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政變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候沒有怎麽吃驚,心想,曆史確實已經在偏差了,可目前來看,大體上的東西還是按照他們應有的命運發展和結束。

這麽說,不管我怎麽做,龐統都會在後來投靠劉備,並死在落鳳坡?

初初傳來時,隻說孫策遇刺,但我知道,這是孫策已經窮途末路了。

吳國太,孫權還有孫尚香連夜駕車帶著我直奔皖城。

到了皖城,隻見全城一遍死寂,江東的旗織本就是白旗相間,原來雄皋皋氣昂昂的江東大旗,此時看起來就像吊唁一樣慘不忍睹。

來迎接我們的是周瑜,隻見他臉色沉重,仿佛一夜間蒼老了幾歲般。什麽禮節和客套話都沒說,直接領著我們直奔皖城太守府。

看到孫策時,他已經進氣無多,氣若遊絲了。

“黃碩,救救我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大哥。”孫尚香一看到躺在那裏快要了無生息的孫策,氣血攻心,“撲”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軟灘在地上,無意識的看著孫策抽泣道。

我心中一悸,二話不說,直奔過去,隻見他麵色無血,從身上纏著的紗布來看,身中數十刀,刀刀都在要害之處,盡管紗布緊裹,那鮮血還是不停的從身體裏滲了出來,看的人觸目驚心。

身體上的刀傷也就罷了,要命的是,孫策的頭頂氣門穴上,中了最要命的一刀。

我放下孫策的手腕,搖頭歎息,就算是師傅來了。也救不了他。他這一身的傷,就是回到我的上輩子,也救不了。

刺殺他的人,下手全在要害,刀刀致命,無人可救得了啊。

孫尚香動也不動,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吳國太緊咬香腮。硬生生的沒流出一滴眼淚,轉身走出臥室。

身後的大喬,顫顫悠悠的一步一步靠近床塌,我在她美目中看不到眼淚,隻看到一片死寂。

孫權和周瑜跪在床塌下方,臉色凝重,時不時的拿著餘光在注視大喬。

這時我看到孫策死灰色的眸子動了一下。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有話要說。

我心中長歎:“大都督有話要說,我能讓他清醒片刻。”

孫權和周瑜麵麵相覷,不敢做主。

大喬拜倒在地,一決洪緹般的從小聲抽泣,到上氣不接下氣,聞之傷心。見之心碎。

丫環們手忙腳亂的把孫尚香抬了出去。

吳國太在屋外字字鏗鏘的道:“讓他說吧。”

我知道再拖下去,孫策清醒的時間就越短,人之將死,定有好多的話要交待,特別他又是江東之首。

施金針渡穴,眨眼間,就見孫策臉色瞬息紅潤,進出二氣也變的均勻起來,隻見他扭過頭,衝我感激的一望。然後看向跪在地上的周瑜和孫權。

“權弟,以後江東就交給你了。”

很直接的一句話,孫權猛的抬起頭,原本冰冷的眼睛此時夾帶著眼淚道:“不,大哥,江東不能沒有你,我還年幼,擔不起江東啊。大哥……”

孫策看也不看孫權,將視線定在周瑜身上道:“我執掌江東時,也跟你一般大,你記住。你是主,你才是江東的主。公謹……”

周瑜諾了一聲,抬眼對上孫策的目光。

“公謹,我權弟就拜托給你了。”

周瑜咬著腮邦子,定定的看著孫策,二人視線在空中相交,良久後,周瑜低下頭,轉向孫權,匍匐在地道:“周瑜拜見主公。”

孫權驚的彈跳起身,局促不安。

孫策看著孫權眼神堅定:“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權弟,江東就交給你了。”

這時孫策沒有浪費一分一秒,頭轉向伏在地上哭的快要昏厥的大喬道:“夫人……”這一聲輕喚,大喬抬起嬌顏,上麵沾滿了淚珠,搖搖欲墜。

過了好久,也不見孫策說話,就隻是這麽和大喬兩兩相望,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站在一邊的我,直感覺心抽一樣的痛。

他們這是在用眼神說話,旁人根本就看不懂,原來大喬心中所愛,是孫策啊!

跪在一旁的周瑜的孫權起伏的胸口,靜靜的看著他和大喬之間無言的交流。

良久後,孫策吐出一口氣,衝著大喬道:“你好自為知。”說罷,又將頭擰了過來,轉向孫權道:“所以人都退下,我要與權弟單獨說話。”

大喬倒抽了口氣,暈厥過去,環繞在屋內的丫環們,又趕緊手忙腳亂的把大喬抬了出去。

眨眼間,屋裏人有如鳥散,獨留下孫策和孫權兩兄弟。

我出了內屋,看到吳國太,瞬息間,我感覺這個美麗的貴婦,蒼老了十歲,兩鬢白了無數。隻是她的驕傲和尊貴讓她不能低頭,到了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時候,她依舊傲然挺立,背脊挺的筆直。

我噓唏了一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我體會不到,但妹妹失去哥哥的痛,我深受體會。我神情最後一幕停在那日在大喬的後院,孫策寵溺的揉著孫尚香的頭發,那眼中的溫柔,讓我心髒一陣一陣的抽搐。

此時我真狠不得能插上兩對翅膀,飛回去看看我的哥哥,看看他怎麽樣了,出來兩個多月了,他一定悶壞了。

小山一定把梅莊的書都念完了吧。

魚兒一定也生了,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

不知道小山有沒有定時把哥哥推出去曬太陽,原本就沒什麽血色,若是不曬一下,更加蒼白了呀。

所有人都在黯然傷神,包括我。

因為要拔針出穴,所以我是最後一個走出內室的,離內室最近的就隻有我一個人。這時我敏銳的聽到內室隱隱約約的對話。

“權弟,我知道你喜歡喬兒,現在你滿意了嗎?”

“可她的心,一直在你那裏不是嗎?”

“嗬嗬嗬,明知如此,這又是何必了,我不怪你,但你一定要守好江東。”

“我會守好的。大哥……對不起。”

“咳……咳……我說了,我不怪你。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情字最苦,最苦。”

“大哥……我錯了……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如果你真的知道錯了,就要守好江東,咳……咳……”

一陣猛烈的巨咳。咳聲傳遍內外兩室,所有人聞之色變。

外屋清醒的人,包括下人在內,全都低頭飲泣,紛紛跪拜了下來。

忽然如大家所預料的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大哥……”

所有人立馬放開嗓子大聲哭喊起來。

死者去矣……

徒留無數傷心人在此豪哭……

我內心的震撼的呆滯在原地,那隱隱約約的對話,告訴我。刺殺孫策的人,是孫權,是孫權啊……

原因隻是為了大喬……

孫策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情字最苦。孫策對大喬說,好自為知……

怎麽會這樣,真正的大曆史的背後居然是這樣,孫策竟然是死在自己的老婆和弟弟手上。

大喬也許沒有參於,也許這一切都隻是孫權一意孤行,可她到底還是紅顏禍水,引至兄弟相殘的導火索啊。

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說的不正是她大喬麽。

應了孫尚香那句,最幸福的人是她,最可憐的人也是她。

美人如斯,淚卷珠簾,憐否,憐否!!!

可惡這孫權,為了一已之私。做出殺兄的事情,該遭千刀萬刮。可孫策竟然大義秉然,以大局為重,還將江東托付給他。這份氣量,讓我心髒抽痛,真正值的憐惜的是孫策才是。

就在嚎啕聲響徹雲霄的時候,吳國太重重一喝:“都閉嘴,誰再哭,便拖出去斬了。”

這話威風八麵的話,沒有人讓任何人致疑,頓時所有哭聲都停了下來,安靜的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到。

吳國太雙目通紅,極力強忍之下顫抖的對著周瑜道:“公謹啊……派親信,密召張昭火速來見吧。”

周瑜諾了一聲。

過後吳國太又道:“三日內不得外傳大都督死訊,違者,斬!”

我知道,這是怕引起不必要政變,尤其是周瑜。

孫策一死,江東的軍權大部分落入周瑜手中,周瑜隨同孫策行軍多年,大軍上上下下盡是他的親信,如果此時周瑜存有二心,隻需揮臂一喝,江東便要易主了。

吳國太此舉,用也是周瑜,防也是周瑜。

任何人都明白,周瑜就是一根刺,也不能不用,不能不防。

半夜時分張昭到了皖城,痛心疾首後,布宣連夜將孫策的靈柩密密運回建業,隱喪三日。

這三日內建業城中表麵風平浪靜,實際卻是暗潮洶湧。

張昭代召,將江東各路人馬總將,密召回建業。

而我在孫策靈柩運回建業時,便回了杏林堂。

此時政變為重,孫權忙的連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而吳國太忙著密召江東各個名門旺族,孫尚香不願回吳侯府,說是睹物思人,留在周瑜府中小住,實際是威懾周瑜不得起二心。

政權為重,每個人都是焦頭爛額,那有心思留意大喬。

我每日去給大喬看診時,發現她越發越消瘦,身體也越來越孱弱,整整三日,她跪在孫權的靈牌麵前,滴水未進,粒米未沾。原本就弱不禁風的身體,現在看起來薄如紙張,搖搖欲墜。

我歎了口氣,若不是我叫冬晴強行喂她每日喝三碗溫補良藥,這會她早已香消玉殞了。

孫權不是愛她愛到可以殺兄嗎?周瑜不也一樣愛她嗎?為何在她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全都躲了起來,連句話都沒有。

什麽愛江山更愛美人,都是狗屁,真的比較起來,還是愛江山愛的多。

沒人管她,孫權的靈柩停在前院大堂。重兵把守,連大喬都進不得,隻能守在這小小的方寸後院,看著眼前那麵親手寫的夫君之靈位失魂落魄。

第四日,孫策身亡的死訊,開始全國發喪,整個建業城中,家家戶戶高掛白條吊唁。三日內禁止一切營生,城中不得暄嘩,所有人要為大都督哭喪三日,三日後行大葬之禮。

而就在當日,孫權正式繼位。

下午的時候我身著喪服,照例去給大喬看診,此時我若不管她。還有誰記得她呢。女人啊……難……做個美女更難。

一進大喬的後院,我便看到門口多了兩個士兵,我驚詫了一下。

走近後,那兩名兵竟然沒有阻撓我的意思,任由我踏進後院。

接近大喬內室時,我聽到裏麵有人說話,那把聲音我還記得。正是那張昭。

猛的一下,我想起正史中,孫策死後,孫權繼位,張昭確實有來勸過大喬,不同的是,正史中大喬和孫策已有孩子。所以張昭勸大喬帶著孩子歸隱,這樣才能斷了別人另立小主的想法,江東上上下下真真正正的團結一心,以孫權主主公。

可是眼下。大喬和孫策不是沒有孩子麽?那張昭前來做什麽?

我啐了一口,本想不管這事,正想走到院中小避,等他們說完再進去給大喬看診,卻不想聽到張昭說:“夫人,老夫鬥膽,請你離開江東吧,走的越遠越好。”

嘶……我抽了口氣。孫策的死,最傷心最難過的就是大喬,沒人憐惜她也就算了,怎麽做起逼迫女人這種下作的事來。

我憤憤不平的咬了下牙。退到院中的銀杏樹下,隻聽到這一句,便就夠了,張昭的來意還不夠明白的麽。

想來這張昭肯定是知道了孫策意外之死,跟孫權大有關聯。身為政治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權勢,政治和江東基業。就算孫權密謀殺了孫策,他張昭也會全心全意扶助孫權穩定江東。

自然不會讓大喬再繼續留在江東了,我冷笑。

大喬何罪之有?她成了這幾個男人手心裏的玩物,半點都身不由己。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卻是害她最深的人,什麽狗屁玩意,出了事讓女人來抗,還算是男人嗎?我呸,無恥的孫權。

一柱香後,我看到張昭滿疲憊的從大喬內室走了出來,對上我冷冷的目光,張昭僵了一下。

張昭驚訝過後,迅速的鎮定下來道:“黃大夫什麽時候來的?”

我冷冷的道:“剛來,聽外麵的守將說張公在此,便在這裏等候,小子失禮了。”

張昭忽然長歎一口氣道:“黃大夫仁心醫術,讓人敬仰。不過……孫夫人以後再也不用受病痛之苦了,唉……來人啊!”

我心髒抽搐了一下,無語的抬頭看向天空。

天上的雲在飄,陽光依舊這麽溫暖。

我努力將眼眶裏快要溢出的淚水,狠狠的倒了回去。

恍惚中,我仿佛在天空中看到大喬那張絕美無塵的麵容。

她衝著我微微一笑,傾城傾國。

那笑容裏,寫著她的淒涼,她的滄桑,她的愛戀,她的解脫……

是啊,解脫……

她解脫了,真正的解脫了。

這時院中湧進十來個士兵,虎視眈眈的看著我。

張昭說道:“你,速去通之主公和國太,說孫夫人上吊自殺隨前主公而去了。”

其中一名校蔚諾了一聲,伴著身上的重甲聲,出了小院。

這下輪到我了吧!我無意識的淡笑,淚水已經給我倒了回去,我怔怔的看著天空,不願去看他們的嘴臉。

良久後,張昭又道:“爾等請黃大夫去客菀小住,直到喪期滿日。”

我心中冷笑,軟禁啊!

我被十來個兵圍著,重回孫尚香以前替我安排的那個後院。

一進門,我身後的士兵便把門鎖了起來,空****的院子瞬間變的蕭條,六月的風明明很溫和,此時我卻感覺冷如刺骨。

死我是不怕的,隻是感慨孫尚香那時所說的,他們身在高處,事事都身不由已。情字,在政治麵前,變的蒼白而可笑,孫權和周瑜不正是如此麽。

不知道他們知道大喬是被逼死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孫權以為,隻要孫策死了,隻要江東大權落在自己手中,大喬就會歸他所有,結果,江山他得到了,可他最想要的人,卻沒了。

至於周瑜,也許他的心埋的很深,也許他隻敢在心裏愛慕,總之他的心,肯定也不好受,隻是也半點由不他,都是天下可憐人。

軟禁也好,我進了屋子,看到滿屋的藥材,我冷笑了幾聲。

這樣的軟禁,也算是禮遇有佳了,換個思維想,我也落的輕閑。

就著屋裏的藥材,我便開始配藥,常用的,不常用的,新方子,老方子,隻要藥材充足,我都配。配的最多的是腐蝕粉,若是張昭拿著對付大喬的那一套來對我,我便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看是他的命尊貴,還是我的命值錢。

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惹毛了我,大家都沒好果子吃,反正我沒什麽好擔心的,唯一的親人也就隻有黃嵐一個人。

我若走了,想來哥哥也願再不死不活下去的,倒不如去了地府重續我們兄妹之情,樂的逍遙。

我這突然一下子不見了,可就急壞了華府上上下下,同時還有諸葛謹。

三日後孫策靈柩出殯,連同大喬一起,葬在江東北邊的護國寺中。

孫權下召,江東子民再默哀三日,吊唁三日,允許日常營生,但不得暄嘩。凡是酒樓,花樓,娛樂場所,一個月內,全部禁止營業。江東子民素食三日,每家每戶,每日前去護國寺上香,為孫策和大喬祈福。

短短數月,太平縣喬府接連死去兩個唯一的女兒,喬老和喬夫人,痛不欲生,在孫策和大喬下葬兩日後,傳來惡訊,喬老瘁死在家中,喬夫人萬念懼灰,竟然選擇了跟大喬一樣的死法,追隨喬老和一雙女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