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率眾剛出城門不到十裏,便有一名軍士慌忙來報,有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衫文士擋在路中,呼喝著攔住大軍去路。

劉勇策馬上前,手中馬鞭遙指報信軍士怒道:“什麽人如此大膽,竟敢阻撓大軍行進!”

“阿勇,不要慌張!”劉繼對著劉勇搖了搖頭後,又對著報信的軍士問道:“那文士喊些什麽?”

報信軍士連忙抱拳說道:“那文士高喊著請君候為他報仇,他願為大軍引路前往定陵!”

“哦?”

穎川之民多受戰亂之苦,所以遇到大軍行進時無不退避三舍,生怕招惹是非。他曾下重金聘請向導,卻不曾有人前來應聘,不想此時居然有人主動提出為大軍引路,不由讓劉繼大奇。

陳宮見劉繼將詢問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微微一笑後說道:“定陵山川湖泊眾多,路徑十分複雜,若無熟悉地形之人帶路,稍不注意就會迷失山林,即便沒有葬身猛獸凶禽之口,也會耽誤救援定陵的寶貴時間。既然現在有人願意帶路,主公何不前去一看?”

劉繼微微點頭之後,說道:“公台所言甚是!”

“子龍,公台隨我一同前去會一會這名狂士!”

“諾!”

不遠處的官道之上,正有一名滿身泥土的青年文士對著向他圍去的十數騎士拔劍而向,口中不斷高聲喝道:“定陵縣城危在旦夕,還不快去通報府君?”

劉繼策馬上前,揮手示意一眾騎士退下後,大聲問道:“黃邵已經開始攻擊定陵縣城了?”

青年文士目光從劉繼身上一掃而過後,隨即拜道:“回稟府君,三日之前定陵已經落於敵手!”

劉繼一驚,黃邵動作居然如此之快,他才剛剛得到消息,他便已經攻下定陵。

“定陵不是有千餘縣兵嗎,怎麽連一天都守不住?”

青年文士聞言,臉上傷痛之色一閃而過:“黃邵攻城之時揚言隻要稍有反抗者便誅其全族,縣中許多大族驚懼於黃巾賊數量,都認為定陵不可守,便趁夜帶著家兵打開了城門,領著數萬黃巾賊兵湧入縣城之中,縣兵們沒有防備,瞬間就被賊兵屠戮一空,定陵縣令也戰死當場!”

劉繼猶豫片刻之後,問道:“你是何人,竟然對定陵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青年文士緊咬牙關,滿臉恨意的說道:“在下戲忠,字戲才,戰死的定陵縣令正是家父戲子然!”

“戲子然?”陳宮聞言,頓時翻身下馬,對著戲忠問道:“可是救張儉出塞的北海戲子然?”

戲忠一臉訝色,不想麵前的文士居然知道他的父親。

“正是家父!”

陳宮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輕輕一歎:“不想戲公竟是躲到了潁川!”

延熹八年,張儉任東部督郵時,因為看不慣宦官侯覽作惡多端,便彈劾侯覽及其母親,請求聖上誅殺侯覽等人,候覽對於此事一直懷恨在心,心思報複。

漢靈帝建寧二年(公元169年),候覽利用被

張儉趕走的仆人朱並,誣告張儉跟同鄉的二十四個人結黨徇私,誹謗朝廷,企圖造反,天子聽後大怒,勒令郡縣立即逮捕張儉,送廷尉府處理。

侯覽趁此機會利用手中之權,大量發出通緝令,讓張儉不得不被迫逃亡。

但當時的人們,都非常敬佩張儉的為人,因此逃亡的路途上,許多人都願意冒著族誅之禍而收留他,因此事後因為收留他而被朝廷追究滅族的,前後共有數十家之多,州郡一時為之一空!

戲子然在張儉路過北海的時候曾收留了他,事後怕被朝廷追究責任連累宗族,於是便在他的老師鄭玄的推薦下,來到潁川投奔了當時的穎川名士荀爽,隱姓埋名的生活了十數年。直到黃巾之亂時,朝廷被迫解開黨錮之令後,才被前任穎川太守陰修任命為定陵縣令。

陳宮少年時曾隨他的父親四處遊學,路過北海郡時曾拜訪過大儒鄭玄,因此與戲忠之父-戲子然有過一麵之緣。

陳宮對於戲子然冒死收留張儉一事佩服不已,看著眼前因為失去父親而悲痛不已的戲忠,眼中關切之意大盛。

“不想竟是故人之子,誌才,我來為你介紹一下!”

戲誌才心中一歎,自己貿然攔住大軍行進,已是失禮在先。眼前這位冠軍候雖有禮賢下士之名,但心中卻不可能沒有絲毫芥蒂。

隻怕陳宮亦是看出了其中關鍵,才會主動提出為他引薦。

如此也好,若有陳宮相助,想來這位名滿天下的冠軍候亦不會小看了他,如此一來,定陵之事又多了一絲希望。

“如此,多謝先生了!”

“我叫陳宮,表字公台,誌才呼我公台便是!”陳宮親切的拉起戲誌才的手臂,指著劉繼介紹道:“這位便是威震袞豫的冠軍候,劉繼,劉少君!”

戲誌才雖然已經猜出了馬上之人的身份,但聽到陳宮介紹之後,依然不免為劉繼的年輕感到驚訝。

戲誌才微微理了理衣冠後才行禮說道:“見過君候!”

劉繼連忙下馬回禮:“誌才不必多禮!”

雖然不太明白陳宮為何對這個無禮的文士如此看重,但出於對陳宮的信任,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陳宮問道:“誌才可是剛從定陵而來?”

戲誌才點了點頭,回道:“恩,三日前敵軍攻入城中之後,家父便命我前來陽翟求救!”

“君候所部俱是騎兵,行動迅捷如風,若是趁著此時黃巾賊眾立足未穩突然殺至,必可獲奇襲之效,黃邵亂軍一戰便可破之!”

劉繼頓時被戲誌才的言論驚得目瞪口呆,他一向認為若論行軍打仗,他的膽子最大,但是沒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一個比他膽子還大的人!

一千人突襲數萬人,若是在適合騎兵衝鋒破陣的平原之地,劉繼尚有一絲把握,但是換成城高牆深的縣城,可能嗎?

劉繼突然有種想把這個口出狂言的落魄文士拖出去狠狠打上幾軍棍的衝動。

陳宮聽罷亦是明顯一愣!

“誌才,聽聞戲公殉職之事,我亦悲憤異常!”陳宮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此時賊眾頗多,又有城池之利,不能操之過及啊!”

用一千人殺二萬多人,即便是站著不動讓人殺,那也是砍到手軟也砍不完啊!

戲誌才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過,微微一愣後,又想起父親慘死黃巾亂賊手中的場景。

殺父之仇,豈能不報?

“黃巾賊數量雖多,但卻沒有絲毫軍紀可言。戰鬥之時隻知道一湧而上,稍微受挫便是一哄而散!”戲誌才緊緊的握了握拳,直到手指發白才慢慢鬆開:“君候,我知道一條密道,可直接通往城中。君候隻需派遣一隊精兵悄悄潛入城中,趁夜奪取城門後,率領大隊騎兵一起湧入,到時敵軍不明狀況,必然不戰自潰,定陵必可複得!”

“一條密道?”劉繼眉頭緊皺,對著陳宮詢問道:“公台,你認為此計可行嗎?”

“此計太險了!”陳宮眼中擔憂之色不散,“若是那黃邵死戰不退,隻怕這千餘騎兵就成甕中之鱉了!”

戲誌才一臉焦急的說道:“公台先生,黃邵將舞陽,郾城兩縣所劫之糧全部搬入陽穀之中,就可知他必然是個膽小惜命之人,君候威名足抵萬軍,黃邵若是知道白馬噩夢親征,必然嚇的肝膽俱喪,怎能組織潰兵反抗? ”

“請君候給我一百勇士,忠願率先入城為大軍打開城門!”

劉繼和陳宮聽完戲誌才的話後,幾乎同時陷入了沉思之中。

“誌才,我軍兵少,隻怕到時不僅不能震懾敵軍,反到會陷入敵陣之中,想要脫身都難!”

劉繼明白,一旦陷入亂戰之中,騎兵優勢喪失,隻能被數量巨大的步兵慢慢蠶食幹淨。

戲誌才見兩人依然猶豫不決,再次勸道:“黃邵等人初得定陵,必然縱兵劫掠鄉裏,定然不會想到君候會這般快速的回擊,破賊之機轉瞬即逝,君候還需盡快做出決定!”

劉繼沉默不語,此計雖好,一旦成功,收獲將會很大,但同樣失敗的風險也不小,他不能拿這千餘將士的性命冒險。

時間緩緩而過,不知不覺中日頭已經到了頭頂,猛烈的陽光毫無顧忌的灑在如同木偶一般沉思的三人身上。

劉繼抹掉額頭上沁出的汗水,心中已然下了決定。轉頭將目光投向了依舊皺眉沉思的陳宮,眼中堅定之色閃過。

“公台,你意下如何?”

聽到劉繼的問話後,陳宮皺起的眉頭終於緩緩舒開:“此計甚妙,初看風險極大,仔細一想卻是毫無破綻,恭喜君候,旬日之間定陵便可複得!”

陳宮說完之後,又對著戲誌才一拜到底後,繼續說道:“誌才真乃世間大才!”

戲誌才連忙還禮說道:“先生盛讚,誌才愧不敢當!”

“哈哈!”劉繼大笑著說道:“今日又能得見一位大漢俊彥,真乃平生之幸!”

說完之後,又轉身對著趙雲說道:“傳令下去,讓眾將士加快行軍,趕往定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