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槍無眼、沙場無情,戰局並不會因為張郃說辭更煽情而轉移。

魏軍也隻能縮在遠處,默默舔舐著失敗的創傷,積攢氣勢,以待卷土重來。

街亭,蜀軍大營。

傳令使者恭恭敬敬地向眾人轉述著諸葛亮的軍令:“馬將軍,丞相命你總領魏延、高翔、王平等三部兵馬,再堅守街亭半月,而後徐徐退回漢中。”

自從打贏街亭保衛戰之後,馬謖就很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軍中威望有了顯著提升。

這從傳令使者的態度上就能感覺出來。

看來我在蜀漢軍中的弟位,提升了不少……馬謖顧不得欣慰,目視傳令使者,沉聲問道:“今我軍方勝兩陣,局勢一片大好,丞相為何要撤軍?”

這是為何呀?

他想不通。

之前模擬器兩次推演,都不曾出現這種狀況。

而距離下一次推演,還有半個月之久。

是以,聽到這個軍令時,馬謖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雖然在之前的推演中,他認為在魏軍的全麵壓迫下,蜀軍無法順利攻占剩下的隴西二郡,甚至會敗歸漢中……

但如此痛快將到手的隴西三郡拱手相讓,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此行事……豈非與北伐本意背道而馳!

沒錯,偷雞不成,迅速撤回老窩的舉動確實很穩健,而且魏軍也確實很強大,光是在西線就布置了二十萬人馬,更有魏主曹叡親自坐鎮長安,統領全局。

形勢很嚴峻,硬憾不智。

但第一次北伐是蜀軍最好的機會啊。

豈能隨意放棄?

更不用說,魏國最大的Boss,天下最難纏的那個男人——司馬懿還沒有在雍涼地區。

蜀漢更應該把握住這個天賜良機,徹底打垮曹真、張郃,守住隴西既得三郡。並以此三郡為根據地,逐步蠶食魏國地盤。

哪怕因此有所死傷,也在所不惜!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豈能因為怕有所損傷而撤軍?

如此麻溜撤回漢中,太保守了,太憋屈了!

有那麽一瞬間,馬謖心裏很壓抑,並產生了抗命不遵的念頭。

但很快就忍住了。

傳令使者如實回道:“將軍有所不知,曹真奉魏主之命,自陳倉道興兵十萬來攻漢中。丞相已親率大軍回救,又命李恢、吳懿、楊儀三將盡遷隴西之民,如今隴西地區已無大軍,還望將軍知之,早做萬全打算。”

WDNMD!老子正賣命在前麵守街亭,背後居然空無一人了?……馬謖臉色陰鬱地擺了擺手,強忍住罵娘的衝動,拱手道:

“馬謖謹遵丞相軍令,且問令使,此令可傳到其餘諸將處?”

傳令使者神色有些閃爍:“傳到了,高翔、王平兩位將軍業已奉命,隻是……”

“隻是什麽?”馬謖心頭忽然湧出一股子不妙感,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我不會又被友軍背刺了吧?

“隻是,隻是魏延……魏將軍聞聽軍令之後,當場大怒,說‘陳倉渭水道豈可無人駐守,魏軍若從此地來,我軍危矣’,便自領本部兵馬去守上邽城了。”

這,這都是些什麽神仙隊友?

馬謖有些懷疑人生了。

先被心胸狹隘的楊儀算計,以一幫新兵來守街亭,得虧自己有兩把刷子,否則此時絕壁涼涼;現在又被恃才傲物的魏延拋棄。

拋棄了……

瑪德,我這個前軍統帥,可太難了……馬謖臉色鐵青,看了眼黃襲、李盛,又看了眼張休,見周圍都是自己人,終究還是罵出了口:

“魏延匹夫!竟敢違逆丞相軍令,我同你沒完!”

傳令官訕訕地看了馬謖一眼,從懷裏摸出一封手書,遞了過來。

馬謖抬手接過,麵無表情看完,麵色和緩了一些。

信上說:魏延此去防守上邽城,已在諸葛亮預料之中,叫他不要驚慌。

之前,諸葛亮指派魏延斷後,已令後者多有怨言,此番若直接調其往守上邽城,其必不情願前去,故而才發此軍令。諸葛亮料定魏延必不甘心居人之下,接受他馬謖統轄,特以此令激其前往上邽據守。

這是一手很簡單的“請將不如激將”。

看罷信件,馬謖扶額無語。

既然魏延的舉動都在丞相預料之中,那沒事了。

不過,隻是傳一道普通的軍令,都要繞這麽大彎,可見蜀軍內部派係傾軋,到了何種程度。

想到這,馬謖忽然對本就渺茫的北伐前景,更加悲觀了一些。

匡扶漢室、克複中原先不說。

魏延這人,真不能處啊。

楊儀也不能處!

這種喜歡插友軍刀子的人,就算再有本事,要來又有何用!

瑪德,等我掌權了,統統弄死,一個不留!

馬謖心裏暗暗發狠,麵上客客氣氣將傳令使送走,蹙眉沉思起來。

魏延撤走本部兵馬後,街亭已不可守。這其中原因有二:

一是嚴絲合縫的堵截陣勢出現了漏洞、二是雙方的兵力對比發生了變化。

街亭地處五岔路口,東麵來路有兩條,西去道路有三條,五條路悉數匯於街亭河穀。

此前,三條西去的道路分別被高翔、王平、魏延各守一處,再由他馬謖扼守住街亭,作為三支後軍的前部,阻住魏軍所有西進之路。

也就是說,如果張郃敢率魏軍繞過街亭去攻任何一路,都會麵臨腹背受敵、甚至是四麵受攻的態勢。

因此,諸葛亮才會百般叮囑他紮營當道,總領全局。

但馬謖知道,如此紮營將會麵臨一場血戰,全是新兵的蜀軍根本擋不住魏軍精銳騎兵的衝擊。

而紮營山上同樣能夠達到扼守要道的目的,還能最大程度保存己方兵力。

是以,他做出了和原主一樣的選擇——移兵上山。

果然,百戰老將張郃到達街亭後,並沒有繞過街亭去奪前路,而是圍山,嚐試先解決他這個街亭釘子戶。

但是魏延撤走後,其中一條路便無人守把了。

而這又涉及到第二個問題——張郃此刻的兵力。

五萬後續兵馬趕到街亭後,張郃麾下已不再是兩萬多人,而是七萬多人。

雙方兵力差一下子就拉開了。

蜀軍三支兵馬加起來隻有三萬五千步兵,而魏軍是七萬多騎兵。

這樣的兵力對比之下,張郃便遊刃有餘,他大可以兵分兩路,令三四萬兵馬在街亭與蜀軍相互牽製,另派三四萬兵馬,從魏延讓出的隴邽道馳援隴西。

因此,駐守街亭當道也就失去了意義。

當務之急,應該立即部隊撤到魏延讓出的隴邽道上。

但如此一來,就會麵臨另一個要命的窘境。

兵分三處,每處隻有萬餘人馬,很容易會被魏軍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

真要命啊,這屆漢軍可太難帶了……馬謖默然片刻,一時間有些無可奈何:“傳我將令,速速移兵隴邽道口。”

“將軍,這樣安排的話,局勢太被動了。”黃襲、李盛、張休齊聲開口勸阻。

張休隨即又補充道:“萬一……萬一魏軍任選一路來攻……我們怕是頂不住……”

馬謖雙目猛然一瞪,身上迸發出主將的氣勢,厲色道:“你們敢抗命?!!”

“頂不住也要頂!”

三人醒覺失言,對望一眼,齊向馬謖深施一禮,連忙奉命去調動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