方圓幾百裏地界,絕大部分地域都是黃土高原,平均海拔在一千米到兩千米之間,黃河在第二個拐彎處,由北向南,將並州山脈和陝西省分開。在抵達山西最南端之後,黃河開始轉向,由西向東,又將並州和中原分開再往南,王屋山構成了並州東南部地理屏障,在地理上提供了一個完整的防禦帶。

一直以來,這裏都是由袁紹和張燕共同經營,但是如今張燕一朝中計,被袁紹和曹操大破之,已是沒有了反手之力,目下隻能坐以待斃,而袁紹則是乘機在太行附近接手了許多原先為了與張燕作為緩衝的真空地帶。

並州的人口密集度不高,基本都是被分成一塊一塊的,彼此之間相對獨立,如果不是長期經營,外部勢力打進來也難以施行有效控製,曆史上的晉國稱霸一方,亦有依托地勢之助。

現如今,袁紹和曹操霸住了太原,慢慢蠶食張燕的勢力,並邀南匈奴王庭的軍隊南下,通過汾河,沿途縱橫草原,壓縮敵軍的戰略空間,不讓雒陽的軍隊能夠順利的進駐。

雒陽的軍隊由南北上,首先就是要進入河東,雖然河東郡是一路平原,但這個季節多雨水,道路泥濘,通過此地本就不易,而到了汾河之後,又不時的受到匈奴人的襲擾,一時間無法進行向前,因此原地駐紮,穩紮穩打。

麵對荊州軍的情況,袁紹決定老調重彈,想要利用當初對付張燕的辦法,來引誘南軍快速進兵,然後再利用北軍的機動能力,將敵軍切割,逐個擊破。

但郭嘉和荀彧,許攸等人並不看好袁紹的戰策,畢竟對方的軍中有荀攸,蒯越,徐庶這樣的人主持大局,恐怕並不是那麽好引誘的。

但袁紹卻認為,對方的主將是張允,這個人應該比荀攸他們更容易引誘。

事實上,袁紹錯了。

張允在這方麵還是很靠譜的,還真就是比較穩,絕不貪功冒進。

不用荀攸,徐庶等人勸諫,麵對袁紹的引誘,張允就是一句話。

靜觀其變!

對於張允的表現,荀攸感覺頗為詫異。

這一日,他找上徐庶,向他詢問此事。

“元直,你當年與大司馬同掌衛士署,對他頗為了解,可否今日解吾之惑?”

徐庶笑道:“不敢在司徒麵前狂言,還請司徒明示。”

“哎,你我皆乃智士,荀某欣賞你的為人,咱們之間,不必如此。”

“司徒請講。”

荀攸頗有些好奇地道:“在荀某人心中,大司馬這個人……嗯,怎麽說呢,並不是成大事之人,趨利之心比較嚴重。”

徐庶被荀攸逗笑了:“司徒不必忌諱,大司馬的為人,世人皆知,就連陛下也知道大司馬乃是弄臣之姿,他若是精明強悍,能征慣戰之輩,試問以陛下的心性,又怎麽會讓他當此要職?”

荀攸緩緩點頭:“正因為如此,我這心中才有幾分疑惑,我觀大司馬用兵之能不高,諸將之中在其之上者不少,但他此番卻能看準袁紹之謀,不著急建功,也不著急立威,這一點著實讓荀某高看了他三分,我原先屬實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般人物。”

徐庶聞言,不由哈哈大笑。

“司徒,說良心話,您屬實有些高看大司馬了,有些事不過是巧合而已,您也無需過於猜度,其實依照大司馬的脾氣秉性,他並不是不想建功,而是他知道他應該在何處建功。”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袁營

荀攸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居然也會跟別人在背後嚼旁人的舌根,不過隻要是人,隻怕是都難以避免會有這個毛病。

聽了徐庶的話,荀攸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元直是說,在大司馬看來,這戰場上的功績,難道便算不得功績?”

徐庶道:“對於黃漢升,太史子義,甘興霸,文仲業等人而言,他們的前途與爵位,通通都與戰功掛鉤,唯獨大司馬的爵位不是……司徒覺得大司馬立過什麽大的戰功?”

荀攸聞言笑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徐庶說話居然說的這般直接,將張允的方方麵麵分析的這般透徹,而且還分析的這麽打臉。

竟如此議論當朝大司馬……

不過這也是事實,張允的大司馬之爵根本和戰功毫無關係,他的升遷道路,和一般的武將不同,就是立再多的戰功,劉琦也不會因為這些而高看張允一眼,反倒會因此與他有了些隔閡。

就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所以無論袁紹和曹操用什麽樣的機會引誘張允,張允都不會被眼前的利益而衝昏頭腦,因為拿多少戰功對他來說都無甚益處。

荀攸捋著自己的短髯,無奈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這樣的大司馬反倒是成了袁紹和曹操的克星,不論他們使出什麽樣的計策,他們的大司馬都可穩紮穩打,立於不敗之地,倒也是難得。”

徐庶歎道:“當然了,有利則必有弊,十七萬的大軍在這裏跟袁紹和曹操耗著,每日用糧無數,一旦有戰機可以勝敵,以咱們這位大司馬的立場和秉性,隻怕也是會錯過的。”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天幸我們的糧草還是夠用的,至少比袁紹和曹操的要多,若是真這麽硬耗下去,也不怕耗不過他們……現在,就看陛下在豫州那邊,會不會打出一個新的局麵了。”

……

並州方麵,袁曹和張允正在對峙,任憑他們如何引誘張允,也不見張允有絲毫的異動,對方的營盤固若金湯,十餘萬大軍聲勢浩大,如同一柄利劍懸掛在河北諸人的頭頂,讓袁紹和曹操投鼠忌器,很是忌憚。

袁紹用了好多方法,也不見張允有什麽動靜,就是引誘不出來,無奈之下隻能是放棄了。

此時此刻,他有些鬱悶的坐在帥帳內,一臉無奈地看著下方的曹操。

“張允那廝,用兵竟是毫無破綻,布陣猶如龜殼,讓人無法下口……想不到,袁某居然會被這麽一個無名之輩阻撓,當真可恨!”

郭嘉言道:“張允不足慮,怎奈他身邊的能人極多,甚是不好對付,眼下他既然是鐵了心要與我們僵持,那丞相也萬萬不可著急,畢竟荀攸,蒯越,荀諶,徐庶等皆智謀之士,非等閑可比,這破綻得一點一點的尋找,不可急躁。”

袁紹沒有搭腔,隻是一臉鬱悶的坐在原地緊皺眉頭,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斥候匆忙衝進了帥帳,對袁紹道:“丞相,顏將軍和文將軍兵分兩路,偷襲張允東西兩路屯營,卻被守備在那裏的太史慈和徐榮擊退,未能得利。”

聽到這,袁紹終於長歎口氣,無奈道:“看來,確實隻能依奉孝之言了……”

說到這的時候,卻見袁紹猛然一低頭,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曹操急忙上前道:“本初,你這是……?”

袁紹抬起手,衝著他擺了擺:“無礙!些許小事,無需緊張。”

說罷,他看向曹操:“宛城那邊怎麽樣了?”

曹操言道:“探馬回報,劉琦在宛城集結南軍,令黃敘和劉磐,魏延守護荊州,他自己拜劉備為將,在宛城興兵,意圖染指中原。”

“他想的倒是容易!”袁紹用袖子輕輕地擦了擦嘴,舉手投足之間依舊不失風度:“孟德,你手下的那人,可依令入河南了?”

曹操急忙道:“正是,舍弟曹仁,已是會和東郡郡守程昱,並攬兗州諸豪,興兵入了豫州,曹某給他的軍令,是克日攻克九江和廬江之地,以牽製荊州。”

袁紹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淮南貫連中原與江東,乃兵家用武之地,若能先拿下九江,劉伯瑜在宛城的布局就等於是廢的,袁某就不信,丟了淮南,他還能氣定神閑!”

說到這的時候,袁紹又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外麵的侍衛高呼,說是袁譚和袁尚請求拜見袁紹。

這一次出征,袁紹除了盡調麾下精兵強將之外,還讓兩個兒子跟隨在身邊。

稍後,待袁譚和袁尚進入了帥帳之後,曹操和荀彧郭嘉等人便即告退。

他們老袁家自家的事情,旁人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曹操等人走後,袁尚便走到了袁紹身邊,親昵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袁尚如今年紀還小,行事還有幾分稚氣。

“父親,孩兒適才與張將軍麾下的幾名曲軍侯比試弓馬,他們各個皆不如我?孩兒如今的馬上功夫,想來應該是在大哥之上了,父親何時安排孩兒前往前陣破敵?”

袁紹聞言,大喜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三郎不愧為袁家棟梁。”

袁譚輕輕地哼了一聲,心中暗道那幾個曲軍侯怎麽敢贏你?除非他們是活膩了,連這都看不出來的小毛崽子,父親究竟看上了你什麽?

“父親,你臉色不怎麽好?”袁譚恭敬地詢問袁紹。

“不妨事!”袁紹擺了擺手,道:“顯思,你弟弟如今在軍伍之中,每日刻苦學習,你長他數載為兄,還需謹慎謙卑,仔細磨礪,不要讓弟弟趕超了你才是。”

袁譚心下冷笑,但麵上還是恭敬地道:“父親此言甚善,孩兒遵命……孩兒今日來此,就是想要為父親分憂。”

“你要如何為為父分憂?”

“聽聞烏桓的踏頓,已經率領本部兵將即將抵達,孩兒想要率領本部兵馬,前往踏頓軍中,與他合兵一處,一則踏頓昔日並未入駐河北,孩兒前去,可以為向導,指揮他妥善用兵策應父親,二則我身為袁家長子,此番前往也可替袁家在這些番族首領麵前,揚我袁家之威,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袁紹沒有在意,他心中以為袁譚完全是一片好心,不曾多想,當即應諾。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不滿的種子

袁譚從袁紹的帥帳中走出返回自己的軍屯時,路上正好碰見了曹操。

但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碰巧’撞上的,這就不太好說了。

有些事情,事在人為。

見袁譚從袁紹的帥帳處出來,曹操的臉上露出了深切的笑意。

“賢侄,隨我到帳中一敘如何?”

袁譚也不推辭,當即拱手應命:“叔父,請!”

兩個人來到了曹操的帥帳邊上,但曹操並沒有引袁譚進去,而是相邀請他一同到營地旁邊的小樹林中如廁。

袁譚隨著曹操來到了小樹林旁,兩個人一同脫了褲子開始原地小便。

“怎麽樣?去與蹋頓合兵的事情,跟你父親說了?”曹操一邊尿一邊問道。

“得蒙叔父提醒,我已經與父親說了,父親對此事並不反對!”

曹操聞言滿意地點頭,道:“你父親乃是智勇之士,他的眼界可是比你我要高多了,眼下讓你去烏桓與蹋頓合並,對汝父而言乃必行之舉,你主動請纓,可算是正合了本初的心意。”

袁譚尿完,抖了抖鳥,遂問曹操道:“敢問叔父,烏桓三王部與我軍已是同盟從屬,此番蹋頓領兵來此,為的就是與我們共抗劉琦,我單獨去會蹋頓,他也是相助我們,我不去,他也是相助,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曹操搖了搖頭:“賢侄啊,你這話就說錯了,讓你蹋頓處,主要有三點好處,於我朝有利。”

“不知叔父所言的,是哪三點好處?”

曹操慢悠悠地道:“第一點,我們若是要打贏劉琦,單憑河北之眾極難,河北底蘊雖深厚,但劉琦的整體勢力在我等之上,若是沒有外力,我們與劉琦最多也不過是鼎足之勢,所以南匈奴和三王部,這樣的外援必須交好,到了關鍵時刻,則會成為我等重要臂膀……且到了萬一之時,說不定還會用上鮮卑……雖然曹某並不讚同與鮮卑做勾當。”

袁譚沒有吭聲,隻是認真地看著他。

“其二,蹋頓和呼廚泉之輩雖早已臣服,但畢竟是異族番邦,心中到底是否真的服氣你父親,他說不好,某也說不好,此番蹋率兵前來,你若去,多少也有看護監督之意。”

袁譚長長地吸了口,無奈道:“叔父之言甚是,這蹋頓雖然是領兵來了,但到底是不是真心為我等所用,尚不好說,侄兒過去,恩威並施,既能讓對方看到我袁家之情誼,又能督促他盡心竭力,何樂而不為之?”

曹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正是此理……不過,對於你父親來說,你主動請纓往蹋頓處,對他而言,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

袁譚拱手言道:“不知此事對父親來說,有何重要意義?”

曹操輕輕地歎息,道:“本初的基業要傳給三郎,此事人盡皆知,已是鐵一樣的事實,縱然是本初,也不能輕易改變,不然會出大亂子,但如何安撫你,才是重中之重。”

袁譚聞言急道:“此事,難道就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曹操抬手擋住了袁譚,繼續道:“你且聽曹某說完!”

袁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安靜地聽曹操繼續說下去。

卻聽曹操慢悠悠地言道:“顯思,曹某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有些事情急不得,本初當初既然能夠答應河北諸人讓三郎繼承基業,那對他而言,除非是捅破天的大事,否則便不會輕易更改,就算是他心中對你有所虧欠,亦是一樣。”

袁譚皺著眉點了點頭,牙關緊咬……看的出,他心有不甘,可不甘又有什麽用呢?

“但你畢竟是昔日的嫡長子,也是本初的兒子,依照本初的個性,不可能不給你安排一個去處,待他百年之後,難道你還能留在鄴城嗎?就算是你能留在鄴城,那劉夫人和三郎,又會如何待你?這些都是他需要琢磨的。”

袁譚聞言,恍然而悟。

“父親讓我現在就接觸蹋頓,是想日後將我放到邊郡去!?”

曹操心中這小子終歸是不算是太蠢。

“顯思,邊郡也未必不是什麽好去處,況且以你的勇武和本領,必可如同呂布一樣,威震匈奴和烏桓,到時候你鎮守邊郡,又得諸族畏懼愛戴,一則可提袁氏揚名,威震北疆,二則可以自保無虞,終身顯赫,這對於你來說,又何嚐不是一件美事呢?”

袁譚衝著曹操拱了拱手,道:“是不是好事,袁譚心中自明,不勞叔父操心,叔父一片赤誠對我坦言,袁譚感激不盡……現行告辭了!”

說罷,便見袁譚轉身離去。

曹操望著袁譚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還是嫩了。”他喃喃地自言自語。

……

劉琦方麵,此刻,他的八千精銳已經通過乘坐李通的船隻,抵達了新蔡附近。

新蔡的南麵,是一個巨大的蓄水灌溉工程,名為鴻隙坡。

坡中之水是經淮河分出,精鴻隙坡畜積調節之後,與淮河支流的慎水上的各小坡塘匯合,再回歸淮河,始建時間不詳,西漢時期因為洪澇成災,被翟方諫言廢毀,後在東漢建武年間,被當時的汝南都水掾許揚主持重建。

汝南能夠成為天下有名的富饒之地,很大的功勞也是歸功於此。

劉琦到了新蔡之後,就下令暫時駐軍,沒有輕舉妄動,他需要等待衛士署給他傳遞袁紹和曹操的動向。

衛士署的速度極快,很快就將袁紹方麵的動向傳遞了回來。

諸葛亮的猜測很準確,袁紹和曹操果然是派遣兵馬向淮南方向進發了。

雖然諸葛亮猜測的很準確,但這同時也在側麵證明了袁紹和曹操不俗的戰場把控能力。

而根據衛士署的情報,袁紹派遣來奪取淮南的人,是曹仁,同時對方還聯合了已經歸降的泰山諸部,以及東郡郡守程昱,還有各郡的主要精銳部曲。

人數方麵,雖然沒有特別精準的數字,但對方的數量應該和劉琦一方不相上下,大概都在一萬左右。

至於這場仗該怎麽打,劉琦沒有做直接的命令,他將全權指揮作戰的權力都移交給了劉備,而他隻是作為督軍,看劉備下令對敵。

對於劉備而言,這一次他肩膀上的擔子,可謂是異常的重。

這和他獨自領兵還有不同,因為他的身邊此刻還有一個天子,若是出了問題,隻怕天子的命都要被自己扔進去了。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劉備主軍

在曆史上,曹操軍的勢力非常強大,但在前期的時候,有一項重要的物資製衡了曹操軍的發展,那就是軍糧。

但是在這個時空,由於鄴城政府是袁紹和曹操一同擁立並建立的,兩家的兵馬合並成了一家,而河北的糧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支援給曹操軍,因此這一次曹仁南下進兵壽春,最大的短板糧草問題就得到了有效的解決。

對於曹氏我的武將來說,這也算是意外之幸吧。

曹仁的軍隊通過淮陽,直奔汝南進發,他打算在汝南巡個縣城歇歇腳,重新整頓一下人馬,然後一鼓作氣拿下九江郡的重鎮,壽春。

一眾隨軍的人物之中,曹仁最為重視的自然還是程昱,畢竟對方如今可是東郡太守,兩千石的一方之長,而且還是曹操昔日最引以為臂助的人物之一。

曹仁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程昱——他打算汝南駐紮,然後通過**沿著慎河南下,通過東城直撲九江郡,一鼓作氣拿下合肥和壽春,如此則淮南大勢可定,己方算是用最短的時間解決了戰鬥,如此還能回師往西,去南陽對抗劉琦的軍隊。

但程昱很顯然與曹仁有不同的想法。

他捋著自己下巴上的胡須,慢悠悠地道:“將軍的戰法,表麵上看並無不妥之處,隻是這麽倉促的進兵,一旦遭遇南軍在側翼的襲擊,我們就缺少了回旋的餘地,隻怕是不妥吧。”

曹仁一開始,真就是有點沒太弄清楚程昱的意思,好一會方才反應過來。

“程府君多慮了。”曹仁哈哈大笑:“豫州之地,還是我朝的地盤,四野之民,無不已歸於王化,在咱們自家地頭上,何方賊寇會如此大膽,敢來騷擾我軍?”

程昱搖了搖頭:“將軍,您想的多少有些淺了,程某認為,劉琦此時此刻,可未必會在南陽。”

“啊?”程昱的話讓曹仁有些不敢相信。

少時,方聽他緩緩言道:“程公是認為,劉伯瑜此刻在南陽的舉動乃是虛張聲勢,而他本人已經率兵進入淮地境內了?”

程昱道:“依照劉琦的心性,這事他不是辦不出來。”

曹仁咧了咧嘴:“南陽郡距離淮南極遠,橫跨最少數百裏,劉琦若是遠征,從彼處往淮南,豈非勞師遠征之舉?”

程昱的脾氣挺倔強:“老夫雖不曉得劉琦會用什麽辦法去淮南……但我這心裏,就是覺得他會去,此人一向喜歡弄奇,我若是將軍,勢必會有所提防。”

程昱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曹仁心中即使再不認同,也不好意思太過反駁。

畢竟對方的身份不是他的下屬,而是與他一同行動的同僚。

“行,那就依程府君之言,咱們緩慢行軍,徐徐向淮南行進,本將讓王植斷後,謹慎行軍,劉琦縱然是在汝南境內,本將也擔保不會讓他占到半分便宜。”

程昱道:“倒也無需那麽麻煩,其實咱們隻要轉換思路,以劉琦的方式思考,就能大概猜到彼在何處。”

曹仁這個人還是很虛心的:“勞煩程公教我。”

“不敢,淮汝之地,一馬平川,無險可拒,且處於我軍境內,各地郡守縣長,皆食鄴城俸祿,劉琦縱然領兵至此,但也不可能在汝南境內長期屯兵,依我看來,他若是真有辦法來,想要埋伏我軍的地方,則必定在新蔡。”

“程公為何能這般確定?”

程昱言道:“其實這事也好想,將軍且想,新蔡位於何處?”

“新蔡?”曹仁皺眉尋思了下,歎息道:“程公莫要笑我,本將來時,隻是大概研究了一下地形,並未細致到具體的縣城……”

程昱淡淡一笑,道:“將軍,那新蔡乃是位於九江郡與汝南交界,對於我方各縣而言,掌控力遠不如境內,九江內池澤極多,四處皆是蘆葦窪地,容易埋伏,且距離壽春極近,這樣的地方,劉琦不在此屯兵,又能在哪裏呢?”

曹仁聞言恍然:“如此,我便先派人往新蔡去打探消息。”

……

曹仁的斥候去新蔡打探消息了,同時他的進兵速度也開始放緩,相比於從他從陳留開往淮陽的那段距離,委實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衛士署同時也將消息傳到了劉琦那邊。

“看來,曹仁和程昱等人是知曉我們的目地了。”

諸葛亮回答道:“曹仁乃是曹操族弟,又是長水校尉曹熾嫡子,自幼接觸軍旅之道,不比尋常之人,程昱也是多謀善斷之輩,能識破我軍動向,乃在情理之中,就看眼下該如何對敵了。”

劉琦隨意地道:“如何對敵,那是皇叔之事,朕已經將大權交給他,就看他如何用兵了,你們幾個晚輩,也當盡心輔佐,多多向他諫言,特別是周公瑾和司馬仲達,這兩個人都不是願意多言之人,你還需在旁提點,國事當前,還需以大局為重。”

“陛下放心,別人不敢說,尚書台對大漢之事一定盡心竭力。”

……

次日,劉備便在新蔡召集諸將,並將兵馬進行分配。

劉備在新蔡率領三千兵馬保護劉琦,並沿河道紮營,阻斷曹仁東向壽春的去路,同時他分出兩路兵馬,一路是他的二弟關羽,一路是他的三弟張飛。

關羽的兵馬在劉備大營西北三十裏處,替劉備擋住左麵的空檔側翼,同時關羽營盤的地勢較高,曹仁的兵馬若是從大路趕來,要轉攻關羽的兵隊,在地形和地勢上必然處於劣勢,同時劉備在右側的兵馬,則可以協助關羽從旁騷然。

至於張飛則沒有固定營盤,他手下的兵將都是機動力較強的騎步,在新蔡旁邊的四野遊走,利用機動力來偷襲曹軍的兵馬,為的就是不斷的騷擾,讓曹仁不敢冒然分兵分別來攻劉備和關羽。

而劉備本人的大營地勢較低,無險可守,他則是親自上陣,與將士們一起,連日在大營前共修建拒馬和陷坑,保證大營的安全,劉備的大營地勢雖然低,但勝在泥濘,四周沼澤頗多,行軍困難,在不了解地形情況下倉促進攻,隻怕也會有巨大的損失。

而典韋和許褚這兩名猛將,則是被劉琦派到了劉備的身邊,他自己則是在身邊留下了許鄲,許沂,沙摩柯三人。

不臨前陣的話,有這三個人,足矣保護劉琦的安全。

對方是曹仁和程昱,劉琦想借這個機會看看,劉備到底是否可堪大用。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不出名的敵人

九月初,曹仁和程昱的大軍開赴到了前線,也就是劉備目下正在屯兵的下蔡。

曹軍的情報工作做得還是很到位的,他們知道了敵軍的主將是劉備,皇帝劉琦則是督軍,皇帝並不親自領兵作戰,全部軍馬由劉備指揮……但這並沒有讓曹仁和程昱感到鬆懈。

劉琦在敵軍的大營之中,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威脅,雖然他不領兵,但誰敢保證他在關鍵的時刻會不會給劉備支上兩手?

不對,應該說,這位馬上皇帝必然會在關鍵時刻給劉備支上兩手的。

九月份天氣依舊很悶,北方的天氣到了這個日子可能開始逐漸轉為涼爽,但是越往南方,天氣便越是悶熱,讓人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

打仗除了雙方主鬥智鬥勇,手下的兵馬拚勇鬥狠之外,還要鬥一鬥天時地利。

新蔡的九月,刮風是以東南風為主,曹仁在程昱的指點下,特意在上風處安營屯兵,程昱的意思是,隻要占據了順風的位置,他們就可以尋機采用火攻對付劉備。

當然,在這種天氣和地形下,用火攻想要給劉備的兵馬造成重大損失,也無異於癡人說夢,畢竟對方屯於曠野,但曹仁的真正目地不是殺傷劉備軍的軍士,而是希望通過火攻,消除掉劉備布置在大營前麵的拒馬等防備,降低劉備軍的戰意和士氣,然後再一鼓作氣擊潰對方。

但有些事情,卻不像是曹仁和程昱想的那麽美好。

就在程昱給曹仁提出火攻建議的時候,荊州軍中立刻就有一個人給劉備做出了提醒。

這個人就是周瑜。

周瑜是廬江舒縣人,久居在淮南之地,自幼在這裏長大,對這裏的天氣和地利都異常了解。

他告知劉備,曹仁一入新蔡之境,就直接屯紮於上風處,表麵上是與我軍對壘而立,實際上是想尋機用火攻破我大營,應謹慎做好防備。

周瑜的話給劉備敲響了警鍾,他當即下令,讓張飛率領騷擾部隊,對曹仁的大營進行觀察,並讓西麵占據了高地的關羽時刻注意敵軍的動向。

劉備的軍隊做到了有備無患,如此一來吃癟的就是曹仁了。

雙方對壘七日,曹仁四次派軍隊暗中去劉備的大營外放火,但都被劉備的軍隊識破,軍中的精兵直接從大營殺出,將來放火燒營的敵軍擊退。

而張飛則是不間斷的騷擾曹仁,他每一次進攻的時間都非常短,並不與對方過多糾纏,而是看準時間,對準一個點,鼓足十二萬分的氣力猛攻,然後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後,就迅速的撤退。

張飛率領騎兵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因為他本身就是幽州人,在加入義軍跟隨劉備之後,也一直率領劉備數量有限的騎兵隊隨他南北作戰,帶領人數較少的小規模騎兵隊伍,正是他的長項。

曹仁的軍隊被張飛騷擾了幾次,雖然沒有出現過大的損失,但卻讓軍士們提心吊膽,士氣有所低落,這一點令曹仁非常憤怒。

不過他也透過張飛的舉動,大概摸清了一些他進兵的規律。

九月七日的夜間,曹仁親自在東營的馬廄處排兵布陣,安排手下人埋伏張飛。

他估計,張飛若是再要夜襲,一定會在這個地方出現的。

不得不說,曹仁確實有用兵能力,他確實算準了張飛出現的地點。

但曹仁卻沒有算準張飛的能力。

北軍的情報能力雖然相較於衛士署較弱一些,但畢竟也是一個朝廷,其綜合實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北軍在戰爭前,已經大致打探出了劉琦在下蔡的整體布置,除了劉備之外,也知道關羽,張飛,典韋,許褚等人的名字。

但這些名字,並沒有給予曹仁多麽巨大的震撼。

典韋在曹仁的眼中不過是一勇之夫,至於關羽和張飛,在他看來不過是隨同劉備到處遊走的敗軍之將,完全沒有什麽可懼怕的。

至於許褚……和曹仁同鄉的一個豪強,曹仁更是不放在眼裏,連認識都懶得認識。

但結果真正一交手,卻發現事情根本不像是他想的那麽簡單。

曹軍埋伏住了張飛,還未等動手,那廝就挺著丈八蛇矛,引領著手下的騎兵隊伍轉身就逃。

當然,還是有一部分軍士因為中了埋伏,而將性命留在了曹仁的埋伏圈中,但數量不多。

曹仁的埋伏,本來是寄希望將張飛一部全都留下的,但效果顯然並不成功。

張飛揮舞蛇矛,縱馬奔馳,他的後方已經有盾兵架起了盾陣阻攔。

但令曹軍沒有想到的是,張飛居然很輕易的就破了對方的蹲陣。

他一聲巨吼,震的曹軍士兵們耳膜發顫,腦大中嗡嗡作響,隨後便見他長矛一揮當場擊倒了兩名盾牌兵,在陣中撕開了一個缺口。

張飛身後的兵卒們急忙一擁而上,配合著張飛將這個缺口打開。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張飛一馬當先,勇不可擋自然就會帶動身後士兵們的戰力和戰意!

很快,不見曹仁的軍隊發揮全部的戰力,張飛一眾的大部分人,就已經衝破了曹軍的包圍網,逃之夭夭。

麵對這樣的情形,曹仁怒火中燒,當即下令,讓側應在兩旁的卞喜和王植兩支軍隊,尾隨張飛追襲。

但曹軍終歸還是小瞧了張飛的本領。

論及布陣指揮,張飛確實比不上曹仁,但要是讓他跟曹仁手下的這兩名校尉相比,張飛還是遠在他們之上的。

張飛料定了對方見自己脫逃之後會追, 在撤退的途中主動控製了速度,沒有將對方甩的太遠。

當然,他也不敢在距離曹仁大營太近的地方決戰,以免對方的後續支援源源不絕的追上來,那對他來說風險就太大了。

大概跑出了有三十多裏,張飛的部隊在被追襲的過程中,也確實受到了一定的損失,但他已經可以確定,對方的追兵與後續的增援部隊已經拉開了距離。

當下,張飛當即下令,轉身迎戰!

張飛驟然改變戰略,轉身回軍鏖戰,這也可以說是中了王植和卞喜的下懷。

要知道,對方驟然轉軍反擊,陣型就會出現變動,而且前軍改後軍,這對於己方來說是最好的進攻時機。

於是,卞喜和王植立刻下令,全軍對張飛軍進行總攻擊!

但是他們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為將者的勇武,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顛覆戰局的。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狠策

張飛驟然轉軍,依靠什麽作為底氣?

那就是他個人的勇猛。

誠然,個人的勇武在大部分的戰場上並不能左右戰局,但也有少量的情況可以定乾坤。

比如當下的情況,因為卞喜和王植都是在追擊敵人,為了能夠快速行軍,並督促提升將士們的士氣,他們本人便都在前軍之中。

主將臨於前陣,優點自然是有的,那就是他們可以更加切身處地的督軍,同時鼓舞三軍士氣。

當然,萬事有利則必然有弊,主將臨於前陣,所麵對的攻擊也自然要更多,如此出現的危機時刻也必然要多。

一軍之中,主將為先,一旦主將發生了危險,那對於三軍將士們來說,無異於致命的。

但即使是在前軍,想要取王植和卞喜的性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畢竟這兩個人的身邊,依舊擁簇著很多士兵,想要在這樣的條件下殺死他們,則非得要有萬夫不當之勇才行。

但偏巧,他們今天的對手就是這樣的人,隻是他們並不知道。

張飛利用回轉的一刹那,帶領著親兵騎士像是風一樣的衝進了敵軍的前陣。

張飛手下的騎士都是幽州出身,常年隨同張飛南征北戰,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對於張飛的指令和想法,他們幾乎已經可以做到第一時間心領神會了。

就這樣,在張飛的帶領下,這些騎士以極快的速度先行衝了出去,配合張飛迅速的撞進了對方的軍隊中。

張飛手中的蛇矛,此刻猶如大刀一樣的亂揮,力道之大,便是持刀者也不敢正麵相抗。

便見這一隊騎兵以極快的速度衝進了對方的前陣,然後在眾人驚詫不已的目光中,張飛劈波斬浪一般的朝著王植奔了過去。

不論是王植還是卞喜,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張飛居然如此的善戰,也如此的勇武,在他們的概念裏,曹操的軍中似乎還沒有一個人能達到這種程度。

王植驚恐地看著張飛縱馬衝破己方將士們的阻攔,如同猛虎一樣來到了自己的麵前。

“啊~~!”王植見狀不由高聲尖叫,但還未等他叫出第二聲,便見張飛的蛇矛已經直挺挺的刺了過來。

鋒利的矛尖在王植的身上開了一個大窟窿,頃刻間便見血流如注。

還未等王植做出反應,張飛用力的將手中的長矛一抬,衝著天空舉起,竟然是硬生生的將他的身體倒掛在半空中。

一時間,曹軍被張飛的威勢所震懾,竟皆站在原地不敢動。

“還有誰來!”張飛一嗓子喊出來,震動四野,但凡是聽到他呼喊聲的人,無不雙腿發顫,不能控製的打哆嗦。

不遠處的卞喜早已經是看的額頭上冷汗直流,牙齒來回地打著顫,發出‘咯噠咯噠’的響聲。

隨後,便見卞喜猛然轉身,頭也不回的駕馬疾馳而去,看他的架勢似乎是想要離此地越遠越好。

主將一個撤退,一個被掛了臘腸,曹軍將士哪裏還有閑情逸致繼續追擊?他們來的快,退的也快,直入退潮一般呼嘯著向後散去。

張飛也不繼續追趕,隻是下令手下人隨同他一塊撤退。

……

消息傳回曹仁的營寨,著實是將他氣的不輕。

本來是要設計埋伏張飛,除了這個隱患,哪曾想這混蛋居然將自己手下的校尉反殺了,三軍將士的士氣不升反降。

曹仁氣不過,又派人去戰關羽,哪曾想關羽所處的地勢極高,曹軍想要攻克他,也絕非易事……偏偏曹仁怕劉備乘機抄他後路,屆時得不償失,因而不敢久圍關羽。

劉備的營盤修葺的固若金湯,曹仁轉頭攻他,也不能下,再加上張飛不定期的從旁騷擾,著實是讓曹仁頭疼的緊。

本以為這劉備不過是幽州的一名敗將,靠著漢室宗親的名頭在劉琦麾下混飯吃,哪曾想居然這般難纏,實在是讓人驚異。

曹仁眼下,真的是有點不知所措了。

但曹仁雖然吃癟,但他畢竟是用兵的能手,縱然一時間對付不了劉備三兄弟,但劉備三兄弟想要敗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雙方就這麽僵持著。

整整僵持了一個月,時間進入十月,淮汝的天氣終於由熱轉向涼爽,雨量也逐漸加大,進入十月之後,下蔡附近光是暴雨就下了兩場,水位不斷的上漲,兩方也因此暫時休戰。

大雨磅礴的,別說打仗了,便是看人都看不清楚,這樣的天氣怎麽用兵?

但時間拖的越久,曹仁的心情便越是急躁。

這一日,曹仁戴著鬥笠身穿蓑衣,再去找程昱商議進兵之策,但是到了程昱的帳篷裏,東瞅瞅西望望,卻並沒有看到程昱的身影。

“程府君人呢?”

程昱的侍衛引著曹仁出了帥帳,來到營盤外,卻見程昱穿著蓑衣,頂著雨正向西麵舉眉觀望。

“程公!”曹仁衝著程昱高聲喊了一嗓子,但程昱卻並不答應。

曹仁以為是雨太大,程昱沒有聽見,便急匆匆的跑到他身邊,對他道:“程公!這大雨滂沱,你不在帳篷內烤火,怎麽在這受淋?”

程昱笑了笑,對著曹仁伸手示意,邀請他一同返回自己的帳篷。

兩個人踩著泥濘的土地,磕磕碰碰的返回了帳篷。

一進帥帳,他們彼此互望一樣,皆不由哈哈大笑。

他們雖然都是穿著蓑衣,但也都澆成了落湯雞了,可謂是異常狼狽。

“快端火盆來!不然可要染風寒了。”曹仁衝著外麵高聲道。

不多時,有人端上了火盆,程昱和曹仁隨即對坐烤火。

待暖和了一會,方聽程昱徐徐言道:“不瞞子孝,我找到了一條破劉琦和劉備的捷徑,不需耗費一兵一卒,便可將南賊盡除!”

“哦?還有這等好事?什麽計策?”

“這大雨連下數日,水位漸漲,正是用水的良機!子孝需知,往西南不遠處,正是鴻隙坡,此乃汝南郡第一大水利工程,隻要我們找準方位,對著劉琦的屯兵之所決堤,不消半日,南賊便全部煙消雲散,成那江中魚蝦。”

程昱的策略很簡單,也很直接……決堤!淹!

鴻隙陂乃是淮汝之地的第一大蓄水灌溉工程,凝集了數百年乃至於千年數代人的結晶,汝南郡的豐腴富饒,有一半是因為鴻隙陂的灌溉,如今程昱卻要掘它……

曹仁輕輕地咽了一口吐沫:“淮汝的萬千蒼生,又該如何?”

不想,程昱隻是輕描淡寫地道:“大爭之世,死些人,又算是什麽?”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聖君

程昱的話,讓曹仁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在某種角度上而言,程昱的話確實沒有錯,在這個時代,普通的黔首徒附的人命在他們這些大族亦或是豪強出身的人眼中,著實算不上人命。

在曹仁未出仕之前,族中若是讓他用十條人命去換一頭耕牛,那他毫不猶豫的一定是會要耕牛的。

這就是這個時代上層人士的慣性目光——人命比不上畜生之前。

因為畜生是他們自己的家私,但人命是皇帝的家私,大家站位的立場不同,看待事物的立場角度也不同。

但除了在戰場上之外,曹仁所見的犧牲人命,最多也不過以數十為基,成百上千的少見,但是程昱今天要做的事情,回頭牽連的怕是十萬人或二十萬人不止,搞不好還會更多。

曹仁沒有立刻說話,他隻是緩緩地放下了自己在火盆旁邊取暖的雙手,然後站起身,邁步來到了帳篷口處,看著外麵依舊不停的大雨。

少時,方聽曹仁緩緩開口言道:“鴻隙坡,地處淮幹之流與南汝河之間的蓄水工程,一旦向東被掘,最少有三個縣城會遭到水災,到時候遭殃的人何止十萬?而且若是到了來年,等到春深之時,汝南田地需要灌溉之時,又該如何是好?田地不能得到灌溉,收成不能得到保證,屆時民不果脯,豈不是大亂之兆?”

程昱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動搖。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些事,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犧牲一些底層的黔首,換來的是中原的長治久安,若是中原不能夠安定,將軍縱然保住他們的性命,守住他們的糧食,又有何用?一旦豫州為劉琦所據,那些昨日還在被將軍保護的黔首,就會成為劉琦下轄的子民,他們的糧食會成為劉琦麾下虎狼之師的口糧,他們的兒和族人會被劉琦征調,便會成為覆滅我們的強兵!”

說到這的時候,便見程昱緩緩地站起身來,嚴肅地瞪視著曹仁,道:“鴻隙坡的水淹亡災民隻是一時,但卻可以保證這片土地和中原的黔首糧食依舊為我朝所用……人死了,還可以生,但國本丟了,你我可就是有滅族之禍了。”

聽著程昱的話,看著他的表情,曹仁不由覺得背脊發涼。

程昱的狠,他是知道一些的,想當初在兗州時,程昱就曾經為了籌措軍糧,幹出過以人肉為脯的事情,時至如今,曹仁想想這事都覺得不寒而栗。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程昱的說法也確實有道理。

在這種時刻,擊敗劉琦和劉備才更為重要。

掘堤是慘絕人寰了一點,但終歸也是一種致勝的手段。

最終,曹仁妥協了。

他用另外一種理由安慰自己,若是等有朝一日,天下安定之時,他們曹氏執政,安撫子民,富足百姓,那今日為這場戰事死去的人,便算是死得其所了。

……

但曹仁和程昱不知道的事,就在他們研究鴻隙陂的堤壩之時,劉琦一軍也正在研究著這件事。

曹仁打算將堤壩向西掘口,但龐統和司馬懿,則是打算掘東麵。

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條計策司馬懿還沒等說完,就直接被劉備否決了。

“此法斷不可行!”

劉備站起身來,語氣異常變冷,同時也異常的堅定。

“豫州人也是人,是大漢子民,這大堤一開,蓄水一出,壞的不僅僅是北軍叛賊,壞的更是我無數黔首齊民和千畝良田,陛下,此法斷不可行啊!”

劉備的語氣很少這麽堅決,他本人也很少這麽激動。

平日裏的劉備很和善,和平靜,給人一股內斂深沉的感覺。

但今日的劉備,在劉琦的眼中,渾身卻散發著耀眼的光輝。

劉琦心中也是不讚成用這種戰法的,因為他是從後世穿越來的人,即使他此刻已經融入了漢朝的社會環境,但他心中依舊保存著一些後世的思想。

這當中,有一種思想一直貫徹於劉琦的思維中。

那就是人道。

龐統對於此法也多少有些猶豫。

他看向劉備,道:“左將軍,此法雖然有傷天和,但終歸卻能夠令我軍快速致勝,隻要我們謹慎掌握掘開堤壩的口徑和方位,倒是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傷亡。”

劉備搖了搖頭,道:“這根本就不是傷多少人的事,哪怕因此而傷了一個無辜之人,那對於陛下而言,也斷不可取!”

說罷,劉備看向劉琦,道:“陛下登基,拯救蒼生,為萬民所敬仰,天下齊民視陛下如同父母,敢問陛下,這天下有哪個人會親手屠殺自己的兒女?如此行徑,又與暴秦何異?”

司馬懿在旁邊冷聲道:“可若是失了中原,那這些子民便也不是陛下的子民了!”

劉備怒道:“若真失地陷城,那也是我等守護大漢不利,與豫州的子民有何關係?城池也不是他們失陷的,要死也是咱們在場的這些人先死!”

司馬懿歎道:“今日之慘勝,乃是為了翌日天下大定,隻要我們贏了袁曹,日後陛下以仁政養民,讓天下人安居樂業,豈不勝卻連年征戰!”

劉備冷冷道:“你淹了一地百姓?就能換天下一統?高祖和光武的基業,難道是靠水淹出來的?”

司馬懿聞言一窒。

“好了。”劉琦突然開口,打斷了劉備與他的爭論。

隨後,便見他緩緩站起身來:“就戰略和速勝的方麵來說,士元和仲達所諫之法,確屬上策,這一點無可非議。”

“陛下!”劉備的臉色頓時變了。

“聽我說完。”

劉琦抬手擋住了劉備的話頭,然後正色繼續道:“但是,這個天下並不是隻要勝和敗這兩件事最重要,大爭之世,爭的不僅是戰場上的勝敗,更是爭一個人心,爭一個人道。”

“什麽是人道?天下皆天地間道大之為道,道之根本為人,天地間道大,人也大,有了人道之心,便得天下。”

“作為聖君,自然要行人道,為君者若不能行人道,根本不配為君,朕今日傷了天和,難道日後靠善政就能挽回嗎?怕是不會,史書和天下萬民心中,所記載的,永遠都是朕的暴行,不論是天之冊還是人之冊,都會記載朕今日一潑大水,淹了幾十萬黎民,若果真如此,這皇帝,朕不當也罷!”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爭堤

劉琦的話,聲音並不高昂,但卻異常的堅定。

字正腔圓,慷鏘有力的話語,代表了他在這件事上非同尋常的決心。

還未等其他人有所表示,就見劉備當場下跪,衝著劉琦拱手高聲呼喝道:“陛下真乃賢名聖主!臣願獻性命於陛下,此生此世皆為陛下驅馳,萬死不辭!”

龐統輕歎口氣,亦是下跪:“陛下聖斷!”

“陛下聖斷!”

“陛下聖斷!”

“……”

一個接著一個的聲音在帥帳中響起,在場諸人盡皆紛紛跪下,對劉琦的聖斷表示認同。

當然他們到底對劉琦的決定讚同不讚同,劉琦不知道,但他心中明白,這個想法是絕對沒有錯的。

他必須要對自己負責。

劉琦不能決定自己的上限在哪裏,但他一定得決定自己的下限。

橫禍千裏的暴虐之事,他絕不能做。

劉琦環顧眾人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諸葛亮的身上。

“孔明,你一直沒有說話,你如今可有什麽想法?”

諸葛亮搖了搖頭,道:“臣心中被陛下的仁德所震撼,臣年紀輕輕就能得遇聖賢之主,何其有幸,此生無憾也。”

劉琦被他的言論和表情逗笑了:“朕問的,是你對戰事有什麽想法,不是為問你對朕有何想法。”

諸葛亮再次作揖:“臣此刻心中被陛下的英明所懾,心下起伏,實在是暫無其他想法了,還請陛下恕罪。”

劉琦聞言淡淡一笑,並無多言。

這個諸葛亮,年紀輕輕,就已經深通朝堂之道了。

他深明槍打出頭鳥的道理,該諫言的時候諫言,該謙虛的時候就自然得謙虛。

劉琦看向龐統和司馬懿:“二位愛卿,朕適才之言並不是針對你們,你們的諫言朕雖然未曾采納,但你們的忠諫之心,朕全都看在眼裏,二位愛卿還需多多諫言,朕自當從諫如流,絕不自絕直諫之路。”

龐統道:“臣也心知掘堤之計過於歹毒,陛下不用此計,也是符合常理,臣等並無怨言,這心中反倒也是略感安慰了。”

司馬懿則道:“陛下,我軍不掘堤,但北賊會不會行此計,卻不好說……那鴻隙坡占地極廣,兩麵圍壩,泄水口在北,但東西兩麵皆可鑿,一旦北賊在西麵高出掘堤,挖開壩水淹我等,恐三軍旦夕陷入累卵之危,陛下還需早做決斷。”

“仲達此言在理!”劉琦伸手指了指司馬懿:“想的確實周到,我們不用此法,但難保曹仁和程昱不會不用,還需慎防!”

劉備站了出來,道:“臣願意率兵去嚴防堤壩!”

劉琦認真地看向劉備,道:“皇叔乃是三軍主將,如何用兵,如何布陣,如何防禦,朕皆交與皇叔一手處置,勿要讓朕失望!”

劉備揚聲道:“陛下乃是天下聖主,臣不為自己,就是為了陛下,為了汝南萬千齊民,也絕不容許鴻隙坡有失!”

……

數日來,雨勢一直不見有停止的跡象,勢頭依舊很足,到處都是被雨水浸泡的泥濘。

前番一直沒有軍事動作的曹仁,終於開始有動作了。

他指揮手下的校尉卞喜,鄭柯以及剛剛被他提拔為別部司馬的牛金,率兵直奔鴻隙坡而去,瞧準要處,掘堤水淹南軍。

一眾北軍身披蓑衣,帶著武器和挖掘工具,乘著夜色悄悄的潛伏到了鴻隙坡。

“上!掘堤!”

隨著牛金的呼喝,千餘掘堤士兵蜂擁而上,開始在堤壩上開始敲砸。

而上遊處,曹仁則是親自領兵在四處巡視,嚴防有人靠近幹擾。

但曹軍的動作,瞞不過就在不遠處的巡視的漢軍。

探查的斥候在第一時間向劉備稟報了曹軍的東向。

不錯,劉備這一次身為主將,卻也親自過來巡堤了。

當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劉備惱怒了。

他實在是想不到,曹仁和程昱竟然如此沒有人性,當真來行此遺害蒼生之法。

劉備當即拔出腰間的雙股劍,喝道:“將士們,隨我去守堤壩……徐司馬和王司馬各帶兩曲一屯的步卒,搶修堤壩,至於交戰的事,由備和諸將軍,校尉去做,你們兩人無需插手!”

劉備的身旁,許褚忙道:“左將軍身為主將,何必親臨刀劍去前陣禦敵?我等前往,自能殺退敵軍!”

劉備搖了搖頭,道:“陛下是因為本將的諫言,故而不用掘堤之法,今日之事若有失,備對不住的不僅僅是陛下,更是大漢的萬千子民……今日之戰,備必親臨前陣,若是不能殺敗北賊,我自投鴻隙坡水自盡而死!絕不苟活!”

許褚和典韋站在劉備的身後,聞言大受震撼。

“將軍為大漢這般盡忠,又為陛下如此盡力,我等必以死力相助將軍!”

“衝啊!”

……

牛金等人正在堤壩上挖掘,突聽遠處發生一陣震天徹地的響聲。

那聲音由近及遠,似以萬馬奔騰之勢衝向了曹軍的所在。等到曹軍反應過來的時候,南軍的兵馬已經到了堤壩旁邊。

根本無需過多的指揮,南軍的將士們就冒著大雨,拚了命的向堤壩上的正在挖掘的北軍發動了進攻。

事關他們的生死大事,在這種時刻,南軍的將士們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各個都是舍身忘死的向上衝去。

堤壩上的空隙並不寬闊,難以容納較多的士兵,南軍方麵,按照劉備命令向上攀爬的都是勇猛果敢的精英士卒。

而剩下的士兵們則是在下方對抗負責遊擊的北軍將士。

身先士卒攀爬上堤壩的乃是許褚,他手中的刀刃來回揮舞著,每一刀閃過,都會有人骨斷筋折,鮮血橫流。

天色雖然陰沉,看不清堤壩內的水到底被多少鮮血染紅,但刺鼻的血腥之氣卻彌漫的空氣中,即使天空在不斷的下著雨,但依舊遮掩不住這難聞的氣味。

很快許褚就遇到了在堤壩上負責指揮將士們掘堤的鄭柯。

兩人見麵,許褚二話不說,直接衝上前去,一刀當頭劈下,直接就看到了鄭柯的天靈,隨後不待對方喊叫一聲,其大力一甩直接將鄭柯的身體扔到了水堤之中。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曹仁則是親自率領兵馬趕到了堤壩處。

看著遠處堤壩上正將機房的將士們逼殺入水的南軍,曹仁不由勃然大怒。

“都給我,搶回堤壩開掘,不要讓對方占了先機!”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壩戰

大雨磅礴,堤壩之上,雙方一方為了爭奪堤壩的控製權,在河堤上進行慘烈的爭奪戰。

許褚雖然手刃了敵軍的鄭珂,但隨後卞喜就率領人馬趕到與許褚戰到一處,雙方的人馬在堤壩上你來我往,戰場的形勢愈發血腥,不斷的有人從堤壩上落到河渠中,發出痛苦的呼喊聲。

鴻隙坡中的水深不見底,堤壩的沿壁又光滑的緊,隻要是一不小心掉了進去,任憑你本領再高,水性在好,也根本沒有在爬上來生還的機會。再加上天空的雨依舊在下,視野模湖,調入水中的人根本就不能夠辨別方向,結局最終就是沉入坡底,成了魚蝦的食物,這已經是可以預見的結局。

饒是許褚勇猛無比,站在堤壩上也不由的加了十二萬分的小心,因為隻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那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條,絕無生還的可能性。

不過堤上的戰事雖然驚險,但確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是此處戰場的真理。

沒有足夠開闊的地域,再加上兩軍是肉搏交戰,什麽陣型戰法都是空談,在這種地形,比的就是氣力武技,還有一往無前的氣勢。

而這些東西,恰恰都是許褚都擁有的!

這就好比是擂台上摔跤較技,不論你上台前做了多好的戰術研究和賽前準備,但決定勝負最關鍵的因素,還是選手本身的身體素質與格鬥技巧,其他的都是扯澹。

許褚手握著大刀,攜帶著一眾荊武卒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著,讓自己能夠最大程度的保持平衡不摔倒。

隻要不掉進水裏去,許褚在這個窄小的道路上就是無敵的!

一刀又一刀的劈出,每一刀揮出的時候,必定會致使一個到兩個敵人落水,在許褚的威壓下,堤壩上的曹軍不斷的向後退卻著,甚至有很多曹軍士兵已經開始下堤壩下撤去,一則是在這種極端比拚武力的戰場上,己方沒有猛將能夠帶動士兵們防守住許褚的攻勢,因而導致士氣下跌,另一方麵是因為己方因為對方的壓迫而不斷的後撤,導致己方後續的兵馬缺少了站立的地點,為了防止因為推搡而掉落水中,隻能夠不斷的從堤壩上向後撤去。

時間一長整個堤壩上麵就逐漸被漢軍所占據。

這樣的情況自然是落到了曹仁的眼中,他急的焦頭爛額,戰不退劉琦,堤壩又被對方占據了,這樣下去,回頭對方占住了鴻隙坡,那以後被淹死的人隻怕就是己軍了!

“都給我上!不論如何也要將堤壩奪下來!”曹仁憤怒地大聲吼叫著。

而驍將牛金則是左右手各持一把環首刀,鼻子中喘著粗氣,氣勢洶洶地奔著上方衝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斜刺裏一道巨大的身影突然出現,攔在了牛金的麵前。

“滾!”牛金舉起了手中拿的兩柄環首刀,氣勢洶洶地衝著對方怒吼道。

牛金的氣勢駭人,但阻擋的人並不懼他。

典韋手持雙鉄戟,一臉不屑地看著牛金。

他在戰場上也是征戰數年,敢這麽和他說話的,著實沒有幾個人的。

典韋仰頭大吼了一聲。

隨後,便見他身後的一眾步卒衝了上來,他們站在典韋的身旁,死死的卡住牛金等人向上攀爬的位置,不讓他們越雷池半步,替上方的許褚分擔曹軍進攻的壓力。

這些步兵都是典韋的親衛,在荊州軍中,也可以算是最為精銳的部隊了。

牛金的右眼皮子挑了挑,不知為何,一種不妙的感覺瞬息之間湧上了他的心頭。

但這種感覺稍縱即逝,牛金立刻調整狀態,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典韋的身上。

然後,便見他大吼一聲,如同蠻牛一般,高舉手中兩把環首刀,拚了命的向著典韋衝了過去。

典韋這輩子最怕的,就是別人不敢跟他單挑,如今牛金主動前來送死,典韋自然是喜不自勝。

牛金手中拿兩柄環首刀,根本就沒被他放在眼裏。

說句不客套的話,典韋手中的雙鐵戟,單以重量而論,牛金的環首刀就是再加兩對,也才剛好能夠跟他持平。

雙方血戰於鴻隙坡的半山腰上,各不退讓,一方死命向上衝,一方則是謹守原位,防止那些人衝上來。

牛金年紀輕,是曹仁剛剛才從部曲之中提拔上來的青年才俊,之所以重用他,就是因為牛金的勇武非常,讓曹仁非常欣賞。

亦因此,牛金則常常以猛將自居。

但是今天,他卻碰到了真正的猛將了。

典韋本來打的還算保守,他知道眼下首要的任務是守住堤壩,因此不與牛金硬拚,隻是穩固的守護本位。

但問題是,典韋謹慎的防守政策,在牛金看來,卻是有些示弱的感覺。

在這一個瞬間,牛金覺得典韋似乎是有些怕他。

毫無疑問,這會憑空增長牛金無端的自信。

很快,便見牛金衝到了典韋的麵前,舉起手中的環首刀,輪番向著典韋的頭頂擊打過去,速度之快,用力之大,驚的旁邊的士卒皆不由紛紛側目。

便是熟悉典韋本領的荊武卒,此刻也有些吊著膽子,都替典韋捏了一把冷汗。

對方這名莽漢,著實不容小覷。

但很顯然,牛金並沒有眾人眼中看到的那麽強,而典韋也沒有眾人腦海中想象的那麽糟。

典韋不緊不慢的用鐵戟阻擋著對方的攻擊,一時間竟是處於弱勢,如此更是讓牛金的自信心爆棚,他大吼一聲,繼續加快手中的攻勢,大有將典韋當場置於死地的架勢。

但是很快,典韋開始反擊了。

他並不是逐漸加大力度開始反擊,而是驟然集中全力,揮出一戟,砸向牛金的環首刀。

這一擊在牛金看來並沒有什麽不同,因為典韋此刻的動作與他適才與自己交手並沒有什麽不同。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當中的力道與適才卻是雲泥之別。

隻聽一聲巨響,牛金手中的環首刀向著天空飛了出去,而他本人也是被典韋的巨力震的單臂發麻,腳下一滑順著斜坡就滾了下去。

而典韋此刻卻突然離位,邁開大步子,緊追著滾落下去的牛金不放。

他如同猛虎一般,三步並作兩步的快速奔躍到牛金的麵前,高高的舉起了大戟。

牛金在滾落的過程中,另一柄環首刀也已經丟了,他此刻渾身都是雨水和汙泥,虎口流血,正驚恐萬狀地看著淩空跳躍,飛至他頭頂處的典韋。

還未等牛金喊出聲來,便見那支巨大的鐵戟從上至下,重重地紮在了牛金的口中,一時間鮮血如同泉湧一般的從他的喉嚨腫向外反噴。

第一千零八十章 司馬懿的諫言

不隻是典韋和許褚在前線拚死血戰,身為主將的劉備也是親臨前陣,與手下人一起在雨中與曹軍拚死相抗。

劉備遵守了他在劉琦麵前的承諾,無論如何都要用自己的身體,守住堤壩,不讓曹仁掘開鴻隙坡,若是有失,則他當場跳堤自盡。

這話並不是開玩笑,今日的劉備,是真的帶著必死的決心,來前陣迎戰的。

從打開戰至今,劉備也一直在堤下與對方鏖戰,他的雙股劍甚至已經有了一些卷口,足可見他已經劈殺了多少曹軍!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曾休息半刻,退後一步。

“將軍!鄭校尉和牛司馬,都陣亡了!卞校尉在堤上也已經支撐不住,如今已是退了下來,敵軍太過凶猛,前線已經潰敗!將軍,還請速撤!”

手下人的話,讓曹仁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實在是不明白,在戰力和軍力差不多的同等情況下,自己為什麽會輸給劉備?

一個從幽州逃難去南方的敗軍之將,自己怎麽可能輸給他。

“我、我~!”

曹仁的臉色通紅,似乎是想說點什麽,但他急忙伸手捂住胸口,臉上豆大的汗珠開始順著臉頰滑落,當然因為此刻天空都是雨水,汗珠即使掛在臉上,也沒有人能夠瞧的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將軍,您這是怎麽了?”左右的別部司馬紛紛上前,攙扶住曹仁,急聲問道。

曹仁抿著嘴,搖了搖頭示意無礙。

他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是怒火攻心導致。

“先撤吧……”

鄭柯死了,連驍勇善戰的牛金都死了,己方在堤壩上幾乎沒有立足之地,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場仗已經沒有打下去的意義。

其實敗了一陣倒也無所謂,但曹仁害怕的是,一旦堤壩被劉備占據,南軍若是掘堤,自己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但眼下,他還真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曹軍兵敗速撤,典韋和許褚便一同去問劉備,要不要立刻過去追擊。

劉備望著那些留下遍地屍體,已經在雨中逐漸遠去的曹軍,搖了搖頭:“不必追了!堤壩守住了,本將的任務便算是達成了,沒有愧對陛下,曹仁雖有敗績,但實力未損,若是強追,恐有疏失。”

典韋和許褚心中對劉備頗為佩……,這個人不但心眼正,而且還知道何時該收手,不著急搶功。

“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麽?”許褚憨聲憨氣地問道。

劉備仰頭看了看天色,見雨勢依舊,遂道:“派兵巡守大營,備反回皇帳,向陛下稟明戰果……”

“諾!”

劉備的命令下達了還沒有三炷香的功夫,劉琦那邊就派來了一名使者,來人身份不俗,是尚書仆射司馬懿。

劉備著實是沒有想到,這場戰鬥剛剛才結束,這尊大神就會親臨。

大雨之中,不便多禮,但劉備依舊是單手操雙劍,盡量合規矩的向著司馬懿拱了拱手,道:“仲達此來,可是替陛下督軍,還是檢查戰果?”

司馬懿伸手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蓑衣,然後仔細地去看劉備的表情。

劉備的表情很嚴肅,很平靜,看起來似乎挺正常的,但若是仔細去瞧,多少有了幾分冷意和抵觸。

司馬懿見狀,無奈笑笑。

“左將軍似乎不待見我?”司馬懿問道。

劉備將雙股劍交給身後的侍衛,抬手將鬥笠的帽沿正了正:“仲達何出此言?備乃陛下親敕討外之將,仲達乃是尚書台內臣,與我內外份不同屬,你我年歲相差的又多,若說相熟,怕是也不太現實吧,咱們之間彼此相敬,共同為朝廷效力,最好不過。”

司馬懿其實能夠看出來,劉備跟他並不對付,可能是自己提出來的挖掘堤壩灌水的策略,觸動了劉備的逆鱗,讓他看不慣了,所以才對自己這般態度。

不過司馬懿也不在意,他隻是淡淡一笑,對劉備道:“左將軍不必如此,懿來此並無旁意,隻是替陛下來給左將軍一個建立大功的機會,將軍若是願意,且聽一聽無妨,”

劉備一聽司馬懿這話,當即道:“仲達來此,乃是奉了陛下之令?”

司馬懿道:“某向陛下諫言,陛下隨後讓懿來此,雖是陛下派遣,但卻不算奉陛下旨意。”

劉備眯起了眼睛,半晌緩緩言道:“既然如此,還請仲達指教。”

“將軍今日得勝,乃是以道致勝,上和天意,下和民心,隻是還未竟全功,將軍若是想竟全功,以司馬懿度之,不妨派人開始在鴻隙坡這裏挖掘陷坑,安排防禦工事,若是懿估計不錯,不消兩個時辰,曹仁必然去而複返,到時候左將軍必可成就大功!”

劉備聽到這,頗有些不解:“本將在此處安排防禦工事,就能引曹仁回來?這是什麽道理。”

司馬懿沒有多做解釋,隻是笑道:“該說的話,懿已經說完了,至於采納與否,全賴左將軍定之,司馬懿告退。”

說罷,便見司馬懿向著劉備作揖行禮,隨後轉身離去。

還未等走出幾步,便聽劉備在後麵喊住他道:“仲達且慢。”

司馬懿站住腳步,在雨中緩緩回身:“左將軍有何吩咐?”

劉備拱手施禮:“敢問仲達,陛下對此可有指點?”

司馬懿笑道:“陛下的話,我剛才不是全都轉達給左將軍了麽?陛下說了,此間諸事全賴左將軍做主,陛下隻在王帳等待左將軍佳音。”

說罷,司馬懿便即轉身離去。

劉備看著司馬懿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道:“這個人,著實是深不可測。”

典韋拎著一雙大鐵戟,來到了劉備的身後,問道:“左將軍,陛下沒有旨意,那咱們接下來當如何做?”

劉備隻是略微猶豫了一下,遂道:“傳令,讓將士們就地建造工事,鞏固鴻隙坡,加固堤壩!”

“唯!”

……

劉備依照司馬懿的諫言,開始在鴻隙坡安排防禦工事,而另外一邊,曹仁則是率領敗兵,頂著大雨,直奔著自己的大營而走。

三軍將士,經此一次,銳氣盡墮。

眼瞅著就要趕到自己的大營……隱隱的,似乎能夠聽到大營那邊傳來了喊殺之聲。

曹仁此刻已經緩過來了,胸口不似適才那般憋悶,他聽見遠處的喊殺聲,不由勃然大怒:“南賊欺人太甚,奪了堤壩不止,還敢來偷襲我的軍寨,絕不能容!”

說罷,便見曹仁衝著自己麾下的將士們道:“不論來偷襲我營寨的人是誰,絕不饒恕,將士們,都隨我衝!”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機會

曹仁這一次是真的急了,他沒有想到劉備除了在鴻隙坡處擺了自己一道,還要在自己大營的腹地給自己捅上一刀子,這著實是讓曹仁異常惱怒。

曹仁惱怒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兵敗而羞惱,而是因為對方是劉備,一個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太瞧得起的敗軍之將。

自己好端端的,怎麽就輸給了他?而且還被他這般算計。

事實上,曹仁有些錯怪劉備了,劉備在鴻隙坡確實打敗了他沒有錯,但偷襲曹仁的大營這事,並不是劉備的主意,而是關羽和張飛自己做出的臨時決定。

劉備先前隻是讓關羽和張飛不要妄動,瞧準時機前往鴻隙坡助戰,但鴻隙坡的戰事非常順利,並沒有給關羽和張飛這兩位猛將機會。

臨此大戰,二人多少也想拿下一些功勞,於是便乘著曹仁在鴻隙坡與劉備鏖戰,率兵轉了鋒芒,去打曹仁的後寨,想要斷對方的後路。

但實話實說,這一招的效果並不理想。

在後方負責守備大寨的人是程昱。

後世的時候,很多人以為程昱在曹操麾下屬於一名偏獻策類型的軍師,但事實上,縱觀程昱在曹操麾下幾十年來的表現,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統兵之將,而且不但能領兵,其本人也非常能打。

程昱甚至被時人評價為勇冠賁育,足見其個人的勇力非同一般。

可想而知,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會疏忽大寨的防守,而讓關羽和張飛鑽了空子。

在曹仁趕回之前,關羽和張飛其實已經處於下風了,手下的兵卒死傷不少,待曹仁率眾趕回到大營的時候,關,張兩支兵馬俑已經失去了戰意,不用等曹仁開戰,兩個人就已經率兵急切而走。

他們還留下了不少的軍械,都是已經無法帶走的了,隻能算是便宜了曹軍。

關羽和張飛雖然撤走了,但曹仁並不解恨,他讓卞喜率兵追擊,但由於雨天路滑泥濘,並不適合快速行軍,卞喜在追了一陣之後,為穩妥起見,便率兵回來了。

曹仁進入了營寨,程昱親自迎接他,並詢問前線戰事的情況。

曹仁麵色羞紅,心中羞愧不已,但事已至此,他瞞也瞞不過程昱,隻能將事情大致的都跟對方說了一遍。

程昱一聽鴻隙坡失守,頓時大驚,他跺著腳急道:“大勢去矣!”

程昱越是這麽說,曹仁的心情便越是沮喪,但事已至此,他也無可奈何了。

“程府君,此戰是曹仁指揮不利,但事已至此,無法可解,耽誤之急,是令三軍將士立刻拔營,咱們立刻轉往高地屯紮,以免遭受水淹之患!”

程昱也知道此刻埋怨曹仁也沒用,因為他著實一開始也沒想到曹仁會輸。

“這個劉玄德,咱們倆還真是小覷了他。”

隨後,二人便立刻下令,著令三軍將士拔營起寨,往南尋山地高處安營,以免堤壩一掘,這近萬將士都成了江中魚蝦。

曹軍將士們匆忙收拾了輜重,隨後便向南開拔,程昱還多派斥候去往鴻隙坡,查探劉備軍的動向。

不多時,曹軍的斥候返回報告,說是劉備軍此刻正在鴻隙坡挖掘陷坑,修築拒馬,安營紮寨,大有守堤之勢。

曹仁聽了沒什麽反應,程昱卻若有所思。

他問那名帶消息回來的斥候:“劉備安營寨紮,修築拒馬陷坑,可有掘堤的準備?”

那斥候道:“目前看來不曾!隻是在做守備工事。”

“你可看清楚了?”

“府君,卑下看的清清楚楚,南賊的兵馬全部都在堤之下,並無一人在堤壩之上,壩上無人,如何挖堤?”

程昱聽到這的時候,眼眸中瞬時間爆發出了驚喜的光彩。

“劉伯瑜顧及聲名,看來,這是天賜給咱們的良機啊!”

曹仁有些不明所以。

“什麽良機?”

程昱笑道:“子孝,你忘了,那劉伯瑜和你我不一樣,他自立為帝,看重帝王聲名,放水這等毒計,你我能做的出來,他卻不能,如今他隻是讓劉備守護堤壩,並不曾挖掘,這是咱們的機會。”

曹恩苦笑道:“縱然劉琦不挖堤壩,但現在對咱們來說,也沒用了!府君沒聽到麽?那劉備在堤壩處安營紮寨,挖掘陷坑,做防禦準備,咱們再去,也恐討不得好處,而且萬一劉琦和劉備日後改變了心意,那對咱們而言,還是如同刀懸於頭頂之上。”

程昱點了點頭,道:“子孝此言甚是有理,但那隻是針對日後……若是錯過了眼下這個良機,日後確實就不好辦了。”

程昱話中有話,自然是引起了曹仁的注意力。

“什麽叫眼下的良機?”

程昱抬頭看了看天色,雨勢雖然小了一些,但依舊不停。

“子孝,若你是劉備,你覺得咱們現在當如何行事?”

曹仁有些沒太明白程昱的意思。

“還能怎麽行事?咱們現在不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遷往高地麽?”

“不錯,正是如此!”

程昱一拍手,道:“連你自己都這麽想,那劉備也是如此想,所以才剛剛那些鴻隙坡,才安心安營紮寨、準備陷坑和布置防禦工事,而且他剛剛派了兩路兵馬來劫寨,也必然是知道了我軍動向……如果咱們現在集中兵力,殺回鴻隙坡,乘著他們建立工事之際,乘機攻之,你說他是否會有防備?”

曹仁有些猶豫地道:“咱們才剛剛吃了一場敗仗,這就要殺回去?”

“你自己都覺得此事不行,那劉備更是如此認為了……如此,他就定然不會有所防備,我們的勝算反而更大,這是我們奪回鴻隙坡的最佳機會,錯過了這一次,等他工事修築完畢,咱們怕是再難有機會了。”

曹仁也是勇猛果敢之人,他聽了這話,當即讚同道:“府君所言極是,錯過了今次,往後怕是就沒有機會了……好,本將親自領兵殺回去,殺了劉備,報仇雪恨,拿回鴻隙坡,掘堤淹盡了南賊!”

程昱言道:“將軍先行,我率中軍殿後,咱們作速行軍,不要給劉備喘息之機!”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洗刷敗將之名

鴻隙坡的雨勢漸漸小了一下,劉備正親自指揮將士們在堤壩前加緊修築防禦工事。

典韋和許褚站在他的旁邊,也是協助劉備調配人手,不過他們兩個人一邊指揮士兵,一邊還總是偷偷摸摸的往北方去看,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劉備這個人沒有架子,身為主將,竟親自去幫助士兵去固定拒馬,和他們一起動手幹活。

典韋見劉備都自己上手了,也不太好意思不幫忙。

他急忙上前,和劉備一同固定木樁。

一邊幫忙,典韋一邊猶豫地問劉備道:“左將軍,那司馬懿說的話可準麽?”

劉備淡淡一笑,道:“典君,人家終歸是尚書台的人,你如此隨意的直呼其姓名,多少有些不妥當吧?”

典韋不屑道:“某家非士族出身,不講究那些規矩,陛下也說了,該粗豪些時,還是要粗豪些的,不可磨滅了本性。”

劉備聞言嗬嗬一笑:“陛下對典君,當真是厚愛的緊。”

說罷,劉備也轉頭看向了黑夜,道:“司馬懿說會有大功勞來,到底會不會來,這事我也說不好,但既然司馬懿特意向陛下做了請示,而且陛下還準許他來咱們前線這一趟,那我估計就不是妄言,曹仁或許真的就會回來。”

許褚在一旁奇道:“都打了敗仗,居然還會回來?這用兵之法,也真是詭的很。”

木樁子固定住了,劉備撲了撲手站起身,道:“用兵之法,首在於奇,曹仁若是果真如此行事,則說明他對兵法研習甚深,我不如也。”

典韋哼了哼:“不過,就衝他用的這兩條計策……一個挖堤灌水,一個敗陣反撲,倒是跟那個西涼的賈文和真有點相似,都是心髒的緊,有失光大。”

許褚哈哈大笑:“那司馬家的小兒能看出曹仁的計策,心也怕是不甚幹淨。”

劉備聞言忙道:“許尉還需慎言,議論朝中賢臣可不是好事,莫要引火燒身。”

許褚撇了撇嘴,似乎對‘賢臣’這個詞不太認同。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一名衛士匆匆忙忙的來到了劉備的麵前:“將軍,來了!”

劉備的精神頓時一陣,抬頭望向遠處的黑暗,眼睛慢慢的眯了起來。

……

很快,便見北方的方向,一支彪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殺到了鴻隙坡下的漢軍陣中。

為首的人,正是曹仁。

他這一次親自帶兵來衝陣了。

大雨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行軍掩飾,可以令對方偵查行動滯後,曹仁率領急行軍來到鴻隙坡前,乘著漢軍正在準備防禦工事,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漢軍並沒有什麽準備措施,驟然遭到北軍的進攻,自然是無法抵禦,很快就被曹仁的軍隊衝破了外圍。

曹仁一邊指揮手下人分兵去破壞防禦工事,一邊領著精銳兵馬繼續向鴻隙坡的方向衝。

他經驗極為豐富,自然知道對方若是安營守堤壩,那外圍一般都是陷坑和絆馬索,而主營屯紮的要地,一定是沿著堤壩而建,如此可以做到時時派人巡堤,不讓旁人有機可乘。

但同時,這樣的做法有一個弊端,那就是一旦外營被衝破了,那內營的人就沒有退路,很容易被東西兩路自己所布置的營盤困死,這對於曹仁來說是一個機會。

隻要自己衝到堤壩之下,找到劉備的位置,那此刻就是他的死期。

自己不但能夠奪回鴻隙坡,而且還能一雪前恥。

曹仁的速度很快,堤壩下的帳篷,已經一個一個的出現在他的眼簾中。

曹仁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冷笑,他舉起手中的長刀,衝著身後的士兵們高聲喝到:“兒郎們,大功就在前麵,殺了劉備,拿下敵營,掘開堤口,功績就是你們的!富貴返鄉,指日可待……”

“嗖、嗖、嗖!”

“嗖、嗖、嗖!”

還沒有等曹仁的話說完,便見數不清的箭支從黑暗中射了出來,向著曹軍和聲音發起的方向,鋪天蓋地的擁簇而來。

是連弩箭!

荊州軍的連弩數量以及工藝,在大漢十三州中已經可以排名第一。

隨著時間的發展,南陽郡和南郡的工坊對弩器的製造和研究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

荊州的弩器目下已經可以做到八到十箭的連射,雖然在距離和威力上,比不上長弓或是腰引弩,但勝在火力足夠!

在短距離的埋伏戰中,毫無疑問荊州的連弩就是閻王爺的招魂幡,隻要進入了他們的射程內,基本就是九死一生。

劉琦深知攀科技樹的重要性,在這個時代,沒有人可以向他一樣極為重視底層技術工種人員的生存條件,這也為他的轄境吸引力大量的外來有技巧的工匠。

在這個冷兵器時代,科技與生產力的進步不一定能夠完全決定一個勢力勝利的上限,但至少可以決定下限。

技藝超前的勢力,能夠更容易的擴大生產力,也就能更容易的聚攏底層民心,增強凝聚力,不容易失敗。

“嗖嗖嗖!”

隨著連弩箭支飛射,衝在最前麵的曹軍士兵幾乎全部倒在了地上,他們甚至連疼痛的喊叫聲都發不出來,隨即就被後方的人踐踏,聲音隨之便被永遠的埋沒宰了雨天和泥濘當中。

一波連弩洗禮後,曹軍前部的陣勢基本上就是廢了,衝鋒的士氣毫無疑問也被掐死了。

隨後,在曹軍士兵們驚慌失措的眼神之中,埋伏在堤壩之下的漢軍真正的主力終於衝了出來,他們高舉軍械,喊殺之聲震天徹底,氣勢似乎都能將天上的雨雲轟散。

而衝在最前麵的人,自然是典韋和許褚,有這兩尊鐵塔般的戰神在,漢軍衝鋒的勢頭,就不會輕易減弱。

一時間,曹軍再一次經曆了一番血的洗禮。

而泥濘的土地之中,此刻正有一個人趴在地上,用力的用雙手支撐自己的身體,想要讓自己站起來。

但是他的腰部中了一箭,那箭汝肉極深,似乎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內髒。

當然,若是沒有精甲的保護,他現在或許已經一命嗚呼了。

巨大的疼痛讓他難以支撐起來,而他身邊的親兵此刻也因為混亂,而自顧不暇。

倒在地上的人,就是曹仁。

少時,他終於費力的將自己的身體支撐了起來,但抬起頭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雙踩踏在泥中的濕靴。

曹仁費力的抬起頭,由下往上看。

雨水遮目,他看不清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這個人的相貌,圍堵可以看清的,隻是這個人的手中各持一劍。

雙股劍!

“誰!”曹仁氣急敗壞地吼叫道。

對方並沒有著急回答他,半晌之後,方才緩緩開口道。

“曹將軍是麽?”

“是又怎樣?”

“在下涿郡劉備。”

“是你?”曹仁的語氣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憎恨:“你這個屢戰屢敗之將!”

劉備緩緩抬起頭,任憑雨水衝刷在他的臉上,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道:“不錯,備飄零半生,確實是敗多勝少,但是感謝曹將軍,從今日一戰之後,備身上的敗將之名,將徹底得到解脫,而這一切,都要感謝曹將軍的饋贈……”

“你什麽意思……”

曹仁的話還沒等喊完,便見劉備右手的長劍已經高高舉起,然後毫不猶豫的向下劈斬而去。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後續

劉備這一劍揮下去,砍下的,不隻是曹仁的頭顱,更是用這一劍斬斷了他過去的失敗,也斬斷了他這個常敗將軍的頭銜。

雨在突然之間下的似乎更加大了,磅礴的雨水衝刷在劉備身上,鮮血順著他的雙股劍向著地上低落,攜裹著雨水,一點一點的落在了濕潤的土地上。

曹仁的首級‘咕嚕嚕’的滾落在了地上,鮮血從他的脖頸中噴湧而出,緊接著便見他的身體再次轟然倒地,鮮血順著脖頸流灑在地上。

他的眼睛瞪的渾圓,雖然此刻瞳孔已經徹底放大,一點光彩也沒有了,但如實仔細去看,還是會看到曹仁眼眸中的憤怒與不甘。

但很可惜,他永遠永遠也無法找劉備再報今日之仇了。

劉備慢步走上前去,彎腰撿起了曹仁的首級,頂著大雨,將那首級高高的舉起!

雖然天色較黑,又有大雨滂沱,但雙方的將士之中,還是有很多人看清楚了怎麽回事。

敵軍主將陣亡,漢軍一方自然是士氣大幅度的猛漲,而反觀曹軍一方,士氣自然就會跌落到穀底。

恐慌這種東西是帶有傳染性的,當一個士兵知道曹仁死後,開始恐慌撤離的時候,他所能帶動的己方人數,甚至可以是三倍五倍,乃至於十倍二十倍。

“曹將軍死了!”

“曹將軍死了!”

恐慌的情緒如同瘟疫一樣,在軍中迅速蔓延著,曹軍的將士們沒有了一絲一毫繼續跟對方糾纏搏殺的動力,隻能是驚恐的向著後方退去。

**,說的就是眼下的曹軍了。

……

一夜過後,鴻隙坡方麵的大捷報傳到了劉琦的皇帳之中。

聽到了大勝的消息之後,皇帳之內的所有人的情緒頓時沸騰了。

“左將軍斬殺了敵軍主將……曹仁?”

莫要說是別人,就連對劉備充滿了信心的劉琦本人,都有些傻了,他驚訝地看著下方前來傳遞消息的人,道:“消息準確嗎?”

那斥候使勁地點了點頭,道:“自然是準確的,此事如今是經三軍皆知,左將軍親自手刃曹仁,割下了對方的首級,三軍氣勢振奮高昂!敵軍大敗,潰不成軍,程昱率領殘部,奔北倉皇而逃。”

諸葛亮搖著白羽扇,笑著看向劉琦:“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左將軍果然是大將之材,隻是先前並未等到好的機會能夠展示自己的才華,如今得蒙陛下重用,方才一展其所長也,陛下慧眼識英才,著實是令人敬佩!”

劉琦嗬嗬一笑,道:“不過朕雖然能夠猜到皇叔會勝,但實在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能手刃曹仁,這計劃怕是全被打亂了。”

諸葛亮聞言一愣,接著很快便猜到了個中端倪。

“陛下的意思,是皇叔斬了曹仁,隻怕會為曹操所恨,到時候北軍會分出更多的軍力南下,是麽?”

劉琦言道:“曹仁死了,具體對我們是有好處,還是沒有好處,朕現在也說不好,唯有謹慎防備,以觀北軍動向。”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龐統站出來道:“依照臣的意思,不論北賊下一步當如何行事,陛下應該乘此良機,在豫州站穩腳跟,收攬民心為己用,如此北軍就是分派了大量軍卒南下,也不必懼他。”

劉琦讚同道:“士元此言,甚是有理,隻是豫州被北賊掌控多年,我們攻城取地倒是不難,但難就難在收服人心,特別是汝潁之地,望族眾多,他們當中很多人還是非常排斥朕的,想在短時間內收服此地民心,恐有難度。”

汝潁望族排斥劉琦,也在情理之中,他們所排斥的不是別的,自然是劉琦的政策。

卻見龐統微微一笑,道:“陛下放心,臣有一計,可讓陛下在汝南各縣深入民心,各地望族縱然想聚眾鬧事,短時間內隻怕也是難以成功的。”

一旁的周瑜道:“莫不是將鴻隙坡之事,大力在汝潁之地散布?”

“公瑾之言甚是,曹仁欲挖鴻隙坡灌水,此事乃是有違天和之事,而陛下阻止了曹仁的暴行,實乃是就萬民於水火之中,若是不用此事做些文章,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

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操縱輿論,一向是己方最擅長做的事情。

“好,既然此法是士元提出來的,那就由你去全權辦理此事,不要讓朕失望。”

龐統聞言,頓時大喜過望:“陛下放心,臣一定辦成此事!”

就在這個時候,帳外有侍從匆忙進來,對劉琦道:“陛下,左將軍率兵歸營,目前正在寨外等候召見。”

“速速請皇叔入帳!”

不多時,便見劉備拎著一個血淋淋的布包裹走進了皇帳,他滿麵喜悅,見到劉琦之後便立刻單膝跪下:“臣劉備,拜見陛下!”

“皇叔請起,此一戰皇叔立下如此功勳,實在是令朕欣慰!皇叔不愧是棟梁之材,朕沒有看走眼。”

劉備笑嗬嗬地將那個布包裹扔在了地上,道:“陛下,臣親手斬殺了曹仁!請陛下過目。”

其實劉琦本人也沒有見過曹仁,過目不過目的,意義不大,難道劉備真拿個假人頭來,劉琦還能分辨出來麽?不可能的。

這隻是例行公事的流程而已。

屬下做出了一項成績,不論這項成績上官知道與否,都要親眼看一看,以此為憑,來表彰屬下的功績。

“把布包打開!”劉琦吩咐道。

左右有人將布包打開,露出了一個劉琦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臉。

劉琦仔細地看了許久,笑道:“果然是曹賊的首級,皇叔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待日後回返雒陽,朕一定會論功行賞!”

“臣隻是想為陛下盡心效力,其餘的並不曾多想。況且臣已經受封以將軍之位,何敢再向陛下索要功勳?臣隻是想不辜負陛下的信任,誓死報國。”

“好,皇叔果然是忠貞之臣,朕心甚慰……皇叔,朕已經決定拿下汝南和潁川,割據豫州,向北推進,皇叔和雲長,翼德可願意為先鋒,替朕掃平中原隘口?”

“臣豈敢不應命!陛下吩咐就是了!”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匈奴的無奈

另外一個方麵,袁紹方和張允方的主力兵將,在以野王、平陽、一壺關等地多有交手,雙方互有勝敗,大隊人馬互相對峙,而張燕則是因為張允的抵達,而鬆了一口氣,沒有慘遭被袁紹消滅掉的命運。

南匈奴王庭的於夫羅原本是袁紹的附庸,但這位流亡的匈奴王子實在是太不靠譜,屢次違逆袁紹的本意,並常常有不軌之心,令袁紹異常憤怒。

後來曹操曾向袁紹諫言,讓他另外扶持南匈奴王庭的新任小王,合法的繼承南匈奴王庭大單於的位置,如此一則好加以控製,二則也比扶持於夫羅這樣三心二意之輩的成本要低的多。

袁紹依照曹操的諫言行事,轉而輔左了欒提呼廚泉繼承了南匈奴王庭大單於的位置。

不得不說,曹操的眼光還是很毒的,呼廚泉對於袁紹來說,確實是比於夫羅要好使喚的多了。

這一次雒陽方麵集中軍力北伐救援張燕,袁紹就邀請了呼廚泉從南匈奴王庭帶兵來協助己方與南軍交手。

麵對出兵這種可能會令己方大受損失的要求,呼廚泉幾乎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立刻帶領南匈奴王庭最精銳的騎士來與協助袁紹,從汾河平原下,來與張允一方抗衡。

張允如今雖然暫代劉琦統領著雒陽的主力兵將,但說實話他除了盡量防守,不讓己方受損之外,讓他拿出優秀的戰略與袁紹和曹操抗衡,無異於癡人說夢,他的優勢就是裝王八,鐵了心的與袁紹一直往下耗。

但南匈奴王庭南下,從另一個方向與袁紹一同包夾己方,雖然暫時看不出影響,若是時間愈長,肯定是對己方更為不利的,就算是呼廚泉對付不了張允的大軍,但他若是集中兵馬去對付張燕,這對於雒陽一方來說,也是巨大的戰略失敗,不能容忍,所以張允方麵必須要拿出一個解決辦法。

這種時候,指望張允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荀攸,蒯越,荀諶,徐庶等人就扛起了獻策的大梁。

最終,還是荀諶想到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用呂布。

呂布生長在並州九原,與匈奴交情極深,且他昔日在並州軍中極有威望,在匈奴之中也頗具盛名。

讓呂布出馬,既可以起到震懾匈奴的作用,同時他也熟悉匈奴人的戰法。

不過讓呂布獨自領兵,以張允,荀攸等人的角度來說,多少還是有些冒險。

雖然呂布不會反叛,但呂布這個人的自主性比較高,性格也孤傲,若是他不聽從中軍方麵的指揮,誰知道會不會惹出什麽時段。

經過慎重的思考,荀攸決定讓徐榮作為主將,同時再讓呂布隨同徐榮,一起前往打擊呼廚泉。

不得不說,這一招在製衡匈奴上,確實高明。

東漢時期的南匈奴,早就不是昔日的匈奴了,分為南北兩部王庭,南匈奴王庭的實力大打折扣,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是依附漢朝生存,雖然依舊是全民為騎,但由於常年受到鮮卑的壓迫,甚至隻能是居於漢境。

再加上呼廚泉年紀尚輕,各部的首領還不是完全服氣他,此番他孤注一擲派兵援助袁紹,其實在南匈奴王庭內部,已經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畢竟袁紹雖然在地緣上與己方較近,但南匈奴的人也都不是傻子,目下在大漢境內,雖然是兩個皇帝,但論及身份與繼承規矩,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劉琦應該是屬於大漢正統的皇帝,而袁紹則屬於叛逆。

南匈奴王庭在此時此刻,公然支援袁紹,實在是有些不符合本族利益。

但呼廚泉此舉雖然不符合南匈奴王庭的利益,卻符合他自己的利益,因此即使各部首領反對,他也執意要出兵與劉琦交戰。

但這就造成了南匈奴內部並不同一,各部首領出工不出力,導致南匈奴王庭的這一次出征的戰意不高。

戰意不高的部隊,同時內部還存在矛盾,想要打勝仗就很難。

特別是雒陽方派出的飛將軍呂布,昔日在並州就是聲名赫赫,其人在匈奴人的群體中也是異常有名,以武力著稱,這樣的人物與徐榮一同領兵前來,還沒有交手,南匈奴內部就是紛議不斷。

很多匈奴部落的首領昔日也都認識呂布,他們堅決反對己方去與呂布作戰。

在他們看來,即使己方能夠戰勝呂布,但最後所付出的代價一定是極為慘重的,這份高昂的代價,袁紹方麵是否有能力對南匈奴王庭進行補償。

呼廚泉是大單於,想要確實有資格力壓眾意,但他實在是太年輕了,很多匈奴首領對他根本就不服氣,如此一來,呼廚泉就陷入了兩難的局麵。

在這種內部意見都沒有達成統一的情況下,徐榮和呂布一同與匈奴軍交手了五次,五次之中,他們隻有一次有些吃力不敵,其餘的四場戰鬥都是大勝。

饒是以勇猛果敢著稱的呂布,這一次都有點犯了難,他心中甚至都開始懷疑匈奴人是不是在耍什麽陰謀詭計了。

但他們確確實實地擋住了匈奴人,這是板上釘釘的戰果。

……

就在以太行為中心,南北兩軍各自彼此試探的時候,程昱派人百裏加急,將南部的戰報給曹操和袁紹送了過來。

袁紹先是將戰報看完之後,然後方才一臉猶豫的將戰報遞給了曹操。

曹操結果戰報,隻是看了一半,頓感天旋地轉。

“啪!”他手中的簡牘直接落在了地上。

“孟德!”袁紹見狀不由大驚,他急忙上前攙扶住對方。

曹操愣了好一會,終於嘴巴一裂,大聲地哭泣了出來。

他這一哭並沒有任何做戲的成分,而是發自內心的哀傷。

曹仁和他乃是同宗兄弟,關係匪淺,他自幼就跟在曹操的屁股後邊混,兄弟之間的感覺好的不能再好。

同時,曹仁也是曹操在宗族子弟之中,最寄予厚望的一個人。

如今聽聞他的頭被劉備給割了,曹操怎能不傷心欲絕。

袁紹看著曹操的樣子,也有些犯了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隻能是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以安慰。

“孟德放心,為兄一定替曹子孝報仇雪恨!”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袁紹的軟弱

哭了不多時,便見曹操緩過神來,他抬起頭,望向袁紹,臉上的表情非常痛苦,且顯得異常扭曲。

少時,便聽他緩緩開口道:“子孝與我自幼一起長大,此番他為劉賊所殺,我說什麽也要給他報仇……我想親自帶兵往豫州一趟,破劉琦,誅劉琦,還請本初準允。”

袁紹略有些猶豫,道:“孟德,袁某知你此刻心亂如麻,但是張允此刻尚在太行,咱們若是輕易分兵,隻怕會有些危險,我不放心啊。”

曹操歎息道:“隻是若不能分兵南下,恐某今後將日日夜不能寐,飯不能食……我這心亂如麻,即使留在這裏,也未必能對兄長有什麽幫助。”

袁紹長歎了口氣,他轉身走到帥帳正中,在原地來回地躲轉圈,心中猶豫著。

現在這個情況,確實有些被動,曹仁和程昱戰敗了,整個中原基本上就沒有能夠阻擋劉琦北上的軍力了,袁紹的主要勢力是在河北,但兗州和豫州之地對他的主要勢力而言,是一塊極為重要的戰略縱深,一旦兗州和豫州丟了,那河北將麵臨三麵受敵的情況,若真是如此,隻怕袁家的覆滅也是早晚之事了。

但眼下袁紹還真就不想讓曹操南下,畢竟現在的曹操是他最得力的臂助,很多袁紹想不到的事情,曹操都能夠幫他想到。

讓他去,還是不讓他去?

思量了一會之後,袁紹不能下定決心,於是他便先讓曹操回去休息,隨後命人在營寨內搭建靈堂,祭奠曹仁。

送走了曹操之後,袁紹派人將郭嘉招了過來。

其實對於郭嘉這個人,袁紹心中一直有些悔意。

當年袁紹初至冀州之時,郭嘉曾被郭圖推薦到了他的麾下,為袁紹效力。

但因為郭嘉在潁川郭氏之中屬於旁支,雖然是士人,但在袁家這個平台上,郭嘉當初的身份還是有點不夠格,在袁紹這裏並沒有等到重用。

偏偏郭嘉的心氣還高,他見自己不能進入袁紹的中樞,於是幹脆離開了河北,轉回老家安心的讀書射獵去了。

郭嘉初離開之時,袁紹倒也是沒有感覺到可惜,畢竟他那個時候對郭嘉的才能並不是很了解。

但是自打郭嘉隨同曹操來到了鄴城之後,袁紹對於郭嘉的了解逐漸加深,隨著時日愈長,袁紹便愈發知道了郭嘉的本事,他心中對自己當初的行為也是愈發的後悔。

這樣的頂尖人才,可恨自己當初眼拙,沒能夠留在河北,著實是大大的失策。

也是基於這份後悔的心情,袁紹現在對郭嘉反倒是極為看重,有事沒事都會將郭嘉找來問問,頗有些拉攏的意味。

這次見了郭嘉之後,袁紹便將曹仁被殺的事情告訴了郭嘉,同時也包括曹操要領兵給曹仁報仇的事情。

郭嘉也和曹仁’程昱相熟,在知道了兩個人的境遇之後,頗感驚訝。

他沉思了一會,遂問道:“敢問丞相,對眼下的時局,有何看法?”

袁紹長歎口氣,道:“中原之地不能失,但張允這邊,精兵強將雲集,若是不謹慎對之,恐有大禍,河北這邊此刻缺不得孟德,但若是不讓他去報仇,我恐孟德也不會甘心,似此如之奈何?”

郭嘉對袁紹道:“末吏以為,大將軍有些過慮了,依照郭某看來,如今這情況,中原方麵也必須要派兵,而且能與劉琦相抗者,也必是曹驃騎也,旁人恐皆非劉賊敵手……曹子孝的用兵之能,丞相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他都敵不過的人,試問若派旁人,誰能與之?”

袁紹聞言不由沉默了。

“孟德若是往南,張允這邊,又當如何?”

郭嘉笑道:“丞相英明神武,用兵極有方略,又豈懼張允一介裙帶之臣?況且還有郭某等人在此,願以綿薄之力相助於大將軍!”

袁紹聽了郭嘉的話,心中才略微放下心來。

其實他心中也清楚,張允不過是一個守成之人,等閑不敢隨意和自己交鋒,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打贏自己的,就是讓曹操走了,也不會影響大局。

但不知道為何,現在的袁紹比起當年,就是缺少了一點自主性,做事情開始變的瞻前顧後,一有些小事就思慮繁多,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覺,翻來覆去的總是老尋思,根本扛不住壓力。

現如今,他得到了郭嘉的安慰,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心頭的小結也似乎被開解了。

“有奉孝這話,孤心中甚安,既如此,那就讓孟德南下吧……畢竟劉伯瑜也不是誰都能對付的,若非孟德親往,想來還真是沒誰能敵的過他。”

隨後,袁紹便親自前往曹操的營帳慰問,順便告訴曹操讓他率兵前往南方。

郭嘉拜辭了袁紹之後,回到自己的營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適才袁紹的表現,著實讓郭嘉有些不安。

按照郭嘉對以往袁紹的了解,昔日的袁紹做事可不是這麽瞻前顧後的。

特別是在重大事件上的那股自信勁,簡直可以說是舍我其誰。

這位袁丞相絕不會輕易依賴他人……至少往日的袁紹,可不會說自己離不開曹操。

如今的局麵,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怎麽回事,己方若是不針對南方有所動作,一旦讓劉琦占據了中原,那後果不堪設想,如此淺顯的道理,袁紹不可能看不明白。

如此,那他為何還會這般猶豫呢?

郭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心中泛起了一個不安的想法。

郭嘉的身體不好,因而他自年輕時起就開始學醫,自診自醫,對醫學之道也算是粗有涉獵。

依照郭嘉的觀察,袁紹的頭腦比起原先愈發的不清醒了,而且心智也似乎開始變得懦弱。

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身體在逐漸衰竭的征兆。

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的衰竭……都不是什麽好事。

這說明袁紹的身體有隱疾,而且這份隱疾似乎正在逐步發展,且已經對他身體出現了侵蝕。

若是在鄴城,袁紹縱然犯了什麽毛病,隻要處理得當,便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但是現在,這可是在兩軍陣前,一旦真的有事,那後果非同小可。

眼下主要還是因為對方的主將是張允,這個人似乎有避戰的情緒,若是敵軍的主將是劉琦,那回頭袁紹若是真有什麽三長兩短,那三軍將士隻怕是皆會被陷於死地。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曹操南下

劉備在鴻隙坡除掉了曹仁的事情,不隻是袁紹和曹操這邊知道了,張允以及雒陽的戰將們也收到了消息。

雒陽三軍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頓時士氣大增,戰意也變的無比濃烈。

以黃忠,太史慈等為首的諸將,紛紛趕來求見張允,向他請令出戰。

這一日,帥帳之內聚集了不下四十餘人,全都是雒陽方麵最高階的將官。

太史慈當著眾人的麵,向張允獻上了自己的戰略。

“眼下曹仁被殺,程昱敗北而還,中原震動,陛下不辭勞苦在前線鏖戰,我等率領本朝主力在此與袁紹交鋒,亦不可坐觀成敗,依照末將之意,大司馬可乘三軍士氣高昂之際,兵分數路,一麵襲擾河北重鎮,一麵南下接應陛下,將袁紹逼入死地。”

張允捋著自己的美髯,正襟危坐,很有氣勢地看著太史慈道:“子義有何高見,但講無妨!”

太史慈忙道:“曹仁身死,必然會大大的打擊袁紹的士氣,也會動搖曹操的心誌,依照在下之見,大司馬不妨派遣大鴻臚率一萬兵,往臨汾駐紮,一則可接應徐將軍和呂溫候,為他們提供糧秣,二則可以督促呂溫候率兵北進,直搗太嶽,將呼廚泉打回雁門,匈奴若敗,則可讓徐、呂聯合大鴻臚奪取太原,威逼並州首府!”

“再派趙子龍將軍引一萬兵進攻鹵城,兵往代郡阻斷河北與雁門以西的郡縣的通路,將並州北地與鄴城方向切割,則袁軍的左翼供給不能保全。”

“再遣甘寧將軍引一萬水軍,順流東向,走黃河主道至河內與魏郡邊境,如此北向可威逼魏郡,西向可駐紮河北威懾上黨,廣平,令袁紹首尾不能相顧。”

“再著張任將軍率兵去援助太行,保住張燕,以免黑山有失。”

“黃漢升可領三萬兵正麵強攻壹壺,牽製袁紹主力。”

“末吏再引兩萬人馬,走王屋下河內,作為南北接應,一可斷袁紹南下的援軍,二則可隨時接引陛下北伐的兵將。”

太史慈說完,期盼地看向張允。

荀攸目光炯炯地看著太史慈,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徐庶笑道:“如此安排,甚是妥當啊……太常以為如何?”

蒯越對太史慈很是了解,知道他定是深思熟慮放會諫言。

“太史將軍真乃大將之才也,可行之。”

太史慈的建議,得到了在場諸多將軍和校尉們的讚同,一眾將軍們磨拳擦掌,滿臉期待地看著張允,等待他發令。

但隔了好久之後,方聽張允慢慢地張口道:“子義的諫言,很好……不過還需仔細斟酌,事關重大,咱們的一舉一動都會改變天下走勢,因此還是小心點的好。”

不得不說,張允這話很是打擊人的士氣。

馬休站出來,問道:“大司馬,屬下認為太史將軍所獻戰策,甚和眼下局勢,還請大司馬仔細斟酌。”

張允歎息道:“本將現在就是宰仔細斟酌啊……你們想想,河北多俊傑,袁紹手下有多少能人?子義能想到的方法,他們又如何會想不到?況且,這分一萬兵,那分兩萬兵,糧草後勤路線怎麽解決?萬一被人家斷了糧道,亦或是被袁軍設圍包夾,本將的兵馬就是想去支援,也支援不上,到時候被對方各個擊破,豈非送了本朝元氣?陛下建立基業不易,如今咱們手中的兵力,就是陛下手中的本錢,本將斷不能容忍有一絲一毫的風險。”

文聘站出來道:“大司馬,機不可失啊。”

“若是這機會有風險,那本將寧可失了……不過,子義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行,容我三思之後再做決斷……今日,權且散帳。”

眾人皆是無奈地告退了,眾將多有微詞,很顯然都是對張允放棄戰機不滿,但卻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是聽之任之。

有一利必有一弊,張允不爭功,做事謹慎,雖然可以讓己方不會遭受過多的損失,但同時當機會出現的時候,他也把握不住,萬事萬物都是相對的。

……

而另外一方麵,劉琦一麵令龐統在汝潁各縣散布關於曹仁挖掘鴻隙坡的流言,一麵讓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分別在汝南郡收服各縣。

但劉琦目前的兵力不足一萬,並不是非常夠用,而且若是要收服汝南郡,則下一步必然涉及到北上淮陽和潁川。

汝南郡是東漢第二大郡,人戶極多,但是經過了數年間的人口大量南遷,南郡和長沙,江夏的人戶數皆已經超越了汝南。

但即使如此,汝南郡的人口在中原地區,毫無疑問還是排名第一的。

這麽大一塊肥肉,既然終於到了自己的嘴裏,那劉琦就一定要想辦法守住。

他一邊收服汝南郡,一邊派人往南郡和宛城去調兵。

此時,蜀中的嚴顏和張繡,都已經率兵抵達了南陽,劉琦讓他們合兵一處,進入汝南,同時讓李通將他在郎陵的本部人馬也調往汝南,如此就可以增強己方的勢力,再根據情況一麵留下兵馬駐紮,一麵商討進兵潁川的事宜。

很快,北方又傳來了關於張允和袁紹等方麵的消息。

劉琦知曉了太史慈所獻的策略,然後又知道了張允的決斷,啼笑皆非。

若是換成自己在北方,毫無疑問一定會采納太史慈的策略,但張允不會采納,這也是在劉琦的意料之中的。

以張允的角度來說,他確實沒必要冒險。

雖然這樣有失戰機,但卻也能夠讓劉琦真正感到放心。

罷了,失去一些戰機,那就失去一些吧,有些事情急不得。

河北和中原這麽大的區域,哪能是一口氣就能吃的下的?不現實。

飯還是一口一口吃的好。

不過,他又得到了河北袁紹讓曹操為主將,糾集兗州諸將,準時南下。

曹仁死了,曹操與袁紹分兵,攜三萬人馬南下,頗有些哀兵必勝的架勢。

雖然哀痛和憤怒會影響一個人的心智,但劉琦覺得這件事未必就會出現在曹操身上。

當下,劉備再次派人持自己的文書,加急催促李典,嚴顏,張繡等人率兵火速進入豫州與自己匯合。

同時,他還派人召回了正在豫州攻城略地的劉備,關羽,張飛。

不日,三兄弟返回了劉琦身邊,而嚴顏,李典,李通等人亦是已經趕到,數路兵將匯聚,集結數萬之眾,劉琦這心中終於也安定了下來。

下一步,就是該如何對付曹操了。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用人不疑

曹操這邊的將士基本上都是身穿白衣,舉著白旗南下的,這種攜喪帶仇的複仇之師在戰力上很強,非常難打,這一點也是劉琦深深知曉的。

曹軍前部前鋒夏侯淵,帶領五千精銳先入東郡,並以曹操的名義在東郡召集各地縣長,征調各縣兵將加入他南下的陣營,用以增強此番南下的實力。

當然了,曹操很清楚劉琦非常難對付,而且上一次對陣劉琦的時候,曹仁最終是死在了劉備手裏,曹操深恨劉備的同時,但也明白了劉備並不像是傳說中的那麽無能,這個在幽州屢戰屢敗之將實際上是一個不可輕忽的存在。

所以曹操一定要擴大自己所用之兵的數量,在這種時刻,就不能跟兗州本地的豪強們講道理了。

他從河北出發之前,就給程昱寫去書信,讓他們在兗,豫兩地征調本土豪強的徒附入軍。

本土豪強的徒附征調入軍,這樣對曹操軍有什麽好處?畢竟這些徒附的戰鬥能力不強,又沒有經曆過係統的操練,可以說在兩軍對戰的時刻,根本就不可能幫上曹軍的忙,甚至還有可能添亂還說不準。

但曹操的想法顯然不是讓這些豪強的徒附來協助作戰這麽簡單,戰場上除了在正麵正規作戰的兵士,還有需要負責押運糧秣,修葺營寨,做軍隊裏的雜活,或是充當敢死隊的炮灰等等。

這些工作交付給徒附來做,就可以將曹軍本部的有生力量給抽調出來,然後讓他們全身心的投入到正麵戰場之中。

而消息傳到了劉琦這邊後,龐統和司馬懿立刻諫言,請劉琦也照葫蘆畫瓢,在己方在汝南的縣城中征調豪強的徒附,用來充實軍士。

劉琦其實也有這個意思,但周瑜卻諫言請他不要這麽做。

周瑜的意思,是己方目前在長江以北地域和曹操的影響力不一樣。

曹操畢竟統治這裏有幾年的時間了,根基比較牢固,在利益輸送上也和這些豪強有了些牽連,他可以征調本地豪強徒附而不被對方憎恨,但不代表劉琦就可以這麽做。

畢竟劉琦屬於外來戶,而本地豪強大族屬於一個比較敏感的階層,地方內部出亂子,禍源基本上都是這些人,在這種情況下得罪他們,實在是有些不智。

劉琦聽了周瑜的話,當場表示讚同。

他隨後問周瑜道:“隻是曹操能在中原想辦法征調徒附以為軍用,而我們不能,此消彼長,對朕來說,是不是有些不利呢?”

周瑜言道:“在中原地區征調不可行,但不代表陛下不可以在別的地方行此法。”

周瑜的話讓劉琦頗為好奇。

“公瑾此言何意?”

周瑜拱手道:“汝南諸縣,是陛下剛剛所得,民心待收,不可定強策失人心,但陛下身為淮南之主,不妨從淮南征調民夫,用以為己用。”

劉琦皺起了眉頭:“不從中原調人,而從九江和廬江調人,這就符合規矩,不會影響民心了?”

周瑜道:“臣之所以如此獻策,乃是基於兩點原因,一是九江和廬江離汝南較近,征調的人丁可迅速派往前線,不會耽誤時間。”

“其二,九江和廬江昔日乃是袁術的地盤,袁術不懂得體恤軍民,這些年弄的江淮之地民生凋零,黔首齊民流離失所,人不得安,地不能種,百姓易子而食,各地賊寇蜂起,直到陛下接手淮南,普及鎮西稻,安撫流民,方使兩淮安定。”

劉琦明白周瑜話中之意了。

“你的意思,是以朕今時今日在江淮的威望,可以行此事也?”

周瑜拱手道:“不僅僅是威望,更是如今江淮的形式,非得請陛下如此行事不可。”

“江淮如今是何形式?”

“陛下這兩年間雖然致力安定天下,拯救江淮蒼生,但袁車騎昔日將九江郡破害的太過嚴重了,以至於現在的九江和廬江,依舊有大批流民,這些人無田可種,縱然是想在本地給大族和豪強當徒戶也不能成,畢竟豪強望族的能力有限,他們所能收留徒戶的數量對於如今江淮的流民來說也是杯水車薪,那些不能得到豪強收留的,隻能是進入山林,或是成了流寇,或是成了山越,但生活依舊貧苦,朝不保夕,所以是收編一部分徒戶充軍,對於淮南本土而言,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如此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可以解決一部分淮南目下難民與流民的數量。”

劉琦聞言緩緩地點頭,道:“你此言甚是,隻是就算是朕的聲望足夠,但若是隨意征調豪強徒附,也需要找一個合適的方法,以免引起激憤。”

周瑜道:“臣舉薦臨渙縣一個豪族中人,此人在淮東頗具影響力,家中良田徒附數量極多,且為人又樂善好施,目光遠大,他若是率先答應借徒附與陛下,則淮東諸豪聞之,定紛紛踴躍進獻。”

“你所言者是何人?”

周瑜認真地道:“臣所言者,乃臨淮郡東城縣人,姓魯名肅,字子敬。”

“是他……”劉琦的表情略略一沉,道:“這位魯子敬,既是一位英傑,這些年來在臨淮,卻不曾得袁公路征辟麽?”

周瑜笑道:“這也正是魯子敬的高明之處,昔時袁車騎在淮南勢大,欲用魯子敬為東城長,聞子敬對其母言,袁公路驕橫無綱紀,非治亂之主,徒憑四世三公之名懲威爾,今雖據淮泗,稱雄一方,但吾料之,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不足為其立事。”

劉琦聽了這話,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魯子敬,倒是頗有遠見,他跟公瑾相善?”

周瑜拱手道:“不敢瞞騙陛下,魯子敬與我相善,陛下若是願意,周瑜願意寫書信一封,請子敬來陛下軍前效力……隻是不知陛下……”

周瑜心中此刻吃不清楚,以自己的身份若是向劉琦舉薦賢能,到底算不算是僭越。

畢竟,他當初乃是一名降將。

不想,周瑜的話剛說完,就見劉琦毫不猶豫的對他道:“公瑾能為朕舉薦賢能,這說明你與朕並不見外,你昔日雖是兵敗而投,但咱們君臣能夠做到今日這樣坦誠相見,互相信任,此乃天意使然,這說明你與朕都是當世英傑,彼此惺惺相惜……你舉薦的人,朕絕對是用人不疑!”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魯肅

劉琦的話說的很鄭重,表現了他對周瑜無比的信任。

士為知己者死,周瑜對於劉琦的信任也異常感激。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隻是向劉琦提了一個人名,劉琦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這得是何等的信任,才能如此?

當然,劉琦這麽做有意拉攏周瑜是為其一,其二是他本來就是知道魯肅這個名字的。

但凡是後世的正常人,隻要是聽到了魯肅的名字,又豈能不為之所動?

這才是劉琦真正毫不猶豫就答應的真正原因。

根本原因不在周瑜,還是在於他知道魯肅!

但周瑜並不知曉此事。

當下,周瑜便開始寫書信,派人給居巢的魯肅送了過去。

……

魯肅的故裏雖然是在東城縣,但是近年來,他為了躲避戰亂,同時也是為了躲避一些煩心事,則是搬遷到了居巢。

其實淮南和徐州地區,一直是英才遍地,包括張昭,張紘,陳登等人,曾經一度都被袁術給盯上過。

但很可惜,一向自持四世三公的袁術,在這幾個人的麵前是丟盡了臉,無論怎麽派人征辟他們,這些人就是不應。

更可恨的是,這些明震一方的名士也就算了,偏偏連魯肅這樣的人物也不肯投效袁術,大大增加了袁術的挫敗感。

別人也就算了,其實在袁術的眼中,魯肅屬於極為不靠譜的那一類人。

什麽是極為不靠譜?

簡單點解釋,就是敗家。

東漢王朝的望族豪強,之所以能在地方稱雄,基本原則就是他們在百年時間裏不斷的兼並土地,將土地越兼並越大。

各州的豪強,別人都是在不停的兼並土地,唯有魯肅反其道而行之。

在各地牧守逐漸獨立之前,魯肅就開始反其道而行之,他不僅不治家事,反倒是大量的施舍財貨,出賣土地,用這些用家私換來的財貨周濟鄉裏以及結交英雄豪傑,用來擴大自己的聲名。

說白了,魯肅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東漢版的及時雨魯子敬,淮泗地區的呼保義。

魯肅雖然是士族出身,家中又有田地私產,但並不是那種特別知名的高門,換句時髦點的話,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在這種情況下,魯肅結合天下大勢,自己為自己設計了一條路。

天下將亂,豪傑並起,正是自己賣田結士,揚名於世的大好良機,當此時節若是能夠名揚天下,然後擇一雄主而輔之,則可將自己以及整個家族帶上一個新的台階與高度。

目光長遠的人,自然是明白魯肅是為了在亂世囤積人脈,提升名聲,厚積薄發,尋找一飛衝天的機會。

但大部分的人還是目光短淺的。

魯肅的想法雖然很好,但很可惜,並不是每一個人的思想都能達到他的高度,也有很多人看不慣他的行為作風,包括他的族人在內。

賣地揮霍錢財,這在外人看來是‘及時雨’,但在自己的家人眼中,這就是敗家子,應該綁起來用大棒子打殺的那種。

但問題是魯這小子命好,他所在的宗家乃是這個家族之中,族中枝葉最茂盛,家業最大,話語權最強的一支,而魯肅本人身體嫡長子,也掌控了族中大部分的基業和田產。

也就是說,人家有資格可以瞎霍霍錢,名正言順的那種。

但跟魯肅同輩的本門子弟,可不會因為這個而退縮,畢竟家族資源被魯肅這麽禍害,誰心中都不好受。

於是他們各個邀請族長輩,一起聲討魯肅,渴望借著族中長輩的力量能夠把魯肅從家公之位上揪下來。

但問題是,魯肅很聰明,而且也很仗義,他所變賣的田產,隻是他自己那一支的,與其他人的統統無幹,而且對於族中長輩的應得利益,魯肅也預備的很是到位,沒有讓族中長輩中的任何一個人受委屈。

因此,魯肅的族人也根本拿不下他。

最終,經過了與家族中的旁支一番抗爭之後,魯肅變賣所有的田產,帶著財貨和奴仆,從東城前往了居巢,自此不在與家族中人有一絲一毫的關係,隻是專心做著經營自己的事情。

但不得不說,魯肅的母親確實是支撐他的。

在魯母看來,自己的兒子與旁人就是不一樣,是天生就能成大器的。

身為人母,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支持他。

就這樣,魯肅的母親輾轉隨同魯肅到了居巢,魯肅所做的一切,她都無條件的支持。

魯肅雖然敗了大部分的家財,但隨著亂世的到來,他的聲名也越來越大,而身為兩世三公後人的周瑜,也不過是他眾多好友中的一個,足見魯肅的聲名之大。

而他也得到了袁術的征辟,在其母看來,魯肅這些年敗光的家財終於有了著落和回報,畢竟袁氏四世三公,名滿天下,能夠得到袁氏的征辟,實在是魯肅的運氣。

魯母非常高興,但魯肅卻跟她唱反調,就是不去應征,他非說袁術不是明主,一旦投奔他實乃是明珠暗投,必然後悔終身。

若是換成其他的母親,一見兒子這麽挑挑揀揀,保不齊就用慈母手中棍將他打殘廢了,但魯肅的母親很顯然對自己的兒子有一種迷之自信。

他毫無保留的相信了兒子,並且從這一刻起,也把袁術當成了昏聵之人。

不過魯肅為了害怕袁術報複,隻是虛與委蛇的說自己身體有疾,一時間難以赴任。

後來,就這麽一拖再拖,袁術隨後中風偏癱,也就想不起魯肅這回事了。

這中間,江東孫氏也曾派人來招募他了一次,袁術雖然有些意動,但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直到這一次,周瑜派人來請他前往汝南,去見天子。

魯肅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差點沒興奮的蹦起來。

真正的明主,同時還是皇帝!天下最好的主人,也莫過於此了吧。

……

魯府之中,魯肅開始收拾行裝細軟,並名人通知他手下操練的部曲死士,隨同他一起前往汝南。

在魯肅收拾行裝的時候,一位老婦正在魯肅房中,她有些猶疑地問道,“我兒真要投往汝南嗎?你可考慮清楚了?”

老婦是魯肅之母。

魯肅聞言停下手中動作,絡腮茂密的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母親,孩兒等了這麽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啊,這可是天子相招,與袁術的那次征辟相比,簡直不可相提並論。”

魯母有些疑惑地道:“既是陛下想招,吾兒自己獨身前往便可,為何還要領家中部曲而去,你豢養如此多的私士,難道不怕陛下怪罪麽?”

魯肅笑道:“母親多慮了,陛下也是士族出身,深知亂世之道,況且孩兒這些部曲,這一次帶過去給陛下,一定會對陛下有所大用,母親放心就是。”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淮南賊

魯母雖然不知道魯肅這話當中的真正含義,但她對魯肅卻是無比信任的。

明不明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相信。

便見魯母讚同道:“我兒後既然心中已有定論,想來並無差錯,既然如此,你一路小心才是。”

魯肅拜辭了母親,隨後派人去召集他麾下的部曲,讓他們隨同自己一起前往投靠。

這些年,魯肅變賣田產,除了結交各路雅量文士已經豪傑遊俠之外,還用這些財貨豢養了百餘名部曲和大批量的徒附。

正常的大族和豪強招募流民當徒附,都是為了充實自己的錢包,壓榨他們的勞動力,但魯肅這個怪胎招募的徒附實在是太多了,超出了他實力能夠接納的範圍,所以麼一年核算下來,魯家其實是賠錢的。

有點類似於做買賣搞慈善的感覺。

但魯肅這個人厲害就厲害在特別的有主意,隻要是他認準了,就算是賠錢的事他也幹。

當下,魯肅便整理好了自己所招募的徒附數量和田地計冊,帶領著一眾部曲,向著汝南的方向行去。

魯肅雖然是怪胎,但因為樂善好施,為人出手大方,故而在居巢倒也是頗有名氣。

魯肅這一番動作,自然是引起了居巢這裏百姓們的關注。

民間八卦流傳的速度遠遠超出普通人的想象,很快,居巢附近的鄉民都知道魯肅要率部曲前往汝南了,而且他們很多人也知道了魯肅此番去汝南乃是麵見大漢皇帝。

一時間,居巢百姓皆感慨地歎言:“魯郎騰達矣!”

魯肅收拾好了輜重行囊,帶上了部曲,拜辭其母,直奔著汝南的方向而走。

行路至九江邊境,突有路上的手下前來向魯肅稟報,說是後方十裏之地,有千餘賊眾正在向己方的方向奔馳而來。

“何人趕我?”魯肅皺起了眉頭,頗有些疑惑,自己應該沒得罪過什麽人吧。

魯肅手下的人道:“乃是梅乾。”

魯肅聞言恍然。

初平年間,袁術占據江淮之後,手下人中有雷緒,梅乾等人,皆居別部司馬等高位,為其爪牙。

後袁術中風,前往雒陽之後,江淮為劉琦所執掌,而這幾個昔日在袁術手下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戰將,立刻叛變,開始為禍一方。

他們寧肯在江淮落草當賊寇,也不想接受劉琦的新政帶給他們的損失。

而不得不說,這些人在江淮也確實是有些號召力的。

雷緖,梅乾等人當了賊寇之後,短時間之內居然就召集了數萬之眾,雖然這數萬之眾的實力參差不齊,大部分都是烏合之眾,但畢竟基數在那擺著,雖不能與諸侯牧守相抗衡,但想要縱橫九江郡,欺壓百姓那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這些人雖然如今已經是賊寇,但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和魯肅的關係竟然非常之近。

這就是魯肅不同於常人的地方,他樂善好施,慷慨解囊的對象不隻是名士與豪傑,哪怕就是這些賊寇,與魯肅的關係也並不淺。

不過那些人終歸還是賊寇,就算是魯肅平日裏與他們頗有些交情,但趕上這個節骨眼上,魯肅卻也不得不防。

這可是事關他魯肅的前程和命運,不可不慎重也。

當下,便見魯肅高聲一喝,命令他首席的部曲一字型排成一列,魯肅本人則是一臉肅穆的騎馬矗立於陣前,遙望著遠處。

其實,魯肅自己豢養的部曲數量不過兩百餘眾,別說雷緒所直領的數萬賊眾,就是這千餘追兵,隻怕是不足一時三刻,就能將他們統統打殺。

所實說,此刻魯肅等一眾陳兵於官道上,等待對方,他手下的部曲們心中不免都有慌張。

畢竟敵我雙方差距懸殊,不知對方追擊己方做什麽,若是不動手還好,可是一旦真的動起手來,己方豈不是要吃大虧?

然眾人雖然忐忑不安,魯肅此刻卻顯得沉穩異常,他表情肅穆,挺直了腰背矗立於戰馬之上,遙望遠方,毫無畏懼之情。

一眾兒郎見家公這般鎮定,緊張的情緒開始逐漸散去,心中的不安也漸漸平定。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的地麵揚起一片灰塵,陣陣的馬蹄聲也從空氣中傳了過來。

不過一會兒,一支約有數十騎先頭部隊就出現在魯肅的眼前。

對方雖然都是劣馬,但陣勢相對而言還算是整齊,望之還是有些紀律的。

畢竟,雷緖,梅乾等人,昔日也都是袁術麾下的高階軍校,練兵的本事還是有的。

他們就是當了賊,帶出來的賊兵也和其他的人不一樣。

率領部下來到此處的梅乾見有一支小部隊擋在路中,觀察之下,為首那人相貌與傳聞中的魯肅相貌有幾分相似,便拍馬上前問道:“對麵可是魯君子敬?”

梅乾沒見過魯肅,在淮南賊中也隻有雷緖與魯肅有些交情。

見對方終於到了,魯肅身後部曲們也齊齊一動,烈日下,馬匹的馬鼻口中呼出的白煙清晰可見。

魯肅淡淡一笑,駕馬上前,應道,“某家魯肅,不敢問尊駕高名?”

梅乾聞言大喜,他急忙在馬上作揖,對魯肅言道,“某家梅乾,奉雷大帥之命,特來與魯君相見。”

魯肅輕輕欠身見禮,還未等回話,突見梅乾身後的大部隊已經向著魯肅所在的方向衝來。

那千餘步卒的速度很快,且似乎沒有停頓之勢,一眾人在奔跑的途中,濺起了漫天的塵土。

魯肅眉頭一皺,隨即伸手取出長弓,一箭射出!

而隨著魯肅的動作,他身後的部曲持弓之人,也紛紛拿出了弓箭,和魯肅一同將箭支射了出去。

梅乾一見魯肅架弓,吃了一驚。

當肅的箭射出來的時候,梅乾的心方才撂下。

魯肅和他身後的部曲,並沒有將箭射向他,而是射在這官道前的地上。

梅乾低頭看去,卻見十餘支長箭在地上整齊的林列成了一排。

而後麵奔跑上來的步兵,則是在那一列長箭之前停了下來。

梅乾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隨後衝著魯肅拱手道:“魯君好弓數!您手下的兒郎們也是好手段。”

魯肅等人露了這一手,一則止住了對方步兵的進軍,二則也是作為震懾。

魯肅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長弓,看向梅乾道:“尊下來此,是敵是友?”

梅乾忙道:“自然是友!我等來此,並無歹意,實在是雷大帥有事相求。”

第一千零九十章 賊寇的請求

魯肅的心中其實也有些緊張。

他這些年不治產業,性好施與,大散家產,剽賣田地,以賑窮弊結士為務,聲名遠播,就是雷緖這樣的賊寇,與他也頗有些交情。

但魯肅今日對待梅乾,卻不敢失了謹慎,畢竟當初袁術投靠劉琦的時候,雷緖和梅乾等人並沒有隨他一同歸順朝廷,反而是從袁術處奔走離開,當上了賊寇。

這讓魯肅心中,對他們產生了一些抵觸,這些人心中到底在想什麽,誰也不知道。

不過眼下對方畢竟人多勢眾,遂聽魯肅問道:“敢問尊下,雷大帥有何事需要魯某辦?”

梅乾打馬上前兩步,問道:“敢問魯君,為何要率領部曲西向而行?”

魯肅行得正坐得直,自覺沒有必要欺騙梅乾,道:“魯某受大漢天子傳詔,前往汝南見駕。”

梅乾聞言心道果然如此。

想到這,便見梅乾拍了拍手。

隨後,便有士兵將一些擔子、包裹、陶器壇子拿到雙方對峙的中間道路上。

魯肅大概掃了一眼,就知道這裏麵應該是糧秣,財貨以及酒水之物,用來犒軍用的。

“尊下何意?”

梅乾歎道:“雷大帥知曉魯君前往汝南麵聖,特令我等連夜來追,以此薄禮相贈,聊表寸心。”

魯肅很是鎮定的道:“雷大帥的好意,魯某心領了,隻是依雷帥的秉性,若說他專門令尊下率這麽多兵將來為某家送禮,我是斷斷不信的。”

梅乾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尷尬的笑容。

他在馬上衝著魯肅長長作揖:“不瞞魯君,我家雷帥入山林,被江淮百姓謂之為賊,實乃是不得已,今番懇請魯君前往汝南麵君之時,能夠向陛下表達一下我等的歸順之心。”

魯肅聽到這恍然而悟。

原來梅乾到這裏來,是為了通過自己向劉琦傳話的。

不過魯肅也並不是愚鈍之輩,這當中有些事他多少覺得有些可疑。

“君等既是有意歸降,那為何當袁公路歸順朝廷之時,你等不曾隨袁公路一同歸於朝廷,也省卻了今日的難事。”

梅乾咧了咧嘴,苦笑道:“袁公路當初在淮南橫征暴斂,民皆怨之,當時的九江風雨飄搖,沒有人願意在跟隨袁氏,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我等當時隻顧著離開袁術,並不曾有遠見顧忌將來,方才有了今日的窘境。”

魯肅捋著自己的須子,眯著眼睛,似乎在尋思著什麽。

半晌之後,方才聽魯肅慢悠悠的道:“我雖有心幫你們一把,但我也不過是剛剛投效往陛下麾下,唯恐陛下對我還不是那麽信任。”

梅乾急忙道:“魯君何必自謙?君在淮地聲名卓著,不論是望族名士,還是草莽豪傑,誰對魯君不敬?單憑此聲名,陛下也一定會以魯公為重。”

魯肅聞言,不由地哈哈大笑。

但他卻也隻是笑,並不多言。

梅乾見狀,心下暗歎口氣。

隨後,便見梅乾再次開口道:“當然了,就算是不聽魯君的諫言,我等也能理解,畢竟當朝陛下乃是英明聖主,絕非普通人能夠說動。”

魯肅略帶微笑地看著梅乾。

“隻要魯君將此中事宜告知陛下,不管陛下最後肯不肯收我淮南之眾,雷帥與我等都會記魯君大恩!”

梅乾這麽說完,方見魯肅的表情緩和了表情,他笑著道:“肅自當盡力為止。”

梅乾心中暗道這個人真是一個精細人,自己帶著千餘人來求他辦事,若是換成旁人,哪怕是為了早點擺脫梅乾等人順利成行,恐怕都會忙不送跌的答應,畢竟自己千餘人在這站著呢。

再說了,自己拜托他的事情也並不難,不過就是讓他向劉琦遞一句話而已。

但這廝就是非要等到自己說了‘成與不成都與他無幹’,方才笑嗬嗬地點頭答應。

也不知道是該說他過於小心,還是說他心思太過縝密!

“梅帥可是還有其他的事要吩咐於我?”魯肅的聲音遙遙傳來,打斷了梅乾的沉思。

梅乾回過神來,笑道:“沒事,沒事了。”

“如此,容魯肅告退,咱們後會有期。”

“魯君慢走。”

魯肅轉頭,招呼了手下的部曲,掉頭繼續趕來。

他手下的人小聲對他道:“家公,對方人馬未撤,咱們不留人斷後,若是他們趕了上來,我等恐皆死無葬身之地。”

魯肅不以為意地道:“對方人數是我們的四倍,就算是你留人斷後,他們想要讓咱們死無葬身之地,也並不困難,留下人馬斷後無益,反倒是顯出了我們的心虛……大大方方的走。”

那命部下表示遵從。

望著魯肅的大隊人馬漸行漸去的身影,梅乾不由感慨萬分,歎道:“魯君果然是不同尋常人也。”

魯肅的人馬離開大概三十裏後,突見西麵又是一陣沙塵升起,一支約有千餘的兵馬正向著魯肅所在的方向飛速奔來。

一見這樣的情況,魯肅手下們的部曲們頓時就緊張了。

不光是他們,就連魯肅本人也有些忐忑不安。

怎麽剛送走了一眾淮南賊眾,半路上又跑出了一眾彪軍,而且看數量,似乎必適才尾隨他們而來的梅乾一眾隻多不少。

但不論對方是什麽人,既然已經到了,那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如何也不能落了氣勢。

當下,便見魯肅挺直了腰背,一臉正色的看向對麵的來兵。

很快,便見對方的兵馬來到了魯肅一眾的麵前,不過令魯肅驚訝的是,對方的裝備精良,士兵列陣整齊,軍容肅整。

為首的一員持刀巨汗膀大腰圓,容貌魁梧。

魯肅心中正疑惑之時,突聽隊伍中有人高聲衝著他喊了一聲:“子敬。”

這聲音很是熟悉,即使有時日沒有聽到了,但魯肅還是一下子就聽了出來。

“公瑾!”

來人,正是向天子劉琦舉薦魯肅的人周瑜。

一看到周瑜親自來了,魯肅心中的大石頭一下子便落了下來。

“公瑾,你為何在此?”

兩個人同時翻身下馬,向著對方走去。

周瑜來到了魯肅麵前,對他拱了拱手,道:“得知子敬前來相投,陛下唯恐兵荒馬亂,路子敬上有失,特命我在前麵不遠處的淮汝邊境相迎,隻是後來聽聞有淮南賊眾尾隨子敬,我怕子敬有失,故特前來接應……你沒事吧?”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魯肅投劉

聽了周瑜的話,魯肅心中不由一驚。

按道理來說,淮南賊梅乾一眾從九江郡來追魯肅,而周瑜一眾則是從汝南的方向來迎接魯肅,兩支兵馬可以說是完全的兩個方向!

既然是完全的兩個方向,那周瑜是怎麽知道梅乾一眾動向的?

一想到這裏,魯肅的額頭上就開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汗。

他原先一直聽說天子麾下的衛士署刺探能力不俗,其人員更是遍布大漢各州各郡。

魯肅原先對此也並不太信,但是直到今日,親眼見識到了之後,方才恍然大悟。

看起來,傳言果然不虛。

這個時候,周瑜又為魯肅介紹了一下隨同自己率兵來此的大將,正是劉琦身邊的統領許褚。

近距離看許褚的身形,魯肅心中更是有些觸動。

周瑜和許褚在大漢的階層而言,代表的是完全不同的階級,但是就是這個兩個不同階級中的精英,全部都被劉琦收入甕中,足可見劉琦的能力。

……

十三日之後,魯肅便隨同周瑜來到了劉琦目下所屯兵的歸德。

依照魯肅和周瑜等人的行進速度,以及居巢和歸德的距離,他們本不應該憑空遷延這許多時日。

隻是本年已經入了深秋,江淮之地雨水充沛,雨量開始逐漸增大,道路逐漸變的泥濘,這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魯肅一行人的行進速度。

而更加讓周瑜和許褚驚訝的是,魯肅這一路西行的號召力。

周瑜原本以為魯肅樂善好施,在民間聲名極佳,但也僅僅隻是限於居巢附近,沒有想到,進入了汝南境後,縣鄉中的許多人聽說了魯肅到來,竟然皆爭相而隨。

當然,這些跟著魯肅一同行來的都是因為災禍和戰亂失去了田地的流民,亦或是本土的豪俠,而那些在本家有產業的人,是斷斷不會隨同魯肅走的。

周瑜和許褚都是看的有些瞠目結舌,他們實在是沒有想到魯肅的人緣居然會這麽好。

其實也不怪周瑜和許褚驚訝,試想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一些人爭相隨同,高呼‘願隨魯郎同往’,別管人多人少,但總是有這樣的人出現表示願意追隨魯肅,這就足夠給周瑜和許褚震撼。

因為有了這些人的加入,隊伍的行進速度就變的緩慢了,很多人都不過是普通民眾,連日兼程趕路就會變的疲憊不堪。

魯肅等人抵達歸德的時候,他的身邊居然已經聚攏了有三千餘的人流民隊伍。

出了這麽一檔子事,魯肅覺得是給劉琦填了麻煩,有些不太好意思進縣,於是便在歸德外麵屯紮,然後由周瑜和許褚進縣向劉琦進行稟明。

聽周瑜講述完外麵的情況之後,劉琦當場哈哈大笑。

“這個魯子敬,人緣倒是奇佳,變賣田產交友養士,在淮汝之地他也算是第一人了,以學術而言,他算不上名士,但以行為而言,他絕對是一個奇士……怎麽不進城來見朕?”

周瑜苦笑道:“魯子敬本來是帶著兩百部曲而來,誰曾想到了歸德,這人數一下子就上了三千,這不是給陛下找麻煩嗎?試問他如何有臉麵來見陛下?”

“他的麵皮就是薄,你去告訴他,普天之下的子民,皆是朕的子民,不論是良家子還是流民,草寇,都是……他領來的人是朕的子民,朕自會安排妥當,輪不到他替朕臊得慌,讓他趕緊滾進來見駕。”

“唯!”

有了劉琦的這番話,魯肅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不過魯肅並沒有著急隨同周瑜去麵見劉琦。

見劉琦和見旁人不同,既然是麵見當朝皇帝,那自然就是要好好的整理一下裝容,不能隨隨便便的去見。

雖然此地並非雒陽,又是前線,但該遵守的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次日,劉琦在縣府的正廳召見魯。

魯肅為了見劉琦,也算是進行了精心的打扮,青色的長袍,再以黑巾裹發,他沒有官職,故而不以長冠覆頭,但卻也不失風度,胡須修剪的整整齊齊,本就儀表俊秀的他更顯得氣度斐然,讓人看了好感頓生。

無論是現在還是後世,都是個看臉的世界。

袁紹、袁術、劉表等人在征辟手下的時候,也有看臉看氣質的習慣,這跟他們家室出身也有關係。

但是當魯肅見到劉琦的時候,頓時不由愣住了。

為什麽?

因為劉琦今日也是打扮的極為莊重,很明顯經過了一番仔細的梳洗打扮,顯得英武異常,既俊朗不俗,又不失英氣厚重,讓人頗為神往。

劉琦身為大漢之主,召見魯肅如此隆重,也是出於現實需要。

看來他和魯肅著實是想到一塊去了。

這年頭,君擇臣,臣亦擇君。

劉琦經過了一番打扮,雖然是很簡單的事情,但讓魯肅也感覺到了劉琦對他的重視。

如此行徑,既算是收魯肅之心,也算是安周瑜之心,何樂而不為之?

魯肅參拜完後,劉琦讓他平身,遂賜坐於魯肅。

說是賜坐,但更貼切的來說,是賜跪。

魯肅跪坐一旁,正襟危坐。

劉琦先開口道:“子敬這一次給朕帶了三千流民回來,剛巧,朕昨夜和尚書台的諸公在汝南劃定新的屯田區域,汝南新田的開發,還有荒田開墾,都需要人手,你給朕帶來的流民,正可派上大用場。”

魯肅聽了這話,當即拜道:“陛下天恩浩**,愛民如子,肅實敬之!”

劉琦哈哈一笑,道:“聽說,你這一次還領來了兩百名部曲?”

“是!”

“別的豪紳練兵,都是私自藏匿,盡量不讓郡署亦或是縣署知曉,你可倒好,居然大搖大擺的將手下人都領到了朕的麵前?是為何意?”

魯肅拱手道:“陛下乃是當世英主, 慧眼如炬,我等在陛下麵前私藏,著實無益,難道魯肅不領家中這兩百人來,陛下就不知道魯肅手底下有私士了?”

魯肅的話讓劉琦頗為感慨。

聰明人說話,永遠都讓人能夠感覺到他的睿智。

“那你這一次領人來這裏見朕,有何目地?”

“陛下北進平賊,需要人手,肅以綿薄之力,助陛下成就大業,僅此而已。”

劉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子敬真是忠臣誌士也。”

隨後,便見劉琦轉頭衝著身後的侍衛道:“爾等命人端上酒飯,再將食桉搬過來,兩張食桉合成一張,朕與子敬一桉同食。”

魯肅聽了這話,心中很是詫異,劉琦是大漢之主,他肯與自己合桉對飲,對魯肅來說實在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榮寵。

而且劉琦的這一舉動更透露出劉琦對他的信任,因為合桉就意味著他與劉琦近在遲尺了。

按照正常規格,皇帝與兩千石對桉,對於他們而言都是莫大的殊榮,更何況是魯肅這樣的白身之人。

魯肅的心中已經是異常感動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裹足不前

少時,食桉擺上來後,皇帝劉琦親自邀請白身的魯肅對坐同食。

近在遲尺的兩個人此刻不免有了幾分親近之情,至少感覺比剛才近了許多。

酒爵被侍從送上來之後,劉琦隨即親手為魯肅斟上了酒,驚的魯肅急忙起身,再次行禮。

“好了,不要如此多禮,一爵酒而已,你若總是這麽客氣,咱們今日怕是到天黑也吃不完這頓飯了。”

“是,多謝陛下厚恩。”

兩人對酌一爵後,劉琦用手輕輕地敲打著桌桉邊,似乎在琢磨著如何開口。

魯肅也不著急催促他,或者說不敢催,隻是靜等劉琦出言。

少時,方聽劉琦思索一番,慢悠悠地開口道:“昔日漢室傾危,豺狼當道,值四方雲擾之際,朕承先帝遺命,掃平荊襄、司隸、巴蜀、江淮及涼州之地,今數雄皆滅,唯袁曹尚存,子敬遠從江淮至此為朝廷效力,朕想問之,可有良策助朕平定天下?”

劉琦開門見山,魯肅也不是扭捏的人,他拱手朝劉琦問道,“敢問陛下,想成高祖,想成文、景乎?”

魯肅的問話讓劉琦頗為詫異。

這小子這麽憨的嘛,說話竟如此直白?

既然魯肅都這麽直接了,孫翊也直接答道,“高祖,桓文皆朕之願也。”

魯肅以誠而來,劉琦就以誠對之。

不來虛的,他確實想成為一名能夠超越漢代所有先賢的帝王。

魯肅似乎早就料到了劉琦會這樣說。

便見他拱手向著劉琦施禮,道:“陛下自打登基以來,掃清朝廷掣肘,聲名威震天下,南境百姓富庶,特別是鎮西稻和攤丁入畝的新政,可謂是空前,天下齊民黔首無不對陛下感恩戴德,如今因為陛下的新政,各地人口新生不斷增多,想來不出一代人,我大漢定可人丁興旺,屆時便可內外兼修,西向平定西域,北向臣服鮮卑北疆,內修德政,民生富足,以揚我大漢天威。”

劉琦微笑道:“朕有生之年,渴望的,是使我大漢能有萬邦來朝的氣象。”

這一句‘萬邦來朝’,直接擊中了魯肅的內心。

他向著劉琦抱拳,對他道:“陛下真是心胸廣闊,誌氣高遠,單憑這一句‘萬邦來朝’足可彰顯陛下的心胸,肅服矣。”

“那依子敬之見,朕若是想達成這個願望,當下還應許需做些什麽?”

魯肅拱手道:“陛下要做的事,天下皆知……自然是要滅袁,曹!袁曹一日不滅,陛下便一日不能放開手腳對外,這萬邦來朝的盛世,怕也是一日無法實現。”

劉琦砸吧砸吧嘴,仰頭喝了一口酒,道:“朕現在正在做的,不就是想辦法了滅了曹袁嗎?”

魯肅搖了搖頭,道:“隻是陛下這種滅法,太過中規中矩,沒有一往無前的氣勢,恐怕時間會越拖越久,當然了,依照魯肅看來,時間越久也不是壞事……因為時間越久,形勢也會越來對陛下越有利。”

劉琦挑了挑眉,道:“子敬這話,是什麽意思?”

魯肅拱手言道:“其實依照肅的想法,陛下無論是想當高祖,或是想當文景,對付袁曹的最佳手段,都無異於眼下這樣的方法,但陛下卻想將高祖和文、景皆超,那恐怕眼下用兵就有些緩慢了……依照魯肅來看,陛下這一次進兵,實際上是因為張燕受到了袁紹的進攻,陛下看似是大舉進兵,但事實上尚未鼓足全力想要與袁紹和曹操一決雌雄。”

劉琦聞言笑道:“如今的天下,看似朕與袁紹和曹操是勢均力敵,不相上下,但明眼人都知道,朕無論是在國力,軍力,將士,謀士包括糧草軍械和戰略縱深方麵,都遠超袁紹和曹操多矣,特別是眼下袁紹身體有疾,他著急決戰,朕不著急決戰,時間越長,對朕越是有利。”

魯肅道:“陛下此言甚和兵法基要,但陛下可以想想,陛下的想法,袁紹和曹操其實也能猜到,河北實力雖然不及陛下,但以袁紹和曹操的智慧,必然會多番進行布局,力爭延緩陛下統一的速度……前番袁紹廢長立幼,用來安撫河北諸望族的手段,說實在是,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就對陛下的統一大業不利。”

劉琦的眉頭皺了起來,開始低頭沉思。

“陛下的行事之風,臣一向知曉,但陛下在針對袁曹這件事上,步步為營,雖然可立於不敗之地,但對方也會根據情況,在時時做出調整,陛下若是一心統一大漢,則此舉無礙,但陛下若真想‘萬邦來朝’……這速度,隻怕是就有些過慢了。”

劉琦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酒爵,目光炯炯地瞪視著魯肅。

少時,方聽劉琦開口道:“子敬,其實朕這一次找你來汝南,還有另外一件事。”

魯肅當即便站起了身,道:“肅別的東西沒有,但家中徒附數量不少,陛下若是需要,臣願意讓他們來前線,負責支援陛下用兵……當然,淮汝的其他豪強,肅也願意親自前往,勸他們將徒附進獻出來,助陛下平定豫州!”

劉琦有些驚訝地看著魯肅:“公瑾跟你說了朕找你的用意?”

魯肅很是鎮定地搖了搖頭:“公瑾乃是陛下之臣,豈會隨意將陛下的心意向外人透露?即使是肅,公瑾也不會的……這些都是臣的猜測。”

劉琦樂了:“你猜的很準啊……汝南是朕剛剛占據的地盤,但還沒有全據,子敬既然已經來了,那就權且暫代汝南郡丞,替朕處置汝南事務,至於郡守之位麽……沒有合適人選,則暫不立。”

這話說的很清楚了,劉琦破格直接提拔魯肅當了六百石的郡丞,但事實上卻不立兩千石,這擺明了就是讓他當個代兩千石的職務,隻是未擺在明麵上罷了。

魯肅心中感動,當即拜叩皇恩。

……

魯肅走了之後,劉琦一夜未眠,腦海中翻來覆去的都在思考魯肅的話。

自己是不是在針對袁曹的問題上,有些走的太過保守了呢?

仔細想想,好像還確實是。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自己先入為主對他們的判斷,認為曹操和袁紹就是他的大敵,就是極難對付的敵人,就是不能速勝的人。

《日月風華》

而這一切,都基於自己在後世時對袁紹和曹操的認知。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劉琦對每一個人,都有一些先入為主的認知,因為他是穿越者。

有時候,這是一種優勢,但有時候,這也會造成他不敢妄動,裹足不前。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臨陣換將

通過了一夜的琢磨,劉琦終於下定了決心,次日,便見他將尚書台的幾名官吏統統找到了麵前,向他們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朕已經決定,要向偽皇帝全麵宣戰,北方要臨陣換將,朕將從襄陽和長沙包括蜀中,關中,涼州調遣可用之兵,全麵北上征討敵賊,騎兵方麵,讓涼州的法正從馬場調遣良馬入關中,供騎士使用,這一次,朕要顛覆偽朝,一統華夏!”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驚訝了。

在眾人的心中,劉琦對待河北的方式,一直都是穩紮穩打,循序漸進,同時還安排了不少的暗子,用於日後使用。

比如說被他放回河北的袁譚,太行山的張燕,還有被劉琦藏在軍中的公孫瓚,還有那個在涼州軍中為他效力的孫策。

但是現在,劉琦突然要起傾國之眾與袁紹和曹操開戰,這等於將他原來的布局全部給打破否定了。

劉琦向手下的這群年輕人表達了自己的意見,隨後問道:“君等有何高見?”

諸葛亮,龐統,司馬懿,周瑜等人皆低頭細思,一時間竟沒有人回答。

半晌之後,終見諸葛亮第一個站了出來。

“陛下,臣覺得此舉過於冒險。”

“為何?”

“陛下有心一統華夏,急切之間想要對袁曹用兵,這份心情臣能夠理解,但是為了對付河北,陛下這些年也做了不少的布局,若一旦大舉進兵,臣唯恐陛下所做的努力將前功盡棄,而且我朝如今對北方,還是占據了優勢的,而且優勢會隨著時間逐漸顯現,臣覺此時起傾國之兵,萬一讓袁紹和曹操找到了空隙,使優勢不存,實在是對陛下不利,還請陛下細查。”

劉琦點了點頭,道:“孔明之言,有理,朕原先也是這麽想的你們呢,和他一樣的想法?”

說罷,劉琦看向另外三人。

卻見司馬懿,周瑜,龐統一個一個的站出來,對劉琦道:

“陛下,臣等讚同陛下的意見。”

周瑜道:“臣讚同陛下的意見。”

司馬懿道:“諸葛令君之言有理,但臣還是比較讚同陛下的想法有些時候,不敢冒險過於小心,對於大漢而言,也並無益處,依臣之見,若是我軍能夠向袁紹宣戰,並集中大軍攻之,則河北必然有變,而屆時陛下事先所布下的那些棋子,想來也都會發揮作用了。”

劉琦輕輕地揉了揉額頭,隨後又看向周瑜,問道:“公瑾,你為何覺得此時大舉興兵為上?”

周瑜言道:“陛下誌氣高遠,意在平定四夷,揚中華神威,但袁曹始終為陛下最大的阻礙,如今我軍兵強馬壯,將士勇猛,放眼天下,誰能抵擋?況且陛下乃是天下正統,河北的偽皇帝如何能勝得陛下?”

龐統又道:“陛下,臣認為,陛下是恐畢其功於一役,萬一出現失敗,恐元氣難以恢複,因而采取循序漸進之策,希望能夠十拿九穩的拿下河北,但陛下,這個天底下,從來就沒有什麽事是有完全把握的,依照臣來看,一件事情,隻要有七成的把握,那基本就是沒有問題了。”

周瑜又道:“況且,陛下乃是當世雄主,眼光獨到,我等雖非治世之名臣,但也非等閑之輩,更兼我朝中人才濟濟,英傑輩出,臣以為我等最後縱然勝不得袁紹,也斷然不會大敗,請陛下三思。”

劉琦見龐統,司馬懿,周瑜的意見都跟自己一樣,心中頗為安定。

他又看向諸葛亮。

“孔明,你的意見依舊不變是麽?”

諸葛亮鎮定的向著劉琦拱了拱手,道:“諸賢所言皆各有道理,但臣還是以為,有些事情,還是穩一些的好。”

劉琦用手支撐住桌案,緩緩起身,道:“朕心意已決,立刻下旨,派人去雒陽,請劉太傅安排人發布一份討賊希文,務必寫的言辭犀利,聲討偽皇帝、袁紹和曹操等人的罪狀,然後公告天下,說朕要傾全國之力滅賊!”

“喏!”

劉琦又轉頭看向諸葛亮,道:“孔明,不論適才有何爭端,意見如何相佐,接下來我們要商討的,都是將如何剿滅袁紹和曹操,一統北地,你還需要給朕多出主意才是。”

諸葛亮麵色淡然,道:“陛下放心,臣自然會傾盡全力。”

“還有一件事,朕要擬定旨意,前陣換將。”

劉琦在汝南,於旦夕之間就將原先的對外國策推翻全盤重做, 他一麵派人前往雒陽去見劉虞,一麵派遣使者去張允所在的前線陣地。

使者星夜兼程,來到了張允在河北邊境的前線陣地,向張允陳述了劉琦的旨意。

劉琦想要表述的意思,大概是他已經重新調整了對外戰略,將改被動為主動,同時換掉張允的大都護之職,改由黃忠接替張允擔任都護,並由荀攸,劉曄等人輔佐之。

而張允身為大司馬,則是轉往長安,負責西涼和關中支援雒陽的中轉事宜。

在場的眾將,聽了使者的表述之後,本以為張允會拒不交權,就算是交權隻怕也會多費波折。

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張允是個極為聽話的人。

他對劉琦的旨意,沒有任何抗拒,當使者宣完旨意之後,張允二話不說直接喊道:“取我印來!”

隨著張允聲音的落下,便見手下人將張允的大司馬印拿了過來。

張允接過大司馬印,然後喝了一聲:“漢升何在!”

隨著張允的聲音落下,便見黃忠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他的麵前。

張允很是豪氣地將大司馬的印信向著他的麵前:“漢升,三軍將士今日就交給你了,你的經驗豐富,又懂兵法,才能勝吾多矣,陛下以你為都護,定能夠攻克北地,光複我大漢疆土,張某前往長安,總督後方,替你支援糧秣和兵源,祝你成就大功!”

黃忠聽了張允的話,倒是有些局促了。

“大司馬,末將心中慚愧”

“嗨!你慚愧什麽?這都護的位置,本來就是有能者居之,又不是陛下專門為我一人所設立的,接印!”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全麵行動

張允的話,讓黃忠感覺極為慚愧,雖然張允說的話是事實,但黃忠聽著心中還是感覺有點不太舒服,畢竟張允身為大司馬,如今被劉琦變相的剝奪了職位,讓位給自己,且還是在這種眾目睽睽之下,黃忠總有些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奪張允的權一樣。

“大司馬,末將不過是一介武夫,並無甚能力可以統禦眾人,末將這便上書給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大戰在即,豈可臨陣換將!”

說罷,便見黃忠轉身向著後方匆匆而去。

“站住!”張允衝著黃忠大喝一聲,表情異常嚴肅。

黃忠站住了腳步,疑惑地轉頭看向張允。

“漢升,莫要任性!一把年紀了,如何說話辦事還這般不穩重?!”

黃忠的表情有些古怪,呆愣愣第看著張允,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不穩重的?

卻見張允清了清喉嚨,對著帳篷中的諸將高聲道:“諸位將軍,莫要替張某悲哀,也莫要替張某感到惋惜張某身為陛下之臣,自當全心全意的為陛下盡忠!別說陛下要撤我的職,便是陛下要我將這顆頭顱獻出來,隻要能助陛下一統江山,便是將張某挫骨揚灰,又何足惜?”

張允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正氣浩然,再加上擲地有聲的話音,竟惹得在場一眾諸將心中各個升起了共鳴之感。

饒是一直跟張允不太對付的蔡醺,此刻聽了張允這番發言,也不由的感慨萬千,心中升起了無限的佩服之情。

姓張的果然不是一般人,雖然他很是惹人厭,但不得不說,其確實有過人之處厲害的緊。

緊接著,便聽張允又大聲呼道:“陛下撤張某人的職,並非私怨,而是為了大局著想,本將的本事,本將軍自己最是清楚,張某守成有餘,但進取不足,為了能夠順利的一統,陛下陣前換將也是無奈之舉,我等身為陛下的臣子,更是要理解陛下的一片苦心,不論被陛下調配到何地,這當中也必然都有陛下的道理,你們心中可都要牢記這條真理!”

說罷,便見張允來回看著眾人,言道:“張某今日以大司馬之名,告知爾等,陛下今日是調遣了我,來日或許便是調遣你們,張某人希望,不論陛下翌日調遣了你們何人,還請諸位能夠理解陛下,不要心生怨恨,因為陛下心中需要兼顧的是整個天下!”

諸將聞言,盡皆拱手參拜,高聲呼和道:“大司馬英明!我等謹記大司馬教誨。”

荀攸,徐庶,劉曄等人彼此對望一眼,皆是苦笑。

不得不說,張允用兵雖然不行,但在配合君王安撫諸將這件事上,做得實在是太好,好到即使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跟他無法相比。

回頭這件事傳到了劉琦那裏,張允就算是沒有建立功績,怕是在劉琦的心中也會被評為第一功臣。

這就是張允的本事,即使他本領平平,立不下戰功,但他永遠都能在劉琦的心中占據一個重要的位置。

看著張允的表現,剛剛接替了張允位置的黃忠不由長歎口氣,心中暗道跟這位老兄相比,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似乎還多的很呢。

張允轉回關中之後,黃忠暫代張允主持北地戰局。

黃忠雖然當了大都護,但還是比較謙虛的,他找了荀攸,蒯越,徐庶,劉曄等幾位重臣,商議下一步的進兵之策。

根據眾人商議的策略,最終荀攸還是決定,讓黃忠采取太史慈的策略,讓諸位將軍分兵開始強攻河北與中原的腹地,同時給張燕傳遞信心,讓他找準時機準備配合己方反攻。

另外,雒陽的劉虞那邊,命侍郎王粲撰寫討賊檄文。

這份討賊檄文寫的比較徹底,將偽帝劉袛,偽丞相袁紹,偽丞相曹操,包括荀彧、郭嘉、審配等人統統挨個數落了一遍。

檄文傳到河北中原,遍布民間,大大的打擊了河北偽朝的士氣。

而另外一方麵,劉琦還派人前往涼州,讓賈詡和法正回兵支援他們。

涼州,威武郡郡署之內。

經過了大半年的征戰和遠交近攻,西域三十六國之中,靠近東麵的諸國已經基本向漢朝表示了臣服,同時漢朝內地大批的商人和殖民者,在劉琦的國策和賈詡的實施下向西域進發,整個西域的版圖已經被大漢的杠杆在逐漸撬動。

而賈詡之所以在西域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關鍵還是有兩張王牌,一則是以張遼,高順,馬騰馬超父子,閻行,龐德,孟達等人所組成的強軍,二則最為關鍵,就是以李儒為首在西域暗中行使合縱之策, 讓西域各國打的不可開交。

西域諸國之間,本來彼此之間就不是很太平,再加上李儒在暗中係統性的挑撥離間,致使他們之間的戰鬥非常頻繁,矛盾也更加多。

如此,大漢朝的西域都護府,就能夠借機在西域得到更大的利益。

“大都護!”

郡署之內,李儒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對著賈詡長長作揖,拜道:“大都護,什麽事情著急忙慌的找我?我那邊可全都是事呢,烏茲那邊的王孫,已是有謀反的跡象,我這邊還需趕緊加一把火!”

賈詡正在低頭看書,聽了這話,臉上露出笑容,道:“你倒是忙碌的緊。”

“你天天催我,我能不忙嗎?到底是何事找我?”

賈詡慢悠悠地站起身來,道:“你得隨我回中原一趟。”

“回中原?”李儒聽了這話,不由渾身一個激靈:“回中原作甚?”

“陛下有急切進兵一統之意,讓法正送戰馬回關中,為前線用,另外還讓你我帶著涼州軍士一同回去助戰。”

李儒聞言嗬嗬笑道:“陛下若是看到咱們涼州軍士的戰力,怕是定會嚇一跳的不過我可不想回去。”

“怎麽?害怕中原的人恨你?”

李儒輕歎口氣,道:“我如今在這裏過的挺好,中原的事著實不想插手了,再說了,中原之地,不容我的人實在太多。”

賈詡緩緩地站起身,道:“你有你的想法,但你該不該回去,這事可由不得你了,一統大業事關重大,陛下需要你我還有涼州的兵將,你不想回去,這次卻也一定要回去了。”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副將一名

賈詡的話說的挺不講情麵的,讓李儒感覺挺跌份,但偏偏又沒有什麽話語能夠反駁。

什麽叫我不想回去也得回去?李某人是任憑你們隨意拿捏的麽?

但冷靜下來尋思尋思,李儒不由無奈地長聲歎息。

李某人還真就是任憑他們拿捏的。

想到這,李儒猶如泄了氣的皮球,狠狠地剜了賈詡一眼。

換成別人這麽對待他,李儒日後定然讓他付出代價,但麵對賈詡,李儒著實是沒有這個信心。

別說報仇,他自己不讓眼前這個人給玩死,就算是燒高香的了。

不曾想,李儒隻是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卻已被賈詡盡收眼底。

老毒物為人,一向是眼中不揉沙子的。

“李文優,你適才瞪我了吧?”賈詡慢悠悠地說道。

李儒聞言,頓時一驚,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的臉,然後急忙道:“我、我沒有啊。”

賈詡捋著自己的須子,慢悠悠地道:“到底有沒有,老夫心中自然明了,不過老夫提醒你,你可切莫在心中怨恨老夫,怨恨老夫的人,一般來說都是天收拾,下場都不會特別好的。”

看著賈詡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李儒恨不能一拳打碎他那張平靜的老臉。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麽威脅人的!

隨後,便聽李儒拱手說道:“都護的話,李某人銘記在心。”

“好了,去收拾東西吧哦,對了,有一個人我特別交給你,你替老夫哦,不,是替陛下好漢看著點他。”

李儒輕歎口氣,正色道:“不知都護想要讓屬下看著誰呢?”

“孫策。”

“哦,是他”

關於孫策的事情,賈詡雖然沒有直接告訴李儒,但依照李儒的智慧,還是很輕易的能夠猜到三分。

想來,這個在涼州屢立戰功的孫策,在陛下麾下建功,不是那麽簡簡單單的投效關係。

心思正的人,想來陛下也不會把他扔給賈詡。

“大都護打算讓李某人如何看著他?”

賈詡搓了搓自己的手掌,然後突然衝著李儒招了招手。

李儒邁步來到賈詡身邊,賈詡一伸手,讓他坐下。

“陛下寫信跟老夫說孫策和袁譚,關係匪淺。”賈詡沒有明說,隻是點撥了李儒一句。

當然,以李儒的智商,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劉琦的用意。

“若是這樣說,那李某人就明白了,這一次大都護打算怎麽安排這個孫策?讓他當前部先鋒?”

賈詡聞言樂了:“文優跟老夫想到一塊去了,既然孫伯符與袁譚相善,若是要測他的忠心,這前部先鋒的位置,讓他當正好,隻是需要謹慎盯著一點,這當中需要精細人來看,所以我讓你跟在他的身邊孫策若果然是好人,是忠臣,咱們也不能冤枉了他,以免陛下怪罪,當然了,他若是圖謀不軌,那你自當謹慎籌謀才是。”

李儒拱手道:“李某遵命,隻是李某人覺得,都護還得給孫策身邊安排一副將,關鍵的時候,能夠派上用場,畢竟我一個人在孫策身邊,多少有些獨臂難支。”

賈詡笑嗬嗬地道:“文優果然細心,其實這事我昨夜也一直在琢磨,這個副將應該用誰嗯,張遼和高順,在征討西域的過程中屢立戰功,已經被我重用,若是讓他們在孫策身邊,孫策定然會視他們為掣肘,恐不太合適,龐德乃是陛下的舊將,亦不會得到孫策信任閻行倒是符合,不過他身份頗高,讓他給孫策當副將,有些倒置,所以還是得用馬家人。”

李儒舔了舔嘴唇,道:“那馬孟起如今在西域屢立戰功,聲威卓著,對內對外頗不可一世,用他如何?”

“馬超倒是個合適的人選,不過讓他給孫策當副將,隻怕馬超本人不會答應。”

李儒皺起了眉頭:“那若是如此,放眼涼州境內,恐無人可用。”

賈詡捋著須子道:“這事你不用操心了,你且去準備行囊,收拾停當便是,剩下的事情,老夫自會安排的。”

賈詡都這麽說了,那李儒自然是信的過的。

在他看來,賈詡的本事和眼光遠在自己之上,他若是要去辦這件事情,那自己是完全不必操心的。

但其實,這件事也不像是李儒想的那麽簡單。

畢竟,孫策不是等閑之輩,想要在他身邊放一個合適的暗子,非得是精挑細選不可。

但這個人,賈詡目前沒有看到可用的。

細思之下,賈詡覺得他必須要找一個老成持重的本地豪傑詢問一下,才能下定決心定下這個人選。

最終,賈詡將目光鎖定在了一人身上,這個人就是馬騰。

馬騰的資曆在涼州首屈一指,雖然是叛賊出身,但誰也不能否認馬騰在涼州的影響力。

當賈詡將馬騰找來,並委婉的向馬騰陳述了自己的建議之後,馬騰的臉色頃刻間,便變的有些忽明忽暗。

半晌之後,便聽馬騰慢悠悠地說道:“大都護,你該不是想讓我去給孫策當副將吧?”

賈詡笑嗬嗬地道:“馬府君乃是涼州屈指可數的人物,讓你給孫策當副將,豈不是委屈了府君?況且將你這樣的人物派去給孫策當副將,孫策本人怕是也不敢承受,畢竟就算是跟他爹孫堅相比,你都是淩駕於其上的人物。”

馬騰聞言哈哈大笑:“賈都護實在是過於誇讚了,馬某人可承受不起!”

“賈某今日找馬府君前來,其實就是想問一問府君,若是給孫策找一名既勇武,又多智,且還不會被孫策看出來的副將,當用何人為佳?”

馬騰疑惑地道:“都護為何問我?”

賈詡信誓旦旦地道:“對賈某來說,整個西州中,實在是找不到人了。”

“嗯”

“哦,不,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了。”

馬騰聽到這,額頭上不由流下了幾絲冷汗。

這話說的,委實讓人無法反駁。

“賈公若是真心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馬某人倒是想給你推薦一個人,隻是此人太過年輕,未必能夠得到賈公青睞。”

賈詡聞言奇道:“馬公說的,莫非是令郎馬超?”

馬騰搖了搖頭,道:“比馬超還要年輕是我的從子,馬岱。”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斬使

“馬岱?”賈詡聽到這裏,當即皺眉。

說實話,馬家之中除了馬騰之外,聲名最響的人乃是馬超,其次就是馬休,馬鐵等人,至於這個什麽馬岱,賈詡說實話真心是從來都沒聽過。

“這個馬岱是馬公的從子?”賈詡好奇地問道。

馬騰點了點頭,道:“這孩子年紀不大,剛剛才過了冠禮,不過卻異常聰慧,且精通武技和兵法,依照我看,他的能力和潛力,比我那長子馬超不知要高出多少,而且這個孩子深沉內斂,極有城府,卻沒有過高的聲名,若是用此子為孫策副將,必能成事。”

賈詡見馬騰說的鄭重,隨即道:“既如此,還請馬公給我介紹一下這個孩子。”

馬騰站起身,道:“莫如就選了今日,讓賈公見一見這孩子,如何?”

賈詡見馬騰如此執意的推舉這個孩子,隨即答應了他。

晚些的時候,馬騰派人將馬岱召了過來。

正如馬騰所說,馬岱為人極為內斂,頗有城府,但偏偏還為人和善,讓人看不出什麽破綻。

但他麵對的是老謀深算的賈詡,老毒物的眼光毒辣,任憑馬岱藏的再深,他都能看出對方的一些蛛絲馬跡。

賈詡和馬岱聊了整整兩個時辰,最終他拍板確定,讓馬岱去給孫策當副將,另有李儒作為隨軍司馬,領一軍作為前部先鋒,先行入駐關中,在聽從張允和黃忠的指揮,向河北挺近。

另外,賈詡本人也找了法正,張遼,高順,閻行,龐德等人,一同回返關中。

涼州之地,有馬家父子坐鎮,另有孟達和吳懿等人各守州郡。

同時,賈詡還向馬騰借調了他的長子馬超,讓他隨軍一同前往雒陽。

法正還在涼州征調了大批的戰馬,運往雒陽供給前部騎士使用。

不隻是涼州,蜀中和荊州也開始大舉征調民夫用以運轉軍糧,同時召集兩州的蠻族兵馬隨漢軍一同北上,增強北伐的整體實力。

劉磐,魏延,黃敘等人原本隻是在荊州鎮守但是在得到了劉琦新的聖命之後,劉磐等人開始在荊州緊鑼密鼓的忙活了起來。

益州方麵也開始向著漢中輸送軍糧和滇馬以及將士,隨時用以派往秦川支援前線。

一時間,劉琦所有的轄境內,風生水起,整個南方兵馬總動員。

南方的舉措,所帶來的直接結果,自然就是天下震動。

本來打算替曹仁報仇,糾結了兗州和徐州之眾的曹操,在知到劉琦一方的舉動之後,一腔怒火竟然也化成了恐懼。

據說,劉琦大舉征調兵將,不但從南陽,南郡招集,還從荊州征調蠻族,連漢中的兵將和淮南豪強們的私士也都糾集到了汝南軍中,彼軍一時間聲勢滔天,竟有反滅曹操之意。

曹操雖然滿腔怨怒,但麵對劉琦如此強力的蓄勢反撲,也不由的心有餘悸,他立刻派人前往河北,去探聽河北那邊的情況。

果不其然,北方的情況也不算是太好。

原本不緊不慢的張允被劉琦換掉了,荊州的第一名將黃忠被劉琦掛帥。

黃忠上任之後,采取了太史慈的意見,將軍中的大將,包括呂布、太史慈,徐榮,張任,甘寧,蔡勳,文聘等人分別被黃忠派往了河內、汾河、太原、兗州等諸地,大舉進攻河北和中原的腹地,同時張燕也緩過了元氣,在太行配合雒陽軍進攻上黨。

而另外一邊,西涼軍開始東向遷移,直入關中,張允則是在長安準備了大批量的糧草。

以孫策,馬岱為首的先鋒軍在抵達長安之後,稍作休整,就開始北上強渡黃河,配合在並州的呂布去強攻南匈奴的呼廚泉。

呼廚泉麵對呂布,本就不是對手,如今隨之而來的,又是一個近半年在涼州邊郡威名遠播的孫策。

呼廚泉在汾河連續喪失了六座大寨,甚至連他在太原以南,汾河以東的臨時王庭都被呂布攻克了,一時間匈奴內部混亂,形勢岌岌可危。

西涼軍的到來,在某種程度來說,打破了漢軍和河北偽朝軍隊在以河內為中心圓心各處戰場的局勢。

包括在河北駐守的張郃,以及黃河沿岸駐紮的文醜,和在太行山負責鉗製張燕的顏良,都隨之陷入了被動的局麵。

此刻的曹操有心返回河北救援,但他所集結的兵馬已經做好了白旗白甲,準備隨時南下去汝南與劉琦決戰,此時若是撤兵回河北了,毫無疑問,對三軍士氣會是一個重大的影響。

曹操心中有所顧忌,但在這個時候,程昱卻給他出了一個計策。

他請曹操火速派遣使者去往江東,聯合孫堅,請他出兵襲擊荊州。

曹操深覺此言有理,立刻派使者前往江東,去見孫堅。

曹操的使者乃是陳留人毛玠,但是當他抵達江東的時候,卻沒有想到,雒陽方麵也已經派遣了一個使者前來見孫堅。

而且這個人還是毛玠所認識的人。

昔日的東郡名士, 陳宮。

孫堅沒有避諱,直接讓毛玠和陳宮同時進了廳堂,讓他們各自陳述自己前來的理由。

陳宮目光炯炯,一臉蔑視的瞪視著毛玠,眼神中全是輕蔑。

不知為何,毛玠麵對著這位和他同出於兗州之人,心中竟然一陣發虛。

但他還是鼓足精神,遊說孫堅,當著陳宮的麵,請孫堅出兵荊州,攻打劉琦之後,待事成之後,河北方麵願意與孫堅劃江而治,平分荊州,並敕封孫堅為吳王。

在如此豐厚的條件之下,陳宮也緩緩地開口,向孫堅說出了他的條件。

陳宮的條件很簡單,若是孫堅想要答應曹操,那就現在割下自己的頭顱,直接送往河北,自己絕不會求饒一句。

孫堅有些好奇的問陳宮道:“我若割下足下首級,後果如何?”

陳宮淡淡言道:“陛下糾結十萬大軍,欲取中原,將軍若想取荊州,則陛下便會暫時放棄中原之地,用這十萬人攻略吳地,倒也不失為一條上策當然了,屆時將軍還會收到一件禮物。”

“什麽禮物?”

“令郎孫策的首級。”

聽了陳宮的話,毛玠渾身的血液都有些凝固了。

果然,卻見陳宮拱手道:“陛下依照祖製,是萬萬不能敕封將軍為吳王的,但要不要與陛下為帝,或者說是與大漢正統為敵還請將軍明斷!”

孫堅的嘴角勾勒起了一絲狠毒的笑容。

他緩緩抬手一指,道:“將他拉出去,梟首!”

伴隨著孫堅所指,兩名侍衛大步流星的走入廳中,在左右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將毛玠拉了下去。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曹劉交鋒

孫堅毫不猶豫的斬殺掉了毛階,並將他的首級派人送還到了曹操的營寨之中,以此來表示他堅定的立場。

這等於明確的告訴對方,他和袁紹曹操並非是一個隊伍中的人。

原本在兩方夾縫中存活的孫堅,如此做的理由非常簡單。

他手下的人也將荊州方麵的消息傳遞給了他,孫堅知道劉琦這一次是動了真格的,在各地大舉興兵,誓要滅掉袁紹和曹操,在這種情況之下,孫堅不可能還像是原先一樣,選擇原先兩邊倒的中立態度,他必須得明確一方站隊。

不然,以劉琦這一次的決心,江東也很容易受到波及。

在孫堅看來,眼下的劉琦鋒芒太盛,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而且目下能夠對江東產生直接威脅的,隻有荊州……畢竟,荊州的實力實在是太強橫了。

徐州方麵若是南下,倒是也有能力禍及江東,但現在的徐州沒有足夠的兵力來做到這一點,所以對徐州方麵,孫堅並不害怕。

他唯獨害怕的就是,還是荊州方麵會給他施加壓力,而且他長子孫策目下在朝中為將,據說在涼州還做得不錯,威震西羌,眼下以孫堅的角度來說,不論是於公還是於私,都不方便跟劉琦鬧翻。

所以,隻有殺死毛階,來向劉琦表示自己的立場,讓他放心去與袁曹決戰。

其實這也符合孫堅眼下的切身利益,一南一北兩大勢力,如同龍虎,雖然龍的整體實力要強於猛虎,但兩強相爭,誰也不能保證能夠全身而退。

他們打的越是激烈,對自己越有好處。

……

毛階的首級被孫堅派人送回到了曹操那裏。

當看到毛階首級的那一刻,曹操的心不由頓時一沉。

事情不太妙啊。

此時此刻,他的大軍已經通過了淮陽國抵達了博陽之地,距離已經收複了汝南大半土地的劉琦軍來說,雙方的距離已經是近在遲尺。

劉琦收服汝南的速度遠遠超出曹操的想象。

要知道汝南郡和別的郡國不一樣,那裏遍地士族,家族林立,豪強且不論,光是治學講經,但同時又擁有大片田地的望族就比九江和廬江郡加起來都要多。

這些人在地方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暗流,交織成網,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不將他們擺平,就算是占據了汝南,也不過是空殼子一個,早晚都要丟的。

劉琦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就擺平了汝南望族?

他將程昱找到了自己的麵前,向他詢問個中詳情。

程昱這段時間一直待在淮陽國,因此對於劉琦的政策比較了解,他將個中的情況透漏給了曹操。

果不其然,劉琦之所以能夠在汝南迅速的站穩腳跟,並讓望族們服服帖帖的歸順,大部分的功勞還是歸於汝南袁氏。

當然,這個汝南袁氏中人指的並不是袁紹,而是袁術和袁耀這一對父子。

身為汝南袁氏的嫡家傳人,再加上現任家公的位置,袁術在汝南的影響力還是頗為巨大的,別看人家走道還得一隻手做出拎著菜兜狀,但那也不影響人家名震汝南。

癱了也是豪傑。

當然了,人家也是大漢朝最水的高階將軍,沒有之一。

身為車騎將軍,袁術地位在雒陽諸將官中超然,除了大司馬張允,怕是誰的軍職都沒有袁術來的高。

當然了,他這個車騎將軍手底下,沒有一車一騎,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喂藥的,就是給他接屎端尿盆的,可算是大漢朝中曆代車騎將軍中的第一水貨。

曹操在得知了這情況之後,不由感慨萬千。

不知為什麽,好像老天爺什麽事都在幫助劉琦。

老天爺好像是特意將袁術弄成殘廢,然後讓劉琦盡情的使用他的資源。

但很快,曹操就沒有時間感慨了。

劉琦在汝南匯聚了五萬之眾,然後分兵數路,向淮陽國快速挺進,他竟然是想與曹操正麵對抗。

關羽率一部進攻南頓縣,張飛率領一部進攻南利,李典率領一部強攻召陵,劉備率領一部則是繞道走新陽,奔宜祿而走。

對於曹操而言,劉備的這一路軍最為危險,因為明眼人都能夠看的出來,劉備這一軍是要直插淮陽的大後方。

而淮陽的內地則是直連陳留,梁地,定陶諸郡國,曹操軍在前線的糧草,不論是從那個地方運送來,基本上是要從淮陽國經過的。

而劉備這一路兵馬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去進攻淮陽國的後方,去斷曹操的糧道。

曹操可不能坐以待斃。

他急命曹洪,夏侯淵,程昱,樂進,於禁等人兵分數路,去淮陽國周邊的各處要地鎮守, 力求阻擋住劉琦第一波的攻勢。

而在這幾路之中,攻打宜祿縣的劉備對於曹操的整體來說,是最危險的。

於是,曹操派遣他最為信任得到夏侯淵以及程昱,去對付劉備。

其實,劉備殺了曹仁,曹操本來是想親自去討伐他的,但是關鍵問題是,根據斥候的情報,劉琦還率領一支強軍,在潁水附近活動。

曹操雖然因為曹仁的仇恨,心中極想親自手刃劉備,但問題是,在他的心中,彼軍最難對付的人還是劉琦。

隻要有劉琦在,曹操本人怕是就沒有餘力去對抗別人。

但是依照曹操的想法,就算是他不親自對付劉備,以夏侯淵和程昱等人的本事,想要對付劉備應該也沒有大問題。

雖然劉備殺死了曹仁,但曹操通過程昱描述當時戰場的情況,覺得劉備對付曹仁的手段,很有可能是出自劉琦的手筆。

也不怪曹操這麽想,劉備在與曹仁一戰之前,委實沒什麽名氣,再加上當時設計對付曹仁和程昱的手段高超,隱隱之中似能看到幾分劉琦的作風。

依照曹操的估計,夏侯淵和程昱想擊敗劉備劉備,還是沒有問題的,當然,為了以防萬一,他還讓兗州大豪李氏家族的李進作為後軍支援夏侯淵。

而李進正是李典的從兄,但就能力來說,這個人的本事比李典要大的多,而且他也是族內的正宗主家,掌管著李氏一族在兗州的數萬徒附。

而曹操在滅了張邈和邊讓等人之後,之所以依舊能夠在兗州立足,很大原因也是因為李氏家族在兗州的支持。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最佳陣容

曹操針對劉備這一路,做了一些特殊的照顧,他覺得以夏侯淵和程昱的配置,想要擋住劉備是沒有問題的。

可曹操隻是對劉備,劉琦敵軍中的主要人物加以關注,但是他忽略了一個重要的訊息,而這個訊息對於整個曹軍來說,或許都是一個巨大的盲點。

可怕的盲點。

那就是尚書台的幾名年輕幹將的隨軍!

雖然曹軍的斥候打探到了他們的消息,但對於曹操而言,這幾個小的,實在沒有引起他重視的價值。

別的不說,單說諸葛亮和龐統這兩個年輕人,因為都是龐德公的弟子,在曹操看來,他們能夠進入尚書台並居高位,一定也是靠著裙帶關係。

畢竟他們都是劉琦的師弟,劉琦對他們的信任一般比旁人要強。

至於周瑜和司馬懿,也都不過是青年豎子,不足掛齒。

當然了,這些人的出身和學識曹操是不會否定的,但你要讓曹操現在就將他們一個個都當成是曠世的英才、用兵治國的上上之選別說是曹操,換誰也不會特意往這方麵想。

這就跟後世在大街上碰見了一個大學生,雖然他學習成績很好,但你也絕不會認為他是幹國防部長的材料。

大漢朝有學識,有見識能力的二十歲的士人子弟多了,也沒見哪個能真正起到左右天下大勢的作用。

大部分的年輕人還是需要在人生的道路上繼續經曆鍛煉和磨礪,然後在和萬千人的比拚鬥爭中,不斷打磨心智,最終才能脫穎而出,成為那所謂的棟梁。

特別是軍事棟梁更難,大部分的士子的主學科目都是經學,像是用兵這樣的科目,是冷門學科。

當然了,也不會排除某個時代,偶爾會蹦出幾個天子驕子,這些少年青年都是天賦異稟,不用學就有能耐,天生自帶能力光環的那種,他們不需要磨礪,就可以在萬千人中鶴立雞群成為時代的寵兒。

但曹操做夢也想不到,這十年難得一見的雞中之鶴,劉琦這一次居然會一次性地帶了四個。

誰能想到老劉家的人這麽擅長相雞?

而眼下,就有兩隻在劉備的軍中效力。

諸葛亮和龐統,被劉琦專門派去輔佐劉備了。

十一月中,天氣已經轉寒,夏侯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抵達了宜祿縣。

這裏是汝南往淮陽北向的總道口,隻要扼守住這裏,劉備縱然有通天之能,也別想要斷了己方的後路。

程昱也是一同隨軍,他向夏侯淵諫言,希望夏侯淵在縣城的外圍修築防禦工事,采取防守戰略,等待時機。

雖然汝南的冬天並不是非常冷,但也絕對說不上暖和,說不動也會飄雪,劉備到了這裏,己方不用跟對方交手,隻要硬撐過這個冬日,劉備軍包括劉琦軍的士氣和銳氣,就會因為寒冷而一落千丈,到時候再反擊,情況就會好很多。

夏侯淵依照程昱的建議,開始在宜祿的周圍,依著主要的官道修葺營寨,同時還修建了許多的防禦工事,就地築壘。

當劉備帶著許褚,諸葛亮,龐統等人抵達宜祿縣的時候,夏侯淵和程昱已經建立好了堅固的防禦工事。

龐統隻是打眼一瞅對方的陣勢,就知道對方耍的是什麽心機。

“左將軍,對方這是打算拖過這個冬天,用冬日的寒冷,來降低我軍士氣,折卻我軍的銳氣。”

劉備這個人非常謙虛,別看諸葛亮和龐統都能當他兒子,但劉琦特意告訴劉備,這兩個人都是日後能夠當大漢三公的料,這次專門派遣他們隨同劉備一同出征,務必讓劉備好好的對待他們,不需劉備事事都聽他們的,隻要劉備能夠詳加參謀對方的意見,就足夠了。

龐統說的事情,劉備也能想到,但他自認絕沒有龐統能夠想的這麽快,單憑這一點,就足矣能夠看出對方的機敏。

陛下真是神人呀,什麽樣的人才,都能被他一下子發掘換成自己,就龐統長的這個醜樣子,劉備自認為在不知道對方才能的情況下,應不會很親近他對方。

但是現在,經過了劉琦的提醒,劉備可不會怠慢賢士了。

更何況對方也不算賢士,人家是尚書台的六百石仆射,屬於劉琦的貼身近臣秘書。

宦官還得給三分薄麵呢,更何況是尚書仆射。

“士元真是一語中的,我看夏侯淵這一次是得到了曹操的授意,安心采取守勢,根據衛士署的探查,我們的兵馬確實比對方要多出不少,但絕對還達不到兩倍以上,依照這個防禦工事的堅固和布置,我估計最少要有四倍到五倍的軍力,咱們才能攻克宜祿,但眼下”

劉備無奈地搖了搖頭:“二位先生可有高見?”

諸葛亮笑道:“其實,咱們在臨出征之前,陛下曾經對亮說了一句話,亮在心中一直牢記,若是果如陛下所言,咱們未必拿不下夏侯淵。”

劉備聞言頓時來了興趣:“既是陛下所言, 但當中定然是有大道理的,還請孔明如實相告。”

諸葛亮道:“陛下說了,夏侯淵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用兵之速可謂無雙,但為將者當有怯懦之時,淵性剛而持勇,實為白地將軍也。”

劉備砸吧砸吧嘴,半晌沒說話。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沒太理解這其中的意思。

諸葛亮是個高情商的人,他不等劉備主動問,就自己解釋道:“亮不知道陛下是從何處了解的夏侯淵,或許是衛士署那邊,但陛下既然都能知曉夏侯淵的秉性,曹操那邊也定然知曉,若是曹操真心想讓夏侯淵采取守勢,想來就不會派他前來,畢竟此人善於急行,善急行者,必善長攻!這不是人不配位麽?”

劉備聽到這,方才恍然:“孔明你的意思,是曹操讓夏侯淵來此,並不是打算久守的?”

“左將軍親手斬殺了曹仁,名震天下,但曹操可是恨你入骨,他現在就是忌憚陛下,因而不敢親自來此處與左將軍對決,若是陛下不在汝南,怕是曹操早就來了,他如今派夏侯淵來此,就是寄希望夏侯淵能夠殺死左將軍,為曹仁報仇。”

劉備聞言恍然大悟。

他有些得意的拍了拍手,道:“若果真如此,那事情或許就好辦了,我隻需讓三軍將士懈怠不戰,每日以懶散狀,時間一長必然可引夏侯淵出戰!到時候便可破敵了。”

諸葛亮卻搖了搖頭:“若是一味示弱,恐夏侯淵未必出陣,畢竟還有一個程昱和他在一塊,據說這個人老成持重想來,這是曹操特意派來限製他的,還需仔細計較。”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夏侯叔侄

宜祿縣南麵的土城城牆本來是非常低矮的,但是這段時間,經過夏侯淵的緊急修葺和加固,使得城牆的高度增加了不少,而且城牆的後方,用大量的泥土堆積出了大大的斜坡,讓三軍將士在換防的時候能夠快速的上下移動,以達到最佳的調轉效率。

土牆的上方,此刻矗立著一名年輕人,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正眯著眼睛,仔細地觀望著遠處劉備軍的大營。

此人乃是夏侯淵的族侄夏侯尚,也是夏侯氏下一輩子侄之中,最為出色的後輩之一,此番隨同夏侯淵一起上戰場曆練一下。

夏侯尚的本事在夏侯氏的青年才俊之中非常突出,因此他本人也是比較驕傲的,一般人夏侯尚還真是看不入眼。

此番能夠和荊州的軍隊交手,夏侯尚心中著實是異常興奮的,在他看來,這是他出道之後,揚名立萬的一個大好機會,不求建立太多的功勳,但凡隻要是能打贏一兩場,最好是再斬殺幾名對方校尉級的人物,那就足夠作為自己今後在軍中安身立命的本錢和資曆了。

因此,夏侯尚對於這一次的作戰可謂是格外上心,同時也是格外的賣力。

甚至比之夏侯淵和程昱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夏侯尚今天早上到中午,在土牆上整整站立了兩個時辰了,而同時他的手中拿著一卷絹帛,旁邊放火筆墨,一直在上麵勾勾畫畫,描描圖圖的。

臨近午時,卻見夏侯尚伸了一個懶腰,晃動了一下酸痛的腰部,讓後將東西收拾了起來,輕快的跑下土城,直奔著城中的縣署而去。

夏侯淵和程昱,以及一眾隨軍的校尉和別部司馬皆在此處商議防禦策略,而夏侯尚急急忙忙地衝進了後,當時就打斷了他們的會談。

“叔父,侄兒有要事相告!”

夏侯淵正在城中安排城防部署,聽了夏侯尚的話之後,臉頓時有些黑了。

“不懂規矩,難道沒看見本將在此召開軍會麽?如何隨便就在此大呼小叫,還有沒有點規矩?!”

夏侯尚輕輕敵一咧嘴:“叔父,我是真的有大事”

“誰是你叔父,這裏隻有將軍,沒有你叔父!還不滾出去。”

夏侯尚見夏侯淵真的動了真火,不敢多說話了,隨即撤了下去。

夏侯尚方走,便見夏侯淵對在場的一眾將軍們道:“諸公,我這個侄兒讓我家兄長還有族中長輩給寵壞了,不懂輕重緩急,一時失禮,還請諸公見諒。”

司馬孔秀道:“將軍跟我們也未免太見外了,大家都是領驃騎將軍之令,來此征伐南賊,共保朝廷,何必如此?”

一旁的秦琪道:“將軍,少將軍也是聰慧精細之人,我早上來時,看他一直在土城上方矗立,如今時至正午方才來此,必然是有所發現,將軍如何將他直接攆出去了?恐有些不妥吧。”

夏侯淵這個人倒是正直,或者說是有些固執。

“本事是本事,規矩是規矩,誰說有本事人,就可以不遵守規矩了?”

廳中的幾名武將聞言,彼此相視而笑。

吩咐完諸事之後,夏侯淵讓諸位校官各回其部,隨後方才命人將夏侯尚招了回來。

見了夏侯尚的麵之後,夏侯淵狠狠地批評了他一頓,然後方才詢問他道:“說說看,你適才急急忙忙的來見我,究竟有何要事要稟?”

夏侯尚行了一禮,隨後便將他繪製出來的劉備大營的地形圖,鋪開展開在夏侯淵的麵前。

夏侯淵探著身子看去,然後斜眼看夏侯尚道:“這是你繪製的?”

“是!劉備在縣城外不遠屯兵,威脅甚深,依照末吏認為,我軍需要時刻紮掌握對方動向以及變化,方可成事!”

夏侯淵聽了這話,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枉我領你出來一遭,如此你也算是長了見識!”

說罷,便低頭去看夏侯尚繪製的地圖。

不得不說,夏侯尚繪製的地圖還是頗有些水準的,筆上的功力姑且不論,單說他勾勒出來的劉軍地圖,其詳細程度就遠比很多負責探聽敵情的斥候要強。

“這是劉備軍的主營,我觀察了,其裝備精良的步大部分都屯紮於此。”

“這是劉備軍的左右兩營,分立東西,一左一右拱衛著中軍的主營,在西南麵的屯營位臨潁水支流,是劉備軍的取水之地,而依照我的觀察,他們後方還有一處大營,接連著正中的主營,我觀察了一個上午,不斷的有劉備軍軍士從那處營寨出來,然後去往附近的山林砍伐樹木和勒製藤條,想來是在大批量的製造進攻器械!”

夏侯淵聞言一驚,他眯起了眼睛,認真地盯著夏侯尚道:“你確實看準了?”

夏侯尚急忙道:“回將軍話,我自然是看準了,劉備定是看到我們在宜祿縣準備充分,想要製作攻城器械來破壞我軍的工事,聽聞劉軍的工匠技術頗為了得,南陽郡器械用具在我大漢無人可及,若是等他們做足了軍械,對我軍極為不利。”

夏侯尚的言論,得到了夏侯淵的讚賞:“汝此言甚善,依照你之見,我該如何行事?”

夏侯尚道:“依照末吏判斷,劉備見我軍采取守備之勢,因而方才大肆打造器械,他斷定我們不敢輕易出站,方如此做,依照我來看,可趁劉備軍械數量做至一半,我們再行突襲,不求大勝,但是隻要能盡毀劉備的器械,那便可大幅度打擊敵人的士氣,屆時轉守為攻,便不是難事。”

一聽轉守為攻這四個字,夏侯淵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來。

但還沒等夏侯淵說話,便聽程昱直接開口道:“此事不妥,劉備的用兵能力不弱,且會設計,若是這攻城之器乃是他的誘敵之法,那我們若是隨意出戰,恐極是危險,還是先固守宜祿為佳不然,恐步子孝將軍後塵。”

聽程昱說起了曹仁,夏侯尚的表情變的有些不太高興。

“子孝叔死於劉備奸計之下,我們若是不能給他報仇,實在枉為同僚!叔父,你這些年可與子孝叔相厚啊!”

“好了。”夏侯淵抬手擋住了夏侯尚的話:“聽程府君的。”

第一千一百章 李家兄弟

夏侯尚被夏侯淵擋住了話頭,心中極不服氣,他還想出言勸夏侯淵出兵。

“叔父!”

“叫將軍!”

“將軍驃騎將軍派我們來此之前,可是說了,請叔父手刃劉備,為子孝叔報仇雪恨!”

夏侯淵很是澹定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此言確實是孟德說的,但孟德也說了,先守而後攻,務必小心謹慎。”

說到這,夏侯淵轉頭看向程昱,道:“程府君老成持重,深謀遠慮,聽他的話,斷不會錯。”

夏侯尚看了看程昱,沒有吭聲。

老成持重?

他若是老成持重,子孝叔為何還會被劉備殺?子孝叔被殺之時,他的老成持重之言怎麽沒見到效果?

但對他而言,程昱幾乎已經是爺爺輩的了,夏侯尚斷然不好對他出言不敬,特別是還當著夏侯淵的麵。

“可是,子孝叔的仇,就不報了?”

“子孝的仇,無論如何都要報!”夏侯淵冷著臉道:“但不能急於一時報,而連累三軍將士,更是將你我置於險地,這是斷然不行的!”

眼見曹仁這般說,夏侯尚也沒招了,於是他隻能是拱了拱手,不服氣的拜辭離去。

但說實話,夏侯淵其實在內心還是讚同夏侯尚的意見的,但他在出兵來宜祿鎮守之前,曹操也曾特意吩咐過他,曹仁的仇雖重要,但還是要以戰局為主。

而且還特意囑咐他,要以程昱的意見為先。

這剛剛領兵來此,仗還沒等打呢,若是就不聽程昱的了,隻怕是在曹操麵前,夏侯淵也解釋不過去。

而另外一邊,劉備此刻正在主營的後寨,親自監督三軍將士砍伐樹木,製作軍械。

而龐統和諸葛亮也一起陪同在他的身邊。

劉備站在空地上,看著從營寨外,呼喝著向營內運算樹木的士兵們,表情冷澹,似有些心不在焉的。

隨後,便見他將頭抬起來,看向了縣城的方向,雙眸中都是期待。

劉備的表情自然是落在了諸葛亮和龐統的眼睛裏。

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樣,接著都是相視而笑。

“將軍心中有事乎?”龐統張嘴問道。

劉備略似惆悵地歎息口氣,道:“確實是有事的說實話,我是真希望能夠將夏侯淵從宜祿那裏邊引出來,但二位先生覺得夏侯淵不會出來,是麽?”

諸葛亮輕輕地搖擺著羽扇,道:“有了曹仁的前車之鑒,想要再引誘夏侯淵出來,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非要循序漸進不可。”

“不過,他終歸是會出來的。”龐統在旁邊補充道。

劉備低著頭,細思著,突然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什麽事情,忙問道:“隻是夏侯淵在此與我對峙,而曹操又因為曹仁的事情深恨我,若我是曹操,則定會陸續派人支援夏侯淵!”

諸葛亮笑道:“左將軍此言甚是,但卻也大可不必憂慮,咱們隻需要在此專心對付夏侯淵便可,至於曹操會不會派援軍,自然會有陛下替我們操辦有陛下在,一切自然好說。”

劉備修築兵械,準備攻打夏侯淵所在的宜祿,而曹操派遣了李進在後方呼應夏侯淵。

但正如諸葛亮所言,曹操的動作瞞不過衛士署,劉琦當機立斷,派遣關羽和李典一左一右,去替劉備擋住側翼的來軍。

而曹操知曉了情況,為了能夠突破劉琦的阻攔,又讓昔日的泰山賊臧霸率其本部兵馬前往協助李進。

當年的臧霸在開陽自成一方勢力,並勾結尹禮,吳敦,昌豨等人,組成了名震山東的泰山賊,在徐州形成了一股編外勢力。

曹操和袁紹全據徐州之後,派人招降臧霸,麵對袁,曹兩大梟雄,臧霸不可能如同陶謙主政時期的那般自成一係,隻要他能看清楚局勢,自然便得歸順。

就身份來說,袁紹對臧霸不怎麽看重,覺得他上不得台麵,但曹操高瞻遠矚,他知道泰山諸寇的利用價值極大,他極力勸說,讓袁紹給了臧霸討逆中郎將的職位,讓其眾依舊屯紮於開陽,用以為援。

而這一次曹操南下,就借用了臧霸一係的力量。

但劉琦那邊也從江夏和南郡重新征調了大批的軍力,再加上荊蠻方麵提供給了劉琦兩萬蠻兵,所以如今就整體實力而言,劉琦依舊是高於曹操。

這份優勢,也體現在兩人各自分出去的兵馬身上。

臧霸仔細地探聽清楚了關羽和李典兩路兵馬的數量,以及他們兵將的裝備後,心中不由膽寒。

且不論兵卒素質,單論披甲士兵的數量,關羽和李典這兩支兵將就已經達到了驚人的批甲率。

他們的軍隊中,幾乎已經有四分之一的人已經有鐵甲可穿,但是臧霸和李進的軍隊中,能穿上皮甲的士兵,就已經算是裝備精良了。

就冶煉鐵器方麵,中原的技術並不落後,但南陽的冶煉技術在整個大漢都是排名第一的,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更重要的是擁有鐵器的數量以及冶煉手段。

整個中華大地,鐵礦的數量不少,在這個時代能夠用來打造鑄兵的好鐵也有,但問題是這個是時代的勘探技術有限,好鐵是挖掘不出來的。

因而這就造成了鐵器的奇缺。

偏偏劉琦發掘了益州的攀枝花鐵礦,給自己轄境內的鐵器大量的增產。

當然了,不是什麽鐵都適合煉鐵器,漢代的采掘技術,也不是什麽樣的鐵床都能夠開采,但即使如此,攀枝花鐵礦在這個時代適合開采的鐵礦石,也足以讓劉琦的轄境形成一個質的飛躍。

再加上劉琦異常重視工業建設,整個大漢朝怕是都沒有像是劉琦一個這樣給予工匠和技術人員優秀待遇的皇帝了。

時間一長,劉琦治下的工業發展,自然就不是北方能夠相提並論的。

臧霸心知要正麵與對方作戰,就算是勝利了,恐怕代價也很大,他派人力勸李進,暫時不要輕舉妄動,要審時度勢,找出破綻之後再與對方周旋。

李進本來也是這樣想的,但他沒有想到,當年那個被他瞧不起的小弟弟李典,居然親自寫了一封書信派人給他送來。

而這封信的內容,可以說是讓李進異常惱怒。

那是一封勸降信。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中原第一豪

李進坐在大帳內,看著自己麵前放著的那份展開的簡牘,臉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他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渾圓,眼白中隱隱地布滿了血絲,雙拳緊握,指關節隱隱發白,甚至還發出來嘎吱嘎吱的響聲。

李進的下方,坐著的乃是一眾隨同他從乘氏縣中一同出來的精英階層。

說是精英階層,其實都是李氏一族的本家人。

包括李進的兄長李叔節、李進的從父李乾、還有李乾的兒子李整,都是李氏一族中的代表性人物。

別看這些人現在都聚集在李進所在的方圓不到三丈的大帳內,一個挨著一個地擠在這,可是在兗州,乃至於在中原,在場的這些人每一個怕都是不輸於一方郡守的重量級人物。

別的不說,李氏家族在中原經過數代經營,勢力已經達到了頂峰,乘氏縣以西,到定陶,向南到成武,向東到山陽郡的梁丘,幾乎這一片所有的土地在百多年來都已經被李氏家族兼並,不說李氏家族手中有多少徒戶,光是他們養的門客和食客,就已經達到了五千人,這是一個什麽概念?

就連乘氏以西的菏澤,本當隸屬於少府統管的皇帝私產,在近些年來也已經被李氏派人設下了關卡,往來的漁船、垂釣之人、汲水灌溉的農夫,都要將租賃湖澤的稅錢,交付給李氏家族。

這可不是搶地方縣署的財政,這是**裸地搶奪京中少府的財政。

雖然自大漢朝成立,地方望族和普通的強民,也有跟皇帝爭利的現象存在,但像是這樣,直接將收納賦稅的權力從少府手中直接搶奪過來的,實在是少之又少,特別是菏澤的地域極大,比一個甚至兩個縣城的總麵積還要大得多。

(根據大漢律法,刨除農耕用地之外,山林湖澤的土地所有權,全都歸屬大漢皇帝,如果想要在山中打獵,在湖中釣魚等等,繳納的賦稅都由少府直接收取,但這種賦稅普遍性地收不全,因為私自在山林打獵和在湖中打魚的人太多,管理不過來。)

從這一點也能夠看出,近些年來大漢皇權的勢力愈衰。

就這種情況來看,身為中原實際勢力最強大的李家,在地方確實是如同皇室一般的存在。

即使是曹操,在對待李氏家族,也不完全當他們是下屬,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暫時是將李氏家族當作了他統治兗州的重要合作夥伴。

而身為目下李家掌舵人的李進,他的心氣可想而知。

李進本來就是李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而且這個人極為霸道。

他霸道的原因一方麵是他的出身,另外一方麵,是他的勇武。

個人武力極勇,同時又有地位的人,一般心氣都是極高的。

李進的長相和李典不同,他身材魁梧,滿麵剛須倒豎,身材高大得猶如巨熊一般,膀大腰圓的樣子,幾乎與典韋、許褚不相上下。

李進看著桌案上的書信,表情不愉,而一旁他的兄弟和他的長輩,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大氣都不敢喘。

沒有人敢去惹這個煞星,去年的時候,李進進山涉獵,遇到一隻花豹叼走了他的獵物,他連日追趕,最終追上花豹之後,竟然丟棄了兵器與那豹子肉搏……最後用拳頭將豹子活活打死,還將其生撕烤熟,吃了個幹幹淨淨。

手撕大豹子的勇猛豪傑,哪是一般人能夠比的?

“啪!”

終於,在沉默了好一陣之後,性格暴躁的李進終於爆發了。

他猛然站起身,一腳踢翻了桌案,然後怒氣衝衝地對著帳外大吼:“李曼成算什麽東西?李家的一介腐儒小兒而已!也敢勸我投降?且言辭之中,大有譏諷之意!吾誓滅之!”

李乾見李進激動得不行,急忙道:“進先,你且稍安勿躁,不要衝動……其實曼成也是一番好心,他也是為李氏家族著想,畢竟他侍奉的皇帝,在名義上比河北的皇帝更正,而且實力更強……”

“叔父如何替那小賊說起話來了?他當初帶領本宗出走乘氏之時,我等不攔他,已經對他仁至義盡,如今他一朝得勢,反倒是出口輕慢之言,完全不顧及同宗之情!如何忍得?”

說到這,李進似乎還有些不解氣,他猛然抬起腳,重重地又給了麵前的桌案一下子,直接將那桌案踢出了一個窟窿。

李乾見李進這般憤怒,咧了咧嘴也不吭聲了。

而李進的兄長李叔節則是從地上撿起了那份簡牘,仔細看了一會,方道:“進先,曼成之言雖有些輕慢,但實話實說,當年從父歸逝,咱們兩脈對他一脈的人,確實有些涼薄,他憤而出走,也是因為這個,如今他在南朝得勢,官拜兩千石,可謂得勢,回來找咱們麻煩,倒也是正常的。”

李進猛然一轉頭,道:“兄長說的這是什麽話?從父先去,他李典年幼,這偌大的一個家族宗支,他如何能支撐得起來?咱們若是不接手過來,難道讓他李曼成全都帶走,便宜了外人?”

李叔節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李整卻在他的身後伸手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多言。

李叔節長歎口氣,不在言語了。

李進暴怒之下,李家眾人怕是誰也勸不得他。

按道理來說,這一次與劉琦作戰,李進本來不想盡全力,隻是想以家族為先,尋機而動,但是如今李典的書信送了來,為了他自己這個家公的顏麵,李進想不跟劉琦軍決一死戰,隻怕是都不行了。

“李典派來送信的使者呢?”

李整忙拱手道:“兄長,使者還在帳篷外等候。”

“不用讓他等了,直接砍了,給李典送回去複命!”

“啊?”

李乾一聽這話,急了:“進先,兩國交鋒,不斬來使,此為禮節。”

“都是大漢子民,一國之爭,何來兩國?”

“那也不能殺了啊,這不是無端激怒對方麽!”

李進皺起了眉,扭頭看向李乾。

也就是眼前這個人是他從父,若是換成別人,自己先弄死他。

“行,既是叔父言不殺,那就不殺了,但決不能憑白放走了他,我得讓李曼成知道知道侮辱我是何下場……割掉兩隻耳朵,作為表證,然後亂棍打出軍營!”

……

李典派出去的使者,丟了兩隻耳朵,被李進趕了回來。

這對李典來說可謂是莫大的侮辱。

在他看來,自己這是顧念同宗之情給李家人一條活路,誰曾想李進居然這麽不給麵子!

既然你不給我麵子,那咱們就隻有打了!

當下,李典聯合關羽,發動大軍,大舉向李進發動進攻。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紅臉賊之勇

“咚咚咚咚!”

“嗚嗚嗚!”

平原之上,由李典和關羽率領的聯合軍與李進和臧霸的聯軍,發生了大規模的會戰。

這是自打曹操抵達汝南之後,南北兩軍發生的第一輪大規模會戰。

原先雙方各部都是比較小心的,雖然多有對峙,且彼此相互試探,但這麽硬碰硬的直接猛打,還是自曹操抵達汝南以來的第一次。

而且誰也沒有想到,發起這場會戰的人會是李進,一個並不算是曹軍核心人物的兗州大豪。

若是換成別人,或許會被李進的舉動感動的要死,畢竟李進率領的兵將,大部分都是他們乘氏李家多年來積攢的門客和私士,徒附……他死掉的每一個人,幾乎跟曹操和袁紹都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損失統統都得由他自己承擔。

但曹操可不會領李進這個情,因為他比誰都知曉李進的性格。

李進是個豪勇之人,且極為自負,他不會對誰真心實意的付出,他既然要打,那就一定是有它想打的理由。

他不會為何曹操,更不會為了袁紹打,他如此做的目地,隻是為了他自己。

……

“放!”

隨著李典的聲音落下,便見他身後的傳令兵開始晃動手中的旗幟,然後便見中軍主陣的盾兵紛紛向左右散開,為他們身後的連弩兵讓開通路。

荊州的連弩兵,現如今在整個大漢朝都是有名的。

經過器械改良和戰術改良,荊州的弩兵並不像是原先一樣,在原地駐紮然後等待敵方進入射程之後,再向對方進行突射,現在的他們有了更自由的戰爭主動權。

由於連弩的上膛數量得到了提升,荊州的弩兵的機動性也相應的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刀盾兵在弩兵的陣營兩側,拱衛著和他們一起向前快速移動,荊州弩兵盡量保持著整齊的隊列,踩踏著方陣,快速的挪動步伐,向著前方移動。

“停!”

隨著別部司馬龔求的一聲大喝,連弩兵迅速的在原地駐紮,然後他們看著對麵已經進入到他們射程中的敵軍將士,快速地抬起了手中的利器,開始向著對麵的敵軍進行突射。

荊州軍的連弩已是經過了無數次的試驗和改良,而南陽郡新出產的這一批新近的連弩,不論是在上膛數量,還有精準度,包括射程距離上,相較於原先的連弩都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現在由南陽郡的生產弩器,因為上膛數量的增多,望山的精準,距離的增強,弓身的穩定的優勢,可以讓弩兵在行進中形成遠程火力壓製,讓對方的兵馬抬不起頭來。

乘氏李家的徒戶雖多,能用的私士也很多,但畢竟不是正規軍隊,不是正規的軍隊,一般就會有兩個弊端。

一是沒有經過正規操練,沒有經過正規操練的軍隊,在戰場上就容易被對方的陣勢以及各種戰術所大亂,失去了自己的規模和隊形。

在冷兵器時代,一個隊伍的隊形是非常重要的,隊形關乎到一支軍隊的生死存亡,這就像是食肉動物在草原上捕捉食草動物一樣,一般從隊伍之中被食肉動物分離出來食草動物,管他是斑馬還是羚羊,哪怕是水牛最終的下場也不過是一死而已。

第二個弊端,就是李氏的徒戶雖然多,但他們的裝備與朝廷正規軍相比肯定是要差,甚至可以說是差許多。

劉琦的軍隊,是集合大半個漢朝集中各州之力來供養的,他們的裝備和豪強豢養的軍隊裝備是有本質區別的。

一方的弓弩利器強,一方的裝備羸弱,荊州軍的強弩射下來幾陣之後,其結果可想而知。

看著己方的士兵在原野上大片大片的倒下,李進的臉已經惱成了豬肝色。

而對麵陣中的李典則是悠然的甩動著馬鞭子,笑嗬嗬地望著對麵的陣營。

他雖然不知道李進在什麽地方,但他知道李進一定是在什麽地方看著他。

一想到李進此刻的表情,李典的心情就舒坦的不得了。

他就差在戰場上直接哼兩個調調了。

“進先兄長,我軍的實力如何?還請指教!”李典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道。

當然了,他這話根本就是說給自己的聽的。

但連弩軍的裝備雖然精湛,可是一旦弩箭全部射完,就會出現上膛的真空期,這期間就是李進進攻的最佳良機。

當然,其實早在李典的弩兵開始在戰場上移動之前,李進就已經派遣他手下的精銳騎兵從側麵饒行,突襲敵軍的弩兵。

任憑荊州軍的弩兵裝備再是精良,隻要被騎兵衝上一陣,也定然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但問題是,李進能夠想到的地方,對方也能夠想到。

關羽派遣了己方的精銳騎兵去攔截李進的騎兵隊伍,阻止對方在連弩軍的空檔期騷擾。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一次關羽將親自領兵出陣!

關羽的名聲現在確實沒有達到他在曆史上最鼎盛的時期,但他的能力確實是實打實的擺在那裏。

不論是排兵布陣,還是親自率兵衝鋒陷陣,關羽在整個大漢朝都算是一把好手。

現在由他親自指揮騎兵作戰,戰況可想而知。

荊州軍一方的優勢極為明顯。

而與此同時,泰山軍方麵的臧霸終於從另一個方向趕來,他雖然惱恨李進不聽從自己的戰略,但他們畢竟是同一陣線的,若是李進全線崩潰,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臧霸無奈之下,隻能是配合李進發動總攻。

而李典在用連弩占了便宜之後,也開始指揮三軍與對方實打實的交鋒。

……

奔跑的馬蹄將空氣都震的顫抖起來,大地仿佛在為今日的戰事而顫抖呼吼。

彤紅的陽光照射之下,旌旗獵獵,兩軍在空曠原野上交鋒,風拂過墨綠色的披風,長髯隨風撫動,青龍偃月刀冰冷的鋒尖上,一滴滴的鮮血正滴落進泥土裏。

一具失去頭顱的屍體躺在不遠,無主的戰馬驚慌的四處奔逃,一群手持兵械的泰山軍士,正驚恐的看著被陽光晃的如同天神一般的關羽,各個驚駭莫名。

就在適才,他們的校尉吳敦,也就是原泰山賊寇之一的渠帥,被關羽一刀斬飛了頭顱,連姓名都沒有來得及報,就倒在了馬下。

一道身影騎馬衝開人群,挺矛奔出,聲音暴喝:“哪裏來的狗賊,安敢殺吾兄弟也!”

來人是泰山賊之一的尹禮。

馬蹄急驟奔馳,逼近站立不動的馬背上身影,長矛刺過去的一瞬,‘呯’的響了一聲,青龍偃月刀猛的揮起,砍斷了矛杆,順勢過去,‘轟隆’一聲的砸在尹禮的頭上。

他的兜鍪‘啪’的一聲裂開崩飛,身體飛下馬背,滾落地上。

那屍體的眼睛瞪的渾圓,紅白粘稠的**從鼻孔、耳朵震了出來,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唉,北軍之中,竟無一人善戰。”關羽無可奈何地歎息著。

踏、踏、踏!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一騎踏步的聲音緩緩地傳到了關羽所在的地方。

關羽將青龍刀向著身後一甩,轉頭看去……

“紅臉賊,你是真囂張!”

入目之人,身材高大魁梧,光看身形,和典韋許褚完全是一個級別的巨漢,他**的戰馬也是異常雄烈高大,比普通的戰馬足足高了一頭,當然也隻有這樣的良駒才能馱動這樣的巨漢。

隻是這一個照麵,關羽就知道來人絕非等閑。

看來,終於出現一個好對手了。

“爾乃何人?”

“乘氏李進,聽說過沒有?”

關羽的丹鳳眼緩緩眯起,捋著長髯的手,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加快了速率。

“你就是李進?嗬嗬,好得很。”

“紅臉賊,你今日休想活著離開!”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李典的願望

李進的身形猶如黑熊一般,讓人望而生畏,隻是打眼瞧上一眼,就知道對方是一名猛將。

但看他身上的氣勢,就知道此人絕非凡人。

關羽將馬頭調轉過來,慎重地望著對方。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李進猛然一夾馬腹,奔著關羽所在的方向縱馬快速衝了過來。

關羽一邊奔馳,口中一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長嘯。

雷霆暴喝之間,馬蹄狂奔,陷入泥土,他綠色的披風與褐色的戰馬猶如狂風一般快速推進,雙臂抬起,青龍刀朝著李進轟然砍了過去。

另外一邊,李進舉手架長矛,矛身擦過青龍刀的刀刃發出金屬扭曲的吱嘎聲,仿佛帶起了一片肉眼看不到的火花。

持刀的身影雙手扭動,刀刃壓下,瞬間扣住刀柄尾端,如同巨石一般的砸下,幾乎是離李進的麵孔半尺不到。

李進急忙舉起長矛格擋,臂膀猛的一震,巨大力量推撞過來,就算他座下戰馬也因為巨大力道的傳導而嘶鳴了起來。

關羽的刀在上,李進的矛在下,關羽使勁的向下壓,李進則是使出吃奶的勁往上頂。

隨後,便見李進一聲虎吼,用力一推,關羽還是被他向後震退了。

兩人交手的力道極大,李進的力量令關羽驚詫,饒是他平日裏與張飛較量之時,也不見得自己的兄弟能夠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將自己的刀甩開,單以氣力而論對方或許在張飛之上。

“真熊虎之將,某當生擒之!”關羽信誓旦旦的當眾出言。

這話著實是將李進氣的不輕。

這跟直接抽他耳光沒什麽區別。

比起這紅臉賊讓人驚詫的武技,他的態度委實更讓人難以接受。

兩人身後的兵卒,自然看出場中對攻的兩道身形是何等凶猛,旁人根本就無法插手,於是隻能是圍成戰圈,呐喊助威。

“將軍必勝!”

“將軍必勝!”

激昂的呼喊聲敲響,圍繞在兩人附近的士卒揮動兵器大聲呐喊,陽光傾斜灑下來,戰馬嘶鳴,泥土四濺,沙塵漫天,青龍倒懸,長矛揮舞。

兩人交手過招,招招凶險,一時間竟是鬥的旗鼓相當。

“汝確實力大,但武技不純,招式雜亂,非某敵手。”

長髯撫動,鳳目微闔。關羽一邊在陣前‘呯呯呯’的與對方打鬥一邊出言刺激李進。仿佛與他交手的不是敵人,而是他的學生。

李進也知道關羽的強大,但他心中就是不服氣,特別是關羽的態度……

誰會心甘情願的讓敵人教育?

“紅臉賊,休要狂言!我必殺汝!”

罡風嘯鳴,長矛與青龍刀對撞,哪裏停得下來?不斷的巨響聲震耳欲聾,砸在兵器杆上,空氣都發出嗡嗡的金鳴震響。

李進持勇與關羽鏖戰,卻不知己方在整個戰線上麵對荊州軍還是處於節節敗退的形勢。

李家的徒附和泰山賊與荊州軍的戰力實在是相差太遠,裝備也實在是相差的太遠,縱然是雙方兵馬的數量相差不多,但隨著時間的拖延,曹軍一方已經開始出現了潰敗之勢。

也幸虧是臧霸經驗豐富,方能在戰場中苦苦支持著大局。

“李進呢?在什麽地方!”

眼看著己方的軍陣範圍一點一點的縮小,戰場空間一點一點的被對方擠壓,臧霸的嘴唇都已近開始發抖,在這麽打下去,自己這幾年的老本隻怕就是要被對方消耗幹淨了,這麽下去絕對不行。

“李進呢!李進何在?告訴他,準備收兵,派出後陣的兵馬斷後,這麽打下去不是辦法!根本沒有辦法贏他們!”

但是當斥候告訴臧霸,李進目下正在和關羽單挑時,臧霸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

“久聞乘氏李家族長持勇鬥狠,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這都是什麽時候了……居然還在此行匹夫之事!”

臧霸咬牙切齒地道:“李氏的人要作死,我攔不住,咱們泰山軍不能再有損失了,傳令三軍,咱們先撤,李家人願意送死,讓他們自行送死便是了!”

泰山賊向後開始逐漸撤退,這給李進的壓力更大了,雖然他與關羽的鏖戰在繼續,但李進也並非是完全的有勇無謀之輩,他多少能夠感受到旁邊的戰場的異動,因此心中也變的格外焦急。

心態一旦出現問題,則他手底下的功夫也自然是大打折扣。

時間一長,關羽便開始占據上風,他的青龍刀不但力大,而且速度也變的越來越快,壓的李進有些透不過氣來。

不過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關羽開始占據絕對上風的時候,他居然收手了。

一刀晃過,將李進向著側麵逼退了幾步,關羽一拉馬韁,不再向前去追。

他反倒是矗立在原地,一手捋著自己的長須,一手將青龍刀甩在身後,威圧感十足。

李進雖然得到了一時的喘息之機,但心中並有任何放鬆的感受。

實在是因為關羽的態度。

其實關羽什麽也沒有說,但他收手矗立在那裏,悠然自得的表情,還有他那副毫不在意自己的表情,就能將李進心中十成十的火氣給勾起來。

“為何不打了?再戰!”李進挺矛大喝道。

關羽向著旁邊瞅了瞅,道:“爾等陣勢已潰,汝軍今日已是敗了,泰山軍已經撤走,爾等李氏兵馬獨木難支,你心神已亂,再與我交手,也不會有半分好處,關某現在要擒你或是要殺你,易如反掌,但某家與人交鋒,從不乘人之危,你且回去,待調整好心神之後咱們擇日再戰,屆時關某必取汝首級。”

“你……”

這番話說完,不但沒有讓李進有任何感動,反倒是讓他心中異常惱怒,一種屈辱之情油然而生,但偏偏他還就是知道關羽所說的是對的。

……

臧霸撤退了,李家的兵將也不能久持,無奈之下也隻能是開始收縮戰線,呈退兵之勢。

以正常情況來說,這是一個痛打落水狗的良機,但李典卻沒有下令全麵追擊,他占到了足夠的好處之後,便下令三軍撤退,繼續與對方保持對峙的態勢。

其實這也是能夠理解的。

就算是當初他攜眾離開了李氏家族,那也是他們家族內部的事情,以李典的角度來說,不可能希望自己的家族被滅掉。

在他的心中,最渴望的是讓李氏家族投降,歸於劉琦麾下,而他也將取代李進,成為名副其實的李氏家族的家公。

如此不但可以保全家族,也可以揚眉吐氣,將當年的屈辱連本帶利的統統找回來。

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結果。

他要的不是家族毀滅,而是李進當著他的麵,服氣了他!

李典的動向,關羽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對他而言,並無所謂,因為設身處地的來講,他也能夠理解李典的心情,而且李典的職位要高過他,雖然就本事來說,關羽自認為在李典之上,但既然對方才是這一軍的統帥,那自己還是以依令行事便是了。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推心置腹

“捷報?”

正在王帳中與周瑜議事的劉琦,聽了衛士的匯報,精神不由一震:“把報軍給朕呈上來。”

那衛士明白劉琦是想自己看,遂不多贅言,將簡牘交付給了劉琦之後,便立刻撤出王帳。

劉琦親手將封泥撕開,然後認真地瀏覽了一遍,當場就笑了。

“好一個關雲長,戰退李進而不殺,好一個李曼成,明明可以乘勝追擊而不追,都是挺有主意的人物。”

周瑜聽了劉琦的話,心中有些好奇,但又不敢多問。

劉琦感慨了一會,不經意間看到了周瑜那副極具求知卻又拚命克製的表情,當場哈哈大笑,隨後便將手中的簡牘給他遞送了過去。

周瑜急忙稱謝,從劉琦手中接過了戰報,仔細觀看。

看過之後,周瑜頗為感慨。

“李府君和關雲長雖然戰退了臧霸,李進,還斬殺了尹禮和吳敦,但臨陣不決,且暗藏私心,陛下覺得此事當如何處置?”

“朕不能做任何處置,特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兩軍陣前。”劉琦一邊笑,一邊道。

周瑜謹慎地問道:“陛下是顧忌李府君的地位和身份?”

“有什麽可顧忌的,一個兩千石的郡守而已,在常人眼裏是高官,在朕這算事麽?朕想要換了他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朕顧忌的是朕與曼成之間的情義。”

周瑜拱手施禮道:“還請陛下指點。”

“以朕的角度而言,萬事自當以大漢為先,大漢的利益高於諸家的利益,這一點沒有錯,但是對朕手下的這些人來說,就不同了……包括你也一樣。”

這話說的讓周瑜有些無言以對。

雖然這話中所闡明的問題確實是情理之中,但以一個帝王的角度,隻怕都不會輕易將這些敏感的話題說出來,特別是當著他這麽一個人。

一個身為望族之後,同時還是降將的人。

隨著相處時日的增加,周瑜對劉琦是愈發的佩服,他心中雖然還惦念著孫策,但隨著時間愈長,他對孫策的感情也開始傾向於故友之誼,而劉琦在他看來,才是真正的明主。

見周瑜的表情略顯局促,劉琦有些無奈。

“你緊張什麽?今日之言,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又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公瑾又何必多慮?”

周瑜聽到這裏,心中略一琢磨,確實如此。

他安下了心,隨即向著劉琦作揖道:“還請陛下指教。”

“曼成與朕乃是故交,初平元年朕與劉磐雙騎入荊州,初創基業,曼成不遠千裏率眾來投,可以說是朕最為心腹者也,多年來他一直替朕鎮守南陽腹地,從未有失,如今李氏家族為曹操所用,曼成替朕接陣迎敵,朕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強製要求他進兵,盡誅其族中父老,那試問天下人又該如何看待朕?曼成又會如何看待朕,朕還是否還有人性可言?”

“那陛下打算如何做?”

“曼成的心思朕知道,朕此番北伐除了要一統大漢之外,還要將手下人的心願達成,也不枉他們隨朕出生入死,曼成昔日離開家族,其中心之怨甚深,但也終歸隻是怨,不是恨,朕不能逼他滅自己的家族,隻有助他代替李進,成為李氏家公,方不負為人主是也!”

劉琦的話讓周瑜心中異常觸動,他聽完之後,很是鄭重的向著劉琦再次作揖:“陛下如此仁義,實可謂之千古一帝,古之先賢亦不及也。”

“朕豈敢與古之大賢爭鋒?隻求對你們,對天下人無愧便是了。”

“報!”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一名斥候匆匆地走了進來,對劉琦拱手道:“啟稟陛下,曹軍有了動向!”

“什麽動向?”

“曹操兵分三路,以曹純,於禁,樂進為先,向我軍大營來而。”

周瑜冷笑一聲:“這是逼急了麽?”

劉琦卻搖了搖頭,道:“不,別看曹仁死了,但也不會輕易會弄亂了曹操的心神,這是他聽說臧霸和李進戰敗,故而佯攻我軍,實則是想派輕騎暗中去襲李曼成之後,欺朕不知?”

周瑜當即請纓道:“既如此,請陛下派人抵擋曹操的前軍,臣願意率領輕騎,去截殺曹軍輕騎!”

周瑜主動請纓,有點超乎了劉琦的想象,但隨後他當即釋然。

畢竟,站在他眼前的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儒將,也是曹操一生中遇到的最強的一位對手。

說周瑜是曹操的天命克星,也不是不行。

“好,朕撥你一支人馬,由你率領走小路截殺曹軍,不要讓曹軍幹擾到李典和關羽。”

“唯!”

周瑜轉身就要出王帳。

突然之間,劉琦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他高聲喊住周瑜道:“公瑾,有一件事,朕得告訴你。”

周瑜連忙停住腳步,轉頭望向劉琦:“陛下有何事吩咐?”

“到也說不上是吩咐……這一次北上,朕不但征調了荊州和益州,關中,南蠻的兵將,包括西域都護府和涼州的精銳騎兵也征調來了中原。”

聽到劉琦說起‘涼州’兩個字,周瑜的心中不由頓時一緊。

他是聰慧之人,自然明白劉琦說這話的用意。

“陛下是將伯符……也調回來了?”

“不錯,孫伯符這一次作為前部先鋒,先入關中,張允那邊在長安給他遞送糧草,然後讓他走宛城入中原,來這裏與朕會和。”

周瑜聞言頗為驚訝:“陛下沒有讓他們直接去北方直對袁紹?”

劉琦笑道:“北方的力量已經夠嗆了,黃忠,荀攸,徐榮,呂布,趙雲等人皆在,雒陽的主力軍也在那裏,袁紹再厲害,也未必吃得消,反倒是朕在中原的力量薄了一些,分一部分涼州兵馬來此,可以助朕快一點大敗曹操。”

周瑜心中此刻著實是有一些矛盾。

說實話,他現在又想見到孫策,又不想見到孫策。

人矛盾至深,乃至於此。

“陛下為何跟臣說起這件事?”

“孫策不日就將抵達朕的皇帳,朕不跟你說一下……好麽?”

周瑜聞言苦笑一聲。

“沒事了,孫策在西羌多立功勳,如今已經是朕的股肱之臣,朕已經決定,等他在中原立下大功,就恩敕他中郎將之位,屆時你們兄弟同殿為臣,一起為大漢朝效力,這難道不是公瑾夢寐以求的?”

周瑜當即道:“確實是臣心中一直渴望之事。”

劉琦點了點頭,道:“去吧,率兵去截曹操,得勝乃還之後,你自可與伯符相見了。”

“喏。”

周瑜走後,劉琦的表情略略有些變了。

他轉身走到自己的書案前,拿起一份簡牘,那是賈詡寫給自己的密奏。

上麵已經告訴劉琦,孫策身邊有李儒和馬岱兩枚暗子。

“孫伯符啊孫伯符,江東小霸王……朕是真的不舍得殺你,希望你已經想通了,迷途知返……朕給你的機會,希望你好好利用。”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被打亂的計劃

“報!將軍,前線有緊急軍情!”

曹操此刻正低著頭仔細地研究著皮圖,聽了斥候的話並未著急,他伸伸手,示意來人將軍報遞送到他的手上。

斥候立刻將皮圖遞送到了曹操的手上,然後彎腰退了下去。

曹操麵無表情的將皮圖打開,仔細地看了看上麵的內容,隨後無奈地長歎口氣。

上麵的內容是曹操派往偷襲李典和關羽的精兵,被劉琦派遣的周瑜截殺,大敗而歸,損失慘重。

“怎麽什麽事都瞞不過這小子……”曹操有些疲憊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顯得格外落寞。

原先的曹操雖然知曉劉琦厲害,但實在不曾想到他現在居然如此強大。

若隻是劉琦一人難應付倒是也還好,偏偏劉琦手底下的人也都是難得的精英,隨意找出來一個,也都是極難對付的。

這不,還沒等自己和劉琦正麵交鋒,這就又跑出來一個周瑜,將自己派出去支援的兵將給打敗。

說實話,劉琦驟然改變策略,集中下轄諸郡兵將集結,大舉北進,這完全超出了袁紹和曹操的計劃之外。

按照他們的設想,他們一直以來都估計劉琦不會輕易舉兵與他們決戰,最多也不過是雙方各自陳兵疆界,彼此互相攻伐互相試探,淺嚐則止,做長期的鬥爭。

這也就是曹操和袁紹這一次突然出兵去打張燕的真正目地,隻要拔出了張燕這顆被劉琦種在河北的釘子,那今後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南北兩方就會成為對立之勢。

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劉琦竟然真的孤注一擲。

劉琦是從後世來的,他自然知道‘鼎足之勢’亦或是‘對峙之勢’對於中華子民的消耗與損傷是多麽的巨大,所以在魯肅的建議下,劉琦果斷的大舉出兵,打亂了曹操和袁紹的全盤計劃。

若真是全麵對陣,那毫無疑問,最終比拚的就是雙方的底蘊了。

北方與南方,目下誰的底蘊更深……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袁紹和曹操的計劃被劉琦推翻,袁紹目下為了應對南軍大舉北上的各路兵馬,忙的是焦頭爛額,曹操在中原請求袁紹出兵相助,但得到的隻是安慰之言,剩下的連一兵一卒都沒有。

不是袁紹故意不給曹操士兵,而是他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幫曹操了。

袁紹的軍隊不來支援,曹操沒有辦法,隻能下令從兗州各郡還有徐州抽調兵將來前線支援,但這樣做也有弊端。

徐州的兵將一旦大部分被抽離,很容易被孫堅乘機取了廣陵,一旦孫堅興兵北上,那對於徐州南部的郡縣而言,或許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可事到如今,曹操也已經是騎虎難下,不得不如此了。

聽探子匯報,說是漢中以及涼州,關中的軍隊還在源源不斷的向著戰場和河北和中原的戰場輸送著。

別的地方倒是也罷了,但據說劉琦調集了大批的荊益蠻族和涼州騎兵以及羌兵前來助陣,這些兵源都是凶猛好鬥,戰鬥力極強的兵源,若是情報屬實,那接下來的戰事怕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孫堅目下應該還是隔岸觀火的狀態,還是先從徐州抽調兵將救急要緊。

“報!”

就在曹操沉思的時候,卻見侍衛匆匆進了帥帳,對曹操施禮道:“稟將軍,郭軍師奉丞相之命,前來軍前相助!”

曹操一開始聽了這個消息之後,還有些沒太反應過來,愣了幾秒鍾之後,猛然從原位站起身來。

他急匆匆的跑出了帳外,伸手撥弄開了擋在他麵前的侍衛,正看見郭嘉在帳外等候。

“將軍!”郭嘉沒有想到曹操居然親自出來迎接他,著實有些惶恐。

曹操卻一把抓住了郭嘉,感慨道:“奉孝可終於來了,念煞我也。”

郭嘉見狀不由笑道:“將軍何必親自出迎,委實讓郭某惶恐。”

“莫要多言了,快隨我入帳,曹某有事向奉孝請教。”

兩個人入賬之後,曹操立刻命人上茶。

郭嘉取過茶水抿了一口,感慨道:“這是荊州那邊的毛尖吧?果然是好茶,口感溫潤,真是滋味濃醇,回甘生津,讓人回味無窮。”

曹操雖然也很愛喝毛尖,但一想到這個東西是荊州那邊出產的,而且據說荊州的茶葉都由劉琦的愛妾樊氏一手把持,這心中就不痛快。

為何這天底下的好東西,統統都到了劉琦的手中了?

“奉孝,汝南這邊的情況……唉!”曹操轉移話題道。

郭嘉一臉正色地放下了手中茶盞,道:“將軍,大概的情況郭某都已經知道了,中原這邊情況不妙。”

“是啊,劉琦咄咄逼人,本初為何還不派兵南下援某?”

郭嘉聞言苦笑道:“將軍,非丞相不想派兵,實在是河北現在的情況也是吃緊。”

“怎麽?”

“黃忠接替張允總領雒陽軍後,敵軍兵分數路攻打河東,河內,太原,汾河的匈奴……雒陽的猛將極多,不隻是黃忠,還有呂布,太史慈,趙雲,徐榮,甘寧,文聘,張任等皆非易於之輩,顏良和文醜,張郃,麹義等人疲於奔命,隻能是勉強應付,另外,涼州的張遼和高順也已經從關中進入河北,張燕得隙也開始反攻上黨,丞相已經連續數日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曹操深吸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有兵馬支援,如此隻能等徐州那邊援兵,這仗難打啊。”

郭嘉放下茶盞,慢悠悠地對曹操道:“將軍放心,郭某此言,並非手中空無一物,我有辦法助將軍破敵。”

曹操聽到這,精神頓時一振。

“奉孝有何策教我?”

“將軍,郭某這兩年來,一直跟江淮那邊的一個人有聯係。”

說罷,便見郭嘉起身拍了拍手,便見帳外走進兩個人,他們各自懷中抱著一個布包裹。

郭嘉將那布包裹打開,裏麵是一份又一份的簡牘。

曹操疑惑地接過郭嘉遞送過來的兩份簡牘,細細地看了一會,臉上驟然露出了些許驚訝。

“這是……昔日袁術手下的雷緖和梅乾?”

“正是,自打袁術降劉之後,此二人背反,在江淮為賊寇,郭某通過臧霸的路子,與他們兩人有了接洽,這些年一直多有往來,並已經說服他們為將軍所用!”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郭嘉的設計

郭嘉帶來的消息讓曹操驚訝了好半天。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郭嘉早年就已經在江淮之地布下了暗子,直到今日才明示於眾。

“將軍恕罪,此事郭某一直瞞著將軍,實在是因為不想此事對外透漏太多,以免日後讓這步暗棋失去了效果,將軍若是要責罰,盡管處置郭某便是。”

曹操聽到這的時候,不由的哈哈大笑。

“奉孝何出此言?你精心設計,幫助曹某定下破敵之策,曹某又豈能怪你?”

“多謝將軍。”

“隻是,這雷緖和梅乾,為何不隨同袁術投降劉琦,而是反要歸順曹某?”

郭嘉笑道:“將軍不必疑慮,郭某已經打探清楚了,當年袁術在淮南橫征暴斂,不得人心,而這雷緖和梅乾,也非良善之輩,他們替袁術收繳民財,並中飽私囊,期間不少貪了袁術的錢糧,袁術早就在投奔劉琦之前,就和他們鬧翻了,並暗中派人要除掉他們,所以他們才沒有隨同袁術投奔劉琦,反而是落草於九江。”

曹操恍然而悟,道:“原來如此,難怪難怪。”

郭嘉又道:“袁術若是在雒陽不得誌,我想梅乾和雷緖就會思量著如何歸順到劉琦麾下了,但是如今,袁術身為車騎將軍,其子袁耀又得劉琦重用,以這二賊的角度來說,怕是永遠不會歸順雒陽了。”

曹操嗬嗬一笑:“去了恐遭袁氏報複是麽?”

郭嘉笑道:“這其實都能理解,換成旁人,心中又豈會沒有顧忌?”

“對了,那梅乾和雷緖,又當如何協助曹某?不是曹某小瞧了他們,就算是他們手中擁數萬之眾,但在劉琦看來,也不過都是烏合之眾,如何能助我們成事?就是來了,怕也不是南賊的一陣之敵!”

郭嘉言道:“若是正麵對抗,淮南賊根本無法協助我軍成事,但若是能讓淮南賊歸順到劉琦麾下,從中起事,內外夾擊,效果定然是大不一樣。”

曹操皺起了眉,道:“隻是如何能讓淮南賊順利的投入到劉琦麾下?”

郭嘉聞言笑了:“天助將軍,其實此事早有布局,前次九江郡有一個魯肅,已經投奔到了劉琦麾下,其歸順劉琦之前,曾與淮南賊雷緖相識,前番魯肅去往劉琦處,也曾得梅乾懇請推薦,此事倒也是不難。”

曹操聞言恍然大悟。

……

魯肅當了汝南郡丞之後,暫代郡守之職,為劉琦軍在前線的兵馬進行後勤保證,包括糧草的運輸中轉,以及從荊州運調來的蠻兵的安置以及軍械的處置等等。

不得不說,人與人的差距確實太大了,魯肅的能力著實是牛的一逼。

前方有劉琦的大軍,後方是劉磐和黃敘等人的不斷輸送,汝南還是漢軍剛剛占領的地方,江淮那邊他還要負責說服豪強獻出徒附給劉琦……這工作極為繁雜。

而且,魯肅還是剛剛歸順到劉琦麾下的,屬於完全的新人,就算是磨合,也是需要磨合一段時間的。

但是魯肅確實是一個天才,擺在他麵前這麽一大攤子事情,他居然能夠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就全部上手,而且一樣一樣的處置的井井有條,讓劉琦很是放心。

這一次,江陵方麵新運來的一批糧秣又到了汝南,魯肅親自押送,給劉琦送到了軍前,不但數量明白,毫厘不缺,而且還比預定的時日整整早了十日交糧。

如今天氣已經轉冷,魯肅不但是帶來了糧秣,還帶來了三軍所需的取暖之物。

交接完畢之後,魯肅隨即去見劉琦。

“子敬果然是個能人,你原先從來沒有當郡丞的經驗,更是沒有給大軍轉圜物資的經驗,可如今每一件事卻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實在是讓朕欣慰,唉,朕得子敬,何其晚矣。”

魯肅被劉琦誇讚,麵上卻無半點得意之色。

“當下之局,是陛下最為艱難之局,每一步都不容有失,臣隻是盡了臣應該盡的本分而已。”

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

“陛下,臣有一事,想要稟明陛下。”

“何事?”

“是關於九江的淮南賊雷緖和梅乾兩人之事。”

“雷緖和梅乾……”

劉琦若有所思的念叨了一會,道:“要是沒記錯,前次你率眾前來,那梅乾好像是帶人追你了吧?”

“陛下明鑒,正是如此。”

“子敬你與他們相熟?”

魯肅言道:“臣與梅乾不認識,但卻與雷緒相熟,那梅乾前次帶人追臣,實乃是想讓臣在陛下麵前舉薦他們。”

“哦……這樣。”

劉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兩個人昔日都是袁術的手下吧?車騎將軍歸順的時候,他們不隨其來,如今反倒是要歸降了?”

魯肅言道:“關於此事,臣也向那梅乾詢證,但彼之所言應屬應對之辭……在臣看來,實應是陛下一統江淮,九江郡戰亂漸歇,各地齊民思歸,賊寇處世所依憑者,乃是當地之亂也,若民心思歸,各地風平浪靜,賊子又能如何呢?這些賊寇早晚不能存也,所以他們的歸路也隻有投奔陛下。”

“如此,那他們便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投奔了。”

魯肅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

劉琦看向魯肅:“子敬,依照你之見,這些賊寇,朕收還是不收?”

魯肅肯定地點了點頭,道:“收!”

“為何?”

魯肅正色道:“臣與淮南賊並不相熟,那雷緖也非忠義之士,但問題是,那淮南賊數萬之眾,留在九江,對於當地百姓來說,實在是莫大的禍患,與其讓他們留在民間,倒是不如讓陛下收攏,統一約束,另外,陛下若是不收,萬一被曹操招降了,豈非於我軍不利?”

劉琦點了點頭,道:“子敬之言……甚是!不錯,淮南賊為不為朕所用倒是不要緊,關鍵是不能為曹操所用,那照相雷緖和梅乾的事情,就由你替朕去辦。”

“喏!”

“朕對雷緖和梅乾沒有別的要求,朕隻是要看到他們歸順朝廷的決心,讓他們燒毀山寨,搗毀遊船,攜帶所有人來汝南,隻有這樣朕才能夠相信他們。”

“陛下放心,臣一定將此事辦理妥當。”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夏侯尚再諫言

“轟隆~~!”

隨著巨大的聲響,便見宜祿縣城之下,一輛衝車掉了一個軲轆,轟然而倒,而圍繞在那輛衝車旁的漢軍士卒則是迅速的後撤。

漢軍圍繞著宜祿縣整整攻了兩個時辰,強大的攻城利器將宜祿縣打的支離破碎,土牆的各段轟塌,城牆之上到處都是鮮血和屍體。

劉備製造了大批的攻城器械之後,對宜祿縣展開了連續三日的猛烈進攻。

這三日的時間漢軍利用器械的優勢,將敵軍的防禦工事幾乎打了個幹淨,夏侯淵在劉備抵達之前,苦心經營的工事可以說是被漢軍一掃而空。

但天幸夏侯淵一部的戰力極強,最終還是擋住了漢軍的攻勢,雖然副處的代價實在是太大。

就算是身為本部主將的夏侯淵,這一次也是親自攀爬上了城牆,親臨前陣,指揮三軍將士與漢軍作戰。

經過了一番浴血廝殺,漢軍終於撤退了。

望著漢軍如同潮水般的逐漸越退越遠,夏侯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一伸手,將戰刀扔在了地上,疲憊之感瞬間襲來。

夏侯淵身上的甲胄也已經被鮮血浸透了,這鮮血有自己的,有手下士卒的,也有漢軍的……

各式各樣的鮮血混雜在一起,已經分不清楚誰是誰的了。

“唉……”

夏侯淵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麻的虎口,還有他顫抖僵硬的手臂,一向是以武力和耐力稱雄的他,此刻竟然也隱隱的有些支撐不住了。

夏侯淵尚且如此,可想曹軍的普通士卒在這幾日的作戰中又會是何等的勞累,精神上的壓力又會是何等之大!

“叔父!”

這聲呼喊,夏侯淵不用扭頭看,就知道是何人。

少時,便見夏侯尚匆匆忙忙地來到了夏侯淵的麵前,向著他拱手施禮道:“叔父……”

“叫將軍。”

“將軍!末吏已經派人去查點傷亡人數了,雖然一時間不能得出結論,但想來損失絕不會少……”

其實不用夏侯尚說,夏侯淵心中跟明鏡似的。

但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夏侯淵長歎口氣,用手支撐著膝蓋,使勁地直立起身,還未等站穩,便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夏侯尚見狀大驚,急忙上千攙扶住了他。

“叔父,您這是?”

“沒事,沒事!”夏侯淵伸手推開了他,然後直了直腰背,讓自己挺了起來:“我就是這幾日一直都沒有睡好,有些頭暈眼花,不妨事,睡上一覺就沒有問題了。”

夏侯尚看著夏侯淵強自硬撐的樣子,無奈道:“叔父,其實侄兒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還是不當講。”

“叫將軍!”

“是,將軍,末吏有句話想說。”

夏侯淵深吸口氣,道:“你說吧。”

夏侯尚急忙道:“將軍,若是前一次,你肯采取末吏的策略,怕是今日就不會打的這麽辛苦,那次末吏已經看到了劉備正在整備軍械,準備大舉攻城,便諫言將軍乘彼軍械製作一般之時攻之,將軍不聽,任憑劉備準備充足,將我們在縣城布置的工事毀滅殆盡,兵士死傷無數,若是咱們乘早毀了劉備的軍械,怕是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夏侯尚的言論,猶如一柄刀子一樣,深深地紮在了夏侯淵的心中。

夏侯淵心中不後悔麽?他當然是後悔的。

他是一個擅長進攻的人,讓他這麽守在這個縣城,任憑劉備每一次準備好軍械來攻打自己……說實話,夏侯淵委實不樂意。

但他臨出征前,曹操的話對他影響很大,所以即使他不願意,他也一直堅守著原則,沒有輕易出兵。

但這一次劉備建造好了攻城器械,並連續三天壓著夏侯淵打的他幾乎都抬不起頭來。

這件事深深的刺痛了夏侯淵的自尊心,從打他隨同曹操起兵,好像就沒有打過這麽窩囊的仗。

“算了,且不要說了,容本將回去休息,再做定論……伯仁你在此處監督三軍重立工事,下一步該如何走……來日再議。”

……

夏侯淵這一睡,就是整整一日一夜。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傍晚時分,而也就是在這時候,情況發生了突變。

夏侯尚再次跑來向他諫言,說是荊州軍那邊又開始暗中建造攻城器械,他向夏侯淵諫言,請夏侯淵火速出兵,乘著今夜對方無備,攻打地方側營,燒毀對方的攻城器械,這樣既能夠解了宜祿縣之危,同時又能打擊對方的士氣,實乃一舉數得。

經過了前一次的戰鬥,夏侯淵也已經開始傾向於主動出擊,但夏侯尚的諫言卻遭到了程昱的堅決反對。

夏侯尚也因此與程昱爭吵了起來。

雖然夏侯淵傾向於夏侯尚,但程昱的地位在那裏擺著,夏侯淵不可能向著程昱說話,他痛斥了夏侯尚,並喝令其下去。

夏侯尚滿心不服,可又沒有辦法,隻能離開了縣署。

方走到縣署之外,就有他手下的探子來向其稟報,說是有重要軍情相告。

探子的消息讓夏侯尚大吃一驚。

原來, 劉備所立的用來建設攻城器械的軍寨,後麵乃是一道狹長的山穀,雖然己方的探子連日來沒有看到裏麵是什麽,但根據荊州軍數日間的往來,以及他們暗地裏的小心程度,他們大概能夠猜到裏麵是劉備軍所用的糧草。

夏侯尚聞言頓時恍然大悟。

這段時間,夏侯尚也一直在探聽劉備軍的糧道,雖然也有所斬獲,但數日來卻並未看到劉琦軍給劉備運糧一日,而劉備擺在明麵上的營寨,似乎也都不是屯糧之所,所以夏侯尚極為奇怪,劉備一軍這麽多人,每日的吃喝用度,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難道他們都是神人,不用吃喝不成!

如今他才恍然,軍械的建造營是障眼法,原來裏麵內有乾坤。

夏侯尚原本的計劃,是勸夏侯淵去毀掉對方的攻城器械,但是現在他卻另有想法。

毀了對方的器械不過是延緩對方的進攻的士氣而已,但是若能燒了對方的糧草,那才可以真正的將對方的士氣打擊到底,屆時想要殺死劉備替曹仁報仇,就不再是奢望了。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夏侯出兵

夏侯尚原本立刻就想轉身去向夏侯淵稟報此事,但剛轉身向後邁出兩步,他‘騰’的一下子就站住了。

夏侯尚的腦海中,一下子想起了適才自己在縣署中,和程昱激烈的爭吵,同時又被夏侯淵斥責的場景。

他暗地嘀咕,現在若是回去,隻怕再說什麽,夏侯淵和程昱也不會出兵的。

但這大好的機會若是現在就白白放棄,著實可惜。

特別是己方剛剛經過戰鬥,劉備一定會以為己方加緊修築,收拾傷員,沒有時間和精力偷襲他們,如此一來,倒是給了自己今夜一個立下大功的良機。

夏侯尚的眼珠子一轉,心中猛然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個想法甚至可以說是膽大包天。

……

與此同時,劉備的大營中。

此時的劉備正坐在帥帳內,和諸葛亮,龐統還要許褚三人煮肉飲酒。

天氣寒涼了,這天氣吃兩口狗肉喝點酒,非常的暖胃,渾身上下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今夜夏侯淵會來?”劉備一口飲盡,詫異地看著諸葛亮:“令君就這般肯定?”

諸葛亮笑道:“亮不敢十成把握保證他今夜一定必到,但最少也有七成的把握。”

龐統在一邊用狗骨頭輕輕敲打著桌案道:“將軍放心,經過了前三日的那一場大戰,夏侯淵心中對他的避戰之行,一定大為後悔,他就算是今日不來,再過幾日也必然會出現的,時間拖的越久,他就越是控製不住。”

劉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一邊正捧著狗排,大快朵頤的許褚:“許尉,今夜之事還需仰仗你了。”

許褚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含糊不清地點了點頭,口齒不清的答應著劉備。

劉備舉起酒爵,飲了一口,隨後問道:“兩位先生,既是我們今夜或許就能跟夏侯淵決戰,那為何又要犒勞三軍?這三軍將士們吃飽喝足,精神懈怠之後,又如何能在戰場上戰勝敵軍?”

龐統笑道:“正因如此,對方才能更加放心的來偷襲我軍大營,正是要釣大魚,非得擲下香餌才是。”

劉備聞言這才恍然。

雖然他心中依舊有些疑慮,但劉備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謙謹,他知道諸葛亮和龐統的能力遠遠在他之上,故而一切事宜都以這兩人為先,所有的事情都聽從他們的意見。

……

而夏侯淵那邊,在天色漸黑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重磅消息。

“你說伯仁帶領著本部兵馬,私自出縣城去了?”

夏侯淵目瞪口呆地聽完手下人的匯報之後,緊接著立刻勃然大怒,當即拍案而起:“這小子膽敢違背軍令,私自出兵!合該死罪!”

說罷,便見夏侯淵在廳堂中來回跺著步子,猶如一頭憤怒的獅子,旁邊的一眾校尉和司馬,皆低著頭,不敢瞅他,生怕他把火撒到這些人的頭上。

少時,卻見夏侯淵猛然站住腳步,轉身一腳踢翻了麵前的桌案,然後咆哮著對那侍衛喝到:“縣城中的守門令,為何不攔住他!”

“少將軍以將軍的名義斥退了守門令……守城之人皆以為少將軍乃是奉將軍之令出城,誰敢阻攔?”

“混賬!這麽簡單就被人使計騙過去了,如何守護城門?這樣的人本將要他何用?來人,傳我將令,將今夜守門之人,包括門令在內,統統斬了,一個不留!”

“喏。”

眼見夏侯淵氣的不行,卻見孔秀站出來道:“將軍息怒,其實少將軍此番出城,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前番少將軍向將軍諫言出兵,將軍未曾允許,導致劉備準備充足,偷襲了我們的城池,今日聽聞探子匯報,我軍不但是得知了劉備的屯糧之處,而卻還知曉了南賊如今正在大肆犒勞軍校,此乃天賜之良機,依照末吏看來,少將軍此番出兵,倒是正和時機。”

卻見司馬徐商也站了出來:“我等皆願出兵,請將軍恩允!”

“請將軍恩允!讓我等去接應少將軍,攻破劉賊!”

夏侯淵見眾人都如此說,心中倒也是舒服了一些,其實他的內心中也非常想要出兵,但隻是礙於麵子不好說出口。

“伯仁如此任性,本將非得將他抓回來嚴加處置,諸公既然皆有此意,好!那本將就親自領兵去追伯仁!”

說罷,便見夏侯淵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就向著外麵走去。

一眾軍校則是緊隨其後。

剛踏出縣署的大門,便見外麵匆匆走進一個老者,擋在了夏侯淵的麵前。

“將軍哪裏去?”程昱板著麵孔道。

夏侯淵見了程昱,起先有些發怵,但隨後他便想清楚了。

我是主將,你雖是兩千石的郡守,但在這個軍營中卻還是我說了算。

“出兵!”夏侯淵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程昱長聲一歎:“將軍啊,值此時刻,我們還沒摸清劉備的虛實,萬萬不可輕動啊。”

夏侯淵道:“程府君多慮了,本將並不是要出兵與劉備作戰,而是要去追伯仁回來問罪!”

程昱掃了一眼夏侯淵身後的一眾校尉和司馬,苦笑道:“將軍若是要追回少將軍,隻需派一人領輕騎足矣,如何還要擺下這般大的陣仗?”

夏侯淵見被程昱說破了自己的心思,遂也不再裝相,道:“府君,說實話,前番你不讓我出兵,本將聽你的話了,但事實證明,伯仁所言是對的,我們任憑劉備做足了準備前來攻城,導致損失慘重,將士死傷不少,今番你又不讓我出兵,難道你還認為你是對的?”

程昱搖了搖頭,道:“老夫對將軍的話不否認,老夫沒有說老夫的話是對的,或許將軍現在出戰能夠獲勝,可是將軍現在出戰,也有可能失敗,現在劉琦已經是鼓足全力,要將我們徹底滅掉,我們斷然不能輕易出現失誤,不然後果很是嚴重……將軍,咱們現在勝得起,卻也敗不起啊。”

夏侯淵的臉上出現了怒容。

“程府君,這天下人若都是你這般思想,這仗怕也是不用打了,我們直接向劉琦納土歸降便是又何必費這麽多的心思在此攔著他?”

說罷,便見夏侯淵不瞅程昱,喝了一聲:“閃開!”

雖然便見他撞開程昱,帶領眾人向著前方大步流星而去。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燒糧

夏侯淵不顧程昱的勸阻,帶領一眾校尉和司馬,大步流星的向著縣署外匆匆而去。

程昱站在縣署的院落之中,頗有些落寞地看著夏侯淵的背影,臉上露出了陣陣苦楚。

難道說,繼曹仁之後,又一名曹操的族中大將要折損在自己的麵前了?

現是一個曹仁,如今又是一個夏侯淵,若是這兩個人都折損在自己的麵前,自己還有什麽麵目去見曹操?

……

夏侯淵召集諸人在縣城中點齊了兵馬,隨著夏侯尚的腳步直追過去。

而與此同時,夏侯尚已經率兵趕到了劉備的軍寨。

劉備的軍寨經過了白日一番犒軍,此刻三軍將士皆有些疲憊,已經早早的進入了夢香,而負責製作工程器械的軍寨之中,此刻也沒有了動靜。

夏侯尚見狀心中狂喜,但他也沒有立刻下令就向劉備的軍寨進攻,而是又派人再次圍繞著劉備的大營審時度勢的考察了一圈之後,最終確定了對方沒有準備。

最終,夏侯尚一聲令下,曹軍的兵士們隨他一同殺入了劉備的營寨之中。

適才還是昏暗漆黑的營寨,頓時爆發出震天徹底的喊殺之聲。

劉備軍的大寨果然是守備鬆散,夏侯尚率兵衝了進去,而映入眼簾的,到處都是劉備一方所製造的攻城器械,且大多是半成品。

夏侯尚見狀頓時大喜過望,他當即命人開始在營寨的各處放火。

那些攻城器械大多都是木製的,遇火還是比較容易燃燒的,很快,便見營寨內火光大盛,那些半成品的器械在火焰中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

“伯仁!”

夏侯尚正在敵軍營寨之中大顯身手,縱馬狂奔,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叫喊聲。

夏侯尚急忙扭頭看去,卻見夏侯淵正縱馬向著他所在的方向急速衝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眾彪悍的曹軍騎兵。

夏侯尚見狀先是一驚,但隨之又是一喜。

“叔父!”

夏侯淵縱馬來到了夏侯尚的麵前,先是狠狠地瞪了夏侯尚一眼,然後又轉頭四下觀看。

“情況如何!”

夏侯尚喜滋滋地道:“叔父!劉備新建造的軍械已是被侄兒燒毀,這下子姓劉的可是要心疼好一陣時間了,哈哈!”

夏侯淵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也是一口惡習從胸中噴出,很是舒坦。

“我已經派孔秀他們率兵去正麵抵擋劉備的助力軍了,我親自率兵來此支援你,如今大事已成,咱們可速速撤退,不要跟他們過多糾纏!”

夏侯尚一聽急道:“叔父不可現在退走,這大寨後麵的山道有劉備的屯糧之所,咱們如今已經燒了他軍械之寨,若是能夠再燒掉劉備的屯糧之所,三日之內,劉備軍必亂,到時候為子孝叔父報仇就指日可待了!”

夏侯淵聽了夏侯尚的話,心中也頗為意動

“好,既然如此,那咱們叔侄兒就乘著這個機會建立大功……劉備的主力軍由孔秀他們抵擋一陣,應是不成問題,然你我還需抓緊時間!”

“唯!”

……

夏侯淵和夏侯尚當即率領親衛與精銳,順著熊熊燃燒的軍械大寨,直奔西走。

軍械大寨的西側果然有一條夾在山林間的羊腸小路,極為隱蔽,若不仔細尋找,很難找到。

夏侯淵和夏侯尚進入小路之後,夏侯淵借助身後士兵們的火把,低頭在道路上仔細地看了片刻,發現小路上還有一些車輪碾壓過的痕跡,很顯然是有人來回運送糧草

看到這個,夏侯淵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他深吸口氣,然後一揮手中的戰刀,率領手下直奔著小路之中衝了進去。

這條小路頗為狹窄,人與人並排而行也不過是能走四個人,但是當通過了小路之後,立刻便看到了眼前是一塊頗大的空地。

空地正中,到處都是帳篷,帳篷的四周,則是糧車堆積在當中。

夏侯淵和夏侯尚一見這情景,興奮莫名。

夏侯尚一揮手,對身後的士兵們吩咐道:“丟給我上,燒!”

一眾將士們在夏侯尚的指揮下,蜂擁的向著那些糧車瘋撲過去,然後晃動著手中的火把,開始去點糧車……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不對勁了。

“將軍,車上都是幹草,並無糧秣啊!”

“什麽?”

很多士兵們也開始用刀具去刺糧車上的麻袋。

果然,那些麻袋被刺破之後,漏出來的並不是糧食,而都是幹草。

“將軍,確實是幹草,不是糧食!”

夏侯淵聞言,表情一下子便凝固了。

他的心中瞬息間升起了不妙的感覺。

“撤,速速往外撤!”

還未等手下的兵卒們以令而行,便聽上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小聲。

夏侯淵迎著火光抬頭看起。

這山穀之上,已經有人埋伏在此,而小聲的發源地,借著火光隱隱看去,似是一個年輕人。

夏侯淵心中著惱,衝著山上的人大吼道:“汝乃何人也!”

山上的人衝著夏侯淵拱手施禮道:“某乃是大漢尚書台尚書令,天子身邊近臣諸葛亮,見過夏侯將軍。”

“諸葛亮?”夏侯淵眯起了眼睛,道:“沒聽說過,是你設計謀我?”

諸葛亮微笑道:“區區小計,何足道哉?今日能夠收下將軍的性命,亮在陛下麵前,也算是有了交代,感謝將軍將功勞饋贈於亮,實是感激。”

夏侯淵聞言暴怒道:“小賊,休要猖獗!某雖誤中奸計,但你能不能殺我,卻還不好說!”

諸葛亮的笑聲傳來:“能不能殺的了將軍,非將軍自己所能言,依亮度之,將軍今日必死無疑!”

說罷,便見諸葛亮向著身後的士兵們一揮手。

緊接著,便見山上的士兵們將一捆捆沾染了硫磺的引火柴捆,向著山下扔了下去。

“放!”

隨後,便見無數的火把還有火箭,從山上向著穀中大量的投擲和射了過來。

頃刻之間,便見穀內火光大盛,夏侯淵叔侄兒和他們手下的士兵,被熊熊火焰困守在了山穀之中。

山中的煙霧彌漫,嗆的人連氣都透不過來。

“叔叔!”

“伯仁莫怕,隨叔父殺出去!”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誅夏侯

夏侯尚和夏侯淵被諸葛亮設計困在了穀中。

由於穀中都是幹草,再加上諸葛亮命人向山下拋擲了硫磺侵染之物,火箭和火把同時扔下來,整個穀中便如同一口大烤爐一樣,火勢之大甚至映紅了天際。

穀口狹窄,曹軍士兵一邊哭喊一邊爭先恐後的向著穀口擁簇,在穀口處形成了堵塞,曹軍士兵彼此你推我拽,很多人都倒在了地上,形成了踩踏。

在這樣的情況下,火焰燒死的曹軍士兵沒有幾個,多數都是被自己人踩踏而亡的,還有一大部分是在山穀的深處,被濃烈的煙霧嗆的窒息。

“咳、咳、咳!”

夏侯淵一邊咳嗦,一邊從戰馬上走了下來,向著穀口大步流星的衝了出去。

但是他適才一個不小心,吸入了太多的黑煙,嗆的整個肺部生疼,跑來沒兩步,便感覺肺呼吸有點不夠用,他身形一軟,直接就向著旁邊栽倒。

“叔父!”

看到夏侯淵倒地,夏侯尚急呼一聲,拚了命的向著夏侯淵衝了過去,他也翻身下馬,走到了夏侯淵的身邊,將他懷抱起來,摟在懷中。

“叔父,叔父!你醒醒,醒醒啊!”夏侯尚聲嘶力竭的對著夏侯淵大叫。

夏侯淵依舊在使勁的咳嗦,其實前日他守城的時候,就已經受了暗傷,體力不支,隻是為了穩定軍心,一直沒有向外宣傳。

今日中計,夏侯淵舊傷複發,同時怒火攻心,一下子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叔父,是我害了你,若非我任性妄為,叔父又豈會遭此大禍!”夏侯尚此刻的內心是羞愧無地。

夏侯淵一邊咳嗦,一邊道:“莫要說那些!無需管你,你速速先行撤離!”

夏侯尚一咬牙,轉身將夏侯淵背起來,向著穀口的方向衝去。

他的戰馬此刻因為受驚,早已經不知去向,故而夏侯尚隻能是徒步而行。

但穀口處,此刻已經被曹軍的士兵們擁擠著堵住了,士兵們爭相踩踏,一片混亂。

“閃開!”夏侯尚衝著穀口處的曹軍們大聲呼喝。

但是那些曹軍麵對熊熊火焰,哪裏還能聽得到夏侯尚的呼喊,就是能夠聽到,此刻怕也是不以為意。

“給我殺!”

隨著夏侯尚的聲音落下,便見跟隨在他身後的精銳甲士們手持環首刀,衝上去在穀口處的曹軍陣營中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他們也不多說,隻要是誰擋了夏侯尚的路,便是手起刀落,一刀斬殺,毫不留情,完全不顧同軍之誼。

在這樣的鐵血威逼之下,夏侯尚的退路被打開了,他在一眾軍士們驚恐,憤怒,畏懼的目光中,背著夏侯淵,踩踏著屍體和鮮血,一步一步的向著穀外走去。

山上,有屯長向諸葛亮請示道:“令君,夏侯尚背著夏侯淵逃了,要不要派兵去追?”

諸葛亮輕輕地搖擺著羽扇,歎息道:“叔侄兒情深,實在是讓人動容,可惜他們終歸還是逃脫不掉的,不必特意去追,穀口之外,自然有人在等他們……你們隻需處理好穀中的事情便好。”

“喏!”

……

很快,在一眾人的注視下,便見夏侯尚邁著步子,咬牙跟著一步一個腳印的向著外麵走。

夏侯淵此刻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心中還是有數的。

他心中愧疚無地,一個勁地衝著夏侯尚喊道:“伯仁,放我下來!”

但夏侯淵的呼喊對於夏侯尚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作用。

夏侯尚隻是咬緊牙關,一個勁地悶頭向前猛衝。

很快,夏侯尚終於衝到了山穀之外。

夏侯尚滿心歡喜,他對著身後的夏侯淵道:“叔父!我們逃出來了!”

但是當他真正邁出穀口的那一刻,夏侯尚的表情頓時凝固了。

隻見山穀之外,站著一群整齊的甲士,他們手中持著軍械,正一臉嚴肅地瞪著夏侯尚。

而為首的大將,則是手持大刀的許褚。

許褚緊盯著夏侯叔侄兒,然後將手中的戰刀緩緩抬起。

“受降!”許褚大喝了一聲。

隨之而來的,便是那些甲士的高聲呼應。

“受降!”

“受降!”

夏侯尚的腿有些哆嗦,臉色也有些發青,心中惶恐不知所措。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大手在他的肩膀輕輕的捏了捏。

是夏侯淵。

“不要抖,不要害怕。”夏侯淵虛弱的聲音傳開。

夏侯尚此刻心中著實是羞愧無地。

“叔父,是我害了你!”夏侯尚的聲音隱隱間都有了哭聲。

“當著敵人的麵,莫做婦人狀,放我下來!”夏侯淵氣惱地道。

夏侯尚聞言憋住了哭聲, 然後將夏侯淵放下了地上。

夏侯淵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地上,然後從地上撿起了一根長矛。

“來!”夏侯淵衝著典韋高聲呼喝道:“戰!”

許褚挑了挑眉:“你不怕死?”

夏侯淵冷笑道:“我若是怕死,今日便站不到你麵前了!來!”

話音落時,便見他將長矛向上一挺,遙遙的對準了許褚。

許褚深吸口氣,然後對著夏侯淵縱馬衝了過去。

夏侯淵則是一臉譏諷的望著許褚,然後便見他挺著長矛,向前邁進兩步,然後衝著許褚高喝一聲:“殺啊!”

兩人一個馬上,一個馬下,瞬息之間便撞擊在了一起。

然後便見許褚的一刀向前隻直捅出,一刀穿透了夏侯淵的胸膛,直接將他打飛了出去。

夏侯淵大吼一聲,身體向後倒飛了出去,鮮血在空中呈現一條線,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最後“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叔父!”夏侯尚大吼一聲,奔跑到了夏侯淵的身邊,卻見夏侯淵已經氣絕……

夏侯尚撿起長矛,轉身又向著許褚殺了過去。

製大 製梟。許褚冷冷地看著看著夏侯尚,原地杵立不動。

少時,待夏侯尚衝到了許褚的麵前,許褚毫不猶豫的舉起戰刀,然後對著夏侯尚的首級一揮,用力一斬!

便見夏侯尚的頭顱飛上了半空,然後在空中劃了一個圈落在了地上。

許褚長長的舒了口氣,雖然殺了敵將,可他麵上卻並沒有喜色。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局勢倒轉

而此時此刻,劉備則是親自領兵來到了宜祿縣前。

漢軍的士兵站在宜祿縣的城牆之下,一邊用兵器敲打著盾牌,發出刺耳的鐵器交擊之聲,一邊高聲呼喝。

劉備騎在高頭大馬上,在場間來回奔馳,他瞪著眼睛,緊緊地盯著遠處城牆上那些戰栗的曹軍士兵。

曹軍大部分的人手都被夏侯淵帶出去偷襲劉備的營寨了,如今夏侯淵和夏侯尚已死,剩下的士兵則是死的死,逃的逃。

漢軍勸降的聲音飄**在半空中,讓城牆之上的敵軍心驚膽裂,留守在城中的曹軍兵力太弱,以漢軍現在的士氣與實力想要拿下他們,可謂是易如反掌。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土城的城門被直接打開了,一名身穿喪服,頭裹白巾,做戴孝打扮的老者邁著步子,手中握著一把長劍,一臉澹然的看著不遠處的劉備。

劉備身後的弓弩手急忙抬起了手中的弓箭,瞄準了對麵走出來的人。

但劉備卻抬起手揮了揮,事宜手下人不要輕舉妄動。

隨後,劉備扯開嗓子,衝著那個人高聲呼喝到:“君乃何人也?”

來者站定在了宜祿縣的大門口,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劉備

打量了許久之後,方聽對方緩緩開口言道:“老夫乃是東郡郡守,程昱。”

劉備聞言恍然,衝著程昱拱了拱手,道:“原來是仲德公,久仰大名。”

程昱聽了劉備的喊話,表情似乎頗不滿意。

他對劉備慢悠悠地道:“劉玄德,老夫乃是東郡太守,兩千石開府之君,你當稱呼老夫一聲府君才是。”

劉備卻是哈哈一笑,搖頭道:“仲德公此言差矣,你這個兩千石的郡守,是偽皇帝封的,於我大漢正統並不作數!”

程昱的臉色有些晦暗,若是換成往常,依照此老的脾氣秉性,或許會跟劉備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正統和非正統’的嘴上比拚。

但很明顯,現在的程昱並沒有這個心思。

或者說,他已經心如死灰。

“劉玄德,這宜祿縣中的兵卒,眼下不足五百,你若是想要拿下此城,旦夕而已……不過在那之前,程某想要問你,夏侯將軍真的已經死了?”

劉備長歎口氣,道:“夏侯淵在我的軍寨放火,兵敗被殺,不過他臨死之前,拒不投降,已經是拚盡全力戰死到最後一刻,很是值得尊重。”

程昱聞言,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某就放心了。”

說罷,便見程昱抬起頭,望向天空,自言自語地滴咕道:“既然如此,那程某便放心了。”

說罷,便見程昱抬起手中的佩劍,然後對著自己的脖頸用力一抹。

便見鮮血揮灑在了半空中,格外的鮮豔奪目,隨後便見程昱的身體直挺挺地向著後方倒去。

隨後,便見程昱的屍體直挺挺地倒在了縣城的門口。

劉備長長地歎息口氣。

但他還是沒有絲毫的猶豫,喝道:“進城!”

漢軍如同潮水一般向著宜祿縣內衝去。

而劉備則是命人在亂軍中搶下了程昱的屍體,以免為亂軍所傷。

站在程昱的屍體旁邊,劉備長長地向著其屍身作揖,以示敬重之情。

……

宜祿縣被攻占了,就等於是通往曹操後方糧道被打開,整個戰局因為夏侯淵和程昱的死而陷入了被動局麵。

曹操需要調整兵力部署,隨時防備漢軍透過宜祿縣向北方滲入。

而和李典對峙的李進和臧霸,本來就是奉命策應夏侯淵軍隊的,如今夏侯淵和程昱兵敗身死,李進和臧霸的側翼則完全暴露在了劉備一方。

如今漢軍氣勢如虹,李進和臧霸不敢過多久留,而是急忙後撤,向著曹操的主力軍方麵移動。

如此一來,漢軍的整體包圍網開始收縮,逐步壓縮曹操的戰略空間。

……

夏侯淵,夏侯尚還有程昱的屍體被劉琦派人送回了曹操的主營。

雖然是敵人,但這三個人都是忠貞之士,臨死也不變節,出於對這三個人的尊重,劉琦鄭重地將他們送回到了曹操的大營中。

而且這樣做,也能收買人心,揚自己之名。

當看到夏侯淵,程昱的屍體之後,饒是一向冷靜多智的曹操也不由愣在了當場。

他呆愣愣地看著兩個人屍體,最終忍不住痛哭哀嚎起來。

隨後,傷心欲絕的曹操被送回了帥帳之內。

曹仁的仇還未等報,又折損了一名大將夏侯淵,還有程昱,整個曹軍軍營中,籠罩著一股極為悲涼的氣息。

三軍將士的士氣被打擊到了最低,軍營之中一片陰霾,到處都流傳著流言蜚語。

很多人已經對曹操,包括袁紹,還有偽朝廷失去了信心。

東海王劉袛本來就不是正統的皇帝,和劉琦的皇帝之位相比,他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

若是在一切順利的時候,或許顯露不出什麽,但是當逆境出現之後,偽朝的薄弱根基弊端就開始顯露出來。

中原的戰事不利,北方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

袁紹的大軍和雒陽的主力軍作戰,各處戰場都是屢戰屢敗,隨著各地的援軍抵達戰場,黃忠能夠調用的士兵和兵器越來越多,所能夠開辟的新戰場和運用的戰術也就越來越強。

袁紹被黃忠打的抬不起頭來,甚至連一絲還擊的餘地都沒有。

特別是當閻行,龐德,法正等人的西涼軍抵達之後,強大的馬軍陣營更是給了袁紹重重一擊。

原本袁紹的幽州騎兵戰力要遠遠超過雒陽軍,但是西涼鐵騎的加入,使戰場的戰力對比整個調轉了過來。

前所未有的壓力排山倒海的向著袁紹壓了過來,將他壓的透不過氣來。

在這樣的壓力下,袁紹的身體終於垮了。

驟然間,袁紹一病不起,躲避在大營之中,好幾日都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

不是他不想出現,而是他這一次因為一股急火,導致先前的隱疾徹底爆發,一時之間竟然是連床都下不來了。

袁紹臥床不起,各地戰場的調遣就暫時陷入了停滯。

而黃忠一方卻一直沒有停歇,黃忠不斷的向各處戰場增加兵馬,對河北大幅度的施壓,擴大戰果。

如今,河北和河東,基本上都已經被雒陽軍所占據,河北方麵的勢力幾乎全部被驅逐了出去。

戰局開始由一開始的勢均力敵,向著劉琦方麵整個倒轉了過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沒錢皇叔

“妙才!嗚嗚嗚嗚~!”

曹操趴在桌桉上,失聲痛哭,他一邊哭,還一邊用力地拍打著麵前的桌桉,發出巨大的聲響。

郭嘉和曹洪,於禁,樂進等人站在下方,看著悲痛欲絕的曹操,心中也盡是苦澀。

特別是曹洪,平日裏與夏侯淵較厚,此番聽聞夏侯淵被殺,其傷感程度怕也是不下於曹操。

少時,卻見曹操抬起了頭,他滿麵淚痕,眼眶發紅,眼白之中布滿了血絲,表情已經隱隱露出了猙獰。

“曹氏與夏侯氏皆吾親族,子孝與妙才,皆吾摯親,劉琦和劉備殺了他們,猶如折斷我兩條臂膀,我誓滅之……文則!”

“在!”

“即刻點兵,吾明日要匯集全軍,與劉琦決一雌雄!”

“且慢!”

郭嘉急忙出班,攔住了於禁:“文則且慢!”

隨後,便見郭嘉看向曹操,言道:“嘉知將軍此刻心中悲苦,急於為兩位將軍報仇,但眼下劉琦已經打入豫州腹地,我軍後方糧道縱深已是暴露在南賊眼中,隻要劉琦他想,就可以隨時派兵偵查斷我糧道,況且眼下三軍氣勢低落,若是與劉琦正麵交鋒,我軍必敗啊!”

樂進言道:“郭先生,樂某一向是敬重於您,隻是您今日這番長他人誌氣之言,請恕樂某不敢恭維苟同。”

郭嘉並沒有跟樂進生氣,隻是耐心地道:“文謙,郭某絕非避戰之人,隻是眼下我們有辦法破劉琦,完全沒有必要和劉琦正麵決戰,實在是得不償失。”

說罷,郭嘉再次看向曹操,急切道:“將軍,梅乾和雷緖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他們已經接到了魯肅的邀請,現已經整備賊軍奔汝南進發,不日即將抵達,到時候隻要我們與對方暗中聯係,裏應外合,定可出其不意掩其不備,一舉拿下劉琦!”

曹操用桌上的巾帕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深吸口氣,道:“那依奉孝之見,當下曹某又該如何做?”

“將軍若想成事,隻需做到兩點即可。”

“說!”

“那雷緖和梅乾,之所以不投劉琦而投我們,乃是因為與袁術有舊仇,恐遭報複,所以這兩個人對將軍也並非傾心相投,所以將軍一定要許以高位和重利,才能收攏此二人之心。”

曹操冷笑一聲道:“沒問題,不論是金子,銀塊亦或是其他財貨,曹某統統舍得,想要多少給他們多少,回頭事成,曹某定當表奏天子,許他們中郎將之職。”

郭嘉了解曹操,對於像是雷緖和梅乾這種沒有底線的賊寇,曹操心中是非常反感的,隻怕這件事做了之後,曹操也不會留下梅乾和雷緖的性命,現在的許諾隻怕都是胡說的。

但既然曹操敢許,那就總比不許諾要強的多。

“還有,將軍需要與劉琦交鋒幾場,然後敗陣北撤,引劉琦兵馬北上,使其拉長戰線,如此二賊在劉琦的後方,方可配合我軍!”

曹操細思了片刻,隨後便道:“也好,文則,這件事交給你來辦,與劉琦交手時,務必小心,不要讓將士們過於戀戰,以免不易多少,敗幾陣便可。”

於禁聽了這話不由苦笑。

說實話,曹軍眼下著實是並無戰心,哪裏還會戀戰?能有戰心就算是不錯了。

“喏!”

看著轉身走出去的於禁,曹操突然又起身,拔出了身後架子上的佩劍,然後用力一揮,將桌角整個劈了下來。

“劉琦,劉備!”曹操惱羞成怒地喝道:“曹某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

而此時的曹軍大營中,劉琦正為劉備,諸葛亮,周瑜,李典,關羽,許褚等人慶功。

他舉著酒爵,朗聲笑道:“諸位,近日我軍南北兩路皆是捷報連連,黃漢生和荀司徒那邊的戰事姑且不論,單說咱們這邊,近日連勝數陣,斬殺了曹軍大將夏侯淵和東郡太守程昱,敵軍喪膽,這首功當推何人?”

諸葛亮站起身,道:“劉皇叔身先士卒,從諫如流,可謂真英雄也,這首功自非皇叔莫屬。”

劉備聞言嚇了一跳,忙道:“令君可莫要玩笑於我,這設計誅殺夏侯淵者,乃是你與龐士元,與我何幹,你這豈不是讓曹操恨死我麽?”

劉琦聞言樂道:“皇叔莫不是怕曹操報複?”

劉備急忙起身道:“為了陛下和大漢,莫說一個曹操來報仇,便是來千百個曹操,我亦不懼……隻是這首功,備實在是當不得。”

劉琦笑道:“不錯,計策是孔明與士元定的,夏侯淵和夏侯尚也是許褚殺的,但居中調度,善用孔明和士元的計策之人,乃是皇叔你……他們雖然各有雄才,但若無皇叔善用,也不會成此功業,所以說,這首功還是你!”

劉備聞言有些局促。

劉琦笑道:“皇叔想讓朕如何賞你?朕遷升你的軍職如何?”

劉備聞言有些局促:“臣身為左將軍,軍職已是極高,臣不想再升了……隻是臣近日手中的錢不太夠用了,臣懇請陛下論功行賞,賜臣財貨用度之物,臣感激不盡。”

旁人聽了皆是哈哈大笑,暗道這劉備真不愧是編草鞋的出身,到了這種時候,還不忘了問陛下要錢。

唯有司馬懿略顯驚訝的掃了劉備一眼, 但隨後又急忙扭開頭去。

劉琦長歎口氣,道:“皇叔是朕的近臣,卻淪落到了連錢都沒的花的下場?唉,朕這個皇帝當的真是失敗。”

劉備聞言嚇了一跳,急忙道:“陛下,臣之所以窮,是因為臣自己耗費越多,平日裏喜好奢華之物,與陛下何幹?”

劉琦笑道:“皇叔不必如此,你放心,朕這一次一定好好封賞你,讓你衣食無憂一生盡享奢華之物!”

劉備急忙拜謝。

除了司馬懿之外,其餘的如諸葛亮,龐統等人心中也都暗自讚歎,這個皇叔真不是一般人。

要錢不要官,豈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嗎?

就在眾人驚歎劉皇叔的智慧與分寸之時,卻見一名侍衛走了進來。

“陛下,孫策求見!”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孫策歸來

聽說孫策到了,劉琦下方的周瑜的心中不由一跳,他的神情驟然間變的有些緊張。

但神色緊張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隨後便見周瑜調整了一下神情,正襟危坐,將心中的不安驅散了出去,依舊還是適才的樣子。

不多時,便見身穿重甲的孫策,大步流星的來到了劉琦的麵前。

他的身後,跟隨著兩個人,一個是年輕的馬岱,另外一個則是一個略顯滄桑的文士。

此人的出現,讓在場有些人心驚。

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得他,但還是有幾個認識他的。

李儒!

“臣拜見陛下!”

孫策當著劉琦的麵,當即跪拜在地,行大禮參拜。

李儒和馬岱,也隨著孫策一同跪下行禮。

“伯符請起。”劉琦衝著孫策伸手,示意他起身,隨後笑道:“伯符不愧是猛將之後,你在西涼的表現,朕已經盡知,如今在整個涼州,羌族之人,盡稱呼你與馬超為天將軍,你們兩個年輕人可謂是威名赫赫,看來朕果然沒有用錯人。”

“多謝陛下誇讚,臣不勝惶恐!”孫策抱拳道:“陛下從西涼召集臣等歸來迎敵,臣與馬岱率領精騎三千,日夜不停趕來陛下軍前作戰,願為大漢一統效死力,還請陛下吩咐!”

劉琦長歎口氣,讚賞道:“孫郎驍勇,朕之福也……好,朕即將與曹操全麵會戰,那就以你帶來的這三千西涼鐵騎為先驅,替朕打先鋒,若能重創敵軍,朕必有重賞!”

孫策昂揚道:“陛下放心,臣必為陛下盡死力!”

劉琦當即親自倒酒,命人送到孫策麵前,以壯其聲勢。

……

酒宴完畢,孫策和馬岱,李儒兩個人從劉琦的王帳中走了出來,而周瑜則是緊隨著他衝了出來。

“伯符!”周瑜在後麵呼喚他。

孫策停住了腳步,猶豫了一下,方才轉身。

“公瑾……”

周瑜快步走到了孫策的身邊,上下打量著他。

“伯符,你在涼州的事情,我也聽陛下說了,你在涼州屢戰西羌,為大漢邊境安定貢獻極大,賈都護將你的功績,一條不落的統統上報給了陛下,陛下對你甚是滿意,此次調你回來,就是想要乘著一統之際,給你一個建大功的機會,隻要你能在北伐之戰中建功立業,必不愁封侯之位,這可是為你孫家揚名立萬的大好時機,你可莫要荒廢了才是,也切莫辜負了陛下的一片美意。”

望著周瑜一臉真摯的表情,孫策的心不知為何有些鬆動了。

沉默了片刻,突聽孫策說道:“公瑾,你在陛下身邊……這段時間待的如何?”

周瑜誠懇地道:“兄長放心,弟在尚書台大開眼界,試想原先,弟著實是見識淺薄,陛下治政用兵用人,實在是令弟大開眼界,特別是天意興漢,大漢朝廷如今是人才濟濟,大業一統在望,實乃中興之時,我們在這個時候好生輔左陛下,日後必可千古留名!為萬世所傳。”

“兄長,以你的才華,在陛下麾下,必可成為當世名將!”

孫策聽了之後,默然不語,半晌後方才咧嘴笑道:“為兄能有今日,也是虧了當日賢弟在陛下麵前舉薦,多謝了!”

“你我兄弟也,何談什麽謝不謝的?”

孫策對周瑜拱了拱手,道:“軍情緊急,大敵當前,恐無暇與公瑾對飲敘舊,為兄回去收拾兵馬,待破曹之後,在與賢弟一敘舊日之誼。”

“兄長保重!”

……

兩人分開之後,孫策領著馬岱和李儒回到了自己的營盤。

到了營盤之後,孫策以點兵為由,支開了馬岱,隻是留下了李儒。

兩人在帳中靜靜對坐,好半晌都沒說話。

李儒隻是捋著須子,閉著眼睛,一副高深莫測之態。

終於,孫策率先開口了:“你回到中原,可還習慣麽?”

李儒聞言睜開眼雙眸,澹澹笑道:“說什麽習慣不習慣的,能保住性命,我就知足了。”

孫策斜眼看著他:“我若是當真起事,你可敢跟我反劉?”

李儒似笑非笑道:“那我得看看你到底是反得還是反不得,若是真能成功,我自然助你,若你隻是螳臂當車,別說助你了,我還要到陛下那裏去告發你。”

孫策和李儒,在來中原的半路上,早就彼此試探過了,而且他們都發現了對方心中對當朝皇帝有恨,有不滿,隻不過兩個人雖然彼此試探,但都沒有輕易聯合,更沒有將有些事情談的過於深入。

當然,孫策是真的,李儒是奉賈詡之命裝的。

孫策不但有勇,而且有謀,除非是李儒這樣的絕頂聰明人,不然一般的二五仔跟在他的身邊,勢必會讓他識破。

再加上李儒乃是鴆殺少帝劉辯之人,為天下士人所恨,在孫策看來,身為當今天子的劉琦與李儒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存在,特別是劉琦將李儒一個司隸人士仍到涼州, 這對他而言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但事實上,劉琦卻是在變相的保護李儒,這一點斷然是孫策想不到的。

兩個人沉默許久,終聽孫策言道:“你今後的路,打算怎麽走?”

李儒瞥了孫策一眼,心中泛起了滴咕。

看孫策的表情,心中的執念或許是有所鬆動,難不成是他這一年多來在西羌屢立大功,聲威日盛,在加上周瑜的相勸,心中已經對反劉之事有所動搖?

其實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天下大勢歸劉,孫策昔日與劉琦為敵也不占什麽理,所以說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中的恨意漸消,理智回歸,他也逐漸應該明白怎麽樣做對他最好。

《最初進化》

但即使如此,李儒在略略細思一下,決定還是跟孫策和稀泥,不說真話。

這小子也不是愚夫蠢蛋,他除了為人倔強執拗一些外,並沒有別的缺點,心眼也不少,自己多少還是小心一些,莫要著了他的道才是。

想到這,便見李儒長歎口氣:“我能怎麽走?我已經是天下所不容之人,想要恢複當年的榮光,無異於癡人說夢,我如今想的,隻要是能保全這條性命,其他的便不再奢望……但若是誰想要我這條性命,也莫怪我翻臉無情!”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碾壓

不得不說,李儒這話說的很有水平,而且可謂是點到即止,既不會讓孫策感覺到假,又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目地。

孫策聽了李儒的話後,並未多言,他隨即轉移話題,開始和李儒探討如何進攻曹軍。

其實正如李儒所想的,孫策此時的內心已經動搖了。

孫策也不是傻子,他自然清楚,天下歸劉乃是大勢所趨。

他已經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稱雄一方的理想,而隻能是安安心心的當個漢臣。

原先孫策之所以一直想不通這件事,實在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當年被劉琦俘虜的事情太過在意,那是他一生最大的汙點,也是最大的傷痛。

換成別人,或許早就不把這件事當個事了,但孫策的心氣極高,傲氣也重,讓他忘記這件事,或許比殺了他還要難。

但當孫策被派遣到涼州之後,他的心態逐漸的變了。

他當初去涼州為將,是為了響應袁譚的策略,去涼州立下新的功勞,然後被劉琦重用,掌握軍權,然後在日後袁劉之戰中,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現在,孫策已經基本達成了這個目標,他率兵返回了中原,還有資格獨自領兵,可以隨時幫助袁氏亂劉琦之軍。

但是現在,孫策想要反劉琦的心不似原先那般濃烈了。

有了涼州的經曆,孫策的眼界其實也逐漸放寬了。

劉琦以賈詡為利劍,在西域各國打開了一片天地。

大漢朝的商隊通達,朝廷已經開始在西域各國謀取利益了。

隨著時間愈長,大漢在外境的聲威也勢必會變的愈高。

比起在大漢境內南北征戰,自己人打自己人,劉琦開疆拓土的殖民政策讓孫策看到了一片陽光。

相比之下,他的格局實在是有些太淺了。

雖然如此,但孫策的心中依舊對當年的生擒耿耿於懷。

他現在是左右為難。

……

兩日後,劉琦與曹操開始了正麵對決。

劉琦以孫策為前部先鋒,開始向曹操大舉進攻。

孫策從涼州帶來的鐵騎,為劉琦的大軍注入了一支強心劑。

西涼鐵騎的戰力驚人,在正麵戰場上衝擊曹操的軍隊,幾可以說是如入無人之境。

孫策雖然是南方血統,但他指揮騎兵的天賦極高,三千鐵騎在他的指揮下,猶如利劍,將曹軍的隊伍衝為了數段。

即便是以勇烈著稱的樂進,在麵對孫策騎兵的時候,也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隻能是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將自己的軍陣撕裂開來。

曹軍的陣勢一亂,劉備的軍隊就乘虛而入,從左右兩翼直切入曹軍,不斷的收割曹軍士兵的生命。

西涼鐵騎的可怕,不在他們的戰力,單憑一支軍隊是無法在戰場上取的勝利的,但是他們卻能做到最準確的切割,然後為己方的士兵們提供勝機。

一兩場鏖戰下來,曹操軍在前線的陣線全敗,不斷的向後收縮著。

孫策乃是豪勇之輩,他見曹操撤退,毫不停滯,不斷的向著北方推進。

三日之間,孫策連續收服了豫州十三個縣城,進兵速度快的令人咂舌,若不是劉備派人通知孫策延緩進兵速度,給後方的軍隊騰出一點時間來收服被占據的縣城。

曹軍全麵收縮戰線,其兵馬主力徹底進入了淮陽地域。

而就在這個時候,北方那邊的援軍終於抵達了曹操的大營。

袁譚領了袁紹之命,與烏桓峭王蘇延仆率兵來到了豫州支援曹操。

見了袁譚的麵,曹操隨即向袁譚詢問袁紹的情況。

“唉,不瞞叔父,黃忠,呂布,趙雲,甘寧,徐榮等人攻打甚急,又有荀攸,徐庶,劉曄,滿寵等人謀劃,張遼,高順,龐德,馬超等人又帶領西涼軍進入並州,河東和河內皆失,彼軍勢大,我們已經失去了地利,父親病重,各地戰況不佳,就算是顏良和文醜也是屢戰屢敗,唯有徐晃和張郃所在的地方尚能堅守,各部士氣低落,形勢極為不佳。”

曹操聞言,頓時沉默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一朝爆發,將全部力量都壓上的劉琦,其蘊藏的底蘊居然如此深厚,勢力居然如此雄厚。

荊州軍的援兵源源不斷,彷佛怎麽打也打不完,糧食和軍械也是越打越多,他們眼前的這個敵人,根本不會使用什麽計策來對付自己,隻是用他們全部的底蘊和實力,來對己方進行瘋狂的碾壓。

想到這裏,曹操的頭不知不覺開始疼了。

他用手揉著眉心,緩緩地向著座位坐了下去。

“既然如此,你那更不應該來此了,應該在河北支援你的父親。”

袁譚拱手道:“叔父,這次是我主動跟父親請纓來此的,畢竟南方若是有失,劉琦的軍隊北上與黃忠會和,則河北局勢更加危機……我今日專程來此,是有辦法相助叔父破敵!”

“如何破敵?”

“不瞞叔父,袁某在離開雒陽之時,曾在劉琦軍中布有幾枚暗子,孫策就是其中之一!”

曹操驚詫地抬起了頭。

袁譚陰笑道:“孫策對劉琦怨恨極深,此事乃是當初與孫策在雒陽相處之時,從其言語探之,絕不會有假,孫策之所以能進入劉軍為其驅馳,其實也是因為有我的忠告。”

一聽袁譚如此說,曹操似乎有些來了精神:“侄兒且細細說之。”

當下,便聽袁譚將自己在雒陽城中,與士家兄和孫策相識的經曆,一起平日裏對朝廷的態度大致向曹操敘述了一遍。

因為確實是實際發生的事情,所以袁譚講的是有理有據,頗讓人信服。

這也點起了曹操心中的戰意。

“若孫策能夠臨陣倒戈,別說是擊敗劉琦了,就是想殺他,也未必是一件難事。”

袁譚驚詫道:“這恐怕不妥當吧,孫策隻能臨陣倒戈,助我們擊敗劉琦,倒是要殺他,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便是孫策也難以辦到。”

不想,曹操卻搖了搖頭。

“孫策雖然不行,但曹某這邊也有人暗藏在劉琦軍中,若是他們能夠配合孫策,定然可以成事。”

“不知叔父所言何人?”

“淮南賊的雷緒,他已經帶領數萬賊眾投降劉琦,但事實上,此人暗中與曹某合作,此人可用。”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開戰前夕

曹操的話讓袁譚感覺頗為驚訝,他本來以為曹操今番乃是必敗無疑,但著實沒有想到,他居然還藏了這麽一招後手。

袁譚略顯疑惑地道:“既然叔父有了雷緖這隻暗子,那說明,叔父最近幾日的敗績,都是有意為之了?”

曹操點了點頭,道:“正是!”

“不瞞顯思,這幾日的敗績,乃是曹某依照郭奉孝之言,故意敗北,將戰線後移,拉長劉琦的戰線,讓他的兵馬北上拉長補給陣線,如此一來一旦雷緖在後方一旦起事,那必定就可以達到最佳的效果。”

袁譚聞言恍然,隨後他突然問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將此事告知孫策,讓他與雷緖同時起事,這樣一來,或許可以達到奇效。”

曹操聞言似有些猶豫,但一旁的郭嘉卻對他道:“兩位將軍,依郭某看來,此事斷斷不可,孫策和雷緖雖然皆願為外援,但這兩個人都非真心歸順,我們既要用之,也要防止,更是不能讓他們輕易串聯,如此對我等不利……咱們若要用孫策和雷緖為內應,還是各用各的,穩妥為上。”

曹操聞言點了點頭,道:“奉孝之言,一語中的,賢侄,咱們不可貪功,還需謹慎為佳。”

見曹操和郭嘉都如此說,袁譚自然聽從,畢竟這兩個人的能力和本領他都知曉,他們若是這麽說,那定然不會有錯。

“好,既然如此,我便先暗中於孫策一封書信,跟他約定時日,內外舉事,叔父也與雷緖那邊早日定奪妥當。”

……

孫策收到了袁譚的信後,心中更是忐忑不安,雖然此前他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天,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了,孫策的情緒又開始不穩了。

這樣做,到底對還是不對,對孫家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而與此同時,已經通過魯肅投靠到劉琦麾下的梅乾和雷緖,也收到了曹操的吩咐,準備約定時日,讓他們配合自己起事,借此打擊劉琦。

這兩個賊寇,都是心地險惡,沒有義理的人,曹操的消息一到,他們立刻磨拳擦掌,準備隨時向劉琦發起進攻。

而經過了一番準備之後,劉琦征詢了一眾將領們的意見,最終決定向曹操發起攻。

而碰巧的是,曹操也派人給劉琦送來了戰表,邀請劉琦在十二月十五,進行一場會戰,雙方做過一場,以定輸贏。

在劉琦看來,這是曹操在麵對諸多失敗之後,要進行的最後一場垂死掙紮。

劉琦決定遂了他的願,讓他徹底的輸的心服口服。

益州的兵將也基本全都到達了,黃敘和劉磐支持的輜重也已經到位,劉琦現在是兵強馬壯,累計達八萬之眾,整體勢力壓過曹操,完全可以全力一搏。

他決定,十二月十五日,將曹操徹底趕出豫州的戰場,然後便安心的收拾豫州的戰果,讓將士們好好的過一個好年。

……

開戰前的頭兩日,劉琦找了個理由,暗中約見了李儒。

“孫策的情況怎麽樣了?”

一見麵,劉琦就單刀直入的問李儒:“孫策最近的情況如何了?”

李儒見了劉琦,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他‘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劉琦的麵前,哆嗦著道:“臣李儒……拜見陛下!恭我主聖、聖、聖安!”

劉琦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行了,別在朕的麵前裝相,你是什麽樣的心性,朕心中最是清楚不過,賈詡都騙不過朕,你就不要在朕的麵前演了,朕看不慣。”

李儒臉上的肌肉來回的**,一聽劉琦說起賈詡,不知為何他心中就有點堵得慌。

但天子既然已經這麽說了,他也就不能在陛下麵前裝乖寶寶了。

李儒笑嗬嗬的站起身來。

他確實沒有了適才那副戰戰兢兢之相,但臉上的敬重之情,還是在的。

“陛下眼光毒辣,看什麽看的都準,臣這點微末伎倆在陛下麵前實在是不值一哂,臣佩服之至!”

“李卿,你與朕之間推心置腹即可,以朕如今得實力還有麾下人才的數量,著實多你一個不多,但朕依舊保護著你,不讓你受人所害,難道你對朕還信不過嗎?”

李儒聞言嚇了一大跳,忙道:“臣豈敢,豈敢!陛下對臣的恩情,臣此生此世,雖死而不能報也。”

“好了,旁的話不多說了,朕隻問你,孫策如今對朕,到底是有反心,還是沒有反心。”

李儒輕歎口氣,道:“尚在猶豫不決之中。”

“這事有什麽好猶豫的?”

劉琦驚詫地望著李儒:“他孫郎不一向行事果決的嗎?怎麽事到如今,連這點小事都要猶豫,還能成什麽大事?”

李儒聞言苦笑道:“陛下,這可是關於他孫家前途的抉擇,哪裏是什麽小事?其實他心中對陛下已經是服氣了,隻是苦於當年被擒之辱,依舊不能釋懷,以臣之間,陛下不妨再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想想清楚。”

劉琦略微沉吟了片刻,方道:“朕後日就要與曹操大戰,在這種時刻,朕如何還能有那麽多的時間與他?需知那袁譚已經到了曹操的軍營,這兩個人當年在雒陽,彼此之間就有勾結,若說袁譚沒有聯係孫策,朕是萬萬不信的!”

李儒沉默道:“若果然如此,那接下來的戰事,還真就不宜帶孫策了,萬一他臨陣變節,臣恐會對陛下大為不利……不過若是將他留在軍營……”

“放心,朕身邊除了你之外,還有馬岱可以解製你們從涼州帶來的西涼兵,另外朕讓周瑜鎮守大營,孫策不會輕易動手。”

“那陛下還需留好督促孫策的兵力才是。”

劉琦想了一下,道:“精銳兵力朕要帶往前線破曹,如今雷緖倒是領來了數萬烏合之眾,雖然不成氣候,但人數畢竟在那擺著呢,想來倒是會對他形成震懾,孫策不敢輕舉妄動。”

“陛下高明!”

“唉,真是麻煩……還不如一刀宰了。”

李儒急忙道:“陛下,說實話,若是換成原先,臣也一定會建議陛下如此做,但臣在涼州觀察那孫策,確實是一名難得的英才,如此雄飛人物,隻要甘心為大漢效力,陛下一統之後,用此人不論是征伐鮮卑,亦或是往西域開疆拓土,都必然是如虎添翼,殺之實在可惜啊。”

劉琦聞言笑了:“連你都起了愛才之心,看來孫策確實是個人傑……其實除了他之外,朕明知道他心有異念,還留他至今的原因,也是有另外一個人。”

劉琦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以李儒的智慧,也大概猜到了這個人是誰。

想來,陛下說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周瑜了。

……

兩日後,劉,曹兩軍在淮陽水道東南方三十裏的平原上展開了會戰。

這一次,雙方都不在留手,各自拿出全力,動用了所有的兵卒,在戰場上排列開陣勢,準備展開一場大戰。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戰

“嗚嗚嗚——!”

平原之上,淒厲的號角聲響徹天空。

兩方都派出了數十精騎,這些騎士在平原上來回奔馳,不斷的向著對麵射箭,計算兩軍之間的距離。

在開戰之前,兩軍一般都是會彼此先站定位置,然後派人往來不斷測算距離,單是這個過程,可能就不下好幾遍。

終於,兩方的騎卒算定了距離之後,開始各自歸陣,而雙方的主力軍則是在騎兵留下的羽箭標誌處,止步而立。

劉琦今天沒有坐車,他騎著的盧,身穿重甲,縱馬來到兩軍陣前,然後仔細地觀望著遠處的敵陣。

他的身後,跟隨著典韋和許褚,兩名巨型壯漢,為他保駕護航。

劉琦在場間來回跑馬,大概跑了三圈之後,他驟然一拉馬韁。

“噅兒噅兒噅兒——嘶...!”

那戰馬猛地抬高了自己的兩隻前蹄,高聲嘶鳴。

兩軍所有將士的目光統統轉向了劉琦。

“曹操何在?可敢出來見朕!”

劉琦在場間高聲喝道。

但兩軍相聚實在太遠,劉琦這樣子喊話,對麵也不過是依稀才能聽見一點聲音。

不過劉軍早有準備,隻見一整排的兵卒從陣中整齊的跑出,一個個都是身寬體胖,極是魁梧。

隻是這麽一看,就知道他們都是嗓門極大的人。

這些壯漢鼓足了嗓門,將劉琦的話向著對麵整整齊齊的喊出,一時之間聲音震動四野,幾可直入天際。

在中軍陣中的曹操看著對麵的劉琦如此囂張,心中頗為惱怒。

此時此刻,當著三軍將士的麵,自己若是不敢出陣,那就說明自己著實是怕了劉琦,委實不是曹操的個性,而且這樣也會降低三軍士兵的氣勢。

曹操一甩馬鞭子,喝道:“讓前陣打開一條通路。”

跟隨在曹操身邊的袁譚道:“叔父,隻恐有詐!”

曹操卻並不是很在意地擺了擺手,道:“不妨事,雙方的距離已經經過曹某手下的斥候謹慎測算過,就算是敵軍的弓弩再強,也萬萬射不到這邊來,劉琦心中也知曉,故而方才敢在陣前如此呼喝囂張,曹某若是不應,定為世人恥笑!”

說罷,便見曹操不在猶豫,他召了樂進和曹純,隨同他一起來到陣前,仿著劉琦一樣的標準,讓一眾兵卒衝著對麵大聲吼叫。

“劉琦,曹某人在此!”

劉琦冷冷地看著對麵的曹操,高聲道:“朕乃是大漢天子,為萬民所仰,你為何稱呼朕為將軍,殊為無禮!”

曹操哈哈一笑,道:“你這個皇帝,名不正言不順,更兼先帝之死,與你有脫不開的關係,曹某稱呼你一聲將軍,便算是高抬了你。”

劉琦心中暗歎,皇帝明明是因為曹操而死的,如今他反倒是將這盆髒水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這份不要臉的勁頭,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曹孟德,大漢諸郡中的三歲小孩皆知,先帝在雒陽之時,你率兵強取雒陽奪駕,導致先帝於亂軍之中殞命!如今反倒汙蔑於朕,東漢王劉袛世居東海之濱,卻被你強擄至鄴城,擁為偽帝,分裂天下,至萬民於水火,如今反倒是來汙蔑於朕,罪惡彌天,萬民恨不能生啖其肉!”

“朕受命於天,滿朝文武依照祖製擁朕為帝,朕三請三辭,最終無奈之下方登基為帝,豈能受你汙蔑?”

“朕今日興兵討賊,一為一統寰宇,拯救蒼生於水火之中,二就是手刃你這惡賊,將你千刀萬剮,以慰先帝的在天之靈!”

曹操被劉琦一陣搶白,心中頗為懊惱。

不是他不想還嘴,實在是他說不過劉琦,當然也不是劉琦比他能說,實在是對方占據了大理,辯的自己無法可說。

首先劉琦說的事確實是事實,天下皆知,其次是荊州軍實在是把控住了天下輿論。

這些年天下的風向政治基本都是荊州軍在操控,這實在不是單靠曹操一張嘴就能辯駁的。

曹操冷冷地看著遠處的劉琦,心中恨他恨的不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

“這小賊也不過是囂張一時而已,且莫管他,待稍後雙方纏鬥起來,他後院起火,看他還如何囂張,到時候卻不知道是誰手刃了誰!”

想到這,曹操不在搭理劉琦,而是緩緩的退回了陣中。

隨後,便聽曹操的陣營中發出了‘咚咚咚咚!’的震天擂鼓之聲。

漢建康五年十二月十五,劉琦與曹操的正麵對決終於展開!

今日的天氣很陰沉,天上的烏雲遍布萬裏,一片又一片的壓在人的心底,讓人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黑雲滾滾,整個原野上,雖然已經是寒冬,但睢陽之地卻沒有下雪,隻是刮著硬風,吹打在人的臉上,異常刺骨,天地間彌漫著一股蕭瑟肅殺的氣氛,讓人異常清醒。

而此時此刻,曹操的大軍處,卻隻能聽到轟鳴的戰鼓之聲,但卻不見曹軍衝出來。

就像五萬隻正在耐心等待獵物的猛獸,雖然躍躍欲試,卻沉穩以待。

劉琦此刻也返回了自己的陣營,他翻身下馬,邁步來到高車之上,遙望對方的陣營,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在戰車之上的他展目望去,數百步之外那密密麻麻幾乎占據了半個平原空間的曹軍士兵,就像是蓄勢待發的洪水,但就是不肯輕易挪動半步,隻是任憑鼓噪聲響徹天空。

劉琦的左手緊緊握住腰間的長劍,因為用力,他的指尖已經發白。

曹操這場仗,確實打的很穩,讓人驚訝的穩。

看他表麵上似乎是因為曹仁和夏侯淵的死而氣昏了頭,實則並沒有。

擂鼓卻不動兵,這是在給己方積攢怒氣值,同時也是造給己方造成壓抑感,擾亂己方將士們的心理狀態。

不得不說,這是一手妙招,哪怕劉琦在先前做了許多謀劃,已經將勝利的天平大大的傾斜到了他這方。

但無論任何神機妙算隻是能無限增加勝利的概率,最後的勝利還是要靠真刀真槍,血肉之軀去奪取。

眼下的劉琦在緊張,但他不會害怕,因為他身上擔負的是大漢朝千萬生民的命運,他自從繼承皇帝之位那日起,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中華子民未來百年或許幾百年的命運,就掌握在這場他傾注了全力的北伐之戰,但這場北伐之戰的關鍵,或許就是今日這一場仗!

他絕不能輸。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後院起火

劉琦心中千回百轉。

但實際上,曹操此刻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劉琦的兵馬,不論是數量還是作戰的勇猛程度,亦或是裝備,都穩穩的壓住他,而且壓的絕對還不止一頭。

現在對於曹操來說,唯有背水一戰,用五萬大軍在這裏牽製住劉琦的八萬精銳,然後再讓雷緖和梅乾在後方牽製劉琦,如此才有勝機,否則正麵對戰絕不會贏的。

想到這,騎在馬上的曹操對著身邊的將領們喊道:

“劉琦小兒詭詐奸險,害死天子,謀我上將,他今日在此布置了如此大的陣勢,乃是想要吾等死無全屍,我等決不能坐以待斃,隻要殺了劉琦,滅了南賊,方可富貴還鄉,安享太平!

請諸位兒郎隨吾一起衝鋒,擊破南賊,擒殺偽皇,屆時整個天下皆為我等樂土!

拚死一戰尚有生機,否則唯有死路一條。

諸位兒郎隨吾衝啊!”

說完曹操當先駕馬而出,手中高舉長劍,朝著數百步外的劉琦軍陣殺去。

當然,曹操不會真的親臨前陣衝鋒,他這樣做的主要目的,不過是要表現給手下的士兵們看。

曹操奮勇當先,直屬他的士兵們被他的勇武所激奮,瞬間也跟隨曹操往對麵的陣營衝去。

曹操的話和表現通過口口相傳,迅速傳遍了曹操全軍。

不論誰是正統,誰是偽朝,但性命都是自己的,曹操的話入情入理,激起了五萬曹軍的戰意,這些曹兵本來就都是勇悍之輩,雖然經過了幾場失敗士氣低落,但很快便被激發起了雄心。

拚殺還有生路,後退隻有死路一條。

一時間,五萬曹兵都動了起來。

五萬曹軍就像黑色粘稠的洪水一般,那洪水中包裹無數刀矛劍戟,從平原的那一頭朝著漢軍這邊迅速的傾瀉過來。

一瞬間,烏雲翻滾,雷聲陣陣,似乎天地都被這番聲勢震動著。

劉琦看著傾瀉而來的黑色洪水,心中冷笑,這是要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了嗎?

劉琦轉頭看向身後的諸葛亮,司馬懿,龐統三人。

“三位愛卿,可戰否?”

三人竟然是出奇一致的向劉琦拱手道:“可戰!”

遠處五萬曹軍衝擊而來的氣勢似乎都帶起了風的轉動,從曹軍衝來的那一方,刮起了陣陣寒風,朝著漢軍吹來,吹在臉上好似被鋼刀刮過一樣。

漢軍嚴整的陣勢被這陣陣大風吹得有些散亂,加上那越來越近的五萬曹兵鋪天蓋地的氣勢,也令漢軍的士兵們有些心驚。

畢竟對方的士氣似乎是出奇的高,戰意也是出奇的強。

但他們心中沒有懼怕,因為在他們身後的戰車上,皇帝正在看著他們。

心中有些驚惶的士兵們偷偷轉頭看向身後,看到那代表天子身份的旗幟還在獵獵飄揚,他們的心中也就安定下來了。

有戰無不勝的皇帝與他們同在,無甚可懼!

五萬曹軍殺來的速度很快,不一會,他們離漢軍就隻剩兩百步的距離了。

此時軍中的傳令兵不停將曹軍的距離一層層往上報,讓位於後方的劉琦能夠了解情況,以便更好的做出決策。

“兩百步!”

當這個距離傳到皇車時,司馬懿建議劉琦放箭阻止對方的衝勢,但劉琦不許。

“一百五十步!”

當這個距離再次傳到,諸葛亮、司馬懿、龐統等皆請劉琦下令放箭,劉琦沉默。

“一百步!”

當這個距離傳到劉琦處時,除了諸葛亮等人外,劉備也請求劉琦趕快放箭,劉琦依舊是不為所動。

“八十步!”

當這個距離傳到高台上時,關羽和張飛等人也急忙請令。

也直到這個時候,劉琦方才下了命令。

皇命一出,整個漢軍終於開始行動了。

一直在等待劉琦軍令的數十位傳令兵見令旗揮動,瞬間振奮了起來。

傳令兵的手中也有令旗,得到劉琦軍令的他們立刻騎馬奔馳而出,在軍陣中來回傳令。

“陛下有令:射賊!”

“陛下有令:射賊!”

高昂的傳令聲傳遍了三軍的各處。

一直在焦急等待軍令的劉軍將校聽到這個軍令之後,紛紛拿出兵器,對著其本部所率領的士卒們發號起施令來。

“準備迎敵!”

適才還是枕戈待旦,沉靜如大海般的漢軍終於有了波瀾。

他們的攻勢和氣勢先是出現一點點漣漪,隨後便猶如巨浪一般襲來。

漢軍的陣勢如退潮的海水般朝兩翼退開,露出了隱藏在中間的三千弓弩手。

這三千弓弩手早就已經整裝待發,整個過程動作嚴謹卻不雜亂,他們的動作規整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一般,做著整齊的動作。

無數的利箭閃著寒光的像死神的鐮刀般,正等著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隨後,陣前將校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射!”

蓄勢待發的箭失就像海洋中等待許久突襲而出的飛魚一般,破空突刺而去。

瞬間,利箭脫手而出,遮天蔽日!

一道一道的利箭劃破空氣,向著曹軍中狠狠紮去。

很快的,就聽曹軍之中響起一陣陣利箭破體的“噗嗤”聲。

這聲音猶如死神親自演奏的交響曲一般,隻一瞬間,就奪走了數百曹軍士兵的生命!

那些被射殺的曹軍士兵臉上還顯露著驚懼莫名的神色,而此時他們的身體正被一支支利箭死死的釘在地麵!

但不得不承認,曹軍的戰力確實不俗。

即使麵對這樣驚濤駭浪般的強襲,曹軍士兵們還是不顧一切的向著前方衝去,動作沒有停頓。

曹軍的將校則是督促著士兵們快速前進,他們很清楚,他們離劉琦軍已經八十步之內了。

對方最多隻能放出這一輪箭雨,隻要衝到他們的身前,這些弓箭就沒有多大用處了。

而此時,敵軍陣中的陣勢還未閉合,也未重整,就陣型局勢而言,這真是天賜良機。

曹軍將校們的心思劉琦不知,他也不會主動的去猜測對方的意圖,現在的他關鍵是要整理自己的思路,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的擊垮敵軍。

隨著敵人越來越近,劉琦並沒有下令閉陣,他果斷地下令,讓弓弩手進行第二輪的射擊。

萬箭齊發!

在第一輪射箭結束之後,弓弩營依照劉琦的軍令,又快速的進行了第二次的射擊。

隨著曹兵們越來越接近,在劉琦軍中間的弓弩手們,都能看清楚那些衝在最前麵的曹兵臉上的凶狠表情了。

實在是分外嚇人!不過他們並不為所動。

“放箭!”

在這次放箭命令下達之後,漢軍的弓弩手射的更加用心,更加用力。

箭雨瘋狂的向著敵軍的陣中射去,頃刻間又取走了數百曹軍的性命。

連續被兩次箭雨襲擊,曹軍前部的敢死隊死傷不少,他們的士氣已經下降了一些。

而萬餘長戟兵則在關羽的指揮下位於漢軍陣前,構成了一條以血肉之軀為基,以威武的長兵步卒為堡的銅牆鐵壁。

接下來,就是雙方硬碰硬,不含半點取巧的陣前拚殺了。

殺氣滿滿的漫天蓋地的洪水離漢軍大陣越來越近,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終於,在不久之後,帶著怒氣、仇恨、信念衝鋒而來的曹軍,朝漢軍一眾狠狠的撞來。

這一撞使兩軍的喊殺聲頓時衝天而起,風雲色變。

“轟隆!”

這一撞之下,數百曹兵敢死隊被前排的長戟活活釘住。

但同樣的,也有千餘漢軍士兵在這一撞之下,被對方撞倒在了地上,隨後又被衝上來的曹軍踐踏,頃刻間便失去了性命!

“殺啊!”

“殺賊!”

兩方的將士同時高聲大喝,一時間,天地因為兩方的交鋒而為之變色。

一場血腥的肉搏戰在平原上拉開了序幕,隨之便立刻進入了**。

……

而就在劉,曹兩方在前線交鋒的如火如荼的時候,劉琦軍的後方,梅乾和雷緖也在緊鑼密鼓的布置著。

對於雷緖和梅乾的數萬之眾,劉琦不可能不做防備的。

他留下周瑜坐鎮大營,並將對方的士兵屯紮在一處山穀中,然後在周邊屯紮了兩曲士兵,以為監視。

隻要雷緖和梅乾有所異動,那兩曲士兵就會立刻借助地勢堵住山穀,並用強弩射之,不讓對方出來,並引燃引火之物,放出狼煙,對大營做出驚醒。

而劉琦也就可以在第一時間內得知對方的動向,然後做出回應,如此萬無一失。

在劉琦和眾人看來,這樣的做法用來安置雷緖和梅乾兩個賊寇,絕對是夠用了。

當然隻要他們聽話,己方也不會拿這些賊眾怎麽樣,日後再慢慢收編就是了。

而且,在漢軍看來,這兩個賊寇得到了朝廷的敕封,也完全沒有理由反叛。

但是實在是沒有想到,雷緖和梅乾的背後,居然有一個高人。

而這個人就是郭嘉。

雷緖和梅乾得到了郭嘉的授意,使出了一條計策。

就是他們開始進行羊裝內訌!

賊寇之間,發生內訌是非常平常的事情,一丁點的利益都足矣促成他們之間發生拚殺,這種事情在外人看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賊麽,哪有一個好東西。

若是換成平日裏,賊寇之間內訌,漢軍的人根本就不會管,但眼下梅乾和雷緖已經歸順了漢軍,他們彼此之間發生了爭鬥,這就等於是漢軍內鬥,回頭陛下問起來的話,他們也做不了交代。

於是,守護在山穀之外的士兵開始向著穀內進兵,為首的別部司馬前往喝止梅乾和雷緖,讓他們停止手中的行動。

這名別部司馬,覺得自己是朝廷的人,到了兩名賊首的麵前,應該會很有麵子,但結果可想而知。

他們立刻就被梅乾和雷緖拿下了。

郭嘉的計謀確實高明,讓雷緖和梅乾輕輕鬆鬆的,就突破了漢軍給他們設置的緊捆。

將那名別部司馬殺了之後,雷緖和梅乾就整備兵馬,盡鼓數萬之眾,向著劉琦軍的大營浩浩****的衝了過去。

負責鎮守大營的人,乃是周瑜,另外劉琦還留下了許鄲和許儀協助周瑜鎮守大寨。

留給周瑜的任務有三個。

第一就是守護大寨。

第二就是嚴密監視孫策。

第三就是看顧好山穀中的賊眾。

在周瑜看來,第一條和第三條,相對於他而言,都比較簡單,大營方麵,若無曹軍威脅基本固若金湯,除非曹操能夠打贏劉琦,可是在周瑜看來,這種情況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而賊寇方麵,周瑜也覺得己方的布置很是到位,以雷緖和梅乾的兵馬素質,隻要是稍有異動,就一定會被己方的人手發覺。

所以,目下對於周瑜來說,最難搞定的,或許就是孫策這麵了。

劉琦事先已經將孫策當初與袁譚之間的事情告訴了周瑜,並告訴周瑜,這一次將孫策留在營中,除了提防他之外,對他本人也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周瑜心中其實很擔心,萬一孫策真的響應了袁譚,在營寨中舉事,那自己就不得不對孫策動手,雖然他心中不情願,但他卻又必須這麽做。

即使是他跟孫策相交莫逆,但在周瑜看來,劉琦對孫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周瑜的心中此刻非常緊張。

其實不隻是周瑜,孫策心中此刻也是七上八下。

袁譚事先就給他通了信,邀請他在今日劉琦與曹操大戰的時候舉事,可是此刻的孫策卻對這件事心中抱有極大的抵觸。

要是現在,他就率領麾下五千西涼鐵騎開始在大營中發起瘋來,毫無疑問,以劉琦大營現在的配置,旦夕之間就可將這裏攻陷。

但此時守護大寨的人是周瑜。

自己若是真的這麽做,周瑜就等同於被自己害死了。

雖然周瑜投靠了劉琦,但孫策心中知道,他一直都是在維護自己的。

而且,就算是自己攻克了劉琦的大寨之後,那下一步呢?

他與劉琦撕破臉後,他下一步又該如何做?造劉琦的反?

奪取豫州,荊州,關中,涼州,漢中,益州?

打敗黃忠,呂布,張遼,文聘,黃敘,劉磐,高順,甘寧,徐榮等人?

今日就是贏了,又怎麽樣,前途依舊渺茫。

但孫策實際上還是有一個錯誤的估計,那就是他今日就算是在劉琦的大營中反了,他也根本就贏不了。

此時此刻,距離孫策所在不遠的一處帳篷內,李儒和馬岱並肩而立。

李儒笑嗬嗬地捋著胡須道:“五千騎兵的各司馬,軍侯,校尉可都打好招呼了?”

馬岱正色道:“李先生放心,來之前,賈都護就將人手都安排好了,一切盡在末吏的掌控之中,孫策根本就動不了這五千騎兵,現在就等他有動作,隻要他敢有絲毫異動,末吏便立刻帶人取下他的首級。”

李儒嗬嗬笑著,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希望孫伯符他能放聰明一點。”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一名傳令兵匆匆趕到,對李儒和馬岱道:“報!李先生,馬司馬,周仆射已經率兵出營,他請二位好生坐鎮營寨,千萬要盯好孫策!以免出什麽問題!”

李儒一聽,奇道:“周仆射出寨作甚?”

“探馬來報,雷緒和梅乾反了,此刻正向大營殺來!”

此言一出,馬岱和李儒頓時皆是一驚。

馬岱頗為驚詫道:“他們兩個,好端端的為何會反?”

李儒的反應遠比馬岱要快,他認真想了一會:“說不定,還是跟曹操亦或是袁譚有關係。”

馬岱聞言驚道:“那此事會不會和孫策也有關係?”

李儒心中也是異常焦急,他千算萬算沒想到曹操居然還會有這麽一手。

他沉默了一會,不確定道:“說不定會有……”

馬岱當即喝道:“來人!帶好兵器,跟我走!”

李儒見狀急道:“你要作甚?”

“事到如今,且不論與他有關無關,先拿下孫策,以保萬全!”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陛下萬歲

很快,李儒和馬岱便糾集了一群侍衛,大步流星的來到了孫策的帳篷外。

帳篷外此刻有孫策的幾名親兵,見了馬岱帶著一眾人凶神惡煞的來此,就要上前阻攔詢問,但被馬岱一個眼神瞪視過去,竟嚇得他們不敢多言。

孫策近年來雖然在涼州屢立軍功,聲名卓著,但招募兵將的權力卻一直沒有,而且賈詡一直在涼州軍中一直不斷地變更中層將官,使軍中交替頻繁,以免有人獨大。

這樣做的結果,會導致對外作戰時效率低下,但相比於有人擁兵自重來說,賈詡覺得作戰時效率降低並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而這一次配備給孫策的兵將,大部分都是賈詡親自從涼州中軍抽調出來的,為的就是讓馬岱在關鍵時刻,可以越級掌控。

那些近侍雖然佩服孫策的勇武,但他們跟隨孫策的時間並不長,跟孫策也不親,所以在馬岱的一瞪之下,竟然就主動讓開了道路。

馬岱當即帶人走進了帳篷。

剛一入帳,便感覺一股冰冷的凉意迎麵而來。

馬岱的反應也很快,他急忙抽出佩劍依照感覺迎麵指點出去。而他身旁的一眾侍衛則是大驚,紛紛拔出環首刀圍繞上前。

場間,立刻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麵,馬岱和孫策站在帳篷的正當中,他們兩個人手中都提著一柄長劍,彼此指著對方的咽喉,兩柄利劍的寒芒冷厲,若是再向前一寸,或許就都能刺透對方的咽喉。

旁邊的侍衛們站在原地,謹慎的望著孫策,卻又不敢輕易上前,委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李儒站在帳篷口,猛然站住了腳步,額頭上冷汗順著臉頰躺下,饒是他久經風浪,如今驟然看到這樣的情況,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孫策冷笑著看馬岱:“你以為,賈都護將你派在本將身邊,本將看不出來你想做什麽?還有李儒,嗬嗬,本將一直在和你們虛與委蛇而已,你們還當真了!想殺我?你們還不夠資格!”

馬岱重重一哼:“看出來又怎麽樣?你還不是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別以為殺了我你就能得逞,這五千涼州士兵不會有一個人聽你的,我死也也一樣!你現在殺了我,我保管你不可能活著走出這個帳篷!”

孫策聞言怒道:“你在嚇唬孫某?”

“不信你可以試試!”

“小賊!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李儒見兩個人越談話越僵,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他急忙走進帳篷:“都做什麽?都把劍放下,咱們都是自己人,大敵當前,切不可如此!”

帳篷內的人,卻依舊都是紋絲不動,沒有人聽他的。

李儒急了,他急忙拔出腰間的佩劍,然後由下到上,用力的向上一挑。

隨後,便聽‘咣當’一聲響,孫策和馬岱手中的長劍被李儒劃開,兩個人倒是頗為默契,沒有繼續向對方再度出手,隻是緊緊地瞪著對方。

馬岱帶來的這些侍衛想要動手,卻被李儒大喝道:“都站在原地,誰也不許動!”

李儒如今乃是參軍的角色,在涼州軍中還是有些威信的,他的話說出來,倒還是真將眾人震懾住了。

見馬岱沒有動,李儒這才鬆了口氣,他轉頭看向孫策,道:“伯符,你莫要誤會,我等並不是針對你,隻是如今形勢危機,局勢瞬息萬變,我等唯恐出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孫策聞言,冷冷一笑:“你們唯恐出事,為何獨獨來看著我?難道我孫策就這般不得你們信任。”

李儒板著臉道:“難道你覺得你自己值得信任麽?”

李儒的一番話,竟然說的孫策啞口無言。

少時,方聽孫策緩緩開口道:“我適才見營地兵馬往來調撥,頗為騷亂,似有出征之相,所為何事?”

李儒歎了口氣,道:“後方出了大事,雷緖和梅乾率兵反叛,來攻大營,一旦讓他們斷了我軍的後方,事情傳到前軍,我軍必受影響,這也是我們來找你的原因。”

孫策一聽到這裏,心中頓時明了了。

他沉吟片刻,遂道:“我聽說,雷緖和梅乾麾下有數萬之眾?”

李儒澹澹道:“準確的來說,是四萬烏合之眾。”

孫策將長劍放下,道:“李先生,你若是信我,就請讓我率領騎兵出陣……陛下在前陣與曹軍對抗,必然是用盡了營中大部分的精銳士卒,公瑾手中可用的兵將不多,雷緖和梅乾雖然是烏合之眾,但恐公瑾獨臂難支,此時此刻,唯有我們西涼的精銳鐵騎從後方殺入,踏破其陣,以雷霆之勢攻其不意,方有勝機!”

李儒聞言,似乎有些意動,馬岱卻道:“李公!你能信他嗎?”

孫策冷冷地看向馬岱,道:“你若是不信我,那也可由你領兵前去,雖不及我指揮兵將來的有效,但總歸是比沒有人支援要強的多。”

馬岱聽了這話,臉色氣的有些通紅。

李儒卻道:“你們二人且莫爭執,此事容我三思而行。”

……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的戰場上。

漢軍與曹軍的戰況正在不斷升級著,就這麽一會兒時間,衝鋒在第一線的關羽,張飛,典韋,許褚等人幾乎各個都成了血人。

漢軍的實力固然強橫,但曹軍的戰力也委實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

地上敵我雙方的血液正在不斷匯聚,有些地方甚至已經深到了可以淹沒馬踝的位置,足見戰況之慘烈。

相比於前幾次,曹軍被漢軍大敗,倉皇敗退,收縮戰線的場景,眼下的曹軍方才展露出了他們真正的實力。

明眼人這才看出來,原來不久前曹軍的幾番敗北乃是有意為之。

曹軍的攻勢正在一輪輪的加強,不斷的衝擊著劉琦的軍陣。

方才在後陣歇息的那三千弓弩手也已經扔棄了手中弓弩,拿起長刀加入了與曹軍的廝殺當中。

雙方的騎兵也加入了戰團,彼此互相衝擊,但在這種大規模的對戰之中,騎兵的作用就非常有限了。

除了劉琦的親軍之外,八萬大軍已經全部投入到了與五萬曹兵的廝殺當中,這是一場雙方都沒有保留的生死之戰。

十餘萬人的戰場,狀況是何等的慘烈,幾不可用語言來形容。

這是事關中原走勢的生死一戰。

劉琦身後的沙摩柯見戰場中戰況激烈,而劉琦的戰車所在處就在戰場的後方不遠處。

如此多的士兵交戰,意外總會是隨時出現的。

“咣!”一支流失突然釘在了劉琦車下一名衛士的盾牌上,那士兵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沙摩柯很是緊張,出於擔憂,他對劉琦勸諫道:“戰場凶險,陛下萬金之軀,在此若有疏失,我等罪莫大焉,還請陛下避敵鋒芒,先返回大營。”

劉琦聞言半晌沒有說話。

其實他心中也有些擔心,畢竟眼下戰場上的確實打的有些過於激烈,而且形勢頗不明朗,且自己確實離主戰場比較靠前,若是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出事。

但是……

“朕的兒郎們,正在為了大漢舍命拚殺,時值此刻,朕恨不得衝上前陣與將士們共進退,朕絕不退!”

“可是……”

“大丈夫當陣前都是,豈可入牆而望活乎?”

劉琦說的話康鏘有力,饒是沙摩柯聽了這話,也是吃驚的長大了嘴巴,不知如何回答。

“報!”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衛士署的衛士匆忙向著劉琦衝了過來。

他跪倒在劉琦的麵前,抱拳喝道:“陛下,大事不妙!雷緖和梅乾反了!”

劉琦適才還一臉正容的觀望著前方的戰場,此刻聽了那衛士的話,頓時大吃一驚。

“何人反了?”劉琦有些不確定的看著那名衛士。

“回稟陛下,是梅乾和雷緖反了!”

“埋伏在穀口的別部司馬,可曾堵住穀口,用烽火通知周瑜?”

那衛士焦急地道:“梅乾和雷緖使詐,假裝內訌,引我軍兵馬入穀,一舉突破穀口,狼煙未曾放出,四萬賊眾抵達大營外時,周仆射為了防止大寨被突破,糧草軍械等輜重為賊寇所劫,故而率領大軍出寨接戰!”

劉琦長歎口氣,道:“也虧了是有周瑜!”

“陛下,您聽,對麵喊的是什麽?”沙摩柯突然說道。

劉琦側耳傾聽,卻聽對麵曹軍陣中,已經有人開始組織曹軍士兵高喊:

“雷緖造反,大營已失!劉琦早降!”

“雷緖造反,大營已失!劉琦早降!”

“……”

那聲音一開始隻是由零星的曹軍隊伍喊出來的,但隨之便開始遍布在了原野,越來越多的曹軍士兵開始放聲呼喝。

毫無疑問,這對漢軍來說,在精神上是重磅打擊。

饒是諸葛亮,司馬懿,龐統三人,此刻的表情也是異常的沉重。

以他們的智慧,此刻自然能夠看出,這是曹操的手段,打從前幾次戰鬥曹操兵敗全線潰敗開始,他就在設一個局,一個今日在戰場上正麵擊敗己方的局。

偏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那個孫策,反倒是不自覺的忽略了雷緖和梅乾這樣的小人物。

曹操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曹軍的呼喊聲,動搖著漢軍的士氣。

已經開始有漢軍士兵出現了迷茫的神情,他們有些人已經開始心不在焉,甚至開始不時的扭頭向大營的方向看去。

“快看,大營起火了!”

也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眾人紛紛扭頭看去,卻見大營的方向,已經升起了滾滾濃煙。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己方的大營已經被賊兵攻克,但漢軍的士氣開始不停的快速下降著,在戰場上各部的漢軍開始呈現出了萎靡的勢態。

這一下子,不光是劉琦,饒是諸葛亮等人,也知道必須要做出臨陣抉擇了。

一旦等己方的士氣徹底低靡,那己方這八萬大軍,就會猶如八萬隻綿羊一樣,隻會任曹操宰割了。

當此時節,卻見諸葛亮第一個邁步出來,對劉琦道:“陛下,形勢危急!陛下必去親臨前陣,鼓舞士氣!以振三軍!”

劉琦轉頭看著諸葛亮,道:“朕知道……看來,隻能再老調重彈了,三位愛卿,朕需要你們的幫助!”

不多時,便見一輛承載著大鼓的戰車來到了劉琦的麵前,上麵放著一麵兩人大小的戰鼓。

而那輛戰車後麵,則是跟著二十兩鼓車,上麵同樣各自有鼓,同時也有擂鼓之士。

劉琦從自己的車輦走下來,上了鼓車,從鼓架上拿出鼓槌,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將鼓槌奮力的擊在這麵戰鼓上。

鼓槌與鼓麵剛一接觸的那一瞬間,一聲沉重的巨大的鼓聲便傳遍了戰場。

而後麵那二十輛戰車上的擂鼓之士,也同時配合著劉琦擂起了鼓,他們配合劉琦,盡量讓自己和劉琦擂鼓使用同樣的節奏,讓鼓聲一致。

《逆天邪神》

一聲聲響亮的振奮心神的鼓聲連續不斷的響起,並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戰場的四麵八方傳去。

同時,二十一輛馬車在戰場上向前動了。

“冬,冬,冬,....”

“冬,冬,冬,....”

一聲聲沉重的鼓聲像振奮人心的交響曲一般響徹在正在拚殺的漢軍心中,

聞鼓則進,聞鼓則殺,這是軍中軍紀第一條!

同時,諸葛亮等人命斥候以及衛士奔往各處戰場,向三軍傳遞消息。

“大營丟了,無所謂,隻要我們能夠戰勝眼前的敵人, 拿下豫州,區區一座營寨,根本毫無用處!三軍將士隻管向前,不必懼怕,天子與你們同在!”

受到鼓聲激勵的漢軍紛紛往鼓聲傳來處看去,在看到是劉琦帶著擂鼓的戰車隊逐漸向前陣進發,皇帝劉琦親自為他們擂鼓。

麵對後方的突發事件,天子毫無怯懦!

天子不懼,說明大營丟了,根本不足以影響我軍!

漢軍頓時士氣大振。

身為他們精神支柱的皇帝正在親自為他們擊鼓助威,這怎能不讓他們士氣大漲。

一時間,廝殺的本已經是疲累的漢軍,驟然間再次爆發出了更猛烈的戰鬥力!

正在前陣廝殺的劉備渾身浴血,他轉頭看著皇帝親自擂鼓已至戰場,遂深吸口氣,高舉雙股劍,拚盡全力大聲呼喊:

“陛下萬歲!”

不遠處,張飛聽見了劉備的大喊聲,用盡全力掃倒了三名曹軍士兵,然後將蛇矛高高舉起,豹眼圓睜,聲嘶力竭地大喊:“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

隨著他們的呼喊聲,漢軍士兵相應的越來越多,聲音遍布四野,震動蒼穹。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熊士

在劉琦大營方向的火勢升起了狼煙,讓漢軍的士氣受到了不小的打擊,而相對的,曹軍的士氣大為增長,一眾曹軍士兵則是瘋了一樣的向著漢軍發動著進攻。

此消彼長,漢軍士兵們在曹軍的瘋狂進攻下,開始逐漸顯出了退縮的勢態,前線的漢軍兵卒在曹軍士兵的進攻之下,節節敗退,這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更是增強了曹操軍的戰意。

直到劉琦親自率領二十輛戰車前往前陣擂鼓,才終於重新激發起了三軍將士們的士氣,使剛才險些崩潰的戰局,在一瞬間再度重新有了起色。

劉琦的舉動自然是得到了曹軍這麵高層人物的注視,而身為主將的曹操,自然也是看到了劉琦的表現。

曹操在場間來回縱馬,一邊看一邊點頭讚道:“好一個劉伯瑜,十年前單騎入荊州,一步步走到如今坐擁天下,果然非尋常之人,單憑這份臨陣不亂的氣魄,還有勇氣,就絕非常人可比,難怪可以成就大事。”

郭嘉在一旁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劉伯瑜此舉雖然可以振奮三軍士氣,卻也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將軍,這可是一個天賜良機啊。”

曹操聞言哈哈大笑:“奉孝之言,正和吾心!”

說罷,他轉頭看向袁譚,道:“賢侄兒,現如今可是你發揮本領的時候了,這個功勞一旦立下,那河北和中原,不論是士族高門亦或是豪傑草莽,對賢侄都會心悅誠服,定當奉你為主!”

這一番話之下,說的袁譚心中極為意動,他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叔父的話,小侄明白了!此事盡管交給小侄去辦!”

說罷,便見袁譚召集了手底下的人,直奔著劉琦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方麵,劉琦正率領二十輛鼓車在軍中擂鼓,但聽“咚、咚、咚、咚。”的響聲在原野上響徹,憑借著這一聲一聲的響聲,振奮著漢軍士卒的心。

另外一邊,典韋正手持雙鉄戟,率領他手下的一眾荊武卒親衛,從前往後浴血拚殺到了劉琦的麵前。

少時,待來到了劉琦的麵前後,典韋伸手一扯馬韁,然後調轉過馬頭,如同一隻巨盾一樣的擋在了劉琦的麵前。

劉琦手中的鼓槌依舊不停,不過他也感受到了典韋的到來。

他扭過頭去,看著手持兩支大鐵戟,帶人守護在自己車前的典韋,道:“朕不是讓你率兵去前線征戰的嗎?為何來此!”

典韋似乎並不為所動。

“陛下以身犯險,振奮三軍士氣!但軍前危險,末將不敢離開陛下身邊!”

劉琦聞言哈哈大笑:“放心,朕之命係於天,豈是區區鼠輩所能傷害的!”

典韋也是隨著劉琦的話嗬嗬幹笑了幾聲,但卻還是絲毫未動。

劉琦的擂鼓戰車在場中來回穿梭著,而典韋則是領著一眾最為精銳的荊武卒,緊跟著劉琦在戰場中護駕。

路上,也不斷的有曹軍士兵想要去攔劉琦的道路,但麵對一眾精銳的護衛軍,曹軍的偷襲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

典韋的大鐵戟在空中來回揮舞橫掃,不斷的收割著曹軍士兵們的性命,他身上的鐵甲基本上已經都被鮮血侵透,但依舊無法遮蓋他的戰意,甚至於將他襯托的更為凶狠更為暴躁。

“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支利箭從對方的軍陣中射了出來,角度極為刁鑽,直奔著劉琦的麵頰上射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典韋忽然一揮鐵戟,將那支利箭打掉。

隨後,便見典韋怒目圓睜的轉頭看向射箭來的方向。

觸目所及,到處都是在互相搏殺的曹軍和漢軍,刀戟交擊,鮮血揮灑,哀嚎聲遍地,到處都是恐怖的血之氣息,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偏偏典韋一時間沒有看到箭是誰射的。

“列陣!”典韋大喝一聲,隨後,便見他身邊的荊武卒端著盾牌,圍繞在劉琦的戰車旁。

而劉琦,並沒有注意,而是心無旁騖的繼續擂鼓。

但典韋心中清楚,現在的這些對手,應該是一群善於刺殺的死士,換成時髦點的話,叫刺客,而這些此刻眼下正借助戰場的混亂隱藏於其中,實在難以尋找。

典韋有些頭疼,他倒是也不怕這些刺客,若是沒有劉琦在,他大可指揮荊武卒向前殺去,將這些刺客平推,定能將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但問題是,他現在的主要目地是要保護身後的陛下。

“嗖!”

“嗖!”

時不時的,就會從亂軍之中射出箭來,向著劉琦所在的方向射來,雖然不能傷到劉琦,但卻總是會不時的傷到荊武卒的將士們。

這些箭支細小,角度也是刁鑽古怪,想來都是用短弩射出,讓人防不勝防。

看著身邊一個又一個倒下的荊武卒,典韋知道若是這麽下去,就算是能護住劉琦的安危,但對他身邊的荊武卒來說,造成的損傷一定會很大。

典韋急的牙關緊咬,牙齒摩的咯咯作響,一雙眼睛急的通紅。

這些荊武卒都是他一名一名**出來的,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自豪,荊武卒的兒郎,一個個都猶如他的兄弟和兒子一般,如今一個又一個的死在自己的麵前,典韋又如何能忍?

最終,典韋憤怒了!

他翻身下馬,轉身‘騰’的一下子躍上了劉琦的戰場,扔掉了手中的兩隻大鐵戟,轉而拿起了兩隻盾牌。

“陛下有本將守護,爾等按照適才箭來的方向衝過去,找那些鼠輩此刻,殺盡他們!為死去的兒郎們報仇!”

典韋身旁,一名荊武卒的屯長高聲道:“典尉!我等若去,陛下怎麽辦?”

典韋晃動著兩隻大盾牌。暴喝道:“沒聽到嗎?有我在此,陛下無憂,你們快去!”

那些荊武卒也都不是扭捏之人,聽了典韋的訓斥,他們也不磨蹭,隨即抄起兵械,直奔著那些暗箭射來的軍陣殺了過去。

適才的憋屈此刻換成了滿腔憤怒!

典韋則是手持兩個大盾牌,互斥在劉琦的身邊,他用他的身體,將劉琦堵了個嚴嚴實實。

劉琦依舊在擂鼓,動作毫不停歇。

現在是關鍵時刻,他一定要讓三軍將士們感覺到自己並無大礙,鼓聲也會一直繼續,所以他不能停下。

“典君!前往小心些!”劉琦大聲囑咐他道。

典韋不為所懼,隻是揮舞著大盾:“陛下放心!”

“嗖!”一支利箭不知從何處射來,典韋當機立斷的用大盾將它擋住了。

“嗖!”

“嗖嗖!”

不時的,一支又一支的利箭從不同的角度射來,卻都被典韋用盾牌擋住,而那些已經衝入軍陣的荊武卒,則是借著機會找打了那些刺客的行蹤,他們開始在亂軍中追殺這些惹人厭煩的‘鬣狗’,恨不得將他們全都劈成碎肉。

“噗!”

終於,一支利箭衝破了典韋的盾牌,但卻沒有射在劉琦的身上,而是射在了典韋的腰間。

典韋的身體略一傾斜,但很快就直起了身體,他額頭上的汗珠留下,臉色也變的蒼白。

“典君!”劉琦大聲呼喊了一聲。

“陛下放心,臣無事!”

“噗嗤!”

“噗!”

又有兩支斷箭,衝破了他的大盾,射在了典韋的身上。

“啊啊啊~~!”

典韋揚天發出了一聲怒吼,聲音中感覺不出絲毫的痛楚,反倒是讓人感覺到的是,他此刻心中蘊藏的無限憤怒。

“典韋,快退下!”劉琦急了,他準備扔下鼓槌去拽典韋。

但就在這個時候,隻見幾名手持利劍的鐵甲死士突然從軍陣中殺出,一臉肅穆的向著典韋衝來。

荊武卒在敵軍陣中終於找到了這些死士,並對他們展開了瘋狂的追殺,而這幾人見典韋受傷,那些荊武卒又逼迫的太緊,索性放棄了東躲西藏,直接跳出來去殺劉琦。

他們手持利劍,以極快的速度衝向了劉琦的戰車,速度猶如獵豹一樣。

很快,便見一名死士手持利劍,迅速的來到了戰車旁,他一腳踏著輪子,用力一踏,借著戰車的助力,然後迅速的跳了起來,姿勢異常炫麗,一個瞬間,仿佛讓人覺得他會輕功一樣,向上高高越起,長劍直指,身姿飄忽,直點著劉琦的喉嚨而來。

“去你娘的!”

典韋大吼一聲,一盾牌揮去,直接砸在了那此刻的臉上,飄忽在半空中的刺客,直接被對方砸在了地上,撲騰了兩下就不動彈了。

而典韋手中的盾牌也因為用力太大,而碎裂開來。

典韋將盾牌一扔,拿著另外一個盾牌,然後跳下戰車,彎腰將那屍體撿起來,用力甩動,用來對付另外的幾名死士。

他大吼一聲,用力一甩,用那名死士的屍體直接將另外兩名死士打倒,力道之大,令在場眾人紛紛為之側目。

典韋又用力一撇,將那屍體拋擲出去,用他狠狠的砸在另外一名死士的身上,一屍壓著另外一屍,立刻倒了下去。

而典韋則是縱身一跳,手持盾牌,用力的向下,狠砸一名死士的天靈。

一聲脆響,盾牌深深的砸進了對方的腦殼中,鮮血夾雜著腦漿子,連眼珠子都爆裂出來,場麵一時血腥至極。

剩下的三名刺客嚇得渾身戰栗,大叫著‘鬼啊,鬼啊!’向後連滾帶爬的想要逃走。

不想,卻被從後迎上來的荊武卒砍殺。

“典君!”

“典尉!”

劉琦和一眾荊武卒士兵都是大聲呼叫。

卻見典韋使勁地瞪著眼睛,牙關咬緊,楞楞的向著另一個方向看去。

劉琦順著典韋看向的對麵,卻見對方的軍陣之中,有一個被護衛們包裹著的戰將。

雖然距離較遠,但劉琦已經大概看清楚了對方。

是袁譚。

劉琦的臉一下子冷了。

他扔下戰鼓捶,一伸手,衝著軍卒高喝道:“給朕遞弓!”

說罷,便見一名荊武卒將長弓和箭壺遞送給了劉琦。

劉琦借過弓箭,拉滿弓弦,用盡全力,雙眸圓睜,一箭射出!

便見那支利箭射出,直奔著袁譚射了過去。

袁譚大吃一驚,急忙將身體向下一沉。

隨後,便見那支利箭穿透了袁譚兜鍪,將他的兜鍪直接射飛了出去!

袁譚嚇的臉色蒼白,他的雙腿開始不斷的打著哆嗦,身體也向下滑。

他精心訓練的一眾死士,其實原本都是用來預備對付袁尚的,可實在沒有想到,居然大部分都折損在了劉琦這裏,袁譚心中極為心疼。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劉琦的箭術居然這般厲害!而且看他的樣子,開三石弓似乎是手到擒來。

當初袁譚在雒陽和劉琦比試箭術的時候,劉琦絕對不是這種水平!

難道他跟自己示弱藏私了?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對麵的劉琦高聲喝道:“袁譚,朕必殺汝!”

短短的一句話,雖然不長,但每一個字都仿佛魔咒一樣,狠狠地紮在了不遠處的袁譚心裏。

他不敢繼續多貸,急忙驅趕手下軍士,保護他返回本陣。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兩軍戰場西側的一處山坡上,赫然有三千騎兵正在列陣!

西涼鐵騎!

曹操選在平原處戰,是他自認為地利在他的一方,因為這裏有大片的平原,利於他五萬大軍中的騎兵部隊展開陣勢。

他自認為他的騎兵要比劉琦多,要強。

但,中原的騎兵與西涼鐵騎相比又如何呢?

平原之地利,其實在劉琦的一方。

三千西涼鐵騎,足可抵萬!

而另外的兩千騎兵,現在還在周瑜那邊幫助他打掃戰場。

這三千西涼鐵騎個個身材高壯,精神抖擻,他們身穿玄甲,手持長矛,腰挎橫刀。

任誰見到這些騎軍,第一時間都會被他們的威勢所懾。

因為這些塞外騎兵不僅僅是裝備精良,而且人人身上還帶著若隱若現的煞氣,那是真正經曆過鮮血洗禮的士兵身上才會有的。

而此時此刻,這些騎兵的身上到處都是鮮血,顯然是剛剛經曆過一場生死大戰。

他們在靜靜列陣,就像是三千頭正在沉睡的猛獸一般,隻等主人一聲令下,便會向敵人張開血盆大口狠狠撲去。

孫策,馬岱,李儒矗立在這些騎兵的最前方。

此時的馬岱,對孫策的芥蒂似乎已經消失了。

因為孫策的戰馬前方,懸掛著兩顆頭顱,這兩顆人頭的主人分別是雷緖和梅乾。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割須換馬

三千騎兵,跟這十餘萬人鏖戰的場景相比,人數不多,臨陣之時,若是隻遣送這數千騎兵進入敵陣,就算是能一時間給予敵人較大的損傷,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對方團團圍死。

可是,騎兵的真正運用不在於人數多少,也不在於他們能夠衝破對手的幾層布陣,關鍵是在於對入場時機的把握,以及他們的主要目標。

如今漢軍與曹軍正殺的難解難分,雙方打的如火如荼,就連身為天子的劉琦都親自上陣,而熊士典韋也受了重傷,更不要說是雙方的普通將士們了。

兩方將士,不論是何人,此時此刻,力量與心神都已經在一個緊繃的臨界點。

這個時候的雙方正處於一個微妙時節,勝利的天秤正在左右搖擺不定,如果這時候有支騎軍突然插入雙方任意一方防禦薄弱的地方,那麽這處平衡便會瞬間崩潰。

在這種情況下,崩潰的速度會引起巨大的混亂,而這種混亂會間接的導致敵陣的崩潰。

這種崩潰會像是雪崩一樣,無法阻止。

如今雙方都是在靠著意誌和定力搏殺,整個戰場之上到處都是鮮血,殘肢斷臂更是數不勝數,隨處也都能看到滿地亂滾的人頭,猶如修羅地獄一般的恐怖。

孫策騎在戰馬上,馬前掛著雷緖和梅乾的人頭,他死死地盯著遠處的混亂的軍陣,然後深吸口氣,直起了腰背準備做進攻態勢。

李儒捋著須子,斜眼看了孫策一眼,然後低聲地咳嗦了一聲,道:“孫郎,打算如何相助陛下成事?”

孫策深吸口氣,道:“陛下和曹操,勢均力敵,眼下雙方不遑多讓,且十餘萬人混戰在一起,我們衝進了戰場,縱馬狂奔之下,敵我難分,恐傷己方兵卒,眼下我們既然來了,那就是務必要擒賊擒王!”

李儒聽明白了孫策的言下之意,道:“孫郎的意思,是殺了曹操?”

孫策重重地點頭道:“正是如此!眼下這局勢,想要快速解決戰鬥,隻有先殺了對方的主將才行,李君不見曹操也派人在場中暗襲陛下了?”

李儒低低地咳嗦了一聲,道:“隻是孫郎打算如何取曹操首級?”

孫策用自己的長矛撥弄了一下馬前那兩顆頭顱,道:“怎麽殺的他們,就怎麽殺曹操!”

李儒咧了咧嘴,道:“曹操與這兩賊,又豈能相提並論?”

適才,孫策和馬岱在李儒的調解下終於達成了暫時的和解,二人率領騎兵,前往支援周瑜。

雖然雷緖和梅乾手下的淮南賊都是烏合之眾,但畢竟數量在那擺著,周瑜當時也是苦苦支撐,而孫策和馬岱,也知道他們的騎兵雖然悍勇,但想要潰敗敵軍也很是困難,於是兩個人率領騎兵,直搗黃龍,乘敵不備,衝破敵陣,拿下了雷緖和梅乾的首級。

雖然是斬殺了兩名賊首,但是這個過程異常艱辛,一眾騎士想要突破賊眾,勢必要花費不少的力氣,付出不小的代價,若是勇冠三軍的孫策,和勇猛善戰的馬岱,此時此刻也是異常疲勞。

但他們最終還是拿下了兩個賊首的頭顱。

也因為這一仗,兩個人彼此之間多了幾分默契,少了幾分隔膜。

卻見馬岱衝著孫策道:“曹操比之雷緖梅乾,難道多長頭顱了不成?隻要將軍想要去,馬岱願舍命助之!”

孫策轉頭看向馬岱:“好!能得兄弟相助,此事必成!今日便看你我再建奇功!”

李儒在一旁直咧嘴。

適才還是針鋒相對的敵人,就這麽一會,怎就成了兄弟了?

不過他還是衝著馬岱使了一個眼色。

馬岱看見了李儒的眼色,心中會意。

他知道,這是李儒讓自己看緊孫策,以免一會衝陣時出現什麽意外。

卻見孫策調轉馬頭,縱馬在一眾騎士們的麵前奔馳,一邊跑一邊道:“兒郎們,同僚們在前線建功立業,我等邊地男兒,難道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建立功勳光宗耀祖嗎?難道我們邊地兒郎,相比於中原之士,就天生矮上半截嗎?”

“值此時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孫策此言一出,三千西涼鐵騎紛紛大聲回應。

“殺!殺!殺!”

西涼鐵騎的喊聲如同驚雷,震耳欲聾,氣勢雄壯。

在西涼鐵騎喊出最後一個殺後,孫策已經當先駕馬衝出,馬岱見了,隨即一揮長矛,三千騎兵緊隨孫策身後衝了出去。

衝鋒起來的三千玄甲就像閃著寒光般的巨劍一般,從另一個方向向著曹操的後軍直刺過去。

一馬當先的孫策如一柄銳利無雙的神劍,化作一柄勢不可擋的利刃,朝數裏之外的曹操所在地徑直的飛躍而去。

數裏的距離正好可以讓西涼鐵騎有足夠加速的路程。

西涼鐵騎的速度飛快,瞬息之間就到達了兩軍交戰的外圍戰場。

戰場外圍的曹軍士兵正在和漢軍交戰中。

鏖戰之時,他們感覺了地上似乎有些震動,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震動感正在越來越強烈。

僅如此,他們的耳邊也傳來了刺耳的馬匹嘶鳴聲,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大,像是有數千匹馬匹正在朝這裏疾馳而來。

一些曹軍士卒騰出手來,朝傳來震動感和馬鳴聲的方向看去,很快就看到了讓他們驚駭的一幕,

有數千全身披甲的騎兵正快速朝他們衝來,他們的速度極快,一路上濺起了漫天的塵土。

而處於戰場兩端的劉琦和曹操也分別注意到了這一幕。

相比於其他士兵們的驚訝和驚恐,兩方的主將則是另有所思。

“是西涼鐵騎?”劉琦命人將典韋抬往後陣救治,一邊眯起了眼睛仔細觀看:“是孫策領兵嗎?”

司馬懿駕馬來到了劉琦的身後,高聲道:“陛下,且不管是孫策亦或是馬岱,但他們能夠來此,想必是梅乾和雷緖的禍患已解,依臣觀之,西涼鐵騎目下正是奔著曹操的後陣而去,想來是要擒殺曹操!時值此際,陛下不可猶豫,當立刻下令,著三軍加強攻勢,配合西涼鐵騎,若是能夠擒殺曹操,則此大戰可一舉功成,此乃天賜良機!”

司馬懿的話非常得劉琦讚同,他當下下令道:“傳令三軍,加緊攻勢,務必纏住曹軍主力!”

從數裏之外奔馳而來的西涼鐵騎在孫策和馬岱的帶領下,直接如一輛輛坦克車般的撞進了曹軍的後方大陣。

曹軍與孫軍鏖戰已久,每個人都已經是筋疲力盡,哪怕後方的軍士,也是如此,因為他們有許多人乃是從前陣暫時撤下來的。

麵對突如其來的攻勢,此時他們哪裏還有餘力能夠抵抗這三千鐵騎如猛虎下山般的攻擊。

孫策和馬岱率領的鐵騎,雖然經過了和梅乾雷緖的一場鏖戰,但戰功已成,戰意高昂,騎軍中又有孫策如同霸王在世一樣的打頭陣提振士氣,馬岱這類的猛將為輔助指揮騎兵,可謂是銳不可當。

再加上劉琦的反應極快,見到西涼騎兵來衝殺曹兵,當即下令反撲。

曹軍適才還是占據了絕對的優勢的,此刻局勢一下子便發生了逆轉。

後軍的軍勢被孫策一眾劈波斬浪般的衝開,孫策和馬岱渾身浴血,向著曹操瘋了一般的衝來。

三千騎兵在衝入曹軍陣中後殺傷甚多,三千長兵器揮舞之間,不一會兒,眾騎的馬蹄下就倒下了不少屍體。

此時的曹操則是又驚又氣,身體亦是在不斷的顫抖。

“將軍,不可久留啊!”郭嘉麵色蒼白,急忙勸曹操道:“敵軍攻勢太猛,前陣回援不及,一旦他們衝過來,致將軍有失,那就大事不妙了!”

曹操心中其實尚還有些猶豫,但眼看著孫策越來越近,而己方根本沒有人能夠阻攔住他們,心中也慌了神。

依照這些西涼鐵騎的凶殘,一旦衝到自己麵前,怕是自己立刻就會被他們分成八段。

曹操急忙轉馬,一揚馬鞭子,衝著後方倉皇打馬而去,而郭嘉也是緊隨其後。

主帥撤離,他身邊的親衛軍自然是緊緊相隨。

很快,便見曹操的大纛旗緊隨著他,一同向著後方挪動。

主帥逃離,對於前陣的士兵們的士氣自然是毀滅性的打擊。

很快,前陣的曹軍便開始出現了局部的混亂。

由點及麵,混亂迅速傳播到整個曹操大軍的各處,曹軍的士氣開始逐漸趨於崩盤。

終於,便見曹軍之中,有士兵的心態開始崩潰了。

有曹軍士兵不再繼續廝殺,而是仿著主帥的樣子,調頭向著後方跑去。

有一就有二,一個曹兵逃跑,立刻帶動了這處戰場十餘名曹兵有樣學樣,轉頭就四下逃竄而去。

主將走了,誰還會繼續留在這拚命。

為誰拚?

這正是劉琦想要看到的,他立刻下令,讓劉備,關羽,張飛,許褚等人帶領著精銳火速跟上,棒打落水狗,無論如何都要給予對方最大的傷害

戰場上出現了混亂的局麵,曹軍大將曹純開始慌亂了,特別是他看到了曹操正在被孫策追趕,心中焦急的不行。

他急忙調轉馬頭,衝著曹操所逃的方向追去!

而此時,率兵與曹純所率領的虎豹營交手的先鋒戰將,乃是從蜀中趕來支援的張繡。

張繡的兵將麵對曹純的虎豹營,應付起來本是極為吃力,但是此時曹軍一亂,對於張繡來說,便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他急忙率兵直追,大有不殺了曹純,就誓不罷休之意。

但張繡這一次有些著急了。

曹純是曹氏宗族之中難得的良將,他對戰場和戰局的把握程度,甚至不亞於曹仁。

他是著急救曹操,但他也知道,不能這麽稀裏糊塗的就去救援曹操,不然一旦出事,結果是他根本就承受不起的。

張繡縱馬直追,直奔曹純之後,可是剛剛貼近他的身體,舉矛要刺的時候,便見曹純猛然轉身,一記回馬槍刺出,長矛直接貫穿了張繡的胸膛。

張繡的眼眸瞬息睜大,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是設局引誘他前來。

他胸前全是血,嘴中也開始往外噴灑血沫,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曹純大喝一聲,猛然一拔將長矛從他身體中拔了出來,然後轉身就要去救曹操。

但這一次,卻是曹純失誤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人在臨死之前,居然會爆發出無窮的潛力。

張繡大喝一聲,一矛刺出,不過卻準頭不足,隻是紮在了曹純的後腰上。

曹純悶哼了一聲,一股巨大的痛楚從傷口直襲大腦,但他此刻顧不得張秀了,而是咬牙直奔著曹操撤走的方向而去。

望著曹純漸行漸遠的身影,張繡緩緩的向著後方倒去。

可笑的是,臨終之際的張繡,眼前出現的,居然是他那個貌美的嬸娘的身影。

……

與此同時,曹操正在策馬繞著平原不遠處的山林小道狂奔。

雖然山林小路不利於曹操的戰馬遁逃,但同時他也知曉,這樣小道也不利於對方的戰騎追擊。

如果是在平原之上,自己的戰馬確實能夠發揮最大的奔逃優勢,但同樣的,西涼鐵騎也能夠發揮最大的追擊優勢,而且廣闊的平原,對方一旦放箭,那自己也是避無可避。

騎馬遁入林間之路,也是曹操一眾不得已的辦法。

他們已經甩掉了大部分的西涼騎兵,但依舊有人緊緊的追在後麵。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孫策!

有的時候,不論是曆史亦或是傳說竟然會出現驚人的相似之處。

孫策一邊縱馬急追,一邊高聲大喝:“身著黑色罩服的是曹操!”

曹操在慌亂之下,將自己的罩服解開扔掉了。

隨後又隱隱有人高喝長胡須的是曹操,於是曹操再度將胡須割掉了。

甚至開始有人喊騎高頭黃馬的人是曹操,於是曹操再加速拉開對方一段距離之後,與身邊的侍衛換馬而行。

到了三岔口的時候,曹操兵分三路,並扔掉了自己的兜鍪,以免對方看出自己的身份,然後帶領著少量的侍衛奔小路而走。

但孫策同時也和馬岱分兵三路追擊,他自己偏巧是追在了曹操所在的一路。

眼瞅著就要追上,關鍵時刻,負傷的曹純從別的近路趕到了,他替曹操攔下了孫策,讓曹操快速遁逃。

但眼下的情況,是曹純被張繡奮死一擊,傷勢過重,與拚盡全力的孫策交手,結果可想而知。

曹操倒是僥幸逃脫了一條性命,但是曹純的性命,卻永遠留著了這裏。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強勢進攻

這一仗,漢軍方麵付出的代價著實不小,饒是他們最終打贏了曹軍,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一仗的勝利,漢軍方麵真的是依靠了很大的運氣成分。

針對梅乾和雷緖的反叛,劉琦確實是做了一定的準備,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準備完全沒有曹操那邊來的應變有效。

在梅乾和雷緖反叛的時候,曹軍方麵的應急手段,確實是要高出漢軍一籌,比如說在幫助雷緖和梅乾設計破防穀口漢軍的這件事情上,郭嘉的策略就是簡單高明。

當然,隨著劉琦親自奔赴到了戰場前線,又有孫策率兵相助周瑜平定亂軍,同時又率西涼鐵騎在關鍵時刻突擊曹操,改變了勝利的天秤的傾斜角度,致使劉琦一方勝利,但事實證明,這場勝利背後付出的代價真的很大。

曹軍敗退了,這一仗他們算是徹底輸了,以關羽,張飛,許褚等人為首的追擊軍,隨後棒打落水狗,緊追曹軍,甚至是追出三十多裏。

但這場大勝利的背後,是漢軍同樣受到了重大的損傷,漢軍中將近三分之一的士兵受了傷,死亡的士兵也達到了兩萬餘。

甚至就是典韋這樣的大將也身受重傷,生命隨時都會出現危機,這在過去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曹軍退了,劉琦命人將典韋還有其他受傷的將士們送往了後方的營寨,他自己則是在戰場中,帶領將士們繼續完成收拾戰場的工作。

望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屍體覆蓋的戰場,劉琦的臉上露出了悲痛的神情。

“唉,失算啊,失算……朕這次,真是太過輕率了!”

聽了劉琦的自悔,龐統則是邁步出來道:“陛下,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今日我軍乃是大勝!雖然損傷確實很多,但是今日一戰過後,中原之地收服在即,天下一統指日可待,此乃天賜陛下一統之良機,我等當在整頓兵馬之後,火速派人占據豫州和兗州各郡,然後北上強攻袁紹的主力軍,依照臣的推測,此一戰乃是重要轉折,陛下一統乃是大勢所趨了。”

劉琦點了點頭,道:“士元說的,朕心中也清楚……你說的很對,但朕心裏還是苦啊,這些兒郎都是相信朕,相信朝廷,拋家舍業出來與朕北伐一統,想要一統天下享太平盛世,但是如今卻因為朕的一朝不慎,而殞命與此,從此與家人訣別……唉,朕心裏過不了這道坎啊。”

劉琦伸手,司馬懿和龐統,諸葛亮等人紛紛行禮道:“還請陛下節哀,莫要傷感太甚了。”

劉琦隨意地擺了擺手,道:“朕還不至於如此脆弱,隻是一時傷情,日後當加以自勉。”

“陛下英明。”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不遠處響起了‘噠噠噠’的馬蹄聲。

劉琦抬頭望去,是劉備縱馬來到了他的麵前。

劉備翻身下馬,小跑著來到了劉琦的麵前,跪下道:“陛下!臣在整理戰場之時,發現了江關都尉張繡已經陣亡,據報乃是為敵將曹純所殺!”

“張繡死了?”

劉琦的臉上露出惋惜的神色,長歎口氣:“可惜了一員猛將,皇叔,勞煩你派人打造棺木,將其屍體派往蜀中,交於其家人,朕回頭自然會派遣使者前往蜀中憑吊。”

“喏。”

“對了,另外再派人去雒陽,通知一下皇後,讓皇後將此事告知鄒貴人,畢竟是她的侄兒,這事需讓她知道。”

劉備有些疑慮地道:“陛下,貴人懷有身孕,若是通知於她,悲傷之下會不會有腹中龍子?”

劉琦卻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有皇後在,應無大礙。”

一句話說的輕描淡寫,但劉備也大概明白了劉琦的意思,隨即領命去了。

不多時,又有人來報,說是李儒前來求見。

劉琦當即將李儒召到了他的麵前。

一見劉琦的麵,便見李儒在草地上直接跪下,長拜匍匐,口中高呼:“陛下!”

劉琦站在李儒的麵前,麵不改色。

半晌之後,方聽他慢悠悠地開口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從實說來。”

李儒誠惶誠恐,將馬岱與孫策之間的事情,以及周瑜被雷緖和梅乾兩個賊寇圍攻,最終孫策和馬岱率兵與周瑜合力,突襲梅乾和雷緖,將對方處死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李儒說完之後,劉琦半晌沒有回答,隻是皺眉沉思著。

李儒見劉琦沒有回答,心中也是極為忐忑,他大氣都不敢喘,隻是一個勁的低著頭,冷汗順著臉頰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讓孫策和馬岱一起率兵突襲敵後,是你的意思,還是他們兩人自己的意思?”劉琦終於開口問他。

聽劉琦開了口,李儒高懸的心終於落了了下來,他急忙抬起了頭,衝著劉琦高聲喊道:“陛下,此乃是孫策和馬岱自行為之,與臣無幹啊!”

劉琦沒有說話,隻是一臉默然地看著他。

麵對劉琦如此嚴肅的表情,李儒的心有點微微發慌了。

他輕輕地咽了一口吐沫,低聲道:“其實臣,臣也是大概跟他們一塊說了幾句,不過主要拿主意的還是他們兩個人。”

劉琦依舊沒有說話。

“臣,臣也算是攛掇他們出兵殺敵了,不過臣並沒有做最後的決定……軍權都在他們手中,臣說了不算的。”

就在這個時候,劉備又一次騎馬趕了回來,而這一次隨同他一起回來的有孫策和馬岱。

孫策的手中提著一個人的首級。

他來到劉琦的麵前,將首級放下,然後單膝下跪,衝著劉琦道:“罪臣孫策,拜見陛下!”

劉琦一直板著地臉,此刻才終於有了一些笑容。

“孫郎立下大功,何稱罪臣?”

孫策歎道:“陛下乃是當世英雄,臣心中屢屢有頑抗背叛之意,但陛下卻都赦免了臣的罪責,不計較臣的過失,臣雖心性不善,卻也不是無恥之徒,事到如今,若陛下想要殺了臣,臣斷然不會有半句怨言!”

說到這,便見孫策長長拜道:“請陛下賜臣死罪。”

劉琦聞言笑了:“這一次,你拜倒在朕的麵前,和前幾次給朕的感覺大不一樣,朕能明白,你這一次是真心歸順的!”

“隻是,臣如今方才幡然醒悟,已是為時已晚。”

劉琦仰頭哈哈大笑:“從打當年你暗中聯合袁譚,士家兄弟開始,朕就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但朕依然肯用你,這就說明隻要你還沒有殞命沙場,那一切就都不算是太晚。”

孫策聞言,身體略微顫抖:“陛下都知道?”

劉琦點了點頭:“朕也不瞞你,士家兄弟都是朕的人!”

孫策聞言,不由心中大為驚駭。

少時,方見他畢恭畢敬的向著劉琦拜道:“陛下之能,實非臣能所及,臣原先還一直惦記著想要與陛下為敵,如今一看,實在是愚不可及,真是自絕生路。”

劉琦聞言淡淡一笑,對孫策這突如其來的馬屁,並沒有過多的讚揚。

他隻是對孫策道:“孫伯符,朕今日要罰你十記軍棍,你服是不服?”

孫策急忙道:“臣有反心,實乃誅三族之罪,陛下隻是打臣十記軍棍,委實太輕了些。”

劉琦聞言卻笑了:“你錯了,朕打你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因為你們今日擅自用兵,雖然擊敗曹軍乃是你們的功勞,但五千西涼鐵騎,朕可是下令駐營的並未宣召你們參戰。”

馬岱和李儒慌忙拜道:“臣等死罪!”

劉琦慢悠悠地道:“但是,你們畢竟是立下了千古奇功,雖然有私自用兵之嫌,但功勞就是功勞,將功折罪,朕可免你們死罪,但這十記棍子,卻不得不罰。”

“陛下賞罰分明,臣服氣!”

李儒有些驚慌地看著劉琦:“陛下,連臣也要打嗎?”

劉琦點了點頭:“也要打!”

李儒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隨後,卻聽劉琦淡淡道:“不過你們此番立下了大功,助朕收服豫州,大敗曹軍,此戰對朕一統中原異常重要,你們三人實在是功不可沒,挨完這頓棍棒之後,當皆封亭候!”

適才還是一臉灰敗的李儒聽了這話,猶如被打了雞血一般,再一次容光煥發。

當他被人從地上拽起來,拉到後麵去打棍子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一幅樂開了花的表情。

三個人被帶下去之後,劉琦隨即找來了劉備和李通。

“今日一戰,我軍雖然損失頗重,但曹軍更是潰不成軍,這是我們拿下豫州的大好機會,絕不不可以放過,皇叔,朕需要你現在就率領一萬軍,去拿下睢陽,打通豫州前往陳留的要道!”

劉備精神一震,當即領命。

劉琦有看向李通:“朕已經派人將陶商召往軍前,陶家如今在徐州的影響力依舊存在,文達可領本部人馬,帶上陶商,先拿下沛郡,然後再北上往東海進兵,你要多多利用陶商的影響力,讓東南各地賓服,朕不著急讓你收複大片的土地,隻需穩紮穩打,每一個地方都給朕安撫到位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做到……隻是,臣乃是粗魯之輩,聽聞那陶商又是文若之輩,安撫郡縣,結交望族士族的事情,臣等怕是做不好啊。”

劉琦轉頭看向他身後的那三小隻。

諸葛亮輕歎口氣,邁步出班道:“陛下,臣祖籍琅琊郡,徐州是臣的故鄉,陛下若是要用李將軍平東,臣願通往,保管萬無一失。”

“孔明,有你跟隨,朕一萬個放心。”

諸葛亮拜道:“謝陛下……隻是陛下,臣還有一件事擔心。”

“什麽事?”

“曹操這一次南下與陛下對抗,途中征調了陳留,東郡包括徐州東海,彭城國等地的兵將,如此他一朝被陛下擊敗,各地的防守薄弱,想要突破還是比較容易的,但關鍵是據臣所知,唯有徐州南部的廣陵,下邳等地有重兵把守,聽說負責守備的人,乃是徐州大族首領陳登,據聞此人文武兼備,極有才幹人望,如果此人死據徐州之南,怕是李將軍和臣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劉琦聽了這話,不但一點不上火,反倒是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愛卿既然能想到這一層,想必心中已然是有了主意,不妨直說。”

“陛下明鑒,依臣判斷,陳登雖然投靠了曹操,但卻未必真心歸順,畢竟他陳家也不過是廣陵大族,並無稱雄造反之誌,隻是圖謀一方安穩,以保家業,我們隻需讓他們看到朝廷的實力,屆時臣再親自前往廣陵說之,必能讓他歸降。”

“朕隻能給你們一萬兵馬,你們用來安撫徐州各郡縣,恐怕尚嫌不夠,如何又能威逼陳登?”

諸葛亮道:“如今孫策誠心歸降,陛下又大敗曹軍,中原之地指日可待,見到陛下如此實力,若是能再有親子勸降,說動孫堅徹底倒向陛下不是難事,同時令其派兵北上攻取廣陵,以表誠意,想來應不算是難事了。”

諸葛亮的話,讓劉琦恍然。

論及政治外交手段,此子果然是當世前三甲的人物。

“依照陳登在廣陵的勢力,如今讓他直接歸順陛下,想來他會自持勢大,而對陛下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如此對我們收服徐州也是一個不利的榜樣,不妨讓孫堅北上,與陳登交鋒,兩虎相爭,實力各自損耗,臣料孫堅打不下陳登,但卻會讓陳登受到不小的損失,屆時他傷了元氣,臣再前往召降,那效果也定然是大不一樣。”

劉琦笑道:“都說孔明乃是正直君子,如今一看,似比旁人更通詭道。”

“兵不厭詐,詭道其實也是王道。”

劉琦笑道:“隻是讓孫堅北上,難道真的需要派孫策前往?他去而不返怎麽辦?”

諸葛亮道:“陛下不必派孫策前往,隻需將孫策大破曹操,殺了雷緖和梅乾之事廣布天下,另外再提孫策軍職,封侯賜爵,則事情一旦傳開,孫堅與袁紹再無合並之理,屆時江東除了依附陛下,絕無第二條出路,陛下再讓孫策寫書信一封,並有周瑜為使,前往江東,則事必成。”

劉琦感慨地拍了拍手:“朕得孔明,如高祖得良平也。”

諸葛亮又道:“另外,還請陛下派人通知黃將軍,請黃將軍立刻分出一軍,直抵陳留,與我軍夾擊兗州,如此黃河以南通路順暢,在無人能擋住我軍攻勢,另外再將曹操大敗的消息往北散播,亂袁氏軍心。”

劉琦深然諸葛亮之言。

……

睢陽之戰已經是年底,轉眼便是除夕,但在這個冬日,漢軍卻沒有閑著。

李通和劉備分別行動,一路向北一路向東,直撲兗州和徐州的要地。

衛士署的動作非常快,劉琦軍和曹操軍的情況很快就被傳遍北地。

黃忠得到了消息,當即派遣大將趙雲帶兵直奔陳留而來。

陳留是曹操的重鎮,這裏自然要留下曹操信得過的重要人物把守,而這個人,就是先前鏖戰,被射瘸的夏侯惇。

夏侯惇的能力雖在,但經過上次一戰已經成了殘疾,腿腳不便,如今還能夠在曹軍中混著,靠的完全是裙帶關係。

如今趙雲實力強橫,自然是不把夏侯惇放在眼裏。

趙雲攻打陳留縣,攻勢異常猛烈,隻把夏侯惇一眾壓的抬不起頭來。

而另外一邊,劉備已經殺入了睢陽,同時兵鋒繼續向北,亦是往陳留進發。

夏侯惇想從東郡和濮陽調兵,可問題是曹操南下時,征調了兗州各郡的兵將,所以各郡如今剩下的兵將都不多,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增援規模。

如此時間一長,陳留終於抵擋不住趙雲的進攻而淪陷了。

瘸腿的夏侯惇在城池失守之後想要逃跑,但最終沒有躲過趙雲的追擊。

夏侯惇被趙雲追上之後,反抗的時間連一炷香都沒有撐過,就被趙雲生擒。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孫氏歸

陳留縣大戰過後,戰場尚未清理,渾身浴血的趙雲坐在主位,他的戰甲上都是鮮血,或者說都是敵人的鮮血。

現在的趙雲失去了往日的平靜和沉穩,他因為連日的大戰而變的有些暴怒,同時表情也顯得猙獰,給人一種極為壓抑的感覺。

廳堂兩側,站立都皆是司馬和軍侯一類的高階將官,他們都是小心翼翼地看著趙雲,一句話也不說。

“把人帶上來!”趙雲的高聲的衝著下方吼道。

少時,便見兩名侍衛將被綁縛的如同粽子一般的夏侯惇押到了趙雲的麵前。

夏侯惇的腿還是一拐一瘸的,當初受的已經是無法痊愈,不過相比於身體的殘疾,他心中的自信和傲氣已經全部消失。

現在的他,胸中全都是對漢軍深深的憎恨和厭惡。

夏侯惇來到了趙雲的麵前,他昂首挺胸,一臉不忿的看著坐在他麵前渾身浴血的趙雲,嘴角露出了幾分嘲諷的笑容。

趙雲麵色深沉,將手中的長劍緩緩抬起,指向夏侯惇道:“匹夫,天兵已至,為何還負隅頑抗?你助曹為虐,與朝廷的天兵相抗,罪莫大焉!”

“呸!”夏侯惇狠狠地啐了一口,氣道:“劉琦不過一豚犬小兒,也敢妄稱天子,簡直可笑至極!他若是天子,某便是天子他老子!”

趙雲聞言不由勃然大怒。

他猛然起身,上前一腳將夏侯惇踢倒在地:“竟然口出汙言,侮辱陛下!你活膩了嗎?”

夏侯惇憤然大笑:“怕你,便不算是夏侯氏的豪傑!你敢殺我?”

“我為何不敢殺你?”趙雲將劍鋒抵在夏侯惇的脖頸上。

鋒利的劍芒抵在夏侯惇的脖頸上,刺破了他的皮膚,鮮血順著他黝黑的脖頸落了下來,緩緩地落入衣中。

夏侯惇深吸口氣,嘴角再度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小子,有本事就殺了我!我看你形同婦人,怕是壓根就沒這個膽量!”

“找死!”

趙雲一聲怒吼,當下便高舉長劍,做勢要往夏侯惇的天靈上劈去。

夏侯惇兩隻眼睛一閉,準備受死。

但是等了半天,趙雲的劍卻沒有落下來。

少時,夏侯惇疑惑的睜開眼睛,卻見趙雲的劍已經放下了。

他臉上的暴怒神色也已經退去,露出了平日裏冷峻淡然的表情。

趙雲將佩劍收起,然後走上前去,伸手將夏侯惇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趙雲的這一番操作,可是將夏侯惇給弄的有些不明白了。

少時,趙雲將夏侯惇攙扶起來後,抱拳道:“足下乃是豪傑之輩,當趙雲看不出來嗎?你是故意激趙雲,想讓我殺你,若是雲連這點都分辨不出,隻怕也是不用領兵征戰四方了。”

夏侯惇聞言,不由露出了苦笑。

他長歎口氣,道:“戰場上打不贏,戰場下也贏不了,某家這一軍統帥,做得真是失敗,實在是惹人嘲笑。”

頓了頓,又見夏侯惇道:“不過,你莫要妄想說服某家歸順!我夏侯惇本領雖不濟,卻也非屈膝諂媚之輩!我誓死不背叛孟德!”

趙雲正色道:“趙雲自知無法說服足下,但卻也不能如適才那般送足下上路。”

夏侯惇聞言不由愣住了。

卻見趙雲轉頭對侍衛道:“拿酒來!”

少時,便見一名侍衛端著托盤走到了趙雲和夏侯惇的麵前,托盤上麵有兩爵清酒。

趙雲親手給夏侯惇解開了身上的繩索,道:“足下為主盡忠獻身,真乃忠貞之士,你我雖是敵人,但趙雲對足下的豪情卻深感敬佩,今日與君飲此一爵,為君壯行!”

夏侯惇抿著嘴,猶豫了好半天,終於伸手,將那酒爵端了起來。

他衝著趙雲舉起了手中的酒爵,道:“多謝了!”

隨後便見他一飲而盡。

飲酒之後,夏侯惇扔掉酒爵,轉身一拐一瘸的向著門外走去。

押送的侍衛征詢式的看向趙雲,卻見趙雲搖了搖頭。

他們隨即會意,不在押解夏侯惇,隻是跟在他的後麵看護。

夏侯惇走的極慢,但他每一步都走的極為有力。

他一邊走一邊高聲喝道:“我主居北,不可讓我麵南而死!”

趙雲不置可否,隻是喊了一聲,道:“擂鼓壯行!”

縣署的院落內,不多時便傳來了‘咚咚咚咚’的擂鼓之聲。

三通鼓罷,一切就仿佛又歸於沉寂。

不多時,便見一名侍衛走上來。將夏侯惇的首級呈現於趙雲的麵前。

趙雲盯著那顆首級,隨後方才緩緩言道:“好生安葬吧。”

“喏!”

軍司馬梁習站出來,問趙雲道:“將軍,陳留縣已經攻克,夏侯授首,我們下一步應該如何?”

“陛下大敗曹操,諸軍乘此時機收複失地,我等不可懈怠,當立刻發兵東郡,為陛下北上打開通路!”

“喏!”

……

曹操大敗之後,兗州諸地風起雲湧,趙雲收複了陳留,劉備進駐睢陽,而與此同時,劉琦的老家山陽郡的諸多望族,更是挾持郡守,望風歸降。

曹操一敗,劉琦收複兗州就沒有受到多大的阻礙了。

別看曹操占據兗州多年,但他在這裏的根基卻並沒有那麽牢固。

一則是因為他當年殺死了名士邊讓,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已經和兗州的士族們對立,而曹操隨後大力征辟潁川士族的舉動,也讓兗州士對他更為惱恨。

而另一方麵,則是劉琦派出了陳宮——這個張邈的舊部對兗州張邈昔日的舊部勢力進行勸說,讓他們歸順朝廷,增加劉琦的影響力,幫助劉琦平定中州。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關鍵點,那就是劉琦本身就是兗州人。

現在的他,身為皇帝,兗州各族但凡不是傻帽,就絕不會拒劉琦於門外!

就算他們原先不認識劉琦也無所謂。

劉琦是皇帝,若是他一旦真的統一天下,那兗州算什麽?

那就是皇帝的老家,是龍興之地!

兗州人的頭頂,從今往後將會多了一個巨大的光環——‘皇帝鄉人’。

特別是山陽郡的人,怕是哭著喊著都要讓劉琦統治他們,劉琦若是舍棄了他們,怕是立刻會有一多半的山陽郡望族首領跑到雒陽皇宮前去抹脖子,以銘其誌。

看看南陽郡吧,那是光武的龍興之地,經過百多年的侵染熏陶,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在名聲和地位上,遠遠地高出大漢其他所有郡國!

中原的震動所帶來的是一連串的效應,整個大漢的諸郡諸縣,都已經被漢軍即將一統天下的消息所席卷,更有甚者則是各地都出現了諸多異兆。

先是在陳留縣中的一處枯井之內,某一日金光閃爍,井中一片光輝奪目,百姓爭相去看,發現黃龍從井中驟然飛騰而出,在陳留縣上麵的天空盤桓整整兩個時辰,方才向北疾馳而去。

又有傳言說彗星出現於西北,並有一顆大星與很多小星同時流墜於東北,聲勢如雷。

又有說雒陽,襄陽,高平縣三地,在年終十二月三十一當日,城池上空皆出現了紅氣滿空,從早晨至午後方息,且伴隨著這股紅霞的,還有紫色的雲朵從東方而來,天空中隱隱似有仙樂奏響。

又有傳言,說是河北鄴城連續數日出現了白虹貫日的異相,主大凶。

一時之間,天下言論紛紛,南方百姓爭相雀躍,而北方則是人心惶惶。

毫無疑問,這些消息乃是有人有意散布出去的,至於是何人安排散布出去的,位列天下最頂峰之人皆心知肚明,卻也沒有什麽辦法。

有的消息,一旦散布了出去,想要阻止其流傳,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相反的,你越是想要阻止,或許散布的便越是厲害。

……

江東方麵,周瑜充當使者,親自前往吳縣勸說孫堅。

若隻是周瑜前往,或許力度還不夠,但是加上劉琦如今在中原取得的戰績,還有孫策的手書,也不容得孫堅不幹了。

但凡是個明白人,就能夠看出來,天下的趨勢已經無法改變。

自黃巾亂起,天下已經分崩離析了近二十載,天下百姓皆渴望安定,如今的劉琦經過了中原一戰,已經是民心所向,無能人阻止其腳步了。

孫堅雖然有雄心壯誌,但他也不是愚夫蠢蛋,天下大勢他還是能夠看的明白的。

在讀完孫策的信之後,孫堅不由長歎口氣,隨手將信放下,仰頭看向天蓬。

周瑜站在他的下方,也不出言,隻是任憑孫堅思緒萬千。

孫堅的思緒一下子就飄忽到了十年前。

那個時候,他正值壯年,與劉琦一同在陽人縣大戰呂布和胡軫,那個時候的劉琦在他眼中還不過是個孩子,事事還需要自己教,更是需要自己的庇護。

可哪曾想時過境遷,一轉眼,十年已過,物是人非了。

他如今已是四旬有六,而那個當年還是少年的孩子,如今則是一晃正值盛年,不論是心智還是體能,都已處於巔峰,更是成為了天下共主,派人來招降於他。

換成在十年前,任憑誰把今日的情況向他敘述一遍,隻怕都得將他樂死過去。

劉琦當皇帝?簡直是笑話!

但是如今,他臉上所遺留的,隻有苦笑的麵容。

劉琦不但當了皇帝,還收服了他兒子。

收起了無限的思緒,孫堅又去看周瑜。

“你和伯符,都認可咱們的這位皇帝了?”

周瑜並沒有多言,而是道:“明公與陛下相熟,認識的時間遠超認識我們與陛下認識的時間,明公之智更是遠超周瑜與伯符,想來對於陛下,明公比我們看的更加清楚。”

孫堅皺起了眉,緊緊地盯著周瑜。

周瑜很是淡然的與孫堅四目相對。

“周公瑾,你如今到底是劉琦的臣子,還是孫某人的屬下?”

周瑜義正言辭地道:“周某當年被伯符帶到將軍軍中,自是將軍的屬下,但將軍可是陛下的臣子!”

孫堅眯起了眼睛。

“將軍,伯符都已經歸順了陛下,他的性情,將軍最是知曉,伯符既真心實意的歸順了陛下,將軍覺得是因為什麽呢?”

“這……”

“將軍,恕周瑜之言,伯符放棄一時之氣,為的乃是孫氏家族能夠世代常青,難道將軍您就不明白這個道理麽?與您個人的榮辱相比,家族利益難道不應是更為重要的麽?”

孫堅聞言長歎口氣,接著便見他拍了拍桌案,道:“你都這麽說了,伯符都這麽做了,本將還能再說什麽?”

周瑜長長作揖道:“將軍明鑒!”

說罷,周瑜拿出另外一份聖旨,道:“將軍,陛下敕封將軍為揚州牧,總攬江東軍政,並請君侯率兵北上,進攻廣陵,為大漢開疆拓土。”

孫堅聞言有些躊躇。

周瑜卻道:“君侯不可猶豫,如今兗州和豫州各郡已經被朝中諸將相繼攻占,隻有江東北方的徐州尚未被收服,但要攻克其地當也隻在朝夕,諸葛令君和李文達將軍已經進駐了沛地,君侯若是再不有所行動,待天下一統之時,君侯在陛下麵前可就是寸功未立,屆時在朝廷諸將之中,何以立足?”

這一番話也算是點醒了孫堅。

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劉琦一統天下已經勢不可擋,自己若要歸順,就要審時度勢,為自己積累政治和軍功資本,以求在天下一統之後能夠為孫家求的一席之地。

事到如今,在保存實力則是完全沒有必要了。

“好,公瑾,你即刻回去向陛下複命,孫某這就點齊兵將,北上徐州,為陛下拿下廣陵!”

……

天下形勢紛亂,消息一條接著一條的傳到了北方,曹操收攏了一些殘兵,但麵對劉琦的強勁攻勢已經是無力阻擋,隻能暫時北歸,將戰線回縮到黃河以南的地方。

明眼之人已經能夠看得出來,曹軍已經沒有能力繼續守住兗州了。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一個家族則是重新開始掂量起了自己的位置。

這個家族,就是乘氏的李氏家族。

李氏家族的資產和勢力,包括根基統統都在兗州,他們不可能放棄自己在兗州精心打造的勢力構架——誰占據兗州,誰就是他們的主人。

曹操既然已經無法繼續占據兗州,那李氏家族自然就得重新選擇主人。

在一眾家族族長的要求與脅迫下,身為李氏族長的李進也不能執迷不悟,他寫下降表,派人送往劉琦的軍營,向劉琦表示自己的誠意,請劉琦能夠收納他們。

依照李進的想法,李氏乃是兗州第一強族,樹大根深不說,且徒附極眾,不亞於一方諸侯牧守,劉琦見自己請降,怕是會樂不得的接納。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李進卻想錯了。

劉琦沒有直接接納李氏,而是給對方提出了一個條件。

若想歸降朝廷,那就必須要答應他們的一個條件。

這個條件劉琦沒有直說,但卻在回信中用隱晦的話語間接的表述了出來。

他要求李氏更換族長。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賈詡攪風雲

乘氏李家在曆史上,是在曹操占據兗州之時,因為家族利益而站在了曹操的一麵,但同時因為李氏家族的勢力太過強悍,所以就連曹操在一統河北之前,都不敢對他們的家族勢力進行整頓,因為李家在中原的影響力太大,沒有足夠的硬實力,是沒有辦法壓製他們的。

也隻有在全據華北之後,曹操的腰板才硬氣了一些。

他通過跟李家的交涉,方才讓李典徒部曲宗族一萬三千餘口遷於鄴城,也就是在這個時期,曹操才有能力完全壓製李氏宗族,而讓曆史宗族的人遷移至鄴,也是因為他們在中原地域的影響力太大,明升暗貶,用一種迂回的方式進行打壓。

如今劉琦的勢力不在曆史上已經開始打壓李氏宗族的曹操之下,當此時節,他也沒有太多需要求著李氏宗族的地方,現在朝廷兵強馬壯,手下的人完全夠用,多李氏的人不多,少他們也不少。

現在的劉琦完全占據著主動優勢,他沒有必要非要跟誰進行徹底的妥協。

更何況現在乃是天下一統前最亂的時候,也就是說在這個時期進行清洗,為將來的盛世打一個好的開端,是付出成本最低的時候。

這也就是衝李典的麵子,如若不然,劉琦直接把李氏一族捆綁到叛賊的戰車上,把他們和曹操袁紹一塊滅了也無所謂。

不過眼下既然李氏要投降,那就得按照劉琦的規矩來。

李氏家族在收到了劉琦的告知之後,當時就亂了。

或者說,亂了的人是李進本人。

劉琦要剝奪他的家公之位,李進自然是不想的。

他縱然是跟大漢朝廷對抗到底,也不能讓劉琦把他從李氏家族一把手的位置上拉下來。

憑什麽啊?

但李進舍了命的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李氏家族其他的人可不這麽想。

沒有人會真心想要跟著李進負隅頑抗到底,用整個家族和自己的性命為他陪葬。

又憑什麽呀?

首先,是李叔節,李乾,李整等人相繼來勸他,大概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夠看清局勢,顧全大局,而且就算是不當家公,他在族中的地位也一樣還在,而且歸他統領的宗支絕不會減少的。

本來是好說好商量的一件事,但李進自持其勇,偏偏不幹,他不但不幹,還大罵其兄李叔節以及其弟李整,說他們屈膝向劉琦下跪,諂媚示好,賣族求榮。

李乾因為輩分比李進高一輩,倒是沒被李進破口狂噴,不過卻也沒有得了李進的好臉子,被他一頓怒斥趕出了門。

三人心中極是憋屈,但偏偏礙於李進的勇武,不敢跟他正麵發生衝突,但他們心中其實還是非常不服氣的。

換了誰,誰心裏也不會服氣。

這算是怎麽回事?說我們屈膝諂媚,那你派人找劉琦,想要投降歸順的時候,就不是獻媚了?什麽東西!什麽邏輯?

但這話他們當麵是不敢說的,畢竟李進可是武力堪比呂布,關羽等人的存在,這話說了就是找死。

但他再厲害,在麵對家族利益的時候,隻靠一個人是撐不住的。

隨後,族中有威望的長輩相繼來勸說李進,包括各宗支的族長,也來與他交涉溝通。

麵對這樣的壓力,李進依舊緊咬著牙關不鬆口,但實則心已經有些虛了。

特別是,劉備在拿下睢陽之後,已經整兵向乘氏進發,而山陽郡已經徹底的倒向了劉琦,趙雲方麵拿下了陳留,也開始動向進兵,劉琦的主力軍整裝待發,亦開始北上。

現在的李進,麵對的是將他李家合為的局麵。

但壓垮他心中最後稻草的,則是曹軍方麵的分崩。

正如諸葛亮等人當初所算到的,河北偽朝的建立並非正統,沒有強大的向心力,而且是袁紹和曹操兩股勢力因為形勢的作為,這樣的根基是難以長久的。

若是順風局的時候倒是還看不出什麽,可一旦局勢逆轉,這種沒有向心力的政治集團,四分五裂是早晚的事。

打響曹軍主力軍投降第一炮的,是當年以賊身投靠到曹操麾下的昌豨。

這個人和臧霸一樣,同屬泰山賊,不過他和臧霸不同的是,這個人在曆史上就是出了名的老賴,其人幾度背叛曹操,讓曹老板不斷的接納他,然後再反叛,再接納,比演繹中的諸葛亮七擒孟獲還要來的讓人瞠目結舌。

曹操一輩子最大的耐心,估計都是給了昌豨了。可問題昌豨的良心讓狗吃了。

曹操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如今,昌豨又再度發揮了他本性的特點,直接向劉琦投降了。

如今麵對中原如此的形勢,昌豨毫無疑問的再度當起了二五仔,直接一紙降表遞送到了劉琦的龍桉前。

昌豨的投降,在曹軍之中的影響極大,而且昌豨在巢湖的勢力不小,他的投降,猶如在曹氏的腹地增加了一堵牆,擋住了袁紹和曹操向東的聯係,將曹軍在中原僅存的戰略空間給封死了。

另一方麵,從西涼趕到中原的西涼軍,開始大批量的加入了戰局。

西域都護賈詡坐鎮到了黃忠的大營,與黃忠和荀攸,徐庶,滿寵等人會和,並提出了分化之計策,直接瓦解袁紹的勢力。

在賈詡看來,袁紹早在屍鄉一戰,就已經喪失了大部分元氣,根本沒有能力與劉琦再度保持勢均力敵的勢態,之所以能夠堅持到今天,大部分原因是因為烏桓與南匈奴的支持。

鮮卑方麵也是蠢蠢欲動,雖然袁紹也派人與鮮卑溝通了,但鮮卑方麵還是比較有自知之明,因為鮮卑與大漢朝一直處於極端的對立,故而對於漢朝任何一個勢力的邀請,他們很自然都都會認為這是**裸的利用。

當然了,漢朝方麵也確實是在利用他們。

賈詡使出了他的老招數,派使者去見鮮卑和南匈奴首領,或是拉攏或是打壓,或許諾利益或是威脅,總之針對不同的對手,就采取不同的離間手段。

最終,鮮卑在朝廷的威脅下與利誘之下,決定放棄聯合袁紹,坐觀成敗,畢竟這事本身就跟他們沒什麽太大的關係。

至於南匈奴方麵,剛剛上任的南匈奴單於呼廚泉本來就因為支援袁紹這件事而遭到了各部首領的質疑,而這一次賈詡另辟稀徑,不直接派人與呼廚泉所領導南匈奴王庭聯係,而是去拜訪了正在上黨附近流浪的欒提於夫羅。

於夫羅是呼廚泉的兄長,按道理來說,他才是南匈奴王庭這一代的順位繼承人,不過可惜的是,於夫羅沒趕上好時候。

他年輕時遭到了部落的內亂,顛沛流離隻能離開南匈奴王庭來到中土投效孝靈皇帝,後來又歸順袁紹,不過於夫羅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主,在袁紹麾下效力的時候,又因為綁架了上黨的張楊而遭到了麹義的追殺,最終被袁紹派兵打的大敗,在並州流離。

本來是一個落魄的王子,如今卻被賈詡盯上了。

賈詡用他的身份做文章,答應幫助他奪回南匈奴單於的位置,不過需要他向大漢朝效忠。

於夫羅夢寐以求都想重新攻回王庭,隻是他在外麵流浪多年,既沒有實力有沒有人望,如何能夠達成?

如今得到了賈詡的聯係,於夫羅自然是知道機會來了,他立刻用全家的性命,並用十八輩詛咒賭咒起誓效忠大漢。

當然,於夫羅本身就是一個兩麵三刀的小人,他的效忠在賈詡的眼中根本不值一哂,不過於夫羅的身份確實可以有大用。

若是在南匈奴王庭沒有戰事,內部卻相對安定的時節,即使用了於夫羅,也未必能夠在南匈奴王庭攪出什麽風浪。

但現在的情況對朝廷很是有利,因為呂布已經屢次三番的擊敗南匈奴王庭,令欒提呼廚泉的威望大大減弱,各部首領對他都非常不瞞。

而這個時候,雒陽朝廷承認了於夫羅的單於地位,那自然就可以動搖南匈奴的內部,然後再通過於夫羅想辦法拉攏一批南匈奴首領,讓他們內訌自攻,如此匈奴就沒有辦法幹擾大漢的內戰。

賈詡這些年在涼州,麵對西域諸國,幹的基本就是這樣的事,所以說這種搞分裂對他來說,完全就是手到擒來。

他為什麽這麽厲害?沒別的,唯手熟爾。

對於賈詡來說,他還要掌控一個度。

於夫羅勢力目前還不足夠強大,所以,賈詡要用大漢朝的力量來幫助於夫羅建立自己的勢力,讓他與呼廚泉分庭抗禮,勢均力敵。

但賈詡也會注意,不可讓於夫羅的力量發展的過於迅猛了,萬一他真把呼廚泉給壓死了,那於夫羅單方麵坐大的後果也不是賈詡想看到的。

針對此一點,賈詡決定不能用呂布繼續牽製匈奴了,因為呂布的性情太過激進,一個不好就容易真的扶持於夫羅將呼廚泉滅了。

賈詡派人飛馬通知劉琦,將自己的計劃都告訴了他。

當然,賈詡和劉琦還是有一定默契的,通知劉琦歸通知,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些事情不能等劉琦反應過來了,他再出手,那樣就來不及了。

賈詡找到了黃忠,讓他將呂布先行征調回來。

然後,他思慮再三,決定用出生於並州雁門的張遼,代替呂布,去負責協助並監督於夫羅。

另外,賈詡又讓馬超率領一部西涼鐵騎,從側麵協助張遼,共同進攻呼廚泉。

……

賈詡在北方的一係列動作,很快就傳到了中原,這促使中原的投降之風更甚。

匈奴是袁紹的一條臂膀,而鮮卑則是袁紹下一步進兵的指望,如今他現在的臂和未來的翼都被賈詡砍斷了,試問袁紹還靠什麽繼續維持北方的戰線。

消息傳到李氏家族之後,李氏家族的人慌了。

情況都如此明顯了,李進還敢跟朝廷硬抗?他能抗的起,族中的人可沒膽量用腦袋陪他玩!

於是乎,族中的諸位長老聯合李乾,李整等人,暗中訂下計劃,以一位長老的生辰為由,在酒宴上拿下李進。

這是一種極為冒險的手段,畢竟李進勇不可當,用這種方法對付他,一個不好就容易被他反傷,但是到如今,被逼到懸崖邊上的李氏眾人,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

劉琦坐在帳篷裏,手中捧著一份簡牘,百無聊賴的看著,他的下方坐著另外一個人,是李典。

但很顯然,李典現在顯得有些焦慮不安,心不在焉。

劉琦斜眼看了李典一眼,隨即長歎口氣。

他將手中的簡牘放下,無奈道:“惦記著呢?”

李典歎道:“事關家族成敗,臣心中豈能不憂慮?”

“什麽家族成敗,不過是一群人為了守著自己手裏的那點東西,互相爭搶而已……嗬嗬,擺下鴻門宴,邀請李進去赴宴?也真虧你族中那幾個老家夥想的出來!有點讓朕想起當年了。”

李典可是沒有劉琦這樣的好心情:“陛下,你說這事能辦成麽?”

劉琦輕輕地哼了一聲:“辦成又怎麽樣,不辦成又怎麽樣?李氏的家公之位,不早晚都是你的。”

李典聞言愣了愣,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必焦慮,這件事朕心中有數,當然了,李進若是能被活捉,這事自然好辦,就算是捉不得李進,那回頭朕大不了多費些周折,但毫無疑問,結果肯定都是差不多的。”

劉琦的話剛說完,便見一名衛士署的衛士來到皇帳口,高聲求見。

進來之後,那衛士隨即向劉琦大概敘述了乘氏方麵的偵查情況。

這場鴻門宴中間,確實是費了一些周折,但最終以李叔節,李乾等人為首的投降派,還是將負隅頑抗的強硬派首腦李進活捉,目下已經軟禁。

李氏宗族在拿下李進之後,火速派人請劉琦進駐乘氏,兵開始派人清繳李進在族中的勢力。

“看到沒有,這些人還是不負眾望的!這事辦的也算是漂亮,倒是省卻了你我的麻煩。”劉琦笑著看向李典。

李典也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若是這一次拿不下李進,劉琦應該就會派兵直接與李氏發生正麵衝突,雖然李典對李進並無好感,但是李氏族中其他人與他並無特別大的仇怨,若是真有過多傷亡,他也是於心不忍。

“陛下,臣請令率兵先行前往乘氏,幫助族中人清繳收服李進勢力,畢竟李進當了多年的族長,雖然人已經被拿下了,但勢力猶在不可不防,但臣整絞完畢之後,再請陛下進駐乘氏。”

“好, 曼成你領朕的荊武卒去,想來速度還能快一些,朕再讓許鄲和許儀隨你同往,作為臂助,幫你成事!”

“謝陛下!”

……

數日後,李典派人送來了消息,說是乘氏內部已經平定,請劉琦進駐乘氏。

說實話,劉琦真心不太想去,但為了李典,他還是親自駕臨了乘氏一趟,並見了以李叔節,李整,李乾等一眾人。

劉琦安撫了一下眾人,並向他們許諾朝廷會善待他們李氏,讓他們大可不必擔心。

不過李氏畢竟是曹操的幫凶,而曹操方麵與先帝之死有直接關係,李氏就算是可以歸順,但終歸需要給朝廷和天下一個交待。

話說的不是很明白,但李家人大概都聽明白了。

最終,經過了李氏眾人一番商討,他們最終推出了一個背黑鍋的人。

就是這個人連攛掇,帶強迫,強行將李氏眾人帶到了曹操的麾下。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李進。

而這個罪名一旦下來,毫無疑問,李進就死定了。

……

乘氏縣署的牢獄內,李進被綁縛在牢房內,捆的猶如粽子一樣。

多少日了,李家人對他是不聞不問,沒有一個人來看他。

直到今日,終於有一個李家人到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典。

看著李典嚴肅的麵容,李進的表情變的有些猙獰。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為了你的一己私欲,李家完了!”

李典冷冷道:“你錯了,從今日開始,李家將從一地豪強,而成為天下望族,李家不但不會完,反而會愈發興旺!”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人選

李進的心此刻猶如墜入了冰窖一樣,涼的不能再涼了。

他知道如今的李典乃是劉琦的近臣,同時也知道李典與劉琦關係匪淺,單從這一次劉琦為了李典,竟執意要拿掉自己的家公之位……隻要李典今後不犯什麽重大的罪過,那李家成為大漢的高門,自然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李典確實是成為了李家日後騰飛的關鍵性人物。

心中明白歸明白,但李進卻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少年時跟在自己身後,比自己小了快二十歲的小崽子,名為兄弟,實則猶如兩代人,根本就是自己的兒子輩。

如今一朝騎在自己的頭頂上,還到這裏來嘲諷自己,李進心中又如何能夠受得了?

他心中已經是難受的不行,但臉上的表情依舊全是譏諷。

完全是硬撐!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別以為你自己會有好下場!”

李典淡淡道:“我有沒有好下場,上不好說,但你一定是不會有好下場,如今族中諸老,包括叔節兄和整弟等人,都已經上書陛下,說當初李氏歸順偽朝,乃你一手策劃,族中之人幾番勸阻,你卻執意叛漢,至整個家族於不忠不義之地,事到如今,這一切的後果,怕是你都要負責。”

說罷,便見李典從袖子中抽出了一份縑帛,狠狠地甩在了李進的臉上,道:“你自己看吧,這是各宗支的三旬以上的首長的共同簽押,總計一千七百五十八人,一個不差!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這一下子,算是把李進徹底的整懵了。

明明都是族中人一起議定的,為何如今全成了自己一個人做的?

他呆愣楞地盯著對麵的李典,雙眸暗淡。

突然,便見他揚天長笑,笑的滿臉的肌肉都伸展開了,不過那笑聲卻並無快意,反倒是充滿了悲涼,甚至還有幾分瘋癲。

“可笑啊可笑!李某人一心為族,平日裏對這些狗雜種也算不薄,他們竟然做出這種卑劣之事!李家的人都是一群狼,一群狼!”

李典的麵色陰冷,道:“你何嚐又不是一匹狼?我與你乃是從兄弟,我自小便敬重於你,父親雖長了你一輩,卻也因年歲相仿與你相交莫逆,你卻乘我父病死,謀奪本該屬於我的族產和人丁田地,你難道就是什麽好東西嗎?”

李進怒道:“你那時年幼,族中之事若是交給了你?你定盡皆落敗了!”

“你也是年輕時承繼的祖業,如何未見你為恐自己年幼,將家業交付於他人?”

一句話,將李進噎的說不出話來。

確實如李典所說,他根本無力反駁,其行為是**裸的雙標。

李典深吸口氣,平複了一些心情,按壓下語氣中的激動,緩緩道:“你既自詡豪傑之輩,幹了就是幹了,為何要否認推諉?如婦人之態,反倒是讓我瞧不起你!”

半晌之後,卻聽李進突然哈哈大笑:“李曼成,算你厲害,為了今日能夠從我手中奪走李氏,也為了能夠今日站在某麵前耀武揚威,你從年輕時就舉族遷移,甘冒落敗之險,也不惜要報複我……好,成王敗寇,你贏了,我認栽!”

李典卻是很淡然地搖了搖頭,道:“你不是敗在我的手中,而是敗在你自己的心性上,你口口聲聲被李家人背棄,但你仔細想想,你若是當真平日裏對他們不薄,他們又豈會背棄於你?”

說罷,李典不再多言,而是轉身離去。

他一邊走一邊道:“事到如今,你已經是必死之局,不過我會告訴陛下,讓陛下給你留一個全屍。”

牢房之中,響起了李進近乎瘋狂的大笑。

李典走出牢房外,而牢獄的外麵,一眾廷吏都是戰戰兢兢的站在房門兩側,而不遠處的一處長案邊,身穿黑色罩服的劉琦,則是悠然自得的坐在那裏喝酒。

李典急忙上前,道:“勞陛下與臣一同來此肮髒之地,臣實死罪。”

“牢獄麽……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也不是沒見過……爽了?”

李典聞言一愣,半晌之後方才點了點頭:“爽了。”

這一個‘爽’字的個中涵義,不是誰都能懂的,除非是李典這種跟劉琦交往了許多年,也能夠得到他信任的人,才會明白。

“回頭當了李氏家公,你就先不要隨朕進兵了,留在這整頓一下族中事務,過個好年。”

李典急忙稱謝。

謝完之後,李典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事情:“陛下,臣還有一件事想要請陛下應允。”

劉琦方下酒盞,疑惑地看向李典。

“臣想請陛下下旨,準許臣將族中李氏一門遷往宛城定居,請陛下恩準。”

聽了這話,空氣中頓時陷入了一片寧靜。

半晌之後……

“啪!”

劉琦手中的酒爵被他扔到了李典的腳邊。

“你這是信不過朕?”劉琦的語氣中明顯有幾分不滿。

李典急忙單膝跪下,道:“臣是怕陛下信不過臣!”

兩個人就這麽彼此僵持著。

最後,卻聽劉琦‘噗嗤’一聲笑了。

“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小心了?你說當初跟朕一起打天下的這一批老人裏麵,蒯越,蔡勳,黃忠,劉磐……好像沒有一個人像你想的這麽多吧?東挪一下,西挪一下,朕還會吃了你們李家不成?”

“陛下不會,但若是不挪動一下,臣這心裏,就是過意不去!不舒服!”

“你還成大聖人了……隨便你折騰,告訴你,你要遷族,錢全你自己出,別指望朕給你掏一個子。”

李典聞言,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忙道:“臣豈會此厚顏無恥?陛下放心,搬遷之事,全是臣家族內部之舉,與朝廷,與牧署和郡署絕無幹係……公是公,私是私!”

看著李典信誓旦旦的樣子,劉琦心中不由一陣恍惚。

說實話,李典將家族主動從乘氏遷出,確實是順了劉琦的意,也省的他以後再找理由逼他遷。

但從這一刻起,自己和他那種朋友關係,是不是就會變了味道呢?

……

中原的戰事結束後,漢軍並不在繼續北上,各軍就地過年,讓三軍將士們好好休息。

但任誰都知道,年關過後,隆冬時節一過,待來年開春之際,漢軍將向北方發動更加猛烈的進攻。

而這一次的目標,則勢必就是偽朝廷的大本營河北了。

河北一定,則天下便等同於安寧,分崩離析的局麵即將消失。

朝廷方麵正養兵歇息,安心的坐著準備,但北方人卻根本沒有辦法安心過節,時值除夕,河北諸州諸郡的人,一個個寢食難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五內俱焚。

人人都知道,過了這個年,這裏就會成為主戰場,到時候國破山河,家破人亡的局麵,就很有可能發生。

家家戶戶都呈現出了一片蕭索的景象,而更有很多河北本地的望族和士族,開始暗中派人去聯絡劉琦,表明忠誠,為自己和家族鋪後路。

賈詡和黃忠的本部大營以前遷移往了河內,這等於是在冀州的大門前安插一顆釘子,雙方的主力軍隨時都有可能開始進行短兵相接。

這條計策是賈詡提出來的,雖然距離對方的腹地如此近紮營有些冒險,但毫無疑問,可以最大的限度的傷害對方的士氣。

而且這段時間,賈詡並沒有插手軍務,他隻是再逐條研究著河北朝廷的內部成員結構。

他是想尋求一個突破口。

在這種事情上,黃忠,文聘,甘寧,徐榮等大將根本就幫不了他。

以滿寵等一眾正氣之人也不屑於此事,唯獨能和賈詡就這些事上做一些籌謀的人,有荀攸,劉曄,徐庶這幾個。

但賈詡也隻是跟他們幾個人說,想要在河北尋找一個合適的內應,但這個內應具體要做什麽,賈詡也沒多言。

但饒是這五個人一起研究,一時半刻也沒有找到突破口,這讓賈詡有些傷神。

這一日,徐庶又將一些河北投降過來的望族或是士族的人員名單,以及他們的家室背景給賈詡送了過來。

徐庶前番隨同劉琦南下,行至宛城後,又被劉琦派遣回了河北戰場,輔助荀攸。

賈詡一個一個的研究著,但每一個看到最後,都是令他大搖其頭,有的人的簡曆,他甚至隻是看了一兩行就直接扔開,有的則是讓他左右猶豫,籌謀不決。

饒是徐庶坐在他的身邊,也有些被他的舉動嚇到了,或者說是被賈詡的舉動弄的不明所以。

“賈都護,您不過是想找一個內應,難道就這麽難?”徐庶實在是有些不理解。

賈詡淡淡一笑,並沒有多說話。

徐庶長歎口氣。

這個人,嘴巴真是嚴,他不想說的事情,不論你怎麽問,問幾次,他就是不鬆口。

主要是,徐庶覺得這些事情,也沒有必要特意瞞著自己吧?不就是安插個內應在河北攪局嗎?有什麽不能跟自己說的?

“這四個人的簡曆,老夫先留下了。”賈詡從三十多份簡曆中,抽出了四份,其餘的則是退還給了徐庶:“勞煩元直再有合適的人選,再推薦給老夫。”

徐庶苦澀一笑:“不滿賈公,我和荀司徒,已經是前前後後的不下給你推薦了三百多人了,再推什麽合適的人選,我們也著實是不知道該找什麽樣的人……唉,難啊。”

賈詡的表情卻風輕雲淡,根本不去體量徐庶的難處:“慢慢找,總會有的,反正到春天之前,咱們這邊都不打仗。”

徐庶苦笑搖頭。

這個人,真是……唉!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帳外匆匆走進一個人。

乃是司徒荀攸。

荀攸手中握著一份尚未拆開的聖旨,是劉琦派人從兗州送來的。

“文和,陛下有旨,專門派人送給你的。”

賈詡聞言急忙起身,就要跪下接旨,但卻被荀攸攔住。

“陛下派來的使者說,此雖名為聖旨,但實為密信,不必大張旗鼓的接旨,但需要你我,元直以及子揚,友若一同在場,不做聲張的看一看即可。”

賈詡聞言並沒有絲毫抗拒,道:“那就勞煩司徒派人請中大夫令和禦史大夫來此。”

少時,禦史大夫劉曄和中大夫令荀諶被荀攸派人找來,所有劉琦指定的人物全部到場。

荀攸當著眾人的麵拆開了聖旨,然後當著眾人的麵宣讀。

其實這份聖旨還是寫給賈詡的。

大概的意思,是讓賈詡負責破壞敵後工作,特別是針對河北鄴城朝廷方麵的情況,要仔細斟酌,篩選合適人選,務必做到擾亂偽朝廷的後方,針對偽天子劉袛下手,用來配合前方的戰事。

讀完之後,也不勞賈詡多言,四人方才明白了賈詡這一次想要這一個內應的動機是什麽!

不是袁紹,不是曹操,不是袁譚,也不是袁尚……而是針對鄴城的東海王劉袛,也就是對方的皇帝下手!

荀攸讀完了之後,苦笑著看向賈詡:“文和公,原來就是這麽大的事,可你為什麽不早說呢?非得要陛下下旨,從陛下那裏讓我們知曉?這繞了多打一個彎?”

賈詡衝著荀攸施了一禮,道:“公達先生恕罪,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由賈某來說為好……畢竟事關偽朝君王,有些事情由陛下直接下令,終歸是妥當些。”

荀攸聞言笑了笑。

看來,賈詡目前所做的事情,陛下在中原一定都知道,而且他也知道賈詡就是這麽一個精細人,所以才親自下旨給他,同時還讓己方這些人在旁邊聽著。

禦史大夫劉曄捋著短須,皺眉道:“若論及布局,陛下已經在河北安排了袁譚,這一支暗棋不用,如何非要重新布局,去策東海王?”

賈詡淡淡一笑,沒說話。

倒是一旁的徐庶言道:“或許,在陛下看來,眼下我天兵強攻太急,袁譚也未必能夠如我們當初所想般的用了,畢竟和弟弟爭位隻是小事,但若是袁家真讓我們滅了,他就是爭贏了袁尚,又有什麽用呢?”

荀攸看向不說話的賈詡,道:“文和,這當中應該還有一層深意吧?”

賈詡的眉毛挑了挑,依舊沒有說話。

荀攸卻仿若無所謂般地道:“剛放袁譚回河北的時候,或許能夠瞞過袁紹,也能夠瞞過曹操,但依照他們兩個人的本事,時間一長隻怕也會對先前的事情有所懷疑,而將注意力集中在袁譚的身上,提防我軍是否會在袁譚身上出招,但我等卻反其道而行,卻以袁譚為明,鄴城方麵的天子為暗,兩方同時發力,如此方可成就大事……是否?”

賈詡拱手道:“司徒高瞻遠矚,令人佩服。”

荀攸一開始還有些得意,但隨即琢磨琢磨,就覺得有些不是那麽回事了。

聽這老家夥的意思,怎麽好像這些事都成了自己設計的一樣。

徐庶低頭看看手中河北暗中歸降諸人的簡曆,歎息道:“計謀再好,賈公卻選選不出合適的內應人選,又有何用呢?”

荀攸和賈詡一聽到這,也都有點蔫了。

是啊,總不能讓他們自己跑到鄴城,去說服那個偽皇帝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荀諶卻突然開了口:“公達,我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方方麵麵都合適。”

荀諶是從河北投靠過來的,對河北人物的了解自然要遠勝其他人。

荀攸急忙看向荀諶,道:“還請叔父名言。”

荀諶一字一頓的說出了一個名字,但這個名字,卻讓在場諸人都覺得有些不太敢相信。

“許攸,許子遠。”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奸臣

“咳、咳、咳!”

袁紹的主力大營目前屯紮在安陽,這裏乃是魏郡往南延伸到河內郡的最後一道屏障,一旦這最後的屏障被南軍突破,那麽魏郡的腹地軟肋,就會完全地暴露在南軍的麵前。

魏郡的後方是什麽?

是廣平!是清河!是信度!是河間!是常山……也是鄴城!

那都是袁紹勢力的政治中心,是他的腹地。

一旦南軍攻入了冀州,那袁紹的勢力就算是徹底的完蛋了,再也沒有翻身的能力和本錢。

現在對於袁紹來說,真的是麵臨生死存亡之際。

“咳、咳!”

除夕之後,南軍一直沒有再大舉進攻,這也給了袁紹一定的喘息時間,但這個時間怕也是不會長久。

袁紹半躺在床榻上,一邊看著桌案上的皮圖,一邊聽著下方的張郃向他匯報各處的戰局。

“二月初三,陽邑的匈奴部落發生內亂,屯紮在上艾、耿陽的五個部落,暗中串通了欒提於夫羅,要逼呼廚泉讓出大單於的位置,雙方鏖戰了五日,目下已經進入了僵持的階段,於夫羅和呼廚泉兩兄弟目下都在積極拉攏各部首領,矛盾日益尖銳,整個匈奴王庭目下都是處在緊張之中,內戰隨時爆發,目下已是無暇配合我軍在並州的戰略了。”

袁紹的表情晦暗:“於夫羅和呼廚泉的事,袁某基本知情,而於夫羅的本事,袁某也是略知一二,以他的本事,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取得了如此多的匈奴首領支持,根本不可能,這當中定然是有南賊的支持。”

張郃並沒有否認:“丞相猜的不錯,南匈奴王庭內戰,其實就整體實力而言,還是呼廚泉遠高於於夫羅,但是這一次於夫羅對陣呼廚泉,於夫羅身邊還有張遼相助,雙方勢均力敵,短時間怕是難分勝負。”

“知道了……”袁紹的嗓音有些嘶啞,他皺著眉向後靠了靠又問道:“中原那邊的形勢如何了?”

一時間,帥帳內沒有了聲音。

袁紹睜開眼睛望去,看到的是張郃躊躇的臉龐。

袁紹的政治經驗也是異常豐富的,他隻是看了一下張郃的表情,就知道一會張郃說出來,隻怕沒有一條好消息。

但消息再不好,袁紹目下也隻能聽著了。

“說吧,袁某不是小肚雞腸之人,還不至於被劉伯瑜氣死,你有什麽話就直說。”

袁紹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張郃也沒辦法藏了,他也藏不住。

張郃隨即一條一條的將關於中原的戰事給袁紹說了出來。

“巢湖的昌豨歸順劉琦,霸占由西往東的關鍵水路,我軍再想向東麵滲透,無疑於難上加難。”

“乘氏的李氏歸順劉琦,東平,定陶之人聞之喪膽,亦紛紛歸順。”

“李通,陶商,諸葛亮兵入彭城國,諸葛亮親自往琅琊,說服郡守歸順,東海的糜家主動投效,孫堅北上與廣陵的陳登交手,徐州基本上是保不住了,最多估計能堅持半年。”

“劉琦再次從南方調集了大批的民夫,糧秣,軍械,輜重用以充軍,準備進入河北。”

“如今鮮卑不動,南匈奴也幫不上忙,唯有烏桓還在協助我軍,但恐怕也是擋不住劉琦的攻勢,末吏估計,四月時節,劉琦就要發動大軍進攻河北了。”

“咳咳咳咳!”

袁紹到底還是忍不住了,他低下頭,開始劇烈的咳嗦了起來,兩隻眼睛都瞪的通紅,臉上的肌肉來回顫抖著。

咳嗦完了之後,他的牙關似都隱隱開始打顫。

“丞相!”張郃大吼一聲,就要邁步上前。

袁紹卻伸手攔住了他,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孟德如今何處?”

張郃繼續道:“曹將軍如今屯兵博平,似乎有意阻住劉琦北入清河!”

袁紹搖頭道:“事到如今,還爭什麽黃河天塹?能爭的過嗎?派兵讓他趕緊回來,與某合兵!”

“諾!”

張郃轉身就要走,但是袁紹隨即又在後麵叫住了他。

“讓顯思率兵屯駐於清河,嚴防劉琦分兵北上!”

“諾。”

張郃走了之後,袁紹方才展開了適才咳嗽時用來堵住嘴的縑帛。

但見上麵是一片血紅。

袁紹立刻將縑帛合上,然後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這是天要滅我袁家麽!”

……

而另外一方麵,賈詡方麵派出使者暗中前往河北,去見許攸。

經過一番商討,有一個人毛遂自薦,要前往鄴城辦妥此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荀諶。

按道理來說,派誰去都不應該讓荀諶去。

畢竟荀諶昔日乃是袁紹之臣,如今一朝背反,若是去了河北,被識破的概率比別人要大的多。

但萬事有弊則有利,荀諶去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對鄴城的情況要比其他人要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夠引起許攸的共情之感。

經過了一番仔細的商討之後,賈詡做通了荀攸的工作,讓荀諶前往鄴城。

當然,在去之前,要經過一番仔細的籌謀和安排。

首先自然是荀諶的外貌……多少是要改變一下的,不然讓熟人認出來可是很危險的。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剪頭這件事兒肯定是不行的,但是這個年頭的人都注重胡須的修整。

幸運的是,荀諶原先留的是長胡須,長髯及胸。

如此,隻要稍作修改,就可以在外貌上有很大程度的改變。

再加上一些細節的修飾,差不多就可以瞞天過海。

至於如何進入冀州,這就需要衛士署衛士們的了。

但這一點,賈詡並不擔心。

衛士署的人打入河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在河北的能量與能力,或許是袁紹無法想象的。

經過了一番運作之後,荀諶在衛士署的保衛下,進入了河北腹地。

他們並沒有著急進入鄴城,而是先四處打聽鄴城的情報。

如今許攸,荀彧,審配等人在後方替袁紹鎮守鄴城,並安排糧草的調度。

但鄴城袁紹的大部分親信則皆在前線。

這對於荀諶而言,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隨後,衛士署開始安排,以商賈的名義將荀諶運送到了鄴城。

許攸如今在鄴城,正配合著審配等人征調糧草。

別人怎麽樣許攸不知道,但是許攸收糧,絕對是吃拿卡扣,一點不給這些糧商麵子。

他天生就是一個自私冷血,貪婪成性的人。

荀諶深知許攸的個性,於是以糧商的名義,暗中打點,希望能夠見到許攸。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荀諶是以糧商的身份去見許攸,而許攸現在是朝廷命官,想要見他談何容易?

不用說引見之人,光是許府的門子、管家,上上下下需要打點的就不下十幾號人。

還未等見許攸,光是打點的錢財就花費逾億。

當然了,這些錢財對於現在的荀諶來說並不是什麽問題,因為這不是他個人的錢……他的背後,站著的是一個國家。

最終經過了幾番周旋。荀諶終於得到了許攸的召見。

荀諶沒有立刻露麵,而是先派手下人去給許攸送上了大量的財貨,足以讓他心動的財貨。

許攸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但是如此豪爽的富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對這個身份神秘的商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然,吸引他更多的還是後麵的財貨。

經過了幾番周折,荀諶終於與許攸會麵了。

許攸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隨後,他凶神惡煞的嚇唬荀諶:“你不要命了,竟然敢來鄴城,你還來找我?信不信我把你送到審配那裏去?”

荀諶卻一點兒都不害怕,因為他知道許攸說這話,就說明他眼下還並不是真心想把自己送到審配那,如果他真的要那麽做,也不會多餘跟自己廢唇舌了。

隨後荀諶就開始針對雙方的整體實力差距——包括將領的差距,兵力的差距,經濟的差距,政治的差距等等,開始給許攸進行洗腦。

許攸也是高明之士,自然知曉現在麵對劉琦,袁紹和曹操已經沒有勝算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隻有順應實事,投靠到劉琦麾下,才是最好的歸宿。

先前許攸雖然有這個心思,但礙於袁紹和曹操都是他的好友,而且他在朝中也有一定的職位……並且,他不知道劉琦對於自己的歸屬會不會有什麽反感,因而不敢隨意下定這個決心。

但是現在並不是他主動投靠劉琦,而是劉琦主動派人來招降他。

這對於他而言,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雖然他表麵上裝出一副義士的樣子,但是荀諶對他這個人的心性還是很了解的。

最終,經過幾番心理上和語言上的較量,雙方彼此試探,互相許諾,答應了荀諶他會考慮看看。

這並不是許攸還在猶豫,而是他自己正在待價而沽,他不可能荀諶一來對他表明來意,他就主動投降,這樣未免也太跌份了。

許攸是什麽樣的心思,荀諶心中最是有數。

他的那點詭心思,荀諶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但荀諶並不說破,而是笑嗬嗬的告辭。

隨後一段時間,許攸和荀諶又見了幾麵,經過了幾番磋商,彼此算計,最終許攸答應了荀諶願意投降劉琦。

答應投降劉琦。荀諶隨即向他訴說了賈詡交代給他的任務。

那就是說服偽皇帝。

……

東海王劉袛,自打當了鄴城的皇帝之後,沒有一日過的心安,他幾乎夜夜都在失眠。

畢竟他這個皇帝不是他自己想當的,而是別人連拉帶拽硬扶他上去的。

特別是當上這個皇帝之後。他也沒有任何的實際權力,朝中大權全部被袁紹和曹操把持著。

雖然袁,曹二人未對他做出有什麽不軌的舉動,但劉袛知道,終有一天,自己的性命也會折損在袁紹的手裏。

在這樣一種環境下,試問劉袛又如何能待的安生?

他現在真的是無限懷念當初當東海王的日子。

而在這個節骨眼上,許攸來見劉袛了。

許攸身為袁紹的近臣,同時也是朝廷的臣子,自然與劉袛也算相熟。

而且他目下負責籌備糧草,在有些事情上進宮來向劉袛做一些匯報,也完全符合規矩。

許攸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跟劉袛說,畢竟這件事兒事關重大,他需要徐徐向天子滲透。

他先是向劉袛詢問了一下最近的情況,得知陛下心情不好,隨即向劉袛匯報了一些前線的戰事。

劉袛雖然是皇帝,但前線的戰事具體情況並沒有多少人向他敘述,而且也不會有人向他就戰事做具體的匯報。

所以今天許攸跟他匯報的內容,劉袛基本都是第一次聽說。

曹軍的大敗,劉琦的勢如破竹,中原的失守,河北的危機。劉袛徹底的被這些消息震在了原地,半晌沒有反應。

劉袛愣在了原地,但許攸卻沒有出言勸慰他,隻是靜靜的佇立在一旁,眯著眼睛觀察劉袛的表情,揣測著對方的心意。

“這可如何是好?朕,朕不想死啊!”劉袛終於開口了。

許攸長歎口氣。

“陛下,恕臣直言,國家以帝王為根本,帝王乃國家之基石,國亡帝亡,國滅帝……”

“放肆!”劉袛有些歇斯底裏:“你竟敢跟朕這般說話?!”

許攸麵對劉袛的憤怒並不害怕,他隻是淡淡的笑著。

在這個朝廷中,不怕劉袛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朕根本就不想當這個皇帝!當初是你們硬逼著朕來當的,如今出了事,你們就想讓朕去死,憑什麽?朕從來都不想當這個皇帝,朕隻想當朕的東海王!”劉袛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許攸看著劉袛的表情,心中大概有數了。

這個皇帝確實不是成大事的料。

不過說起來也是,如果真是那種能成大事的皇帝,袁紹和曹操當初也不會將他扶持到帝位上來了。

許攸也沒有立刻向劉袛將自己的底牌亮出來,他也在考慮和猶豫。

畢竟事關重大,需要徐徐滲透,不能著急。

隨後,許攸幾次三番的入宮麵見劉迪,不斷的向他滲透己方的情況。一點點的向他灌輸己方目下的形式有多麽危急,整個河北有多少人在暗中勾結南朝。

劉袛本身就是個沒有主見的人,每次許攸跟他說完話,他都感覺世界仿佛要崩塌了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許攸感覺勸說的時機差不多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北攻

許攸是一個精明的人,而且他也是一個自私的人,在勸說皇帝這件事上,河北諸傑之中,但凡換任何一個人,怕也是沒有膽量去做勸降皇帝這件工作的。

但許攸跟其他人可不一樣,他是雁過拔毛,見利忘命的那種人,特別是袁紹和曹操基本上就等於是沒救了,許攸一定要給自己謀一個好的出路才行。

終於,在經過了多番滲透之後,許攸決定勸諫劉袛投降。

畢竟,他已經看出來劉袛確實是一個沒有帝王之誌的人。

換在劉袛的角度上來尋思這件事,也是正常,當初曹操和袁紹將他扶持上帝位,說白了就是利用他來對抗劉琦爭權,劉袛名為帝王,根本就沒有享受到任何與帝王有關的待遇,一旦袁紹將他利用完了,最先死的必然就是他這個偽皇帝!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又如何會甘心為袁紹的基業殉葬?

許攸就是大概探明了劉袛的心思,所以才打算出手了!

這一日,他再次尋了一個借口,進宮來見劉袛,交談了一番之後,許攸開始出言試探。

“陛下,據臣了解,劉琦或在春深之際,大舉北上渡河,強攻河北,如今的他正在蓄力待發,一旦發兵,恐怕就是驚雷之勢,陛下……臣今日想鬥膽問陛下一句,陛下想好該如何做了嗎?”

“朕?”一聊這個話題,劉袛的臉上就露出了無限的落寞和絕望:“朕還能怎麽做?朕又能做什麽?朕一件事都做不了,隻有等死!”

許攸看著劉袛絕望的神情,長歎口氣道:“可歎河北諸豪,大部分人都暗中私通南朝,為自己謀取後路……”

劉袛苦笑了一聲:“人各有誌,不能強求,隨意吧……”

許攸暗道劉袛是真個蠢蛋。

自己都把話說的這麽明顯了,他偏偏不跟著自己往正題上聊。

許攸再度出言試探道:“河北之人,為何如此無情,皆能背叛丞相?”

這話中之意是,現在河北好多人都已經暗中勾結南朝,預備投降了,你還給袁紹守個什麽勁?

怎麽這麽明顯的話茬,這皇帝就是不接呢?

劉袛就是一個勁的長籲短歎,唉聲歎氣,可就是不往許攸提出的話題試探,惹得許攸心中憋氣,心中一個勁地暗道劉袛真是扶無可扶。

最終,許攸實在是忍耐不住了,終於又將話題向前更近一步:“天下人皆可降漢,何獨陛下不能?”

這一番話說完,整個大廳內立刻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隨後,終於聽見劉袛緩緩開口道:“許愛卿,莫非也已經投降了南朝嗎?”

許攸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咯噔’一跳。

倒不是劉袛這話說的多麽出人意表,而是他的語氣與適才完全不同。

適才的劉袛的語氣,一直是蕭索,落寞,無可奈何,自怨自艾的那種。

但是適才的那一句話,這些情愫則是完全消失了。

聽其語氣,完全是很冷靜的那種,毫無波瀾。

許攸的心中千回百轉,隨後便見他突然跪下,向著劉袛磕頭道:“陛下,臣死罪!”

“你確實是死罪,但是你這個罪過,跟朕說不著……因為朕不是你的主子。”劉袛慢悠悠地道:“其實,打從你第一次來朕麵前說這說那的時候,朕就大概猜出你要幹什麽了!”

許攸心中暗罵自己真是愚蠢,這一次辦的事著實有些急躁了,竟然沒有看出自家的蠢皇帝居然是在扮豬吃虎。

劉袛用手輕輕敵敲打著龍案,道:“其實,你與朕的心思,是一樣,朕有自知之明,如今天下大勢一統在即,朕也知道朕對於河北無力回天,而且朕這個皇帝說白了就是個傀儡,且名不正言不順,沒有人把朕當皇帝,但朕也從沒有將自己當皇帝。”

許攸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劉袛:“陛下胸襟開闊,實在是令人敬服。”

“所以啊,朕今日跟你交個底,你也別利用朕,朕呢不過就是想自保,你若是能達成朕的心願,朕也絕不會虧待了你……至少,這個引北帝歸順的曠世奇功,朕是一定會送給你的。”

許攸輕輕敵舔了舔嘴唇,道:“陛下對臣如此剖心置腹,臣真是惶恐無地!”

“朕啊,昔日是大漢的東海王,受到袁紹和曹操的挾持,才被迫當了這偽朝的皇帝,朕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希望早日歸漢,不過……朕需要雒陽的天子,對朕做出承諾,朕不苛求別的,隻希望在天下一統之後,能讓朕返回東海,繼續為王,富貴一生,朕從此絕不幹預天下政事,不知雒陽的陛下可能做到?”

許攸急忙道:“陛下放心,雒陽的天子一定可以做到!”

“你都沒問,在這亂許諾什麽?難道你還能替雒陽那麵做主了?”

許攸聞言頓時一愣:“陛下想要的,是雒陽方麵的承諾?”

“朕要雒陽皇帝的親筆詔書!確實許諾,無法反悔的。”

許攸的表情有些為難。

若是如此,隻怕亦是會多有周折,而且耽誤自己歸順劉琦的時間啊。

但是看天子的樣子,已經是下定了決心。

許攸猶豫了半晌之後,最終咬緊了牙關,對劉袛道:“陛下放心,此事保管在臣的身上,臣與雒陽方麵,一定會好好交涉!”

隨後,許攸就向劉袛請辭,然後退出了大殿。

許攸離開了劉袛的視線之後,便見劉袛突然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了自己的龍案上。

他再度抬頭確認了一下許攸確實走了,然後轉頭衝著身後喊道:“人,人走了,出來吧!”

不多時,便見木製的屏風後麵,閃出了一個人影。

麵貌清俊,身姿挺拔,一臉的和善肅容,飄飄然有股超脫卓然之氣。

“陛下受苦了。”

劉袛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來人道:“朕裝的,還行吧?”

那人溫和的笑道:“陛下適才神態自若,言辭既誠懇又不失威嚴,實在是令人敬服。”

劉袛笑嗬嗬地道:“若不是愛卿從旁指點,朕怕是至今還不能自立,更是不能反製許攸,隻怕是要任憑他擺布了,此人貪婪,心性歹毒,朕若是真的被他拿捏了,怕是被他賣了都不知情。”

劉袛身後的那個人和藹一笑,歎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愛卿多多幫襯了。”

那人低聲道:“唉,我等身為漢臣,昔日不通天時,亦為時勢所迫不得已而分裂疆土,如今天下旦夕統一,有些事情,卻不能再糊塗著過下去了……在這場南北對峙之中,陛下是犧牲者,所以臣為了天理,也為了公義,自當是無論如何,都要保全陛下。”

劉袛聽了那人的話,心中很是感動,他站起身,走到他的麵前,握住他的手:“天下一統之後,朕若是還能活著,必將愛卿忠於大漢之事廣布天下,為愛卿正名。”

那人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終歸是自己行將踏錯,不論旁人如何為臣正名,又有何用?天下一統後,還請陛下好好活著,臣合該赴死。”

劉袛聞言,長歎口氣,他似乎是想對這個人說些什麽,但尋思尋思,終究又是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

有時候,有些人,是勸不了的。

……

很快,在兗州的劉琦,就接到了荀諶派人送回來的許攸信函,上麵清晰的表達了劉袛需要劉琦出具一份詔書,來證明他無罪。

但同時,荀諶還另外附了一份自己的密函,針對鄴城的事件向劉琦做出了一番解釋。

劉琦看著許攸寫給自己的書信,然後又扭頭看了看荀諶寫給自己的書信,也不多言,直接將兩封信都壓在了自己的硯台下。

這件事他並沒有刻意瞞著誰,包括隨軍的司馬懿,但也不多做處置。

司馬懿看著劉琦的動作後,心中有些詫異。

“陛下為何將荀諶和許攸的書信於一旁而不議?”

“因為沒有什麽可議的。”劉琦微笑道。

“劉袛已經答應投降,不論走到哪條路,都說明他早晚會歸順於朕,大漢一統,已經是勢在必行!偽朝皇帝心中已亂,現在,不論許攸和荀諶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些什麽,一切對於朕來說,都不是問題了。”

司馬懿聞言恍然而悟。

“既然如此,陛下,那我們是不是應該進兵了?”

劉琦沉思了一會,道:“四月十五,乃是黃道吉日,下令各營,包括北方的黃忠、呂布等人……四月十五祭天之後,朕將大舉興兵北上,渡過黃河,務必收複河北。”

“諾!”

……

劉琦,說到做到。

四月十五,漢軍各營果然是各遣兵將,開始大舉北上渡河攻擊袁紹和曹操。

此時的曹操以及他手下的殘兵敗將已經從黃河南岸撤回到黃河北岸,袁紹也將兵馬分布在北岸各處隘口,想要利用黃河天塹阻攔漢軍渡河。

但是這些年來,劉琦一直沒忘了進行戰船的研究和打造,況且荊州戰船的發展本來就比較前沿。

長江方麵的戰船是沒有辦法轉移到黃河了,因為運輸成本太大,也根本沒法運。

但是劉琦到了雒陽之後,借用漢中作為根據點,以及利用南陽的技術打造了一批戰船配件,並運送到雒陽附近進行組裝。戰船的規模都不大,都是小型的艨艟。

再加上劉琦在黃河沿岸附近收攏了很多船隻,這些船隻和劉琦所擁有的船隻加起來足夠運載大批的兵士輾轉渡河,且論及水戰功夫,荊州軍遠勝於北軍。

黃河上的水戰和長江上的水戰截然不同,但不論如何都是水戰!

隻要是水戰,南軍相比於北軍就擁有巨大的優勢。

袁紹方麵,以顏良文醜總督三軍,分管各處渡口。

張郃,韓猛,牽招,於禁,樂進等將領,分別往來在各處渡口征戰。

這些將領的配置也是極為豪華,但是讓人無奈的是,這些將領沒有一個人擅長水戰。

反觀南軍方麵劉琦用南方的水軍,並讓甘寧,婁發等人督促水軍在黃河上往來縱橫,水戰實力相差懸殊。

在開戰之前,劉琦也問孫堅借來了幾名江東將領,包括董襲,徐盛,周泰等人。

劉琦不著急讓三軍將士渡河,他隻是利用南軍強大的水軍,再配備上這些優秀的水戰將領,往來縱橫,在長黃河上來回劫持各處渡口,焚燒對方的船隻,並牽製對方的兵將讓他們不斷的輾轉騰移。使用疲軍之策,消磨對方的銳氣。

張郃與韓猛等人疲於奔命,被甘寧、孫策、周泰等人耍的團團轉,他們在岸上,不能捕捉對方的行動,可一旦下了水裏,更是被漢軍的水軍打的體無完膚。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時間一長,援軍駐守在河岸邊的將士們士氣大幅度的跌落。

各處渡口的形勢也非常緊張,每一個袁軍士兵都神經兮兮的,但凡河邊稍有動靜,他們便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渾然不知當如何應對?

袁紹此時並沒有親臨前陣,但是黃河邊的消息不斷的傳到他那裏,袁紹心中有氣,可偏偏又拿漢軍沒辦法,誰讓他手下的兵士們不熟悉水戰呢?

就在袁紹頭疼的時候,曹操和郭嘉向他舉薦了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袁紹麾下的大將麹義。

論名聲,在河北諸將中麹義的名聲不比顏良、文醜等人差。是袁紹用他用的並不是很順手,因為麹義這個人的心氣兒實在太高。

當年破公孫瓚的時候,麹義的功勞是最高的,袁紹給麹義的獎勵以及封賞也並不低,但並沒有達到麹義的要求,因此麹義曾多次出言不遜,惹的袁紹差點沒殺了他。

說起來也是趕巧,袁紹要殺麹義的時候,正好趕上曹操和袁紹要一同建立新朝,曹操到了河北之後,向袁紹建言,留下麹義。

曹操在河南的時候就聽說過麹義的大名,知道此人的能力極強。

曹操有曹操的想法,他認為留下麹義,或許日後對付劉琦時是一個有利的幫手。

袁紹雖然有殺麹義之心,但也並不是特別的濃烈,經過曹操的一番勸諫和安撫後,他將這個念頭壓了下來,並按照曹操的要求善待麹義,但是卻一直也沒有再次重用他。如今形勢危急。

曹操認為,重用麹義的時候到了。

經過曹操的一番據理力爭。袁紹終於答應了曹操的請求。

袁紹火速將麹義調往前線,讓麹義負責統籌安排三軍進攻渡河的漢軍。

麹義這個人也很是高傲,他一開始甚至都沒有搭理袁紹。

後來經過同僚和手下的勸諫,麹義還是接受了這個任務。

麹義的戰法和旁人並不一樣,他不擅長耍陰謀詭計,而是習慣性的用兵陣以及強大的實力來碾壓對手。

說白了,就是一個喜歡攀科技樹的將領。

麹義用河北工匠抓緊時間建造了大批量的井闌,並將河北的強弩盡屬調出,沿著黃河排布了強大的防禦工事。

麹義的策略是有用的,對於機動性極強的漢軍水兵來說,這樣的防禦是就是他們天生的克星。甘寧、孫策、周泰、董襲等人輪番在渡口被麹義的弓弩井闌陣打的大敗,損失頗重。

消息傳到後方劉琦處,劉琦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不由大為震怒。

自己休整了一個冬天,本來尋思要勢如破竹的攻克黃河,哪曾想居然被麹義阻攔了?

南朝兵精將勇,豈懼一人乎?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袁紹和麹義

“衝啊!”

河北的軍隊狂吼著衝上前,如一塊巨石,死死的頂在了黃河北岸的渡口前,任憑漢軍的敢死隊撞得血花飛濺,也不肯退縮。雙方在渡口邊交鋒,你來我往,拚成了血胡蘆,卻誰也不肯後退。

但是明顯漢軍的將士比河北軍隊更加英勇,他們的士氣和戰意遠遠的超過了北軍。

但是在北軍的渡口後麵,卻有強大的弩器以及井闌作為掩護向著漢軍不斷的進行掃射。

漢軍處於攻擊的一方,雖然他們也有能力做出相同質量和攻擊力的兵器,但他們是跨河進攻,總不能將這些重型兵械搬運到船上來跟對方交手吧?

負責指揮這一次進攻的水軍將令是甘寧,董襲以及徐盛。

他們一開始的戰意是很旺盛,但時間一長就有些堅持不住了。

己方士兵們不斷的倒下,不斷地跌落入河裏,鮮血將河水侵染的鮮紅。

看到這種情況,甘寧不由膽寒了,他不是害怕自己死,而是害怕這麽無休止的損傷下去,回頭對劉琦沒法交代。

萬般無奈之下,甘寧隻能是暫時撤退了。

不過這一次的衝鋒,也的確給袁軍帶來一定的影響,他們鎮守在河岸邊渡口的兵力有所鬆動。

其實在甘寧進攻之前,漢軍就已經進攻過幾次了,他們今天進攻的格外賣力,實在是因為這邊是有劉琦的監督。

“張飛,趙雲!你們快去幫助甘寧他們,再進攻一波,一定要登岸,無論如何都要將對方的兵械破壞掉!”劉琦斬釘截鐵的說道。

“喏!”

“且慢!”徐榮伸手攔住了兩人,然後對劉琦道:“陛下,末將認為眼下不宜再進攻,”

“為什麽?”劉琦轉頭問他。

徐榮認真地道:“陛下,依臣觀之,對方在彼岸的軍陣布置的極為嚴密,且井闌和弩器的位置也符合兵家布陣,可謂嚴防死守,毫無破綻,若是再這麽硬打下去,我軍的損失實在太大。”

劉琦聞言一愣,心中有些躊躇。

不過半晌之後,他還是下定了決心。

“再進攻一次!”

劉琦的命令下下去,隨後北岸方麵,袁軍將士們的耳中就已被巨大的鼓聲灌滿,張飛和趙雲乘著甘寧等人吸引敵軍的火力,將本部兵馬繞過敵軍的渡口,在其他的地方悄悄登岸。

他們的部隊一麵發出震耳欲聾的呐喊,一麵向著袁軍兵器的所在地衝去。

“放箭!放箭!”甘寧這邊見張飛和趙雲在側麵得手了,興奮的不行,他高聲呼和,讓水軍在船上向對麵發動反擊,幫助張飛和趙雲牽製對手。

漢軍水軍的弓箭也不少,雖然眼下被對方的利器壓製,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特別是大漢朝的弩器名氣異常響亮。

轉眼間,張飛和趙雲的兵將成功的撲到了敵軍陣旁,他們的隊伍中都是精悍士兵,大多數人都是老兵,憑著在沙場中磨煉出的純熟技巧和戰場直覺,輕而易舉就能躲過箭雨的襲擊,趁著井闌上的兵將換弩箭時,他們高舉盾牌,飛快而有條理地向前衝去,並開始砍井闌下方的支撐,另有數百人則是護持在他們的身邊,保證己方的士兵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催毀井闌。

附近的袁軍罵聲一片,很多人見井闌要守不住了,於是開始放棄兵器,從上麵往下跳,被漢軍乘機大量殺傷。

而甘寧則是也是乘機指揮水上的士兵們,配合張飛和趙雲的兵將強攻,有了策應的部隊,兩支兵馬在兩個方向配合,終於打開了局麵。

這場撕殺一直持續到午後,處到處是橫流的鮮血,不論是水上還是水下,兩軍的屍體層層疊疊,到處都是。被毀壞的器械旁,到處都是殘肢碎肉,人的屍體,到處都是紅的,自己人是紅的,敵人是紅的,站著的是紅的,倒下的也是紅的……

由於戰鬥太過激烈,麹義布置在前沿的軍械很多都已損壞,無法再用,井闌也隻剩下二十幾個還在有氣無力的向著漢軍發動著射擊,已經失去了開始時的威力,而漢軍已經漸漸習慣這一切。

最終,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搏殺之後,麹義決定將這塊渡口讓出來。

他的兵馬開始向著後方退縮,將布防的渡口全部讓給了漢軍。

甘寧和趙雲,張飛等人相繼登岸,在渡口駐紮,而漢軍的後續部隊,則準備開始渡河駐紮。

不過漢軍沒有想到,袁軍休息的時間不長,就再一次的發起了攻擊,而這攻擊直到入夜,借助黑夜的掩護,袁軍撤而複返,潛至渡口,堆積了人高的柴草,突然點亮,夜空之下,曠野一下子全亮了起來。

就著火光,隻見第一波衝鋒的袁軍士兵操持著兵械,騎著戰馬,向著渡口發動猛烈的襲擊。

“放箭!”

經過一天的作戰,漢軍發現還是弓箭最為好用,所以一聲令下,箭雨如潑水一般的射飛下來,數不清的軍袁根本還沒靠近,就已被紛紛射倒。

但是,對方顯然也是做足了準備。

敵軍的砲車發威了,數不清的大石頭準確的落在了渡口處,把瞭敵用的角樓也打塌了,火把滅了一片,慘叫哭號此起彼伏。

“敵軍形勢不明,似乎砲車增加了,這是早有準備,攻勢太強,士兵損傷太重!”趙雲皺著眉,他被一塊塊石擦了一下,膀子有些受傷。

甘寧咬牙切齒地道:“論及炮擊,本當是我荊州的霹靂車最強,如今反倒是讓他們逞了凶,真是可氣!”

他的語氣中雖然全是惱怒,但其心中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如今形勢如此,自己除了抱怨之外,也隻能夠全力與對方交手。

就這麽拉扯了一個黑天,最終雖然袁軍沒有再度奪回口岸,不過卻是讓漢軍受到了不小的損失,同時也鑿沉了不少對方的船隻。

雙方可以說,誰也沒占到誰的便宜。

……

兩日後,袁紹和曹操一同領人前來督戰,將麹義召到他們的帥帳內,向他詢問具體的情況。

當得知了具體的戰況之後,曹操倒是顯得非常滿意。

他拍著手道:“麹將軍果然有勇有謀,雖然受損頗嚴重,但也算是擋住了劉琦的腳步,也算是將曹某在豫州折損的顏麵給找回來了。”

麹義正色道:“將軍誇讚的重了,末將也僅僅是盡力而為,並無多大建樹。”

袁紹沒有說話,他沉默了少許之後,輕輕敵咳嗦了幾聲,方才問道:“但我們在前線的渡口終歸還是丟了,這丟了一個,就自然會丟兩個,丟了兩個也自然會丟三個,屆時南軍過境,又該如何是好?”

麹義向著袁紹作揖道:“丞相,南賊舉傾國之兵入寇,難道丞相覺得我們真的能將他們阻攔在黃河岸邊嗎?南軍過了黃河,入境河北這是必然的,絕非某一個人能夠阻擋的,畢竟對方各路兵將匯集,人馬已過二十五萬,這等軍力,無論如何攔是攔不住的,隻能是利用黃河渡口,盡最大能力削弱對方的戰力,然後再尋機破之,不可拘泥於黃河,當年丞相南下之時,南賊用的,不也是這般戰略嗎?”

袁紹臉上的肌肉似有些抖動。

也不怪袁紹生氣,當年南下的那場大敗,導致北方和南方的力量差距逆轉,袁紹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麹義舊事重提,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曹操心中暗自苦笑,難道這個人有這麽高的能力,卻偏偏不招袁紹待見……也沒什麽毛病,換成誰,誰能待見他?

曹操急忙轉移話題:“麹將軍,那依照你的意思,我軍在河岸邊布置大量的防禦工事,是為了削弱劉琦的軍力?”

麹義道:“不錯,另外鄴城還有魏郡的主要城池,末將也已經名人去著手修葺了,隻要撐過了這段時間,待冀州境內的防禦工事準備完畢,我們就可以推守到內地,然後憑借城池之利,與劉琦決一死戰,屆時南軍久攻不下,或可自亂。”

袁紹沒有應許麹義的話,而是轉頭看向曹操:“孟德覺得如何?”

“麹將軍的話甚是有理,我們隻需要在河岸處削減敵軍兵力,隨後回冀州境內守固本線,隻要我軍內部不出問題,就一定可以打退劉琦,重取中原之地。”

袁紹見曹操這麽說了,方才點頭道:“就按照孟德說的辦吧。”

本以為是挺順利的一場談話,但萬萬沒有想到,危機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卻見麹義沉聲對袁紹和曹操道:“丞相,將軍,其實麹某最擔心的,反而是就是我軍內部的問題。”

袁紹和曹操同時一愣。

卻聽麹義淡淡道:“眾所周知,丞相為了安撫冀州諸族,廢長立幼,以三公子繼承基業,此舉雖然安撫了冀州諸族,卻也為我軍內部埋下了隱患,長公子已是被廢,如今卻還在軍中領兵,甚至還與烏桓中人交好,這對於我軍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萬一長公子心存歹意,或是三公子有忌憚長公子之意,那我軍恐怕危……”

“住口!”袁紹一聲暴喝,臉氣的成了豬肝色。

曹操在一旁瞠目結舌的看著麹義,忽然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這麽愣,什麽話都敢往出說。

麹義說的是沒有錯,但是即使沒有錯,這話也不能當著袁紹的麵說,這跟當麵抽袁紹大耳刮子有什麽區別?

“你好大的狗膽!”袁紹氣急敗壞,顫巍巍的指著麹義道:“今日若不殺你,何以彰顯我袁氏威嚴?來人呐,拖下去斬……”

“且慢!”曹操急忙站出來攔住了袁紹。

“丞相,麹義雖然出言無狀,但也是出於一片忠心,丞相切不可隨意便殺,如此恐寒三軍將士之心啊。”

誰曾想,麹義這個人似乎是天不怕地不怕,油鹽不進。

他在一旁淡淡言道:“我並非是忠臣誌士,隻是有一說一而已,大公子和三公子之間,矛盾早已產生,無法調停。丞相卻瞻前顧後,兩人皆用,如此河北早晚必喪於二人之手。”

“你快別說話了。”曹操急忙攔住麹義,氣道:“你既然是統兵的將軍,那就負責統兵的事宜,排兵布陣。指揮諸將抗敵,才是你分內的本分之事。其他的事,與你無幹!你跟著瞎攪和什麽呀?”

麹義似乎還想說話,但曹操已經是容不得他了,直接將他攆出了帥帳。

隨後便見曹操瞧向袁紹,安慰他道:“本初,此人性直,目無餘子,且說話弱直率,你莫跟他一般見識。”

袁紹低下頭,使勁的咳嗽了幾聲,用絹帛捂住嘴,喝完之後,上麵都是鮮紅色的血。

“本初,你?”

袁紹長歎口氣,將絹帛隨手一扔:“沒什麽大不了的,人誰無死。”

曹操皺眉看著他,低聲道:“你這是多久的事情了?”

袁紹笑嗬嗬的看著曹操:“我病了多久,難道孟德你不知道嗎?”

袁紹這話頓時將曹操問愣了。

“本初,你這話何意?”

袁紹搖了搖頭,歎息道:“其實你知道,不僅僅是你。劉琦也知道。袁某之所以不戳破。是因為戳破這件事也沒什麽意思……就好比我家那大郎和三郎一樣,袁某知道,眼下這局勢,養著大郎著實是養虎為患。可那要怎麽辦呢?畢竟是我的兒子,難道你要讓我親手殺了他不成?”

曹操聞言沉默了。

“孟德,你們都把袁某人當傻子了?是你自打投降到我的麾下?就沒有一天是真心實意的與我共同抗敵,隻是不得已呀……但其實,這也怪不得你,若是換成袁某處在你的位置上,也一樣會這般做。”

“就好像我家那大郎與劉伯瑜暗中勾結一樣。”

曹操詫異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如此縱容我等呢?”

袁紹苦笑的:“不縱容又怎麽樣?難道我把你們都殺了?劉琦,若是真是我把你們都殺了。怕是得高興的蹦起來……”

說到這兒的時候,卻聽袁紹頓了頓道:“無論怎麽樣,咱們終歸還都是一條船上的吧?”

曹操長歎口氣,作揖拜道:“兄長心胸寬闊,實在是令小弟敬佩……操甚感羞愧。”

袁紹卻是搖搖頭到:“賢弟不必羞愧,若你真覺得對不住我,那袁某隻想拜托你一件事。”

“兄長有合適,但說無妨。”

“袁某想讓你幫我看住那兩個兒子。特別是大郎,其實你也能看出來,這小子與劉琦是有勾結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許攸議反

袁紹很明白,袁譚從劉琦那邊回來之後,本質上就已經變了。

但雖然如此,他依舊把袁譚安排在重要的職位上。因為那畢竟是他的兒子。

但是現如今河北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地步,麹義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是袁紹卻不能不聽。

他必須要嚴密的監視袁譚,確保袁譚不會對河北原氏的基業構成重大威脅。

所以他再三猶豫之後,決定捅破他和曹操之間的窗戶紙。

袁紹不是傻子,他知道曹操心裏也有自己的謀劃,但是現如今麵對外敵,這種謀劃可以往後放一放,他今日便是借這個機會來提醒一下曹操。

曹操自然不是等閑之輩。袁紹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心中自然非常清楚。

而且袁紹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現在這種時刻,確實也不是雙方內鬥的時候。

所以說,在這番談話之後,曹操和袁紹達成了一定的默契。

……

兩日後,袁譚接到了袁紹的緊急調令。將他從烏桓軍中調了出來,並命其與本部人馬開往到曹操的大營,與曹操共同駐兵。

袁譚對此有些疑惑不解。

開戰之後,他便一直在配合烏桓。

就算是期間他到中原與曹操會和,烏桓軍方麵也派了蘇延仆跟他一同行事。

如今驟然將他與烏桓人分離那又有誰去監管烏桓軍?

但這個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袁熙作為袁紹的次子,接替了袁譚的位置與烏桓軍合兵一處。

袁譚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差點沒氣瘋了。

袁熙向著袁尚,這擺明了是要替袁尚遏製自己。

他甚至有直接起兵跟袁尚對著幹的想法。

但毫無疑問,曹操為了顧念大局,將袁譚給壓製了下來。

曹操也不藏私,直接將袁紹和自己的談話內容全部告訴了袁譚

他提醒袁譚,其實袁紹知道他被漢軍方麵利用的事情。

但袁譚對此並不服氣,他不認為自己被漢軍利用,反正是覺得自己與雒陽的士家兄弟交好反而可以反過來利用漢軍對付劉琦。

他覺得是袁紹太小瞧自己了,不給自己機會。

袁譚畢竟還是年輕且急於求成,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曹操也不能怪他。

但眼下形勢緊急,曹操也不會慣著他,因此還是將袁譚留在了自己的軍中,以便監控。

在這個前提下,漢軍與北軍的交鋒又開始了,雙方不停的你來我往,互相攻擊,使用各種戰法來削弱對方的力量。

袁軍這方麵由曹操和麹義負責督陣,顏良、文醜、張郃,徐晃,於禁,樂進,曹洪等人在前陣,與對方直接短兵相接,一時間倒也是讓漢軍的進展頗為緩慢。

但劉琦並不氣餒,因為他知道這事關北軍的生死,對方定然是卯足全力,爆發出強大的戰力也在情理之中。

隻要能堅持到最後,將眼下的形勢打破,敵軍的士氣**,最終的勝利便會落到己方的身上。

而且據衛士府的探子回報,袁紹目前主要精力是用在對嚴防死守袁譚和袁尚這兩個孩子的身上,他覺得己方最大的不穩定是在這兩個兒子身上。

但正因為如此,他就忽略了鄴城那方麵的情況。

目前,能對他的勢力造成根本性毀壞的,並不是袁譚和袁商。反而是鄴城的那位皇帝。

為了能讓那位皇帝順利的繼續做他該做的事。劉琦開始配合袁紹。

他讓士家兄弟暗中接觸袁譚。

而現在的袁譚,身邊有曹操作為監視人。故劉琦有什麽動作都會被曹操所知曉。

包括士家兄弟在暗中聯絡袁譚,曹操更是心中有數。

如此一來,他和袁紹的注意力就更會集中在袁譚的身上。

但即使如此,鄴城那麵也沒有讓他們有所放鬆。

直到袁紹的第三個傻兒子袁尚,突然間給了劉琦一個大大的助攻。

其實是袁尚通過鄴城的審配,也知道了一些關於袁潭的情況。

原上雖然已經成為了袁紹的正式繼承人,但是袁尚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徹底打垮袁譚。

如今,袁譚被袁紹從烏桓軍中抽離了出來。袁尚心中自然以為袁譚已經徹底被袁紹放棄了,於是便開始針對袁譚進行了一些暗中的小動作。

但毫無疑問,這些小動作都必然會被曹操所知道,曹操知道了,那就等於袁紹也知道。

袁紹既然知道了,那就不會坐視不管。

於是乎,袁尚不但沒有整治了袁譚,反而被袁紹給盯住了。

袁紹現在是極度的心神不寧,每日睡不著,吃不好。

前方的戰事焦灼,雖然有麹義和曹操總攬大局,但南軍的攻勢實在是太強,這兩日來,顏良和韓猛那一邊相繼傳來敗報。

韓猛那邊一直是在黃河前線,卻被劉琦軍的徐榮率兵連敗兩陣,將戰線退守到了魏郡一帶。

而顏良那邊,則是根據袁紹和曹操的授意,率領精銳騎兵前往並州,想要支持呼廚泉打敗張遼和於夫羅的軍隊。

但是沒有想到,還未等與張遼的支軍隊直接交鋒,顏良就碰上了一個硬茬子。

這個人就是當下在涼州聲勢極高,被羌人譽為神威天將軍的西涼錦馬超。

如今的馬超,可跟當年與劉琦初見時不同了。不但本領上漲了,而且心性這些年有所增長。

顏良這次算是遇上了對手,他以脾氣暴烈,用兵果敢而著稱。

而馬超這個人則是比顏良更加的果敢。用兵更加的迅猛,脾氣也不見得比顏良強多少。

可歎顏良碰到了這麽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猛將,什麽戰術和勇猛在他麵前都幾乎是沒有用,隻能是被動挨打。

最終,顏良連張遼的麵都還沒有見上,就被馬超給擊退了。

各方的戰事進展不順,袁紹尚沒有辦法,袁尚又給他找事做,更是讓袁紹心力交瘁。

袁紹再度吐血。

他派人將袁尚帶到了自己的麵前,前所未有的對袁商進行了一番訓斥。

這一番訓斥罵的極重,幾乎可以說是將袁尚訓了個狗血淋頭。

誰知袁紹對於袁譚和袁尚這兩個兒子盯的更緊了。

著實是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

……

而另外一麵的鄴城,此刻審配也發現了不同尋常的事情。

許攸派人通過荀諶向劉琦索要給劉袛的詔書。希望劉琦能夠答應劉袛,在攻破鄴城之後,重新讓他當東海王。

但這份美好的願望雖然被送到了劉琦的龍案上,可劉琦那麵,偏偏就是不給許攸回信兒。

任憑許攸再怎麽通過荀諶聯係劉琦也得不到回信。

劉琦那麵不給許攸回信兒,劉袛這麵就也不會給許攸做出任何承諾,許攸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屢次去找荀諶,但荀諶也沒有任何辦法,他說皇帝這麵就是不給自己信兒。

劉琦不著急,劉底似乎也不著急,荀諶看樣子雖然著急,但他肯定是沒有許攸著急。

畢竟荀諶是劉琦的臣子,這事即使辦不成,人家拍拍屁股回南朝,照樣有一個好的歸宿。

但許攸不一樣,這事兒若是辦不成,許攸還隻能當袁家臣子,然後劉琦真平了河北,那許攸就算是投降了,也不會有好的前途,一輩子怕也是渾渾噩噩的過了。

換成別人或許沒有問題,隻要求個平安就好。但是許攸可不是一般人。

他不可能允許隻是自己渾渾噩噩的度日。

於是,許攸開始加大力度。向荀諶催促索要劉琦的詔書。

但是,他也不可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荀諶一個人的身上。

許攸也反反複複的開始前往皇宮,向劉袛保證,劉琦並不會謀害他,就算是沒有詔書,劉袛也大可以放心。

隻要劉袛這塊鬆了口,劉琦那麵即使沒有詔書也無妨大事。

至於劉琦以後會不會反悔?這件事跟許攸沒有關係,反正劉袛在他麵前隻是一個被利用的玩物。

日後劉琦即使真的殺了劉袛,那跟他許攸也沒有半毛錢關係。

許攸聲淚俱下的跟劉袛交談了許多次,但是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皇帝真的是油鹽不進,一點麵子都不給他,不論許攸怎麽許諾,怎麽說項,劉袛就是不答應。

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但是許攸如此頻繁的舉動,確定另外一個人對他產生了戒備,這個人,就是審配。

其實許攸一開始的行動比較隱秘,就算是審配,也難以抓住他的把柄,但是架不住許攸如今著急,屢屢往劉袛的皇宮裏跑……有事沒事兒就跑。

審配也不是無用之徒,許攸如此大的動作,時間長了,他自然也會看出一二。

但是審配一時間也難以抓住許攸的把柄。

於是,他開始暗中籌謀。

當然,鄴城現在這邊還有袁紹的妻子劉氏坐鎮袁紹的後宅,審配有什麽動作,自然也要先通知劉氏一聲,畢竟許攸也是袁紹的近臣……不是他審配,隨意說兩句話就可以抓的。

劉氏對審配自然是非常的倚重。在劉氏的眼中,河北士族要遠比許攸這種南陽士族好用的多。

畢竟他的兒子袁尚想要在冀州立足,還是需要這些河北士族的輔佐。

他自然是答應了審配的要求,讓他仔細盯緊許攸,若許攸真有反叛之意。就無需顧忌,直接拿下。

審配自然是領命的,於是他開始暗中盯緊了許攸。

與此同時,荀諶在鄴城也暗中會見了另外一位重要人物。

這個人就是他的兄長荀彧。

兩個人見麵之後,荀諶先是向荀彧長長的行了一禮,道:“兄長,事情都已經按照你的計劃辦了,許攸現已失去了方寸,如所料不錯,審配應該已經對他有所懷疑了。”

荀彧麵無表情的道:“許攸這個人心術不正,對漢室來說,並非良臣。留下此人,弊端大於利。倒是不如早早處置,至於審配,一心為袁,心中不念漢室。也非可用之臣……他們兩個反目,對天下是好事。”

荀諶言道:“可論起真實實力,審配遠在徐遊之上,我怕許攸擋不住審配的雷霆一擊呀。”

荀彧言道:“這就需要靠你從中來周旋了,畢竟現在的許攸心思急切,有些事情,已經失去了方寸。你隻需要善加引導,也未必不能讓他與審配對峙,況且現在河北聯係朝廷的士族和望族極多,這些人皆可用之。”

荀諶是聰明人,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荀彧的意思。

“兄長放心,弟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隨後幾日,荀諶找到了許攸,對他道:“你惹下了好大的禍患,你可知曉?”

許攸一聽,氣的不行。

“我這段日子奔波勞碌,為了朝廷的事情,心都要操碎了,你一上來就訓斥於我,什麽意思?我許攸可不是你荀諶的犬!”

荀諶拍了拍手,讓人端上了一個托盤,托盤當中都是一摞摞的簡牘。

“這是衛士署最近在河北探查來的情報,都是關於審配針對你做的動作,審配如今正在暗中調查你。他還在冀州的縣城召集了兵士入鄴。擺明了是要有大動作,至於這個大動作針對的是誰,你心中有數吧?”

許攸一聽這話,頓時驚呆了。

他急忙上前,從那個托盤裏拿出了幾件進度,來回翻看。

看了一會兒,便見許攸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龐躺下。

“審配呀審配,你好毒的心呐,你這是真要弄死我呀。”

荀諶皺著眉頭道:“你也別怪人家姓沈的還不是你自己做事不密,讓人家抓住了把柄,這事怪得了誰?”

許攸的手有些顫抖,他緊緊抓著手中的那份解讀,眼睛瞪的如同鈴鐺一樣,隨後他突然一用力,將簡牘直接扯成了兩半。

“審配這個匹夫,我絕饒不了他。”

荀諶在一旁摸著胡須:“審配,主持鄴城。實力遠比你在鄴城的勢力大。以你現在的官位,就算是有劉袛在後麵幫你,你也奈何審配不得。”

許攸抿著嘴,滿麵怒氣。卻也無法反駁,因為荀諶說的是對的。

卻見荀諶長歎口氣:“陛下本以為你能助我軍成就大事,但是到如今看來,你也是自身難保……不過,若是現在由我書信一封,舉薦你往陛下處,陛下也不是不能用。念在咱們昔日同僚一場,我親自寫一封書信,你去陛下處……好自為之。”

荀諶雖然是給許攸指了一條明路,但許攸心中是不接受的。

毫無功績的去劉琦那裏。就算是得到了劉琦收留,日後的日子也可以想象,恐怕難有出頭之日。

“許某不離開!”許攸斬釘截鐵的說道。

荀諶冷冷出言:“你不離開又能怎麽樣?難道你想把命搭在這裏嗎?”

“也不是沒有什麽辦法。我相信河北諸望中不可能隻有我一個人聯係陛下。必然有諸多望族已經暗中投誠!”

荀諶挑了挑眉:“怎麽,你還想聯絡他們對付審配造反?”

許攸恨恨道:“難道說此事不行嗎?”

荀諶搖了搖頭:“問題是憑你的威望怕是沒有能力凝聚他們。”

“我不行的話,難道鄴城的皇帝也不行嗎?”

荀諶聽了這話,心中樂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漳水決戰的前夕

河北的戰事現在變得越來越焦灼,隨著時間的延長,曹操和麹義坐鎮的河北軍已經開始抵擋不住漢軍的攻勢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漢軍不論是在士氣、實力、凝聚力還是裝備上麵都超越河北軍隊,北方士兵對於南方士兵的優勢,最大的就是他們有戰馬有騎士,但是如今西涼也在劉琦的掌握中,關中也在劉琦的掌握中。漢軍的戰馬數量並不比對方要少,所以這場仗不論從哪個方麵來說,漢軍都掌握著絕對的優勢。

河北軍的士氣已經愈發的低落。

不單單是顏良在並州受挫。張郃與文醜在魏軍的戰場上也被漢軍打敗。

劉琦親自坐鎮,中軍不斷的促督促三軍向向河北猛攻,麹義布置的戰線雖然在黃河附近對漢軍造成了較大的殺傷,但是他們受到的損失也不小,己方的戰線也在不斷的收縮,河邊戰場逐漸變成內陸戰場。

太史慈、黃忠、甘寧、徐榮這樣的大將已經紛紛湧上前線。劉備、關羽、張飛、趙雲等人也各自整兵,按照劉琦的要求,逐漸蠶魏郡的縣城,一步一步向冀州的腹地攻去。

漢軍的進展速度不快,但是他們穩紮穩打……進攻的非常穩健。

饒是曹操和郭嘉等人也找不著對方的破綻。

河北軍本就處在弱勢,而且他們的後方還很不穩定,劉琦這樣的打法就會讓很多河北軍的戰將著急。

首先堅持不住的是袁紹麾下的大將蔣奇。

身為中郎將,蔣奇手下是有一支參謀隊伍的。

這支參謀隊伍是由河北的士人組成,他們的水平參差不齊,有些人可以出好主意,有些人出的全是餿主意。

關鍵是蔣奇自己也沒有什麽分辨能力,人家出什麽計策,他就用什麽計策。

麵對己方節節敗退,有人給蔣奇出了個餿主意。讓蔣奇率兵偷襲劉琦的王帳。若是能斬下劉琦的首級,則大事可成。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誰都明白,但關鍵是看能擒還是不能擒。

蔣奇也覺得這個方法有些冒險,劉琦畢竟是對方的皇帝,哪是自己說突襲劉琦的王帳就能把他拿下的。

蔣奇麾下的參謀,也不是愚鈍之徒,他設計的是一個相對較為周密的計劃。

這人給蔣奇的建言是,劉琦身為皇帝,雖然與三軍將士共同攻伐河北。每到一處主要縣城,他一定會親自前往駐紮。畢竟事關收服當地軍心民心。有些事情,是別人代替不了的。

如今蔣奇的兵馬駐紮在魏軍的主要縣城,邯鄲附近。

那參謀的意思是讓蔣奇將兵馬轉移到邯鄲。

到了邯鄲之後,蔣奇可在邯鄲城中挖出地道,然後再敗於漢軍,撤出邯鄲。

邯鄲是魏郡比較大的縣城,聚集了諸多趙地士人,這些人在河北的影響力較大。身為皇帝的劉琦如果打下了邯鄲,不可能不親自前往安撫一下。

劉琦一旦入了邯鄲,蔣奇在暗中派兵馬通過地道返回邯鄲城內,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或許真的可以殺了皇帝。

這個方法不是不行,但要看是用在誰的身上。

劉琦身邊有龐統、司馬懿、周瑜等精英人士,想要識破此謀,怕是不難。

蔣奇采取了參謀的意見,派兵進駐邯鄲,在邯鄲布下是防守。

隨後,劉琦方麵派來了一個重量級的人物,也就是漢軍的第一將,黃忠黃漢升。

黃忠的軍隊抵達了邯鄲之後,隨後集中本部人馬,開始向著縣城發動猛烈的進攻。

黃忠手下的將士都是荊州軍中最為精銳的將士,他們的戰力極強,呼嘯著向著縣城的城牆強攻,下方還有弩兵協助幫忙助射,將袁軍打的大敗。

蔣奇與黃忠硬碰硬,但沒有堅持多長時間,隨後便火速率兵撤退了。

如此,黃忠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就將邯鄲城給拿下了。

隨後,他將消息送給了後方的劉琦。

邯鄲城乃是河北的軍事重地,黃忠拿下了此處,劉琦自然要親自來安撫民心。

另外,劉琦這段時間一直在帳篷中居住,身為皇帝,也是時候該找個縣城坐鎮,將自己的大本營安紮。

要不一直在外麵飄著,也終歸不是這麽個事兒。

就在劉琦準備入住邯鄲的前一天,龐統與周瑜前來找他。

龐統向劉琦建言道:“陛下,邯鄲城打下的太過容易。個中或有隱情,陛下還需謹慎提防才是。”

“邯鄲城打下的容易?”劉琦疑問的重複了一句,隨後道:“不過,在朕看來,蔣奇與黃忠的能力相差實在太多。邯鄲城一日被黃忠攻下,也不是不符合常理。”

周瑜在一旁道:“蔣奇雖不是黃漢升的對手,但也不應是一擊必破的對手,若是蔣奇真的有心駐守在邯鄲,至少也要能堅持十日以上,可如今卻一日被敗即走……且還是毫發無損的撤走,不像盡了全力的樣子。這當中必然有詐。”

劉琦聽了周瑜的話,認真的思索了片刻。

“兩位愛卿此言有理,朕知道該怎麽做了。”

……

劉琦進駐到邯鄲城之後,便開始著手安撫城內的士人與豪強。

而城外的蔣奇在得到消息後,在五日後的一個晚上,暗中將麾下兵馬派遣到了城內,想要刺殺劉琦。

可問題是劉琦早已有所準備。

他白日間在城內安撫豪強與世人,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而晚上則是悄悄的撤出城池,隻是留下一個空殼子在縣城內,用來引誘敵人。

劉琦本以為敵人是城外夜襲,但萬萬卻沒想到,蔣奇居然將兵馬塞入了城中,而且還是用鑽地道的手段。

不過沒想到歸沒想到,劉琦的應對還是非常充足的,即使敵軍從城內突然出現。想要將他們完全剿滅也不在話下。

蔣奇的兵馬剛剛在邯鄲城內冒頭,便被埋伏在城內的精銳士兵逐個打殺。

這可真是應了甕中捉鱉這四個字了。

邯鄲城內發生了騷亂,埋伏在城外的蔣奇以為事情已成,當即率領本部兵馬直奔邯鄲城殺去,想要趁亂取得更多的功績。

可沒想到,黃忠就在城外靜靜的等候著他。眼看著蔣奇奔來,黃忠二話不說,當即率兵直接迎上,與蔣奇戰在一處。

蔣奇在河北軍中位居中郎將之職,雖然屬於高階將領,確實有些本事。但和黃忠相比實在是天差地別。

特別是在武技這方麵,根本完全沒有可比性。

黃忠與蔣奇交鋒,兩人大戰二十回合,黃忠鬧吼一聲,便將蔣奇攔腰劈斷,直接讓他去見了閻王。

蔣奇軍敗,邯鄲一失,對於袁軍而言,便起了連鎖效應。

朝哥,頓丘,發幹,東武等地與邯鄲都是鼎足之勢的縣城。

這些縣城如今都有河北的重兵把守,同時也有諸多武將。

如今,邯鄲一失,其他地方的守將們就慌了神。

鎮守在朝歌的大將,就是目前剛剛被袁紹提拔起來的徐晃。

徐晃自然是有勇有謀,不是普通人可比。

但是劉琦是知道徐晃的聲名的,自然也不會派遣一般人對付他。

於徐晃對峙的戰將是高順,除了精銳的西藏鐵騎以外,陷陣營在涼州軍也進行了一定的擴編。

在經曆過與羌人無數的死鬥之後,陷陣營的實力相比於過去更加的增強。

徐晃在袁軍中剛剛立足,他雖然能力極強,但是地位不高。

如今被袁紹破格提拔為校尉,已經令諸多人感到不服。

所以徐晃眼下手中的兵將,並不是袁軍最精銳的。

相對於其他有名的戰將來說,徐晃手下的兵馬質量委實有些太差。

此消彼漲,徐晃統領的軍隊整體戰力不行,自然就給了高順機會。

駐守在這裏的徐晃被高順壓的抬不起頭來。

而且就是在這個時候,邯鄲失守,蔣奇戰死,而正屯兵發幹的文醜則是立刻下令,讓徐晃率兵前往邯鄲救援。

徐晃也想率兵去邯鄲對付黃忠。但問題是,高順的實力太強,他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打敗高順。

故而徐晃一直被困守在此。

但脾氣暴力的文醜並不知道這一點。

文醜在發幹與龐德交鋒,屢屢占據上風。

而在這個時候。太常蒯越來到了龐德的軍中。

他讓龐德先行率兵撤退,給文醜讓出一條通路。

文醜趁機突破重圍,率兵直奔著邯鄲而走。

同時,他再次催促朝哥的徐晃,讓他火速發兵到邯鄲與自己會合,共同收複失地。

文醜倒是一廂情願,問題是徐晃現在被高順死死纏住,根本沒有能力發兵。

文醜率兵前往邯鄲,半道上卻又遭遇到了兩路強兵的襲擊。分別是劉備與關羽。

文醜本部不將這二人當回事,但著實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的用兵能力極強,特別是關羽。他與文醜短兵相接,兩人親自交戰,以武力著稱的文醜竟不是關羽對手,險些為關羽所傷。

雖然最後文醜逃離了關羽和劉備的聯手夾擊,但他的兜鍪竟然被關羽一刀打掉。

隨後劉備沒有人拿著文醜兜鍪到穩妥的大營前高聲呼喝。

一軍將領的兜鍪丟失,這在古代戰爭中是非常打臉的事情。

特別這件事如今還被劉備拿到文醜的大營前進行炒作。

這跟當麵抽文醜大耳刮子有什麽區別?

可問題是,就這麽直接抽文醜的大耳刮子……文醜也拿劉備和關羽沒有什麽辦法。

他隻能把怒氣發泄到徐晃的身上。

文醜是袁紹的愛將,他在袁紹麵前沒有絲毫顧忌,直接派人將徐晃告到了袁紹的麵前。

袁紹不是昏聵之人,他自然知道文醜的脾氣秉性是什麽樣的,徐晃的事情袁紹心中知道,一定是有曲折的。

文醜畢竟是袁紹的愛將。為了安撫這員愛將,袁紹就是做做樣子,也要責備一下徐晃。

袁紹派人斥責了徐晃,卻並沒有降他的軍職,也沒有剝奪他的兵權。

這在明白事理的人看來。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擺明了就是袁紹為了安撫文醜的怒氣故意演的戲。

正常情況下,換成別人,一般都不會在意。

可徐晃,偏偏就不是個一般人。

這位徐校尉的心思,可是非常敏感的。

畢竟跟袁紹麾下其他的將領相比,徐晃出身實在是不怎麽高。

在以士族和望族為基石的袁氏集團中,徐晃能夠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非常的不容易。

但相對的,這也讓他的心思變的極為敏感。

這完全是因為環境而產生的。

畢竟在袁氏集團中,徐晃隨意放眼望去,凡跟他同級別的人,出身和家世都比他要好。

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就讓徐晃的心變的細膩。

袁紹為了安撫文醜斥責他。在他看來,是天大的事情。

他極不服氣,當即派人去向袁紹陳明具體情況,同時反告了文醜一狀。

徐晃告文醜不好好守護自己的基本盤,而是受到敵軍的鼓動而去救援邯鄲,有失大將之風。

文醜是一個什麽臭德行,袁紹心中最清楚。但是這個事兒,

隻有袁紹能說,別人說不得。

身為院士中的最高階將領,豈能隨意讓旁人說三道四?

袁紹心中暗道徐晃,真是不懂規矩。

自己根本就沒有怪他,隻是要給文醜一個台階下,他在這兒較什麽真兒啊?

徐晃也不是看不出來,但他就是想較這個真兒。

最終,袁紹卻用他的行為給徐晃一個深深的教訓。

徐晃拍到袁紹麵前狀告文醜的使者,在去之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是回到徐晃麵前的時候,就隻剩一個腦袋了。

袁紹用自己的手段告訴了徐晃。什麽是你該說的,什麽又是你不該說的?

他本以為這樣會讓徐晃乖乖聽話,但事實上,他就小瞧這個心中極有主見的人。

通過這一件事,徐晃對袁紹算是徹底的失望了。

文醜等人相繼大敗,劉琦的戰線已經滲透到了魏郡,幾路兵馬直逼鄴城。

袁紹、曹操、麹義等人隻能合兵一處,在漳河前立下營寨,是與劉琦決一雌雄。

就在袁紹、曹操在漳河集中兵力,準備與劉琦進行一場血戰的時候,鄴城方麵劉袛已經受到了許攸的勸說,下詔去聯係那些已經暗中溝通劉琦的望族。

劉袛要求他們配合許攸,一起擒拿審配。

如果是許攸去找這些望族,毫無疑問,他們不會有一個人搭理許攸,但是由劉袛暗中出麵,這事情就不一樣了。

皇帝都準備投降了,像南朝獻媚。這個時候再不借機會立功,日後劉琦真的打進鄴城。豈能有大家安身立命的位置?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決戰

“咚,咚,咚,咚!”

“嗚、嗚、嗚!”

河北漳水西南的平原上,有北漢和南漢兩路兵馬的精銳,盡皆囤積於此處。

雙方在此次會戰前,已經經過了七場往來的小規模試探,彼此之間可算是知根知底,這一次,袁紹是鼓足全力在此列陣,與劉琦進行一場大會戰。

不過有趣的是,這一次的會戰地址是和光武皇帝劉秀擊敗檀鄉軍餘部的地址幾乎是在差不多的地點。

誰又能想到,175年後,天下再次大亂即將終結,而統一了南方的皇帝劉琦,在這裏再一次與威脅漢室皇權的強敵進行一場生死較量。

昔日袁紹的實力超過劉琦。但如今經過了幾次血戰,劉琦的實力愈發增強,但是河北的實力已經是愈發衰弱。

這一次的會戰,袁紹鼓足最後的餘力,湊出了大概十四五萬的兵馬,而劉琦的人馬則在二十四五萬,整整超出袁紹10萬,且在裝備和器械上都更處於優勢。

在這種時刻,漢軍的士氣毫無疑問是極為高漲的,因為在他們看來,敵方已經是窮途末路。雖然實力依舊強大,但絕不是敵方的敵手。

故此,有些將軍已經開始飄飄然了,他們開始幻想在擊敗袁紹之後,自己都可以名垂千古,成為被後世傳頌的常勝將軍。

雖然一眾將軍們的心氣兒都非常高,傲氣增生。但身為領導他們的人,卻一點都沒有放鬆精神。

劉琦眼下沒有任何的驕狂之心。

不是因為劉琦比他們更冷靜,更睿智。

而是他是穿越人士,知道曆史上反敗為勝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很多眼看著即將到手的勝利都會從指尖溜走,而那些曾經掌握勝利的人則是再也沒有機會重新翻身。

現如今,他的對手袁紹和曹操。何曾不是在曆史上犯過這樣的錯誤呢?

官渡之戰中無法翻身的袁紹,赤壁之戰中失去了一統天下良機的曹操。

現在的劉琦,優勢也未必能夠完全超過官渡的袁紹和赤壁的曹操。誰知道他們兩個人會不會使出什麽奇計來一舉扳回優勢?

不到最後關頭,劉琦絕不會放鬆精神。

不隻是他自己,他還要求他手下的人和他一樣,保持警惕的狀態。

隨後,劉琦召開了一次會議。

在會上,他義正言辭的警告手下的諸位將軍,不可以小瞧曹操和袁紹。也不許他們給對方任何一次翻盤的機會。

當然,為了能夠督促這些人不犯錯誤,劉琦下達了更加嚴格的軍令,對三軍將士們的行為都提出了更加細致的軍規約束。

隻有嚴格的軍紀,才能保證他們不會被勝利衝昏頭腦。

當然,即使軍令下達了,但依照目下漢軍的優勢,軍中依舊會有很多人心中沒有逼數。

所以在最近時間內,對於因為驕縱,懈怠而違反軍紀的人,劉琦都是嚴懲不貸。下手絲毫不軟,該打的打,該抽鞭子抽鞭子,甚至有按軍紀處斬的。

麵對如此嚴苛的責罰,漢軍將士們終於意識到他們的皇帝對於此次作戰的重視程度以及對他們的嚴格要求。

他們的陛下不允許這場作戰,有一丁點兒的失誤存在。

就這樣,在劉琦的糾正下,漢軍將士的驕縱之風終於被壓了下來,所有人的狀態都異常緊繃,對於軍事上的每一件事都格外重視,不允許自己有絲毫丁點的差錯。

漢軍的情況傳回到河北軍中,郭嘉知道了對方的情況之後,不由仰天長歎。

他本想抓住漢軍這最後的一點兒失誤來進行局勢的翻盤。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劉琦對自己竟然嚴苛致此,現在的漢軍破綻甚至比他們在劣勢的時候還要少。

但就算是這樣,他們此刻也不能不戰了。

會戰那一日,氣候已經進入了六月,盛夏來臨。

天氣異常的悶熱,陽光直射在戰河旁邊的平原上,耀眼奪目。

雙方的將士矗立在原地列陣,雖然都暫時沒動,但是有些士兵身上已經開始流淌下了汗珠。燥熱的天氣讓他們的情緒也變得異常燥熱。雖然還未交戰,但是他們的心中已經開始天人交戰。

氣候也是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情緒的。

在鼓聲和號角聲落下之後,雙方的將士各自拿弓箭向前一射,探出了安全距離。

隨後便見袁紹和曹操,一同出陣。

袁紹身上披著重甲。你就是那副英明神武,俊秀魁梧的模樣。

在所有的諸侯牧首之中,依舊還是袁紹,怎麽看怎麽像一位真正的君主。

即使他此刻疾病纏身,也遮擋不住他的氣質和英氣。

劉琦在戰車之中看著遠處氣質昂揚的袁紹,不由撇了撇嘴。

劉琦轉身問身後的蔡勳道:“袁紹長的是不是比朕更像皇帝?”

蔡勳聽了這話,吃了一驚。

他身子一歪,差點沒栽倒在地上。

隨後便見蔡勳急忙直起了身體,對著劉琦拱了拱手道:“陛下當真是高抬此賊了,就袁紹這德行,又如何能夠與陛下相提並論?陛下乃是真命天子,赤龍下凡,誰敢說比陛下長得更像皇帝?哦,不!陛下本來就是真皇帝。”

劉琦哈哈大笑了幾聲,隨即又扭頭看向了另一邊的許褚。

“仲康,你看袁紹是不是長得比朕更有皇帝相?”

許褚這個人比較憨直,沒有蔡勳那麽多的彎彎繞。

“不錯,袁紹長得甚是英武,比陛下更像一個皇帝。”

蔡勳驚訝的看向許褚,難道這傻大粗什麽話都敢往出說?他是真不怕死?

誰知道許褚下一句話卻顛覆了蔡勳的三觀。

“可惜,他長得最像皇帝,但卻也是命不久矣。”

劉琦好奇的挑了挑眉毛:“仲康為何如此說呢?”

許楚憨聲憨氣地道:“比真皇帝還像皇帝,豈能有不死之理?”

劉琦聞言不由哈哈大笑。

另一旁的蔡勳聞言亦是撇了撇嘴。

看不出來,這許褚表麵憨直,實則內心真的比自己真是精明多了。

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對麵的袁紹衝著劉琦喊道。

“劉伯瑜,快出來與袁某說話。”

袁紹的聲音當然是傳不到劉琦這邊的,他每說一句話,便有身後的傳令兵齊齊高聲呐喊,將袁紹的說話向著對麵喊送過去。

劉琦微微一笑,命人將他的車碾駕駛出陣。

“逆賊袁紹,你死期已至,又有何話要說?”

劉琦本以為袁紹定會說出一些侮辱自己的話語來振奮士氣,但卻沒有想到袁紹接下來的話竟然頗為推心置腹。

“劉琦,你我雖為敵手。但袁某一直視你為下一代俊傑之中的翹楚,而在這個天下,能夠將袁某人正麵擊敗的也唯有你一人,今日這場仗,袁某人自知,無論是在軍力還是士氣方麵都遜色你幾分,且袁某大限將至,或命不久矣,但與你,我不能不戰!”

劉琦沒想到袁紹居然能如此硬氣,且還居然如此坦然自己已經病入膏肓的事實。

“身為敵人,本初的誌氣令人佩服,但是身為皇帝,身為大漢天子,朕不能原諒本初的所作所為,你縱然再有豪情壯誌,也終歸是叛逆,終歸是禍亂天下的根源,若想天下久安,則必需除你袁本初。”

袁紹哈哈大笑:“你如今當了皇帝,什麽話都由你說了算,你說袁某是禍亂天下的罪魁禍首,你以為你就不是禍亂天下的禍根了嗎?你以為你這個皇帝就是當的名正言順?”

劉琦道:“朕哪裏不名正言順?”

袁紹沒有在這個話題上與劉琦繼續糾纏。

“今日之戰,袁某敗多勝少,但袁某不懼!但袁某需要請求你一件事,這也是袁某這輩子唯一請求你的一件事。”

劉琦沒有想到,袁紹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心中詫異非常。

“哼哼,有意思,你想跟朕說什麽?”

“袁某今日與你一戰,死不足惜。但我若死,請你看在河北,將士皆是大漢子民的麵上,莫要傷了他們的性命。”

劉琦聽到這兒,眉頭頓時一皺。

果然卻見曹操第一個從馬背上下來,對著袁紹拱手道:“我等願隨丞相死戰,絕不獨生!”

而後放顏良、文醜、張郃,於禁等人,皆是如此。

他們一個個的,高聲大叫道:“願從丞相死戰,絕不獨生!”

“絕不獨生!”

“絕不獨生!”

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將士們領頭高聲呼喝,下麵的兵士也是一同高聲呼喊。

“絕不獨生!”

“絕不獨生!”

司馬懿縱馬來到了劉琦的身後。

“陛下,這是袁紹之計,鼓舞三軍士氣與我們做最後殊死一搏!”

劉琦並不著急,他隻是微微一笑道:“袁本初畢竟還是袁本初,若是換成別人,這個時候,別說想辦法提升三軍戰意了,就是自己或許都已經堅持不下去了,袁紹這是在盡自己的最後努力做殊死一搏,那朕這就隻有好好的一仗打敗他!”

說到這兒的時候,便劉琦揮了揮手。

漢軍的軍士帶著劉琦的戰車轉回了劉琦的陣地。

“擂鼓出戰!”

隨著雙方主將的一聲高呼。便聽雙方的戰鼓再次響起。

而隨之,南北兩麵,袁軍和漢軍,兩隻黑壓壓的軍隊開始邁著步伐向前整齊的踏進。

這一仗,雙方暫時還沒有出動騎兵,因為各自陣營的隊伍實在太大,若是貿然將騎兵強行派出,很有可能就會深陷對方的弓弩陣與軍陣重圍中,再難脫身。

步兵陣營反倒是成了這次決戰的主要戰力。

雙方的步兵如同兩片黑壓壓的螞蟻,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對方衝去,他們一開始速度較緩,陣型整齊,但隨後,則是逐漸加快,陣型也開始出現了鬆動,最終雙方士兵開始變成了奔跑。

而雙方軍陣中的弓弩兵,都是在距離對方的百步之前就停了下來,兩軍極有默契的都將弓弩兵排布在了大陣的兩側。

百步的距離,隻夠射上一輪。但這一輪對於兩軍來說,也都能形成足夠的殺傷。

強弓兵將弓箭指向當空。

“射!”

隨著士兵們的呼喊,便見雙方各自將弓箭射入當空。如兩撥南北互飛的大雁彼此交叉而過,由上至下進行垂落,紮入到了對方的軍陣之中。

弓箭的自由落體威力驚人,將一個個士兵深深的紮入在了草地上,鮮血四濺,但這卻沒有擋住雙方其他士兵的進攻。

他們踩踏著死去同伴的屍體,繼續向前狂奔著。

40萬人如同鋼鐵洪流一樣,從兩個方向轟然碰撞。

隻聽震天徹地的一聲巨響。漢軍和袁軍爭奪河北最終血戰在漳河之邊展開了序幕。

鐵器發出刺耳的交擊聲,將士們的喊殺聲震天徹地,鮮血鋪灑當空,平日裏寧靜的漳河平原,此刻變成了修羅戰場。

雙方的將領也都身先士卒,毫不退縮的在敵人中互相搏殺著,對於袁軍來說,這事關他們的生死。對於漢軍來說,這事關他們的榮耀,誰也不有半分手軟。

即使是在混戰的軍陣中。弓箭、飛羽也到處流竄著。

每一個人都在殺人,但同時每一個人也都在下一秒可能會被殺。

這場大戰毫無取巧,就是雙方比硬實力。

“殺!”

顏良率領著自己精銳的親衛軍,在場間來回縱橫搏殺。

顏良是袁軍的頭號戰將,勇猛無比,剛勇過人。即使是在這麽大的戰爭隊伍中,他的表現也是異常亮眼。

這樣的人物,自然會被漢軍中渴望立下功勞的人盯上。

眼下就有兩名大將盯上了顏良的首級。

一個人,就是涼州的新秀馬超。

他在並州已經與顏良交過了手,直到顏良被袁紹召回冀州之前,馬超都一直在並州與顏良作戰,深知此人的勇猛。

而另外一個人則是劉備的二弟關羽。

馬超和關羽從兩個方向向顏良殺了過去。

但馬超的速度比關羽要快些。

關羽眼看著就要衝到顏良麵前,突然間,卻見馬超從斜刺裏殺了出來,攔在了顏良麵前。

顏良認識馬超,且對他極為憎恨,因為這個少年在並州擋住了自己,使自己援助呼廚泉的計劃功虧一簣。

顏良大吼一聲,縱馬上前,揮刀直劈馬超。

關羽勒馬站定。

他長歎口氣,搖搖頭,並不在驅馬向前。

與人爭鋒搶人頭這種事是關羽做不出來的。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一章 決戰二

顏良大戰馬超,兩個人在場間轉著圈的廝殺,馬超本領高強,勇不可當,仗著年輕體壯,強攻顏良,一個勁的將手中的長矛奔著顏良的要害刺去,而且根本就不防守,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顏良性格暴戾,與人搏鬥一向也是以打法不要命而著稱,但是碰到了馬超這樣的人,卻也是隻能甘拜下風。

涼州人打仗時的豪勇搏殺之氣,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說實話,顏良此刻真是有心想要退卻了,但是他的自尊心卻偏偏又不允許他這麽做。

馬超的年紀比他輕,武藝比他高,氣力比他大,而且氣勢也渾厚,無論從哪個方向來看,顏良都不可能戰勝馬超的。

但他依舊是苦苦的在拚命堅持著,他實在是不想就這麽認輸。

但戰爭這種事情,終歸不是他憑著一己的誌氣,就能改變大勢的。

年輕氣壯的馬超終於逐漸占據了上風,並以壓倒性的優勢逐漸將顏良逼迫到了下風。

而顏良身邊的護衛同樣被馬超的護衛阻攔住了,到了這種程度,兩個人已經是生死相搏的地步,誰也不可能會退讓一步,現在誰若是先退讓一步,那等待他的就是對方無情的追擊,而結果毫無疑問就是死亡。

終於,勝負已分。

隨著‘噗嗤’‘噗嗤’的兩聲鐵器入肉的聲響,馬超和顏良同時打到了對方。

馬超一長矛直接在顏良的胸口上懟了個窟窿,而顏良則是一刀揮過,雖然沒有砍刀馬超的頭顱,但刀刃在他的胸前劃過,濺射起了一陣霧蒙蒙的血霧。

毫無疑問,這樣一來,馬超身上的傷就肯定是會留下疤痕了。

但相比於顏良失去了性命,這點傷害根本就微不足道。

顏良死死的盯著他,兩隻眼睛仿佛都要冒出來了。

他的嘴角留下了深紅的鮮血,身體不斷的打著哆嗦。

最終便聽“轟然”一聲巨響,顏良碩大的身軀從馬超的麵前掉落在了地上。

馬超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伸手捂住了胸口上的傷痕,然後,兩眼一翻,就向後栽倒過去。

顏良這一刀砍的可是不淺,畢竟是他被殺前的舍命一擊。雖然沒有殺掉馬超,但卻直接給予了對手重創。

雙方的戰將都受到如此重的打擊,一旁的士卒急忙紛紛上來圍住。

不過顏良的手下中也有侍衛們想要衝上去搶攻馬超。為自己的將軍報仇。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縱馬舞刀的關羽出現了。

他並不是來搶顏良人頭的,而是看到馬超與顏良彼此重創之後,為了保證馬超的安全,率兵前來援助。

關羽揮舞著青龍刀,縱馬直奔著顏良和馬超之所在殺來。他揮刀將路上攔著的幾名援軍侍衛統統斬殺,舞刀之間,行雲流水,毫不費力,袁軍將士見他神勇,紛紛避讓。

關羽的武力超群,自然沒有人攔得住他,很快,他就來到馬超和顏良之所在。

關羽橫刀立馬擋在受傷的馬超之前,他冷冷的看著不遠處的那些袁軍士兵。

隨後就聽關羽對他身後的那些士兵的道:“還不快把人扶走?”

馬超手下的人聽了關羽這麽說,也來不及道謝,便急忙跟上,將馬超從地上扶起來,連拖帶拽的向著後方撤去。

剛走出沒有兩步,卻聽關羽突然又吼了一聲:“等下!”

還沒等馬超手下的人反應過來,便將關羽揮舞著青龍刀殺入了顏良手下的軍陣之中。

一陣腥風血雨之後,便見關羽提著顏良的首級,從敵陣中衝了出來。

他將顏良的首級向著馬超手下的侍衛麵前一撇。

那些士衛刻都瞪著大眼睛,渾然不知道關羽想要做什麽。

“這是你們將軍的功績,莫要給他忘了。”關羽語氣很是淡然。

眾人這在恍然大悟,紛紛道謝。

同時,很多涼州軍將士心中對於關羽產生了敬佩之心。

與此同時,戰場的局勢變的越來越混亂。

雙方的騎兵隊伍也加入了戰場,彼此互相衝擊,撞擊,搏殺著。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雙方還是勢均力敵,但是勝利的天平已經開始向漢軍的方麵傾斜了。

沒有辦法,硬實力在這擺著呢,旁人又能如何?

特別是當顏良的死訊已在三軍中逐漸傳播開來,這對於袁軍的士兵們來說,更是一個噩耗。

主軍大將的陣亡,足可動搖三軍士氣,讓袁軍功敗垂成。

不隻是顏良,很多其他的袁軍的戰將也在戰爭中死去。

王門,蔣義渠,牽招,韓猛等人相繼戰敗,分別被太史慈,文聘,甘寧,張任等人擊破,兵敗身亡。

當然,劉琦軍中的傷亡也比較大,類似於嚴顏,孫策,徐盛這些將領也已經負傷,特別是董襲亦以陣亡。

但是袁軍的損失相比來,這些折損隻可說是微不足道。

而袁軍各部的相繼潰敗,也使得他們的陣線開始全麵收縮。

同時,負責坐鎮在中軍指揮的文醜也已經與黃忠交起了手。

這兩個人都是兩軍的大將,也是負責整個中軍戰場的中流砥柱,他們交鋒的勝敗在一定程度上非常能夠影響兩軍交鋒的進程。

文醜雖然是袁軍的大將,但論及綜合用兵能力,他還不是黃忠的對手。

特別是他所能用的兵馬,也遠不及黃忠多而精。

雙方就這麽交著手,黃忠憑借其武勇,率兵衝破了文醜所布下的三重步兵防陣,可謂強悍。

文醜本想親自上場與黃忠交手,但最終卻被黃忠給嚇退了。

嚇退了文醜的不是黃忠的武技,而是他精湛的箭術。

黃忠的箭法極高,他在看準了文醜的位置之後,於百步之外抽出三支雕翎箭,對著文醜就是連續的射了出去,中間沒有絲毫的生澀和停頓。

虧了文醜身邊的護衛眼尖,急忙上前舍命替文醜擋下雕翎箭。

這三箭射了下去,文醜身邊的護衛倒下去兩人。

當然,並不是三箭中有一箭沒有射中,而是有兩支箭同時射在了一人身上。

而且三隻間的水平角度是齊的,足見射箭之人的水平,已經達到了當世頂尖的地步。

文醜不怕跟黃忠正麵交鋒,但麵對這般驚世駭俗箭術,他也被嚇得渾身哆嗦。

文醜不是怕死,實在是他不想沒有意義的死,連對手的毛都沒碰到一下,就被對方的箭射了透心涼,這樣的死法未免太憋屈了,他自然是無法接受。

文醜被黃忠的箭術嚇到,隨即隻能倉皇的後撤而走。

在他撤退的過程中,則是碰上了率兵前來接應的徐晃。

按道理來說,有人前來接應策應,對於文醜來說是件好事。

他即使是不感謝對方,也不應該怨恨對方。

但卻也要分來接應他的人是誰。

因為出了在袁紹麵前互相告狀一事後,文醜的心中一直都在記恨著徐晃。

這也難怪,在河北諸將之中,敢在袁紹麵前直接說文醜不是的人,徐晃還真就是第一個。

所以文醜一看見徐晃氣就不打一處來。

徐晃手持大斧,奔到了文醜麵前,高聲道:“文將軍先走,這裏我來阻擋!”

文醜惱羞成怒地道:“你休要在此裝好人,汝適才幹什麽去了!現在看我退了,方來此賣我人情,當我是愚鈍之人麽?回頭我誓到丞相麵前告你!”

說罷,文醜也不再看徐晃,而是縱馬帶領手下向後方撤去。

徐晃愣在原地,滿麵通紅。氣的來回哆嗦,不知道該怎麽辦。

換成別人,自然心中也難以咽下這口氣,好心過來援助,反倒讓人給痛罵了一頓,這算是什麽事?

但戰場之上,還是沒有辦法讓他們考慮那麽多的事,最終徐晃隻能是深吸口氣,奔著黃忠所在的方向衝了過去。

氣可以生,但仗不能不打。

……

天空中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混合著血水,浸染在漳水前的平原上。

雨水阻擋了將士們的雙眸,使地麵更加濕滑,這更是大大增加了將士們的死亡幾率。

數不清的士兵們在泥濘中摔倒在地,隨後便見有環首刀和長矛,長戟紮在他們的身上,鮮血從身體中噴灑了出來,到處都是血腥之氣。

但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袁軍依舊不能挽回他們的頹勢,戰死的士兵越來越多,將士們的士氣越來越低。

前方的戰事隨著斥候不斷的向後回報,都傳到了袁紹的耳朵裏。

袁紹的臉色越來越白,他心中異常緊張,渾身打著擺子。

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沒有一條好消息,各部的損失越來越大,將校的折損也越來越多,就連大將顏良都被敵軍斬首。

文醜更是被直接擊退,返回了後軍。

而就在這個時候,麹義又親自回來,帶給了袁紹和曹操一個極度不妙的消息。

泰山軍的臧霸臨陣投敵了。

而臧霸在投降之後,又驟然反戈一擊,引領著漢軍的文聘殺死了曹操手下的樂進。

曹操一聽樂進戰死,當場臉色就變了。

他此刻甚至有想哭出來的衝動,但礙於三軍將士在場,故而隻能是硬生生的憋住了。

相比於曹操,袁紹則更是失態。

他的臉色煞白,然後突然又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本初!”

曹操急切的出言喊他道。

袁紹急忙抬起手,示意曹操不用管他。

但他的咳嗽聲,卻掩飾不了他身體目前糟糕的情況。

“咳咳咳!”

袁紹的咳嗽聲越來越大,緊接著,並且他突然用左手捂住胸口,雙眸等的渾圓,喘息聲越來越渾厚。

緊接著,便見袁紹再也控製不住!

他一張嘴,“噗”的一口將鮮血徹底的噴灑而出。

鮮血劃過當空,映照在眾人的眼眸間,顯得格外的璀璨奪目。

在這璀璨的背後,卻是眾人心中深深的恐慌。

“本初!”

“丞相!”

一眾人都緊張的撲上去,卻見袁紹身體一歪直接從戰馬上摔倒了下來。

“快,快!快扶丞相回去休息!”有人驚恐的大聲呼喊道。

曹操第一個衝到了袁紹的麵前,伸手將落馬的袁紹扶住。

袁紹的嘴角鮮血直流,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似乎已經開始上不來氣了。

曹操的心中異常焦急。

這種時刻,袁紹若是出了問題,那導致後果就實在太嚴重了。

他急忙命令兩旁的侍衛將袁紹護送回主帥帳去。

他希望不要把袁紹在陣前病倒的消息過於擴散,但是事實上,這事情根本就瞞不住。

在場的援軍士兵實在是太多了,怕是不消一時三刻,消息就會散布開來。

很快,袁紹吐血的消息就在三軍中傳開了。

比起顏良身死,這個消息更加使袁軍士氣跌落。

終於開始有袁軍的將士往後撤退了。

他們心中喪失了信心,沒有信心的將士,無論裝備再怎麽好,戰力再怎麽高,也不可能打贏對手。

漢軍的戰將們則是把握住了這個機會,指揮將士們拚命的向著前方衝殺。

戰場的局勢終於開始呈現一麵倒。

漢軍的將士們高舉著兵器,一臉凶悍的表情,他們歇斯底裏的狂叫著,拚命的在袁軍的後麵展開瘋狂的殺戮。

對於漢軍的將士而言,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代表著敵人一步又一步的走向覆滅,而敵人的覆滅,則代表著天下的戰士將越來越少,他們終於可以不用再繼續從軍,他們終於可以返回家鄉,過上平靜而沒有殺戮的日子。

這種結果像是一個夢想一樣,在他們的腦海中不斷盤旋,不斷的給漢軍將士們注入更高的戰鬥熱情。

對於士兵們來說,有的時候心中的希望才是作戰勝利的最大源泉。

“衝啊!”

“衝啊!”

數不清的漢軍士兵的喊殺聲響徹在這片原野之上。

漳河水中,不知何時,河水都因為鮮血而變得鮮紅。

“陛下!陛下!”

許褚以極快的速度縱馬來到劉琦麵前:“陛下,他們敗了。”

劉琦的麵色不變,他隻是靜靜的望著遠方袁軍潰敗的陣勢。

“為什麽會敗的這麽快?”

“啟稟陛下,聽說袁紹在陣前吐血,已經昏厥,三軍無主,兵無戰心啊。”

劉琦緩緩的點了點頭,道:“這一仗還不足以完全擊潰他們,傳令三軍,暫且收拾兵士,今夜強攻袁紹的營盤,不要給他們喘息之機!”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二章 袁紹之死

天空一片漆黑,漳水河邊的袁軍大營內,此刻著實是一片哀嚎。

漢軍不光是白日間打敗了袁紹軍,在袁軍撤退之後,他們又進行了長時間的追擊。

隨後,漢軍又整備兵馬,於夜間向袁紹的大營發起了猛烈的突襲。

這次突襲雖然不能夠將十幾萬袁軍徹底的打垮,但是卻能夠大幅度降低他們的士氣,袁軍現在是有人有糧,但唯獨沒有戰意。

特別是主帥袁紹,白日間驟然吐血昏迷,更是讓北軍雪上加霜。

這消息早已經傳遍了三軍。所有的將士,不論是將軍、中郎將、校尉,亦或是底層的兵卒。在知道這個消息以後,都是心驚膽戰,忐忑不安。

在這樣情況下,劉琦驟然向袁軍發動夜襲,不管袁軍是有防備還是沒有防備,都會給他們造成巨大的傷害。

漢軍在夜襲一個多時辰之後,終於撤退了,他們也並沒有過於深入的攻擊袁軍,畢竟袁軍的基礎數量在那擺著,若是在沒有必勝把握的前提下貿然攻入其營太深,造成過大損失,也會令衝在前麵的將士身陷敵營,這不是劉琦想要的結果。

現在,他已經牢牢把握住了先機,需要的就是穩紮穩打的將袁紹徹底逼到懸崖的邊境上。

“咳咳咳!”

帥帳之內,袁紹重重的咳嗽著,咳的滿麵通紅,他此刻竟連坐都坐不起來了。

一名軍中的醫者坐在袁紹的床榻邊,為他把脈。

他一手把脈,一手捋著自己的須子,皺著眉頭,神情凝重。

曹操和袁譚、袁尚站在床榻邊,看著袁紹病入膏肓的樣子,再看看醫者凝重的表情。三個人的心都是沉入了穀底。

“本初怎麽樣了?”曹操有些急切的問那名醫者道。

醫者長歎口氣,站起身對曹操行禮。

“驃騎將軍,丞相他,怕是熬不過三日了。”

“什麽?”曹操驚訝的看著,那麽醫者:“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就不行了呢?”

袁譚皺起了眉頭,邁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名醫者的衣服。

“你給我好好的治,吾父若有絲毫閃失,我殺了你全家。”

“賢侄,莫要動怒。”曹操上前伸手拉開了袁譚。

那名醫者被袁譚嚇得著實不輕。

“大公子莫要動怒,其實丞相的身體早就已經不行了,丞相一直能堅持到現在,真可謂是神跡!如今丞相的五髒皆已衰竭,氣血微弱,真的是天命無多,絕非人力所能挽也。”

袁譚咬牙切齒:“你是真想死不成?”

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袁尚在一旁冷聲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此難為一名醫者?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救父親嗎?簡直好笑……若你平時裏少惹父親生氣動怒,父親的身體也不會這般虛弱。”

袁譚既驚訝又憤怒的轉頭看向了袁尚。

“你說父親的身體是因為我而垮?簡直好笑,袁顯甫,父親還沒走呢,你就將自己當成了袁氏家公嗎?”

袁尚冷笑的看著袁譚:“袁顯思,我就是袁氏的繼承人,父親在與不在,你都當對我以禮相待,以主相稱,懂嗎?”

袁譚露出了譏諷的表情:“就憑你……也配?”

說吧,他竟當著曹操的麵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袁尚也是毫不退讓,當即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就在兄弟二人劍拔弩張的時刻,突聽一聲怒吼:“你們兩個在做什麽?孤還未死!”

別說是袁氏兄弟,就是曹操和那名醫者都嚇了一跳。

他們一起扭過頭,看到的是袁紹不知何時已經蘇醒了過來。

他的臉色依舊是煞白的,但一雙眼睛卻透露著凶狠的光芒。

麵對蘇醒的袁紹,雖然他已經病入膏肓,但兩兄弟依然被其氣勢所震懾,直接跪倒在地。

“父親!”

“滾出去,在帥帳外麵跪著,我不讓你們起來都不許起來。”袁紹嘶啞著喉嚨,衝他的兩個兒子怒吼道。

兩兄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奔著出去。

隨後,袁紹緩緩的轉頭看向了那名醫者。

“我還能活多久?”袁紹的語氣中也難免蘊藏著一絲悲涼之氣。

醫者在袁紹的床榻邊長長作揖道:“恐……不過三日。”

“唉……”

袁紹苦澀的咧了咧嘴。

“算了,人誰無死,你先下去吧。”

那醫者如蒙大赦,急忙匆匆退了出去。

隨後便見袁紹悲哀的看向了曹操。

“孟德,我要死了,可我不想死。”一方霸主的元紹,既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足見死亡對人的恐懼是多麽的讓人無助。

麵對這樣的話,曹操也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輕歎口氣道:“本初,你好生保重身體,醫者的話。信三分便可……依我看,你天命未盡,還有餘壽!”

袁紹苦澀的搖了搖頭,道:“都到這種時候,你還在安慰我?我雖不想死,但我卻知道,我已是不得不死了。”

曹操歎了口氣:“一晃,你我都已經是到了知天命年,卻是不知,你若真走,曹某又能活到何時?”

“孟德……”

“嗯?”

“咱們是不是真的完了?”

一句話說完,兩人之間頓時陷入沉默。

袁紹繼續虛弱地道:“袁某適才雖然是在朦朦朧朧之間,不是很清醒,但也依稀能夠聽到一些聲音……這一夜,營外一直是喊殺聲震天……是不是那劉琦一直在派兵夜襲我們?”

“是。”事到如今,曹操想隱瞞也沒有用了,他跟袁紹說了實話。

“打贏了嗎,咱們?”

曹操沒有表情,隻是輕輕的搖頭。

“我也知道咱們現在的情況,怎麽可能戰勝的了他……隻是孟德,我若真死,袁家和你,日後該當如何?”

曹操言道:“不錯,劉琦目下確實是占據了優勢,我軍也確實是處在生死存亡之邊,但我們畢竟還有十萬兵馬,並州如今已被南賊切斷,匈奴雖不能用,但冀州,幽州還有青州,也都在我們的手中,豈能無一搏之力?”

袁紹歎息道:“表麵上看,確實是如此。但你心中也知道,我心中也明白,冀州和幽州現在有多少豪族和望族都在勾結劉琦?而且不論是公孫氏還是劉虞,眼下都在劉琦的麾下,隻要他想,他就能在幽州策內亂,至於冀州……嗬嗬,劉琦這不是已經打進來了嗎?”

這話說的,饒是曹操也竟也沒有話能夠反駁。

“難道本初你就這麽認輸了?”

袁紹歎了口氣道:“不是我想認輸,實在是袁某不知該如何贏啊……況且,輸贏與否,屆時袁某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你還有三郎,大郎?你們又該怎麽辦?難道屈膝向劉琦投降嗎?”

曹操搖了搖頭道:“事到如今,焉能投降?大不了有死而已!”

袁紹的表情有些悲哀:“可是這樣頑抗下去,我們的家族又該怎麽辦呢?難道真要等劉琦攻入河北之後,將我們袁氏和曹氏盡皆覆滅嗎?”

曹操不明所以的看著袁紹:“本初,難道你覺得我們投降就有可能會保全族家族嗎?”

袁紹聞言愣住了。

“本初,劉琦手下如今有一個半殘廢的袁公路,他為什麽還要留下你這個天下楷模還有你的後入?難道給自己日後留下掣肘嗎?”

“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咱們了,咱們隻是他為了一統天下而樹立的漢賊,用咱們的人頭來安撫天下,來收攏天下人心,來凝聚他的朝廷臣工!咱們就是徹徹底底的叛賊呀,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咳咳咳!”

也不知是因為曹操的話對,還是因為曹操的話不對。使得袁紹一個勁兒的又再度咳嗽了起來。

“罷了,罷了。”咳嗽完之後,袁紹最終還是聽從了曹操的意見,不再多言。

“那我死之後,你們到底要怎麽辦?”

“不論如何,我們的手中還有一個朝廷,隻要這個朝廷還在,我們就還算可以在河北繼續凝聚人心,與南賊對抗。他南方的糧草再多,難道還能供應他二十萬人常年在此耗費不成?我們連接烏桓謹守北地,憑借漳水地利不讓他越雷池一步,就算是劉琦也早晚必退,隻要他一退,我們就有機會……”

“丞相,丞相,大事不好。”

就在曹操和袁紹深談的時候,一陣驚恐的叫喊聲響在了帥帳的外麵。

是袁紹的手下陳琳。

陳琳乃是著名的文士,平日裏作風優雅,很少有他驚恐的時候。

陳琳現在有這種表現,就足以說明有大事發生。

“進來。”袁紹虛弱的喊了一聲。

隨後便見陳琳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般急躁?”

“丞相,丞相,鄴城出事了!”

陳琳的一番話。直接將曹操和袁紹的心打入了冰山地獄。

袁紹掙紮著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鄴城出了什麽事,快說。”

“審配……審配被許攸算計,目下已經被其所擒拿,鄴城有許攸聯合韓,程,朱三大望族,並常山豪強集眾掌控,天子重新執掌朝政……”

“啊啊!”

陳琳的一番話沒說完便見袁紹大吼一聲,接著將頭向旁邊一側,直接一口鮮血噴出。

曹操見狀大吃一驚,他急忙上前用盂替袁紹接住口中的鮮血。

而帥帳之外,袁譚和袁尚聽到了聲音,也急忙跑進了帥帳內。

曹操一邊給袁紹擦拭著嘴邊的鮮血,一邊轉頭瞅著陳琳怒吼:“審配如何會敗給許攸?再說了,許攸又有什麽聯本事聯合鄴城的諸多望族?”

陳琳緊張的道:“許攸是南陽人,他在鄴城本無號召力,但他背後有陛下的支持,因此就……”

“什麽叫有陛下的支持?

“丞相,陛下已經下旨……要以朝廷的名義向劉琦歸降了!”

“什麽?”

此言一出,別說是袁紹,就連曹操都差點沒吐血。

“投降?”曹操不敢相信的看著陳林道:“他難道不知道,他投了降,就是亡國之君?他在劉琦手裏難道還有善終的結果嗎?”

群裏沒有說話,他隻是低著頭,渾身顫抖著。

“天意呀,天要亡我呀。”

袁紹在一旁苦楚的歎息道:“袁某太過在乎這兩逆子的行徑,反倒是忽略了鄴城的皇帝……他對咱們心中一直就是有恨意的呀。隻是這個恨一直沒有顯示出來,天呐……袁氏,完了。”

說吧,邊見他一歪頭,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父親!”袁紹的兩個孩子急忙奔到了他的身邊。

袁紹睜大著眼睛,呆呆的看著天蓬。

轉過頭看著兩個兒子,苦楚的搖了搖頭。

“為父這一次,怕是真的不行了。”袁紹苦楚的說道。

“父親!”一聽袁紹這麽說,平日裏和袁紹感情最深的袁尚當場就要哭了出來,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袁紹喘息著道:“三郎啊,你一定要……”

袁尚握住了袁紹的手,一個勁地點頭道:“父親放心!孩兒一定要殺回鄴城,手刃那個狗皇帝,然後救回母親……”

沒有想到,袁尚的表態一點兒沒有得到袁紹的支持。

他突然睜大了雙眼,歇斯底裏地衝著袁尚喊道:“不許去,我不許你回鄴城!你給我記住,逃,你要逃,逃的遠遠的,奔著北方的大漠逃,不要在留在漢境!記住了嗎?……我不許!”

袁尚目瞪口呆地看著袁紹,渾然沒有想到父親居然歇斯底裏的衝自己喊出這麽一句話。

不讓自己報仇,讓自己跑去大漠,離開漢境?

這不是再開玩笑嗎?己方雖然處於劣勢,但還依舊占領著幽州,青州等地,實力強橫?

為什麽外逃,又憑什麽外逃?

袁尚剛想仔細地詢問袁紹幾句,卻意外的發現袁紹已經躺在床榻上不動彈了。

“父親,父親!”

“父親啊!”

一陣哭嚎聲響徹了整個帥帳。

曹操滿麵蒼白的站在原地,雙手不停地顫抖著。

袁紹氣絕身亡,但他的眼睛還圓睜著,仿佛死不瞑目。

整個大營內,因為袁紹的死而一片雞飛狗跳。

本就是搖搖欲墜的袁紹大軍此刻變更是風雨飄搖。

曹操魂不守舍的走到了自己的帳篷內,郭嘉正在裏麵等著他。

“將軍,到底怎麽樣了?”郭嘉急切地問道。

曹操魂不守舍的將事情大致跟郭嘉敘述了一遍。

以郭嘉的智謀,他也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雖然己方還是河北的主人,但政治凝聚力卻隻有兩個。

一個是朝廷,一個是四世三公的袁紹。

如今劉袛投降,袁紹身死,己方已經完全沒有了希望。就算是有再大的地盤,沒有政治凝聚力,也會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沉默了半晌,卻聽郭嘉緩緩開口:“將軍,我們……逃吧……”

“逃?”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三章 頹敗

郭嘉在平日裏記得曹操的信任,可以說,曹操對郭嘉真的是言聽計從。

但是在今日這個時候,郭嘉的話,卻讓曹操感到異常的失望。

他甚至有跳起來,直接抽郭嘉一嘴巴的衝動。

“你居然要曹某逃?”曹操瞪大了眼睛,滿麵凶狠的問過郭嘉。

郭嘉的表情卻是異常的平靜,他似乎不在乎曹操對他發怒。

“將軍,您認為到了這個時候,您還有能力戰勝劉琦嗎?”

曹操怒吼:“這不是戰不戰勝的問題!這事關曹某的臉麵!”

“哦……”郭嘉平澹的回一聲:“如此說來,將軍是想帶著全族人死了?若是將軍有此覺悟,那郭某絕不阻攔將軍。”

郭嘉的表現倒是令曹操意外。

“奉孝難道不怕死嗎?”

“將軍不怕,某便不怕。”

曹操抿著嘴,半晌無言。

終於,他開口說道:“雖然本初死了,但我們還是占有青州,幽州,冀州……有這樣的實力,你卻讓我跑?我、我豈能甘心?”

郭嘉搖了搖頭歎息道:“將軍,以您的才智,難道還看不出這當中的利弊?事到如今,你隻是自己在騙自己而已。”

“有冀州,青州的土地又能如何?一方勢力所要集結的,是這個土地上的人心!如今袁紹死了,天下楷模!這四個字的大纛旗已經折斷,凝聚在袁氏周邊的人,不是我們可以凝聚的!”

“我們的敵人若隻是普通的牧守諸侯,郭某一定會讓你留下,以河北為基業,尋找可以翻盤的機會……但是我們的敵人是皇帝呀。是名正言順的大漢皇帝。”

“原先,我們也有朝廷。有天下楷模這四個字作為支撐……但是天下楷模死了,朝廷沒了。我們現在算什麽?”

說到這兒,郭嘉的臉上出現了苦笑:“將軍,我們現在就是和黃巾一樣的賊寇。我們甚至還不如黃巾……黃巾所能依靠的,是他用數十年時間,在黔首愚民中攢下的威望,還有他的黃天信仰,我們有什麽?將軍出身望族依靠的是士人與天下望族的支持,可是如今,我們已經成了朝廷的叛逆,不容於天下。河北的士人誰會幫我們?河北的豪強,敢幫我們嗎?三州的土地有或是沒有,又有什麽區別呢?”

郭嘉的話,曹操明白。

但曹操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袁紹的死和劉袛的背叛,讓他們苦心經營的基業,一朝崩潰,這就好比大廈的根基沒有建穩固,無論上層搭建的再高,終歸是風雨飄搖的空中樓閣,一瞬間就會轟然倒塌。

說是換成曆史上的同一時期,漢朝的威嚴掃地,名存實亡,那或許這種情況對曹操來說沒有什麽過大的影響。

但是這個時代,因為劉琦的存在,漢朝依然是正統朝廷。雖然有過低穀時期,但如今依舊是萬民心中所向。

曹操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緩緩開口道。

“事到如今,我們該往哪裏去?”曹操的語氣終於有所鬆動。

“事到如今,冀州已經不能待了,鄴城一降,常山,中山諸地也很快會受到劉琦的攻擊,聽說徐州方麵諸葛亮進展順利,孫堅也已經擊敗了陳登,如嘉所料不錯,諸葛亮在收複陳家之後,或許就會轉到北上來攻青州,如今有我們的情況,隻能是且戰且退,先往幽州,再巡機往遼東去。”

曹操沉默半晌,一聲歎息:“多虧了曹某的族人家卷並未在鄴城,而是置於中山。如若不然,此番鄴城被攻破,便是荀或,也保全不了我的族人。”

郭嘉聽到這兒,不由露出了幾分無可奈何的苦笑。

“將軍,難道事到如今,你還沒有看出來嗎?許攸在鄴城是不可能成事的。”

郭嘉雖然沒有把話說明白,但他語其中的意有所指,曹操也不是聽不出來。

“你是說……天子投降,這當中有荀或的支持?”

郭嘉歎息道:“郭某不敢妄言這當中是否是荀或做主,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他的參與。”

曹操的表情似怒似悲:“曹某隻是一個勁兒的盯死了袁家那兩個小子,卻忽視了真正該注意的人……可悲可歎啊。”

……

袁紹身死,袁尚和袁譚不敢輕易發喪,怕讓三軍知道事情,會出問題。

而且兩個人現在已經開始準備明爭暗鬥了,他們想要搶奪主持袁紹大軍的指揮權。

在這種時刻下,劉琦就在近前,但他們卻已經開始準備內動,說實在的,實在是有些不切時宜。

但兩個人就算是不想內鬥,但彼此對對方卻都有芥蒂,生怕對方會暗算自己,所以想不鬥也不行了。

但是這個時候,曹操站了出來。

他以叔父的身份作為中間人擔保,勸諫兩位賢侄,在這種關鍵時刻,一定要攜手抗敵,千萬不可以讓劉琦占了便宜,不然的話,風雨飄搖的河北政權就此轟塌,他們誰也活不成。

袁譚和袁尚隻是對彼此不放心,但事實上他們還是知道,眼下並不適合跟對方翻臉。

有曹操在中間作保,他們的心就落了下來。

袁譚和袁尚暫且放下了成見,開始一同聯合對抗劉琦。

眼下後方的鄴城還是一個問題。

曹操向二人諫言,說是鄴城方麵由他去負責攻下。

畢竟劉袛想要投降,這是剛剛發生的事情,鄴城方麵,許攸他們還不能完全控製,趁著這個時候回返鄴城,可一舉拿下。

袁譚和袁尚平日裏雖然都自視甚高,但這兩兄弟關鍵時刻想的肯定沒有曹操深遠,這點他們也明白。

在這種關鍵時刻,曹操說什麽什麽,他們自然就同意什麽。

是曹操和袁家兄弟分兵兩路,開始向著各自的目的地行進。

曹操轉向鄴城,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去取鄴城的打算。

事到如今,他就是殺回了葉城,又有什麽意義?拿下鄴城,逼死劉袛,他一樣是天下不容的罪人。

他的目的是要借由袁尚和袁譚對抗劉琦的時間,集結手下人,轉道向北,先去幽州站住腳跟,然後再尋機對抗朝廷,如果是不行的話,他就轉向遼東。

……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曹操和袁譚等人的動向已經被劉琦知道了。

袁紹的情況,目前被袁軍隱瞞的比較深,一時間還不能完全探查。但是根據衛士署的回報,敵軍的情況確實有較大的異動。

敵軍隱隱已經有了分兵的跡象,曹操率兵開始向北方進擊。而袁軍一方,則是繼續固守本陣。

“這是鄴城的情況,已經被袁軍知曉了嗎?”劉琦將眾人召集到自己的王帳。

“陛下,如無意外,袁軍已經知道了鄴城情況,而曹操分兵就是為了回去奪鄴城,我們當下的速度一定要快,不可讓鄴城再度回到曹操的手中。”

說這話的人,是蒯越。

不過,徐庶很顯然有他另外的見解。

“陛下不可急躁,眼下當穩紮穩打,先破前陣的袁軍。曹操雖然撤兵了,但是他就算是打下了鄴城又能如何?曹操若打下鄴城。東海王必死,屆時情況和現在也沒什麽區別,甚至更好!逆賊殺了自家皇帝,更是為天下所不容,三州失地,反而能夠更順利的被我們收複。”

徐庶的話,讓眾人都很是歎服,這份不同尋常的遠見,確實不同於一般人。

“不過,朕不打算這樣做。”劉琦突然開了口。

徐庶頗有些詫異的看向劉琦。

劉琦很是沉靜的道:“東海王既然已經投降,而朕也準其投降,那他就是依舊是漢室宗親,依舊是朕的子民,朕不能利犧牲宗親,去完成統一大業。”

眾人聞言都非常驚訝。

“陛下,可這對於我軍來說,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

劉琦搖了搖頭,道:“不,沒有什麽千載難逢,機遇不都是天賜,我軍能夠走到今天靠的是公等的鼎力相助,千秋基業首在於人,不可因這一時之氣而毀了帝王聲譽。”

“陛下高見。”一眾臣子們皆是紛紛對著劉琦坐作揖。

“傳朕的旨意,全力進攻袁紹的主營,另外由皇叔、呂布、趙雲分兵去截曹操攻打鄴城的隊伍。”

“諾!”

就在這個時候,滿寵快步走到了殿內向著劉琦長長作揖道:“陛下,臣來晚了。”

“滿愛卿帳議何故來遲?”

“回陛下,臣接到了一個人的歸順之請,一直在處置此事。現今已經有了眉目,故來向陛下稟明,還請陛下恕臣之罪。”

“何人要歸順?”劉琦好奇道。

“回稟陛下,乃是袁軍的校尉徐晃,他暗中派人找到了陳,想要棄暗投明,脫於泥道,歸於陛下。”

“是他。”

劉琦自然是知道徐晃的,不過他畢竟在這個時代呆的久了。再加上當了皇帝幾年,心沉似海,再也不像當初那樣,有什麽事就會喜露於色。

眼下對於他來說,局勢已經是越來越好了。但是局勢越好,反而是更加的小心。

畢竟曆史上的曹操在赤壁之戰中,中了黃蓋的詐降計,劉琦他心中一直記著。

越到最後關頭,越不允許自己有一絲的失誤。

“你確定這個徐晃是真心來降的?他若是真的來詐降,恐怕對我軍會有不利。”

滿寵鄭重的說道:“陛下放心,臣今日敢走進陛下的王帳來匯報此事,就代表臣已經將這件事查探的明明白白了,臣願以全家性命擔保,這徐晃這次是真降。”

滿寵既然敢這麽說,就說明他對這件事一定是查辦的準確,以他的性格,斷然不會輕易替人擔保。

劉琦這才放下了心。

“徐晃打算何時歸降?”

“徐晃請陛下明日晚間派兵攻打袁軍營寨,他為內應,相助陛下破敵。”

劉琦略微有些不解:“如何這般急躁?”

“陛下,徐晃其實是知道一些袁軍中的小道消息,袁紹如今其實已經死了,在袁軍中也不曾外傳,徐晃也是偶然得知。請陛下抓緊時機。”

一番話,帳內眾人皆驚。

劉曄道:“伯寧,這事非同小可,你可切莫弄錯了。”

滿寵道:“袁紹之死,事關重大,臣也不敢輕易妄下斷言,徐晃欲投之後,臣一直派中暗中查探,觀察袁紹營中動靜,雖然不多,但有一些痕跡確實印證著徐晃所說的話,袁紹或許真的已經死了。”

“好家夥。”劉琦低聲自言自語道:“他居然就這麽死了?”

劉曄言道:“難怪曹操會突然分兵返回鄴城,我看他是另有打算並不是真心打算替袁家兩個小子去對付東海王。”

“袁紹身死,曹操回兵……此時不打,更待何時?”劉琦猛然站起身來,道:“就依照諸位之言,先出兵攻打二袁, 不過諸位還需小心,明日攻營的時候,也要留一個後手,要防備袁紹詐死,也要防備曹操去而複返。還要防備徐晃使用詐降計。”

“諾!”

……

劉琦組織軍隊開始對袁紹的營寨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曹操在這個時候則是分兵去了鄴城。劉備方麵也已經率兵直追曹操。

沒有曹操,沒有袁紹,剩下的袁譚和袁上雖然暫時聯合,卻達不到配合無間。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他們完美配合都不是劉琦的對手,更何況還各自懷有二心。

三日內,劉琦連攻敵營八次,讓袁譚和袁尚根本就沒有喘息之機。

同時,劉琦一旦停止了進攻,就安排將士們在袁軍的大營外高聲呼喝:

“袁紹已死!偽帝已降!”

“袁紹已死!偽帝已降!”

袁紹到底死沒死,劉琦不知道,但他假設,袁紹若是真的死了,敵軍大部分的將士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

那自己就將這件事先喊出來,用來打擊瓦解他們的士氣。

如果袁紹是詐死,那就可以將他逼出來。

果然,袁軍的世界士氣亂了。

袁紹身死的流言開始在大營內迅速傳播。

起初還有很多將士們不信。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流言越傳越廣,袁紹卻連麵都不露一次。根本不出來阻止流言。

不論袁紹病得有多重,隻要他現在能夠強撐著出大營轉上一小圈,就能將敵軍的計謀瓦解,令其不攻自破。

但是袁紹就是不出現。試問三軍將士,豈能不疑?

而就在這個時候,內應徐晃也開始動手了。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四章 納降

劉琦強攻袁軍大營的第三天晚上,徐晃終於開始行動。

他帶領願意跟隨他反叛的人在二袁的大營內放火,並率兵突襲了袁軍的馬廄,將戰馬放出來,讓它們在大營內四散奔馳,擾亂袁軍的內部。

而事先已經與徐晃約定好的劉琦,則讓三軍將士從四麵八方向袁軍的大營內突襲。

二十萬的大軍,分成七隊,往來縱橫,放火、燒糧、強攻、呐喊,各自有各自的任務。

失去了袁紹的袁軍,本就沒有了士氣,在經過了漢軍數日的四麵楚歌戰法之後,幾乎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如今被徐晃在內一反,終於走向了土崩瓦解,大廈將傾,勢不可當,根本無法阻攔。

漢軍在袁軍內來回縱橫,整個袁軍的大營內徹底變成了一片汪洋火海和血色地獄。

被殺的被殺,投降了投降,四散而逃的四散而逃,唯獨缺少肯奮力一戰的將士。

文醜揮舞著大刀,在敵營內來回縱橫,終於,他看到了手持大斧攔路的徐晃。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文醜,你今日必死無疑,還不快快束手!”

聽了徐晃的喊話,文醜氣的火冒三丈。

“你這賊子,本將早就看出你心懷不軌、是個卑鄙無恥的勢力小人!朝秦暮楚之輩,丞相對你不薄,你焉敢造反?”

徐晃將手中的大斧向身後一揮,氣勢渾厚。

“我本不欲反,但都是你,刻意針對於我!諫言陷害,不能容人,此番我不為別的,就為殺你。”

文醜聽了這話,不怒反笑。

“你這個狗賊!叛主之賊!明明是貪生怕死,眼見南賊勢大,不敢與之正麵相抗,想要苟且偷生謀求富貴,如今反倒賴在本將的頭上?”

文醜的話,其實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戳中了徐晃內心中的軟肋。

他是想向文醜報仇沒錯,但他心中就真的沒為自己盤算過嗎?當然不是了……

徐晃氣的咬牙切齒,直接揮舞著大斧,奔著文醜就衝了上去。

兩支兵馬在火海中廝殺。

文醜的武鬥經驗畢竟在徐晃之上,而且他深恨徐晃,這番交鋒時間一長,文醜就已經壓製住了徐晃。他手中的大刀來回劈砍,如同風勢,不一會,便在徐晃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

鮮血從徐晃的胸口先流了下來,胸甲上也被開了一個大口子。

徐晃見自己實在是鬥不過文醜,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這種時刻不適合把性命丟在此處。

於是他用力揮動大斧,迫使文醜後退,然後一拽戰馬向著後方疾馳而走。

文醜見徐晃逃走了,自然不肯放過他。

在文醜的心中,這個叛徒比劉琦麾下的將士更可恨。

“叛賊,你今日休想活命。”

文醜大吼一聲,直奔著徐晃的後麵追了過去,他們兩個人身邊的侍衛甚至都來不及跟上。

便見兩匹戰馬一前一後,以極快的速度在火勢熊熊的大營內四處奔竄著。

眼看徐晃就要被文醜追上,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兩匹快馬從他的身邊閃過,直奔文醜衝去。

赫然正是劉琦手下的兩員大將,太史慈和趙雲。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太史慈和趙雲也顧不得二打一是否有損武人的威嚴了,畢竟這是戰場,生死存亡關乎兩軍走向,不是武人的私下較技,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

很快便見太史慈和趙雲兩個人一左一右衝到了文醜麵前,長戟和長矛同時向文醜的臉上刺出。

文醜倉皇接招,狼狽不堪的與兩人交手,但此刻,他已經報了必死之誌,雖然知道打不贏此二人,但也是拚足了全力與對方僵持著。

大概二十回合之後,太史慈一記長戟,砍中了文醜的右下肋。

鮮血從文醜的右側肋骨噴湧而出,疼的他仰天長嘯。

他咬緊牙關,卯足力氣揮刀直奔太史慈的脖頸砍去。

太史慈的神色卻毫無變化,依舊深沉。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趙雲的長矛從斜刺裏戳了過來,正中在文醜的左下肋。

一股鮮血又從文醜的另一側碎甲中湧了出來,這一長矛下去,隻紮穿了他的內髒,還戳斷了兩根肋骨,疼的文醜幾乎連叫聲都喊不出來了。

就這麽靜靜的僵持了一會兒,卻見文醜手中的刀,又再次舉起,他卯足了力氣,想要將刀再次向太史慈的頭上劈下。

但情況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現在他已經處於死亡的邊緣,能夠做出這樣的動作,完全是憑著最後的一分毅力。

但趙雲和太史慈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就見趙雲使勁的一用力,長矛再次入體三分。

這一下子,把文醜適才的舉動徹底封住了。

文醜痛苦的**一下身體,巨大的痛楚讓他根本沒有辦法繼續行動。

鮮血流逝,劇痛襲身,視線逐漸模湖,毫無疑問,他要死了。

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凶狠地瞪視著趙雲。

趙雲毫不畏懼,他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與文醜四目相對。

終於,便見文醜的眼眸中逐漸失去了光彩。

最終便見他的身子向著旁邊一傾斜,轟隆一聲倒在了地上。

趙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轉頭看向太史慈,露出了一絲苦笑。

“文醜的首級,還請將軍收下。”

太史慈聞言頓時一驚:“這是什麽話?文醜乃子龍所殺,與我何幹?”

趙雲卻搖了搖頭:“子義將軍無需介懷,適才刺中文醜的第一戟,是你刺出的,雲不過是借著你的功績撿了一個便宜,這斬將之功,非將軍莫屬,還請將軍不要推辭。”

說吧,便見趙雲縱馬向著來時的方向撤離而去,留下太史慈一個人歎息不已。

……

這一仗徹底擊垮了袁軍的士氣,也徹底擊垮了袁軍最後的防禦陣線,袁譚和袁尚倉惶奔北而走,投降者不計其數。

這一仗過後,基本奠定了劉琦占領河北的基礎。

不過也算是袁紹的兩個兒子孝順,雖然是倉惶逃竄,但最終還是沒有忘記帶走袁紹的屍體。

劉琦在袁軍殘留的大營內來回巡視,並對前來投降的袁軍將領進行詢問。

這一次刨除被殺掉的袁軍將校,前來投降的曲軍侯級別以上的人就多達三十人。

對這些人劉琦自然需要仔細詢問情況。

根據多方盤問,劉琦已經基本確定了袁紹身死的情況。

看來袁紹確實病故了。

聽說袁紹死了,劉琦亦是不由長長歎息。

“袁本初也是一代人傑,如今卻落得這麽無聲無息的死在軍營中,真是可惜了。”

就在劉琦感慨的時候,一名衛士匆匆趕到了他的麵前。

“陛下!左將軍派人送來戰報,有大事要向陛下請奏。”

“拿來!”劉琦大聲道。

接過了劉備送來的戰報,劉琦大概的看了一遍,不由笑了。

“曹孟德真是人中之傑,著實是讓朕佩服。”

劉曄,滿寵,蒯越幾個人都紛紛上前,接過劉琦遞來的戰報,仔細觀瞧。

這一看之下,眾人皆不由大驚。

“曹操居然沒有回鄴城,而是奔著北方去了?”眾人看完之後,皆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倒是個能屈能伸之人。”劉琦無可奈何的笑了笑:“看起來,他這是要往大漠跑啊。”

蒯越說道:“曹操看的比袁譚和袁尚深遠,沒了偽朝廷,沒了袁本初,他們縱然在占有大郡又能如何?北方的士人和望族,就是數百年來沉澱下來的大家,盤根錯節,視家族利益為至上。偽朝廷一旦投降,他們就是徹徹底底的漢室叛徒逆賊,各郡望族,誰還能與他們勾連?沒了各地望族和士人的支持,他們手中的郡城就是空架子,但夕便可收複。”

劉琦聞言哈哈大笑:“異度所言,甚是有理,不過,若是讓曹操真的跑到大漠上。對我們而言,也並非是什麽好事。雖然他已經掀不起什麽風浪,但猶如朕心中的一顆釘子,還是早點拔除為妙。”

“陛下之言甚善。”

“速速令趙雲、甘寧、太史慈、徐榮分兵四路去追曹操,務必剿殺此獠。”

“諾!”

徐庶在一旁向劉琦拱手道:“陛下,袁軍的張郃被徐將軍生擒,此人在河北素有威望,臣想前往說服此人歸順陛下,有助於我軍收複冀州諸郡,不知陛下可允否?”

“去做吧,另外讓公孫瓚和徐晃,張燕等人做好準備,朕準備用他們去收複幽州各郡,特別是公孫瓚,也是時候該用他一用了。”

劉曄言道:“陛下如果要用公孫瓚,還需仔細監管,畢竟遼西公孫氏在幽州的威望頗隆,又是邊郡大家……”

“子揚的意思,朕明白,你放心,朕會仔細考慮的。”

劉曄點到為止,不再多言。

……

次日,劉琦在袁氏的殘營中清點妥當,隨後便派兵前往鄴城。

而此時,徐州方麵的諸葛亮派人送上了陳登的降表。

陳登表示願意交出廣陵郡,並以陳家之力協助諸葛亮在徐州平定諸郡。

這一點早就在劉琦的預料之中。

若是一開始去招降陳登,陳登也必然會歸順的。

但毫無疑問,他會提出各種各樣的條件,對朝廷濫加索求。

若是想讓他少條件甚至無條件的歸順,毫無疑問,就是先立足於戰。

孫堅和諸葛亮兩路兵馬,足矣讓陳登看到朝廷的決心,讓他不敢再多提條件,而是乖乖的為朝廷效力。

如今其降表一到,就代表了徐州基本上已經安定了。

下一步,待諸葛亮收服了徐州之後,劉琦打算派遣關羽和徐榮去協助他,讓他直接北上拿下青州。

……

奪取幽州和青州的計劃已經定下,那麽最重要的就是拿下冀州。

這裏是袁氏的根基,隻要拿下了冀州,那天下就等同於穩了。

而拿下冀州則首在鄴城。

劉琦留下滿寵和蒯越等人在袁軍的大寨打掃戰場,他自己則是親自前往鄴城,去受降劉袛。

五萬大軍在鄴城的南門排開了整齊的陣勢,將士們各個裝束整齊,滿麵嚴肅,挺胸收腹,陣型和作戰之時一樣。

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朝廷的威嚴。

“嗚嗚嗚嗚!”

號角聲響徹於平原之上。

劉琦坐在後方的車攆上,眯著眼睛仔細地看著不遠處的鄴城大門。

隨後,便聽“吱嘎”的聲響,鄴城的大門被打開了。

劉琦抬頭望去時,便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色服飾,頭裹白巾,正邁步向著己方走來的人。

他雙手高舉一條白綾,神色悲苦。

雖然從沒見過,但劉琦也知道,這個人就是劉袛了。

劉袛的身後,跟隨著同樣是一襲白衣的許攸,他手中托著托盤。

而那上麵,毫玉無疑問,是劉袛的偽帝璽綬。

劉袛和許攸一步一步的向著劉琦走來,而他們身後其他的臣子,則是站在城門下,躬身未動。

少時,劉袛和許攸終於走到了劉琦的車攆麵前。

劉琦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來者何人?”劉琦的車攆前,是徐庶騎在高頭大馬上,代替劉琦問話。

“罪臣劉袛,特來向吾皇獻降。”

說罷,便見劉袛將頭低下,又補充了一句:“請陛下懲處。”

而他身後的許攸則是邁步向前,將托盤高高舉過頭頂。

徐庶看了看上麵的偽帝印綬,遂衝著後麵招了招手。

尚書台的周瑜則是代表劉琦上前接過了許攸的托盤。

“請陛下懲處逆臣。”徐庶轉過身,對著後麵的劉琦做了請示。

劉琦緩緩的從車輦上站起,低頭望向躬著身的劉袛。

“一念之差,雖有罪,卻好在及時回頭……準降!卿依舊是宗親,依舊是東海王。”

一句話,算是讓劉袛的心徹底的落了下來。

他當即跪下,長長拜道:“臣拜謝皇恩!”

隨後便將劉琦在車上,向劉袛伸出的手。

“東海王可願與朕同乘一攆,共同入城?”

這一番話可是給劉袛感動的不行。

雖然他很想響應劉琦的要求,伸手跟隨劉琦登上去,但最終他還是克製住了。

劉袛當即跪下,顫聲道:“陛下天恩,臣豈敢僭越,臣乃是罪人,有何資格和陛下同乘一車?臣願意為陛下牽馬追墜鐙!”

說罷,便見劉袛急忙跑到劉琦的車前,為劉琦牽過馬韁,步行為劉琦的馬車引路。

劉琦站在車上,看著畢恭畢敬為自己引路的劉袛,輕歎口氣。

罷了,他既然想這麽做,或許這樣做會讓他心裏好受一點,那就讓他這麽做吧。

劉琦轉頭環顧城門下隨劉袛出來的鄴城諸臣。

“東海王,哪一個是荀或?朕想見見他。”

劉袛的表情在一瞬間突然變了,變得有些詭異。

他的語氣忽然間變得有些悲涼。

“陛下,荀或他……昨夜就已經自盡了。”

終章 一夢千年(結局)

鄴城,荀彧的府邸。

劉琦在許攸的帶領下,走進了荀彧的居所。

荀彧的府邸並不奢華,也不大,很簡單,也很樸素。

單從府邸的布置,就能夠看出他這個人的品性。

荀彧的靈柩此刻就擺在正廳內,廳堂內到處掛白,他的家眷按照禮節,恭迎並感謝劉琦入府祭奠。

劉琦來到荀彧的靈柩前,祭奠英靈。

祭奠完荀彧之後,荀彧的夫人將荀彧留下的一份遺書交給了劉琦。

劉琦拆開,仔細觀瞧。

隨後,他大概知道了荀彧心中的苦衷。

荀彧並不是不想報效漢室,事實正相反的,他非常希望能夠為漢室朝廷效力,一展胸中所學。

但是荀彧也有荀彧的尊嚴。

荀彧自視頗高,他認為荀氏這一代人中,自己應該是荀家的第一人傑。

但是他的弟弟荀諶,以及他的侄子荀攸,再選擇主公方麵,都比自己要有遠見。

他們選擇了劉琦,而荀彧卻選擇了曹操。

而且荀彧在選擇曹操後,一直也不後悔。曹操的能力確非常讓荀彧佩服。

他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

但是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事件,曹操最終成為了大漢的叛逆,而劉琦卻成為了大漢的皇帝。

隨著時間的推移,荀彧能夠知道,誰才是最後能夠真正統一天下的雄主。

但是就讓他這麽背曹投劉,他心中實在是無法說服自己,因為他有他的尊嚴和傲氣。

現在的荀彧如果肯投降劉琦的話,毫無疑問,他也一定會得到他想要的。

輔佐新君執政於漢,名垂青史,就算做不上首輔,但也一定會成為一代賢臣,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

荀彧也曾做過天人鬥爭,但他最終放棄了。

他決定忠臣不仕二主,他選擇了死亡。

而他在臨死之前,幫助劉琦統一了河北,收服了鄴城。

則他可算是漢臣,並不算叛漢,而他用一死報答了曹操,也未曾叛曹。

劉琦將荀彧的書信輕輕折疊起來。

隨後,他當眾宣布:追封死去的荀彧為萬歲亭侯。

同時,荀彧的家眷將被遷移往洛陽,在那裏接受他的子嗣將接受雒陽官學的教育,然後繼承他的爵位。

由皇帝親自首肯,這就等於替荀家的未來做了保證。

荀家人當即拜謝,叩拜天恩。

許攸在一旁看著,很是嫉妒。

同樣是替天子立下了大功,為什麽隻有荀彧的家族得到了這樣的優待?

但現在的許攸可不敢當著劉琦的麵說這話,他隻是將這份不滿深深的埋在了心中。

但許攸不知道的是,距離現在的三年後,他也因為這份不滿而掉了腦袋。

……

祭拜過荀彧之後,劉琦開始在鄴城進行執政。他首先派遣各路使者前往中山、常山、魏郡下屬的縣城等地,開始說服各方投降。

如今的袁紹和曹操在河北的聲名與實力漸衰,二袁已經撤往了幽州,而曹操則是直接奔北而走,劉琦雖然派遣劉備去追,但至今還未曾追上。

照這個情況看來,曹操逃走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而偽朝中的臣子,劉琦也根據他的需求留用,不過官職自然不同他們在偽朝的官,基本上全部都要降一降。

隨後,劉琦毫不猶豫的下令在河北全境內實施他的新政。

現在是他兵力壓製河北,讓各豪族膽寒的時期,這個時候將新政落實到底,是最好的時機。

這一點劉琦的經驗很多。

建康七年六月,劉琦占據鄴城,偽皇帝劉袛投降歸順,冀州諸族歸附,三軍將士開始在河北征討。

袁紹的三個兒子已經倉皇逃往幽州去了,他們想要在那裏重整旗鼓,東山再起。

但是公孫瓚,張燕等人,在劉琦派遣的諸位將軍的監督下,已經向著右北平開拔,中軍的鎮將黃忠也與他們一同前往。

接下來的事情,基本上就不需要劉琦怎麽管了。

曹操和郭嘉,於禁,曹洪以及他的宗族人往北地大漠而走,日後或許會在塞外成為他們的敵人,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沒有能力阻攔劉琦一統天下了。

至於袁氏兄弟,在劉琦看來不過是疥癬之疾,隻要手下的將領們按部就班,討伐得當,將他們處理掉是早晚的事情。

現在對於劉琦本人來說,內戰的事情基本已經結束了,他要安心開始好好治理大漢江山,同時向西域,向北麵進行戰略擴張。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現在的劉琦準備花上幾個月的時間,打算好好的巡查一下河北以及中原地區的民生情況。

當然,大漢曆朝皇帝巡視各地,都是以巡狩的名義。

劉琦安定了河北諸事,並將袁紹以及河北諸臣以及其家族遷移往雒陽之後,便開始在中原巡狩。

想要將鄴城的人遷移到雒陽,著實也算是花費了一番功夫,畢竟這些人的家族,產業還有人脈都在河北,冀州之地是天下望族人脈關係最盤根錯節,也是最複雜的地方,這一點是全天下人的百年來的共識。

但對於劉琦來說,這些都是小事,和平年代對於這些望族確實不好動手,但如今是大戰結束,一切都要重新洗牌,正所謂不破不立,百多年來的規矩,也是時候改一改了。

巡狩的軌跡,分別是冀州,然後是青州,隨後往徐州去,再轉回兗州,最後前往豫州。

這一巡查,就巡查了整整盡半年的時間。

相比於荊州,相比於南方,劉琦看到了北方太多的疾苦,這裏依舊是前朝的舊製,再加上戰亂頻繁,百姓的生活皆是異常的疾苦,各地都是滿目瘡痍。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中原和河北的百姓雖然生活艱難,但知道天子終於將大漢一統,且要將南方的新政施用在北方之後,大部分人皆歡呼雀躍。

他們終於熬到了頭,也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戰後重建的生機。

劉琦在巡查的這段途中,發現了中原有不少的匪患,另外還有一些袁曹舊部所組成的流寇,凡是他碰見的,劉琦都是順手直接滅掉了。

當然,劉琦滅掉的匪患還是遠遠不夠的,回頭還需要派兵,仔細的地毯式的在各郡搜索,大規模的剿匪,依照劉琦的預想,估計也要花個兩年到三年的時間,才能將匪患徹底清楚。

當然了,現在的北方嚴重缺糧,這個缺糧指的並不是望族,而是普通的百姓。

返回了雒陽之後,劉琦先下旨意,免除豫州,兗州,河北四州,徐州整體一年的徭役。

當然賦稅並沒有免,因為賦稅都是加入到田畝裏了,誰有田誰交稅,這是天經地義的。

當然,隻是免掉一年,對各郡的郡署壓力可以說是非常的大了,畢竟一個郡的人吃馬喂,施政治理,靠的全是稅負,若是真按照前世看電視劇的時候,皇帝一張嘴就免賦稅三年什麽的……那估計地方政府整個就得直接破產。

當然,即使北方郡署的財政緊張,中央這邊還是可以進行有力支撐的,畢竟荊州,益州這十年來,從糧秣到商業,財政,現在還包括了奢侈品的外銷,都已經積攢了大量的家底,這些家底用來支撐北方各地度過一兩年的困難時期,是完全能夠做到的。

當然,待二袁和曹操那邊有了消息之後,劉琦也要適當的精簡部隊,減少一定的軍費支出,畢竟沒有內戰的情況下,如果隻是對外,用不上這麽多的兵員。

而在這巡查的半年時間,北方那邊也傳來了消息,曹操到底還是潛入了漠北,離開了漢境內。

而袁譚,袁尚,袁熙三兄弟,在幽州無法站住腳,被公孫氏屢戰屢敗,最終痛失右北平和漁陽郡,無奈之下,隻能放棄幽州的地利,逃難到了遼東。

遼東公孫氏,則是依如曆史一樣,將三袁的首級獻到了劉琦的麵前。

對於遼東公孫氏,劉琦予以嘉獎,並許諾讓其族永駐於燕。

到了豫州之後,又有諸葛亮引著已經歸順的陳登和孫堅前來拜見劉琦。

對於陳登劉琦是善加撫慰,隨後便正式的任命其為廣陵郡守。

對於孫堅,劉琦則是私下召見。

沒有人知道劉琦和孫堅之間說了什麽,但當孫堅從劉琦王帳走出來的一刹那,他的表情也變的輕鬆了許多。

隨後,令人驚訝的是,孫堅交出了揚州的兵權,並主動請往雒陽安居。

隨後,劉琦就返回了雒陽。

在那裏有他的家人和親人在等待著他。

……

劉琦回到雒陽後的第一晚,並沒有跟任何一位貴人,包括皇後的後妃同宿,而是與劉表在皇宮內的涼亭內對飲一夜。

“一晃,十二年了。”劉表喝的有些多,但依舊不能遮掩他此時的興奮。

“父親,不要再喝了,您年紀大了,這樣的喝法,對您身體沒有好處。”

“不妨事,不妨事,今天的酒就是讓為父折壽十年,為父也是心甘情願。”

劉琦淡淡地一笑,沒有多言。

其實他也能夠理解,若是他換在劉表的位置上,他也會是和劉表一樣的表現吧,畢竟他現在也已為人父了。

感慨完之後,劉表突然整了整臉色問他:“事到如今,你已經成為一統天下的皇帝,這未來的路,你將如何走?”

“重農,重商,殖民,改製。”劉琦認真的言道。

劉表一聽到劉琦說到的改製。雖然不知道具體這改製指的是什麽,但他的心在一瞬間還是一緊。

“你還要改製?”劉表不確定的問道。

“是的。”

“攤丁入畝,你改的還不夠嗎?你還想改什麽?”

“所有的徭役都要並入統一的錢財規劃,這樣才有助於對外殖民。”劉琦認真地道。

“國之重器乃為稅,但是大漢朝的賦稅製度,除了口算人頭稅之外,徭役皆可用物替代,這對於統一新政,包括推行分稅製,都有著很大的阻礙,必須要改……另外還有官吏的選拔,以及科舉的深入推行。”

“罷了,罷了。”劉表無奈的搖搖頭,道:“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啊……為父老了,很多事情。沒有你想的通透……我隻想提醒你的是,與民休息,不可進取的太大。很多事情不是一代人能做完的,需要兩代三代人,你懂嗎?”

劉表的話提醒了劉琦。

他站起身,向著劉表深深的作揖:“父親放心,孩兒一定謹記。”

劉表站起了身,端著酒爵走到涼亭之外。

他抬頭看向烏黑的夜色:“為父老了,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多做一些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剩下的時間能看到多少……劉氏的天下,終歸還是需要有人來繼承和發揚的,你那兩個弟弟都不是很成器,劉虞年紀也不小了,為父也不知道宗室內還有誰能幫你?畢竟曹操還活著,他會不會繼續成為漢朝的大患,為父也說不好啊。”

劉琦站起了身,來到劉表身邊。

“父親不必擔心。曹操全勝之事都沒奈我何,更何況是如今他已倉皇如同喪家之犬,又豈能能威脅我們大漢?”

劉表端著酒爵,微笑著轉過身:“願我兒成為名留青史的千古明君。”

……

……

時光悠然,一晃十五年過去了,如今已經是公元217年。

期間,劉琦已經更換過兩次年號,現如今是德始三年。

現如今,劉琦已經四十五歲了,也快到了知天命之年。

而劉表,早在九年前就去世了。

而如今的劉琦,經過十五年的治政,已經將天下歸於正軌,現在的大漢朝對內極度重視工業,對外極度重視商貿與殖民。

西域三十六國已經基本被大漢朝征服,漢朝內的大族在朝廷的支持下,開始大舉向著西域以及北疆進行商貿輸出,文化輸出與殖民同化。

大宗的國內商品不斷的向著境外輸出,而在劉琦帶動與執政方向下,國內的技術正在突飛猛進。

各種新興的商品不斷的在大漢境內出現,特別是紡織機、印刷術、鑽探深井等技術的出現,讓大漢朝的新興大宗商品不斷出現,漢境各大族全民皆商,將這些大宗尚品向著境外各國運輸,大量的賺取著境外的財富,同時漢朝的紙質書籍遍布四方,漢文化不斷的輸出,大漢朝成了諸國諸部所向往的神境。

就連大漢朝女人用的香水,麵膜等物,也被各國女人不斷追捧,一物難求。

教育方麵,科舉已經普及在各州各縣,不過與劉琦所知的科舉不同的是,劉琦將科目分的特別細致。

保羅數學,漢文,異族文,工建,醫學這些都被納入到了主課,而經學,則是保留了一定的份額,但在科舉中的比例卻越來越低了。

德始三年,也就是這一年,雒陽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多年來不曾出征作戰的劉琦終於開始決定親自率兵北上。

這一次作戰,劉琦要解決的目標,是一項在北方擾亂大漢的鮮卑。

相比於西域諸國,北方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一直是劉琦的大患。

雖然他們的人口比漢朝少了很多,但鮮卑近些年來愈發成長的勢力增長實在是令大漢朝不安,特別是他們的民族,十人之中可有六人皆上馬為兵,這是一個可怕的數字比例。

特別是鮮卑的年輕首領軻比能,野心勃勃,必須除之。

這一次出征看似極為凶險,但劉琦決定一勞永逸,而且令人驚訝的是,這一次的出征居然沒有任何朝臣表示反對。

實在是因為近些年大旱的工業進展神速,就在劉琦的指引下,朝廷成立了火器局。

如今,火器已經在大漢初露鋒芒,可以用於作為戰場上的殺手鐧。

大漢中樞的將軍們都知道。可以改變全世界命運的強大武器已經落在了他們的手中。

這些年來經過積攢。這些武器已經在軍中配置了大量的兵士。

用這些武器徹底來解決北方的兵患,確實是一件好事。

在劉琦臨出征之前,他的幾位皇子按例來到深宮中,接受劉琦的輔導。

劉表的話劉琦依就記得。

想要改變一個國家不可能靠一代人完成。

劉琦知道,他這一輩子做的事有限,必須要靠下一代人繼續發揚他的風格。

劉琦的幾位皇子,除了正常的課業之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就是由他親自輔導,教授課程。

劉琦教授的課程很特別,在他這幾位皇子看來,父皇講授的東西都是奇奇怪怪,但卻能令人深思,讓人開拓眼界。

什麽九品官人法,三省六部製,戰爭與生產力之間的關係,戰爭與政治的關係,殖民者思想,還有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稅務製度……

這些東西他們並不是半道出家就學,而是劉琦從小就灌輸給他們。

所以說對諸位皇子而言,這些東西在長大之後接受起來並不困難。

但今日劉其為他們講的則是火藥與戰爭之間的關係,以及大宗商品來掠奪他國財富的基本概念……

現在的劉琦不隻是原先幾位後宮的貴人了,他又增加了幾位妃嬪充實後宮,包括河北的甄家女兒以及江南的喬家兩女。

而在如此多美女的環繞下,劉琦的子女也越來越多,現如今已經有了16位兒女。

當然,其中最讓他寄予厚望的還是年齡最長的四位皇子。

長子劉興,蔡琰所出。

次子劉呈,任姝所出。

三子劉辛,鄒氏所出。

四子劉樂,皇後蔡覓所處。

說來也是奇怪,在劉琦南巡之後返回雒陽,正式宣告天下一統的第二年,蔡覓就生懷上了一個龍子。

皇後十年不孕,而偏偏就在天下統一之際,懷上龍子。在當時的,被人廣為傳頌。

這個孩子也被民間傳為上天賜予的真龍天子。

在對孩子們一番教導之後,劉琦就讓他們先行下去了。

唯有蔡覓所生的第四個兒子劉樂被劉琦單獨的留下來。

現如今的劉樂負責替劉琦執造一個重要的機構。

那就是錦衣衛。

而錦衣衛的前身就是衛士署。

“父皇明日就要攜大軍出征,卻依舊還要給孩子們上課,實在是太辛苦,孩兒不忍。”

劉琦伸手摸了摸劉樂的頭,他很寵溺這個孩子。

“京城之中現在的情況如何了?最近都什麽大事發生?”

劉樂言道:“長平侯公孫瓚與厲侯孫堅近日又發起衝突了。”

劉琦聞言淡淡一笑,並沒有當回事兒:“多大的衝突?”

“因為一點小事,兩個人都要動刀了。”

劉琦不以為意的道:“最後也不還是沒有動嗎?”

“是。”

“四郎,朕問你,孫堅和公孫瓚有殺子之仇,按道理來說,他們兩個早該血拚,但是這十多年來一直同在雒陽,卻能相安無事,雖然彼此仇視,但卻沒有一個人動手,這是為什麽?”

劉樂很是認真的道:“厲侯的長子孫策如今在西域率兵負責替殖民商掃清賊患,維持異域秩序,深為父皇重用,公孫將軍雖然痛失愛子,但家族中依舊還有其他子嗣,這些子嗣目下也被父皇重用,他們兩個人的家族在西域殖民之中也收獲了不少的利益,如今與我大漢朝廷深刻綁定,他們隻能放下仇怨。”

劉琦點頭道:“這天下現在是商者天下,霸者天下,還有技者天下,你記住,朝廷隻要掌控火器,軍卒,財政三項大權不旁落,就可以穩如泰山,特別是經濟與軍事的掛鉤,還有特殊資源運作,都必須要由國家掌控,明白嗎?”

“父親一直在教導兒臣,兒臣自然明白。”

“有些仇怨不是不能夠化解,但是沒有必要化解,你也要掌握朝臣之中的平衡之策。朝臣們若是一團和氣。對我們的江山也不是很有利。但也不可以讓他們過於對峙,這當中的道理你要仔細想清楚,就好比高順和雷家的仇怨,就是一個好的例子。”

雷家現在的家住雷銅,是高順的副將,兩個人一同負責鎮守雁門關,管理並州匈奴。

雷同的兄長雷遇當年死在高順手裏,所以兩個人在並州一直屬於對立關係,高順無論做出什麽事,雷銅都會第一時間上了朝廷。

劉樂道:“父親教的事,孩兒明白了。”

劉琦輕輕的點了點頭,道:“這次出征時間太長,不知是兩年還是三年,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們要照顧好你們的母親。”

“諾。”

……

這一次出兵,劉琦集結了八萬大軍北上,直接殺入鮮卑腹地。

軻比能本來沒將劉琦當回事,他以為這大漠草原乃是己方的主場,而且他這些年大量的培養騎兵,根本不把劉琦放在眼裏。

但萬萬沒有想到,劉琦的騎兵雖然不多,但是使用火藥的將士卻太多了。

震天雷一響,任他千軍萬馬都頃刻間化為灰飛煙滅。

戰事堅持了一年,最終軻比能被震天雷炸死,麾下的鮮卑戰士也是四散潰逃,該投降的投降,該繼續向北遷移,繼續向北。

劉琦不急不緩,用震天雷將兵馬深入到草原腹地。凡事不服者,皆逐個消滅。

最終,鮮卑被徹底平定。大漢朝廷在北疆最大的禍患被根除了。

劉琦算是徹底的替大漢揚名,四海八荒,誰能擋住大漢潮的雷霆一擊?

平定鮮卑之後,劉琦還抓住了一個讓他意外的人。

曹操。

現在的曹操已經有六十餘歲了。

他在鮮卑軻比能的手下做客卿。

至於於禁、郭嘉等人,再也沒有返回中土,客死他鄉。

現在的曹操,除了族人之外,守護在他身邊的也隻剩下曹洪了。

曹操這些年得了頭風病,屢屢頭疼不止。

在北疆的生活將曹操的銳氣磨滅了,現在的他早就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他滿麵滄桑,滿臉苦楚的坐在劉琦對麵,身上裹著破舊的皮襖,滿臉胡子拉碴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漢人。

當曹操被壓到劉琦的麵前的時候,劉琦差點都沒有認出他來。

眼前這個人的打扮跟普通的鮮卑老人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曹孟德?”劉琦略有些不太相信的出口問道。

“能給我一口酒嗎?”現在的曹操沒有任何架子,也沒有傲氣,見了劉琦的第一麵,居然直接張嘴要酒喝。

劉琦的身邊,侍立著他的皇叔劉備。

劉備如今也是六旬的老人了。

但論及精神氣,他遠超曹操。

劉備轉頭爭得了劉琦的同意,隨後就把隨身的酒囊遞給了曹操。

曹操急忙伸手接過,仰頭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

“好啊,還得是家鄉的酒好,大漢的酒!”

曹操說這話的時候,眼眸中甚至閃起了朦朦淚霧。

劉琦靜靜的看著他。心中突然之間,也有些不忍。

他也是快要五十歲的年紀了,這些年來,身邊的老人也走了不少。

像是蒯越,呂布,徐榮,甘寧,黃忠等人皆已經是相繼離世。

人生一世,滄海桑田。

“你老了不少。”劉琦對曹操出言的。

曹操聞言,不由苦悶的一笑。

“我已年過六旬,你今日縱是不來,我怕我也活不了幾年了。”

“這些年可曾後悔過?”劉琦輕聲道。

曹操聞言,沉默了。

少時,方聽他緩緩開口道:“後悔又怎樣?不後悔又怎樣,換成當年,難道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成王敗寇,僅此而已。”

劉琦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曹操一壺酒喝完之後,忽然跪下,向劉琦長長作揖。

他沒有說話,但是劉琦也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放心吧,你的後代,朕不會追究,朕會遷他們回中土,讓他們做普通的百姓,過安生日子。”

“多謝陛下天恩。”

“如果你想繼續活著,朕可以養你的老,朕與你並無私怨。”

曹操聞言,笑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當天晚上,曹操在自己的帳篷裏服毒自盡了。

劉琦知道後,很是惋惜,他命人厚葬了曹操。但是並沒有在他的墓碑上寫名字。

空碑……

……

一轉眼,又是二十五年過去了,轉眼間,劉琦已經是七旬的老人。

這些年來,大漢朝變了許多。

諸葛亮,司馬懿,陸遜,馬謖,鄧艾,鍾會,薑維,馬岱等英才陸續登上了朝堂和戰場的舞台,成為了中流砥柱。

而反觀一眾老臣,賈詡、荀諶、劉曄、滿寵、關羽、張飛、趙雲、孫策等相繼離世。

劉琦在他六十五歲的時候,正式退位,讓皇太子劉樂承繼大統。

在這一年,陪伴劉琦走了數十年年的發妻,皇後蔡覓病危。

蔡覓去世的前三天,太上皇帝劉琦停止了所有的朝會,整日整夜的陪伴在蔡覓的身邊。

現在的蔡覓已經早已沒有了年輕時的美貌,現在的她已經是白發蒼蒼的老太婆,再加上疾病的折磨,躺在**老態盡顯。

但守護在他床邊的劉琦,依舊是猶如當初時那樣待她。

“阿姐,喝口藥吧。”

劉琦親自端著藥碗,將勺子送到了蔡覓的嘴邊。

蔡覓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陛下,臣妾喝不下。”

劉琦默默地將藥碗放在了一邊,然後坐在床榻邊上,溫柔地握住了蔡覓的手。

“陛下,臣妾很醜吧?現在……是不是像是老妖精一樣。”

劉琦微笑道:“阿姐是我大漢朝的第一婦人,誰敢說阿姐醜?朕誅了他三族。”

“陛下,人誰無死,妾身走後,陛下一定要好好保重龍體,切莫過於悲傷。”

劉琦沉默了一會後,低聲道:“朕這一輩子很是幸運,能夠碰到阿姐你,是朕活在這個世界最大的福氣。”

蔡覓聞言,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深切的笑容。

“臣妾此生也非常幸福,若有來生,臣妾依舊願意伺候陛下……”

說到這的時候,蔡覓蒼老的臉頰上突然露出了幾分驚恐。

“可是陛下,若是來生,臣妾尋不到陛下該怎麽辦呢?”

劉琦伸手拍了拍她,讓她安心。

“來生,朕一定能找到你的。”

“陛下為何這般有信心?”

劉琦轉頭望向窗外,雙眸中似乎有了一些期待。

“因為朕知道咱們的來生是什麽樣子的……那是一個很美妙的來生,有各種各樣你沒有見過的新奇事物,男人大都剪著短發。女人的頭發也都有各式各樣的顏色,有一種叫做小汽車的東西,不用馬拉就能自己走,還有可以承載人坐的飛機,那是一種可以飛到天上的東西,從雒陽到襄陽,不到兩個時辰就可以到了,那個時代的咱們,吃的東西也和現在不一樣。不光是吃各種各樣的肉,便是遠方大洋裏的海鮮我們也能吃到…什麽龍蝦啊,什麽鮑魚啊,海參啊……”

已經成了老太婆的蔡覓在床榻上聽了,不由樂的咳嗽了起來,劉琦則是急忙顫巍巍地用手帕替她擦嘴。

“陛下,您、您這都是怎麽想到的呢?”蔡覓啼笑皆非地咳道。

“朕啊?朕是做了個夢!一夢啊,就夢到了千年之後。”

說罷,他握住蔡覓褶皺的手,低聲道:“阿姐,下一世,你到千年之後的時代,朕在哪裏等你。”

蔡覓靜靜地看著劉琦,低聲道:“陛下,您這一夢,就是千年嗎?”

劉琦顫巍巍地站起了身,低聲道:“人生如夢,不論經曆了哪一生,都是如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