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抉擇
王旭遣人強製將王征與趙雲等身負重傷的將領送返襄陽後，他也因此而安下心來，全心投入到爭對涼州的政略攻勢中。
這時候，他才更加深切體會到諸葛亮這番謀劃的厲害，其果真不負治國雄才之名，涼州百姓再不如早前那般仇視，時時刻刻都能看到他們喜悅的笑顏，生活也恢複如初，甚至因為今年各家各戶的豐收而保持著持久的幸福感。
當百姓不再抵觸的時候，楚國對涼州占領地帶的管理就變得輕鬆起來，那陷住楚國全軍上下的泥潭慢慢幹涸，危險少了，阻礙少了，拖累沒了，可以真正展開拳腳。
相反，馬家仍舊控製的涼州大部地區卻陷入矛盾重重的危局，在楚國蝶影部眾和各部細作的大肆傳播下，人人都知今年楚國代大漢天子免除涼州稅賦，並且安定、漢陽、隴西已經全麵實施，得到真正的實惠！百姓對有利於自己的事，總是傳播得很快，到最後幾乎絕大多數人都在幫著楚國散播！
馬家騎虎難下，真是阻止也不行，不阻止也不行！
若大肆阻止，那麽他很快就成為不義的一方，進一步加深百姓的不滿，可若是不阻止，百姓同樣會越來越不滿，其征糧征稅過程中阻礙重重，雖然大部分百姓還是默默交出，可心裏卻是很不高興的，也有許多地方開始聯合起來抵製。
涼州的根基開始動搖！
這天，王旭在靈涇太守府後院書房內瀏覽涼州地區的情報，馬雲騄卻突然在王月影陪伴下走了進來。
“嗯？雲騄？”
王旭微有些驚訝，抬起頭來看著神色複雜的馬雲騄，不由笑說：“怎麽，有事嗎？今天怎麽想起過來找我？”
不知為什麽。當看到王旭的時候，馬雲騄本來準備好的言辭和勇氣瞬間就沒了，仿似受了極大委屈般。雪白的貝齒緊緊咬著紅潤的嘴唇。
“我要你當眾承諾一件事！”
“什麽事？如果可以，那麽我一定照辦！”王旭溫和地笑著說。
“你要赦免馬家！”
“赦免馬家？”
王旭皺起眉頭。笑容逐漸收斂，平靜地望著馬雲騄。
“最終能不能赦免馬家，不在我，而在馬家自己的選擇，如果他們能帶兵而降，不但可赦，更可效力楚國！如果頑抗到底而敗，那麽他們總需要給我一個可以赦免的理由！”
“你為什麽一定要殺我大哥馬義？”馬雲騄眼中泛著淚光。麵容顯得極其委屈。
“一定要殺他？為什麽？他有什麽不同嗎？誰說的？”王旭失笑問說。
馬雲騄愣住，沒想到王旭會將這個問題反拋給他，茫然地呆了會兒，急聲道：“他雄才大略，有君王之相，你不會容忍他的存在，這是我大哥親口說的，我們馬家抵抗到底所為者三，這就是其中之一！”
“他雄才大略？還君王之相？”
王旭瞠目結舌，數息後才明白。這是馬義作為一個後世人的心理，當即搖搖頭，哭笑不得地說：“你哥那是至今沒接受現實。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原來他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
“你什麽意思？”馬雲騄惱怒質問。
“誒！”王旭歎口氣，似笑非笑。
“不是我詆毀你哥，也不是我要打擊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就事論事，他真沒有什麽雄才大略，君王之相！連我都還不敢這麽說自己，他憑什麽？論行軍打仗，他比得過誰？不就是思維更開闊。有些奇思妙想嗎？這就能打贏戰爭？治國政略他也不過是方向要正確一些，可當根據實際情況落實和處理時。你哥那點本事也就那樣！”
“據我了解，你哥除了搞那些**技巧、發明創造的天分乃世間絕無僅有外。論軍政才能，他真不算什麽出類拔萃！隻要他安心做他好自己，不擋在掃平天下的前路上，我為什麽一定要殺他？他是個很好的技術人才，這是可以有用武之地的！至於他個人對我的威脅，說句心裏話，排得不算高！”
馬雲騄先是有些抵觸，畢竟馬義這個兄長從小就很疼他，可很快就又接道：“既然這樣，那你承諾赦免馬家，我回去勸降他們！”
“你？勸降他們？”
王旭真是對馬雲騄的想法無語了，立刻搖頭道：“沒用，他們是否願降，不是那麽簡單，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馬雲騄聞言，瞬間就急了，急聲解釋：“我們馬家拚死抵抗的原因有三，一則大哥言你必殺他，二則為涼州百姓，三則是給跟隨多年的將士一個交代。現在涼州百姓已經被你拉攏，逐漸接受你、尊重你。而將士們也打夠了，連戰連敗，心中畏懼。隻要你能赦免馬家，那麽肯定願意降！”
“嗬嗬！”王旭笑了，說話毫不客氣。“你說的三個原因隻是一方麵，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父親和兄長不甘心放棄權利，不甘心放棄這片江山，不打到斷去他們這個念頭，他們就不會放棄，同時，他們也不會相信我！”
馬雲騄沉默，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的可能性。
許久，她才悠悠地接道：“可這些日子我見百姓都過得很好，再繼續打下去有意義嗎？死的人已經太多太多，父親和兄長打不過你的，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他們打不過我？”王旭緩緩起身，漫步走向了馬雲騄。
“我在楚營也這麽久，在北地也與你們楚國打過幾仗，你們楚國人都太會算計了，能人真的很多，比涼州多太多了！”
“那不叫算計，那叫本事，那叫才能，你能看明白這點，說明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子！”
“有什麽辦法能讓這場戰爭不再打下去嗎？”
“有！”王旭站在馬雲騄身前，正視著她。
“怎麽做？”
“讓你們馬家斷去翻盤的期望，率兵投降！那麽就再也打不下去！”
“現在的局勢，這有可能嗎？”馬雲騄質疑道。
“有，明天你就自願成為楚國貴妃，與我一同出麵招撫涼州百姓和將士，以懷柔的方式孤立你們涼州高層，然後我再以你之功績和將來馬家獻降之功，徹底赦免涼州上下，甚至還可以啟用他們！那時候他們斷去希望，不信也得信，不降也得降！”
馬雲騄沉默，這對她來說是個艱難的選擇，心中非常掙紮！
良久後，她才目光複雜地看向王旭。“可我該信任你嗎？”
王旭瞬間怔住，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不知道該怎麽說服，信任這個東西不是靠說就能有的。
兩人四目相對，陷入無言的沉默。
“雲騄，我不知道如何讓你相信，但如果你需要我的承諾，那麽我可以當著所有人承諾。至於你信不信，我覺得無論說什麽，意義都已經不大，畢竟關乎身家性命，你擔心我食言也在情理之中。那麽我就隻能說，如果繼續打下去，一直打到最後，你們馬家除了你，恐有滅族之危，那時即便是我，也無力改變結局！至於怎麽選擇，在你！”
這是王旭掏心窩子的話，他是真不想馬家死人，一則因為他已經喜歡上馬雲騄，二則更因為馬家有不少好的將領，三則是死的人已經太多，不是必要，他也不想死更多人。
可他即便說出來，別人也不會那麽容易相信，因此與其解釋些廢話，不如直接了當的說出現實！
信，那麽有生的可能！
不信，那麽結局注定！
簡單、粗暴，可卻真的是最有效果！
“好！”馬雲騄咬著自己紅潤的下唇，仿似下了很大決心般，重重點頭：“我盡力幫你，但你必須要公開承諾！”
王旭毫不猶豫地點頭：“好！我隔日便當眾允諾，並立下字據，蓋上楚國大印！”
“還有，我的貴妃身份要你正式的書麵冊封，舉國通傳，不能口頭賜封！”
馬雲騄提出這個條件，很明顯也是在給王旭約束，利用楚國上下來保證承諾的有效履行。王旭心知肚明，可他本就沒有反悔的打算，當然不以為意，雖然被自己女人所懷疑不是什麽好感覺，但他有這個肚量。
“好！這個我也可以答應！還有什麽要求？”
“沒了？”馬雲騄搖搖頭。
王旭笑了，帶著憐惜，帶著對眼前這個奇女子的憐愛，上前一步輕撫著那頭微卷的華美長發。
“明天你就將是我的女人，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禮儀，難道你沒有什麽想法嗎？”
這刹那的溫柔，讓始終強自撐著的馬雲騄瞬間淪陷，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湧上那消瘦的臉頰，她抿著嘴死死憋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可那種奔湧的情感卻不斷衝擊著她的臉，僅僅隻是數息，她就再也控製不住，“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王旭心中不忍，輕輕將馬雲騄攬入自己懷中，撫摸著她的長發。
“雲騄，正因為有太多的痛苦，所以幸福才更加珍貴，未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你一定不能騙我，一定不能騙我！”
“我沒有騙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