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見張讓坐定後,才緩緩說道:“張常侍的藏書好豐富,隻怕比之蔡議郎也不遑多讓啊!”

蔡議郎便是蔡邕,東漢最著名的文學家,不僅精通書法和音律,還是中國最有名的藏書家之一,其家中所藏之書不下萬卷,堪稱整個東漢之最!

張讓聞言,白淨無須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我的藏書雖然不如蔡議郎的多,但其中大多數都是罕見的精品,這點蔡議郎就不如我了!”

劉繼連忙點頭,指著放在書架最顯眼處一個攤開的竹卷說道:“這卷書字跡雖然清秀,卻有一種手握天下的霸氣,想來應該出自大師手筆!”

張讓一臉笑意的看著劉繼,緩緩從座榻上起身,拿起劉繼所指的竹卷仔細觀察一番後,說道:“不想劉校尉年紀雖小,卻對書法的造詣頗深,一眼便看出這字是出自大師之手!”

張讓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將手中竹卷遞給劉繼後說道:“劉校尉難道不想知道這卷書是誰寫的嗎?”

劉繼連忙接過竹卷緩緩攤開,隻見竹卷的末尾霍然寫著大秦趙高四個大字!

劉繼頓時大驚,作者居然是那個指鹿為馬的秦朝權臣趙高!

當時秦末天下大亂,各地州郡起義之事不斷,趙高以宦官身份獨掌大權,曾指著籠子裏的小鹿,對著一眾公卿大臣硬說這是馬,當時在場的數十人,竟然無人敢反駁他,由此可見趙高的權利有多大。

此時漢末的張讓與秦末的趙高情況何其相似!

“劉校尉怎麽看趙高這個人?”

劉繼聽到張讓的問話,心中頓時閃過無數個念頭,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時運不濟而已!”

張讓頓時撫掌而笑:“好一個時運不濟!劉校尉果然見識不凡啊!”

劉繼看著張讓的笑臉,心中卻沒有任何得意之情!

趙高最後慘死秦王子嬰之手,與其橫征暴斂脫不開關係,張讓此時的做法比之趙高有過之而與不及,其下場如何不想可知,自己雖然避重就輕的繞開了這個問題,但張讓卻不可能想不到!

張讓看著劉繼不斷變換的臉色說道:“何為時運?”

劉繼看著眼前這隻老狐狸,搖了搖頭說道:“下官不知!”

張讓接過了劉繼手中由於被自己經常撫摸,而變得光滑油亮的竹卷後說道:“我看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說吧?”

劉繼連忙答道:“下官不敢!”

張讓將手中竹卷輕輕放入書架之中,轉身對著劉繼說道:“時運不濟?不過就是對大局的掌控不夠而已!”

劉繼此時更是不敢答話,隻好緩緩退到一邊,靜靜等待張讓的下文。

“趙高一生,隻因看不清局勢,才會有此下場!”

張讓說完後,一臉笑意的從袖中抽出一張寫滿字的白色絹布,遞給劉繼後說道:“聽說你來之前見過袁家的袁本初?”

劉繼聞言後頓時大驚,這張讓如何知道自己找過袁紹幫忙?

劉繼雙手有些顫抖的接過張讓手中的白絹,展開一看,頓時麵色變的煞白!

這與自己寫給袁紹那封信中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但是筆跡卻是明顯不同,顯然是騰寫上去的!

劉繼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自己是不是該撕破臉皮直接找張讓要人!

第二個想法便是,張讓居然在袁紹手下安排了臥底,而且受信任的程度還不低,不然如何會得如此機密的事情?

張讓看著已經冒出一身冷汗的劉繼,頓時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自己下馬威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劉繼心中想道:既然張讓已經得知了此事,那自己也沒有卑躬區膝的必要了,倒不如直接說清楚,若是張讓不肯放人,那便撕破臉皮強行攻入要人了!

“張常侍,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直說了,你的假子張賢抓走了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將她交還給我!”

張讓看著一臉激動的劉繼,不由搖了搖頭,這劉繼雖然能力不凡,可是畢竟年紀太小,城府不深,定力不夠啊!

“劉校尉,不要慌張,我們坐下來在談!”

劉繼猜不透這老狐狸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一臉不愉的坐下後,便說道:“張常侍能否放人?”

“不慌,不慌!”

張讓見劉繼又要發怒,微微一笑後說道:“劉校尉以為洛陽的局勢如何?”

劉繼想了想說道:“張常侍何必明知故問!”

此時洛陽以張

讓為首的宦官勢力最大,其次便是士族門閥中的袁楊兩家和外戚中的董何兩家,三股勢力互相製約,維持著洛陽的平衡!

張讓點頭說道:“如今士族在地方上的勢力逐漸做大,已有尾大不掉之勢,如果讓他們掌握朝政,怕是將來再難製約!”

張讓作為漢靈帝的親信,他的這番話,便是代表著漢靈帝劉宏的想法!

劉繼再次嚇出了一身冷汗,張讓的這番話是要告訴自己,若是我打亂了這個平衡,第一個要殺我的便是皇帝劉宏!

張讓繼續說道:“劉校尉,你我兩家都是依附當今天子,才得以掌握朝中大權,若是失去了天子的信任,隻怕結果不會比趙高好上多少!”

背心傳來的一陣涼意,讓劉繼瞬間驚醒,這個官場沉浮數十年的權臣,果然非同一般,幾句話就將自己忽悠得暈頭轉向!

“張常侍,隻要你放了王靈,我便不會參與你們之間的事!”

張讓點了點頭後,隨即起身從身後書架上抽出數塊寫滿字的絹布,遞給劉繼後說道:“你先看看!”

劉繼接過絹布,越看臉色越是沉重,最後憤怒的將手中的絹布一丟,對著張讓吼道:“袁家?這不可能!”

張讓撿起地上散落的絹布,收好放入書架之中後,才笑道:“可不可能,你日後自會知曉,我張讓把持朝政,收受賄賂之事不假,但忠君之心天地可鑒,總比那些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偽君子強!”

劉繼對於張讓坦白承認自己貪髒枉法之事並不意外,在這個連皇帝都向官吏索要金錢財物的時代,官吏貪汙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麽多?”

他實在想不通張讓為什麽會告訴自己這麽多事情,自己區區一個雜號校尉,在張讓眼中根本就沒有利用價值!

張讓說道:“劉校尉,自從天子看過你作的白馬篇,又聽聞你在冀州百騎便破千人的事情後,便常常稱你是他的霍驃騎,將來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霍驃騎,看來劉宏對自己的期待還真是高啊!

劉繼看著張讓臉上的笑容仿佛從來沒有變過一般,心中頓時一陣冷笑,你真的隻是覺得自己奇貨可居,想要在我的身上下賭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