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走投無路

南鄭,蜀王宮。

大殿之中,酒香四溢,肉香靡靡,龍案上,擺滿了山珍海味。

王座上的勾踐,卻提不起多大的胃口,隻能勉強的吃上幾口而已。

他不能太過劇烈的動作,屁股上的箭傷才剛剛開始愈合,每每牽動一下,都要痛到咧嘴。

傷痛,再加上眼下的不利局勢,讓勾踐大多數時候都處於愁眉苦臉的狀態之中,食不知味。

相比而言,今天他的胃口算不錯了,能勉強吃上幾口。

因為就在幾天之前,張任給他送來了一道捷報,聲稱擊退了一次魏軍的大舉進攻,殲滅來犯魏軍多達五千之眾。

這一道情報,如同給勾踐打了一針強心劑,讓他重新又燃起了一絲存活下去的希望。

盡管勾踐清楚,張任這道戰報有誇大成份在內,頂多也就殺傷魏軍不過千餘人而已。

不過,在這種風雨飄搖的關鍵時刻,哪怕是一次小小的勝利,也足以鼓舞人心,讓勾踐燃起堅守下去的信心。

“張鬆已經發來急報,曹操已集結了八萬大軍南下,前鋒已至斜穀北口,用不了十日,曹操的大軍必就能夠進入漢中,隻要再堅守十日……”勾踐是越想心越寬,胃口也漸漸好了起來,不由多夾了幾口肉。

勾踐又琢磨著,光靠在陽平關那一萬兵馬,似乎少了點,漢中好歹也有十七八萬丁口,強行征兵也能勉強再湊出近兩萬兵馬。

勾踐決定即刻下達一道王令,即刻命漢中所屬的諸縣,盡快征發青壯參加,以充實他的軍力。

至於強征青壯入伍,會嚴重影響到農耕,對農業造成很大破壞,這些遠期的影響,勾踐也顧不得了。

而且,他急於征兵的目的,不光是為了抵擋陶商,也是為了防範曹操。

否則,他日擊退了陶商,若是曹操又突然反目,他單憑陽平關那一萬兵馬,如何應對曹操八萬大軍?

“嗯,就這麽辦我,我就不信,我邁不過這道坎了,陶商,曹操,我就讓你們兩個家夥彼此爭鬥,我才好坐收漁利……”

勾踐越想越得意,嘴角甚至揚起了幾分陰冷的詭笑,胃口也變的極好,酒一杯杯的喝了起來,肉也大口大口的吃個不停。

“報——陽平關急報——”

就在勾踐剛剛夾起一塊肥美的羊肉,打算往嘴裏塞之時,堂外響起了一聲急促的叫聲。

勾踐下意識的停止了動作,夾著肥肉的筷子,懸在了嘴前。

抬頭看去,隻見一名斥侯慌慌張張而入,一臉的驚慌,幾步跪倒在階前,顫聲叫道:“稟大王,張任法正李嚴和嚴顏王平已率兩千敗兵逃回南鄭,黃權王甫被魏將韓信所殺,陽平關失守!”

吧嗒!

勾踐身形劇烈一顫,筷子都驚到夾不穩,那一塊肥肉應聲掉落在了地上。

一瞬間,勾踐就那麽舉著筷子,以一個尷尬的動作,僵化在了原地。

陽平關,竟然失守了!

勾踐整個人瞬間驚到象是丟了魂兒一般,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的空白,幾乎都給驚傻了。

他作夢也想不通,為什麽幾天之前,張任還給他送來捷報,聲稱大破魏軍,請他放一百個心,魏軍就算插上翅膀,也休想越過陽平關。

可為什麽僅僅隻隔了數天,堅不可摧的陽平關,就突然間失陷了?

而且,還隻逃回兩千兵馬,就連黃權和王甫這樣的重臣,竟也死在了魏將之手下。

“陶賊是怎麽做到的,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樣?”驚醒的勾踐,突然間一聲放聲怒吼,將手中的筷子猛的一摔,騰的就從王座上跳了起來。

隻是他這一跳不要緊,忘了自己屁股上有傷,立時便扯裂了傷口,伴隨著鑽心般的痛楚,屁股上頓時便溢出一股暖流,褲子上跟著就映出了一道血跡。

勾踐痛到熬的一聲慘叫,咧著嘴便又坐了下來,屁股一著座,又痛到要死,隻能弓著身子,半趴在了案幾上。

大殿上,頓時也陷入了一片惶恐之中。

這時,親兵匆匆而入,報稱張任等幾位敗軍之將,正在堂外候見。

勾踐也不及多想,忍著痛一揮手,喝令將他們傳入。

片刻後,張任、法正、李嚴、嚴顏,以及王平五人,黯然的步入殿中,一臉愧疚的跪倒在了勾踐跟前。

“你們說,為什麽會為了陽平關,為什麽!?”勾踐惱火的衝著他們吼道。

眾人的目光,立時集中在了張任身上,他身為陽平關全軍的統帥,這個時候,自然得由他來背這個失關的罪責。

張任暗吸了一口氣,隻得一拱手,沉聲道:“稟大王,陽平關本是固若金湯,隻是前番陶賊偷襲了定軍山,臣分出五千兵馬,讓嚴顏和黃權他們去奪還定軍山,誰料他們竟被魏將韓信所敗,魏軍尾隨於敗兵之後,趁機從東麵殺入了陽平關,那陶賊又以主力從西麵進攻響應,臣力戰不敵,才失了關城。”

張任這番話雖是實話,但卻有把責任推給嚴顏,以及已死的黃權身上之嫌。

果然,勾踐目光立時又瞪向嚴顏,喝道:“嚴顏,你是怎麽回事,那個韓信難道有三頭六臂不成,為何你也會敗給他?”

嚴顏自也不會攬責任,當即正色道:“稟大王,定軍山一役,黃權才是主將,是他中了韓信伏兵之計,最終才導致陽平關的失守。臣當時隻是奉他之命守東營,得知陽平關有危之時,立刻率軍前去救援,卻不想已經來不及,正碰上張任幾人逃出來,若非臣的接應,恐怕今天站在這裏向大王稟報之人,就隻有臣一人了。”

嚴顏把大實話說了出來,勾踐的怒目頓時又轉向了張任,質問道:“張任啊張任,你真是糊塗啊,黃權不過一文官,你為何要派他去領兵作戰?”

“大王,臣……”張任啞然,臉色尷尬羞紅,無言以應。

“大王,事已至此,眼下也不是該責怪誰的時候,陶商已得陽平關,必會大軍一路東進,直取南鄭,現在這個時候,我們更該團結一致,共抗外敵才是。”法正勸道。

到了這個份上,法正也顧不得落井下石,竟是難得為張任說話。

“共抗外敵麽,怎麽抗?”勾踐苦笑一聲,有氣無力疲:“陽平關一萬兵馬已被你們敗光,眼下本王手頭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五千,南鄭以西已無險可守,還怎麽抵抗陶賊的進攻?”

大堂中,頓時一片死一般的靜寂,所有人都覺默不語。

他們心中已有種強烈的感覺,大蜀國的國運已走到了盡頭,現在他們所能做的,隻有等死。

陽平關都沒了,還拿什麽抵抗,就靠五千殘兵,在這漢中平原的野之上,去對付十幾萬魏軍嗎?

隻怕就算是薑太公下凡,也無法做到吧。

勾踐黯然苦歎,法正也啞口無言,張任和李嚴二將更是沉默不語,王平和嚴顏也是搖頭歎息。

一股死亡的氣息,在蜀國君臣間瘋狂流轉。

“我們大蜀國還沒到滅亡的時候!”

突然間,一聲宏量的喝聲,響起在殿門外,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身形一動,舉目望去,隻見那昂首步入堂中之人,竟是張鬆。

“張……張永年?”勾踐嘴裏顫巍巍的喊出了他的名字,眼眸中似乎一瞬間,又重新湧起了一絲希望。

張鬆大步堂前,拱手道:“大王,曹操率八萬魏軍,已快趕到斜穀南口,臣是先行一步,趕來向大王報告。”

秦軍趕到!

勾踐瞬間眼前一亮,整個人又興奮起來,可轉眼間卻又搖頭苦歎道:“陽平關已失,曹操這個時候趕到,又有什麽用呢。”

“大王此言差矣。”張鬆忙是給他打氣,“魏賊雖然得了陽平關,但其軍一路連戰連捷,其心必驕,且魏狗長期作戰,其士卒精力體力必已疲憊,而秦軍卻體力旺盛,這場戰爭交鋒,勝負還尚未可知。”

一席話,說的勾踐蝗精神一振,仿佛又看到了一線希望。

便在這時,堂外又一親軍匆匆而入,拱手道:“稟大王,魏軍前鋒已由陽平關東進,向我南鄭殺來,成固城已不戰而降,魏軍最多隻用兩天就能殺至南鄭城下。”

轟隆隆!

又是一道驚雷轟在了勾踐頭頂,轟到他頭暈目眩,搖搖晃晃幾步,跌坐在了王座上。

這一跌坐不要緊,再次牽動了屁股上的傷勢,又痛到咧嘴直叫,重新又跳將起來。

勾踐也顧不得痛,苦著臉問道:“曹操的大軍還有多久才能趕到南鄭?”

張鬆掐指算了一算,答道:“曹操大軍雖已近南穀口,但畢竟還沒有到,斜穀道路難行,秦軍想要趕到南鄭的話,隻怕至少也需要三天時間。”

“三天?”勾踐驚叫一聲,“等曹操趕到的時候,恐怕南鄭早已被陶賊攻破,本王也早被那陶賊所害,他趕來還有什麽用!”

大堂中,再次沉默下來,就連張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片沉默中,法正歎了口氣,拱手道:“大王,事到如今,也隻有暫棄了南鄭城,趕往斜穀口去跟秦軍會合了。”

勾踐身形立時一震,眼中露出驚色,似乎不敢相信,法正竟會提出這樣的獻計。

張任更是急道:“大王若是棄了南鄭,前去投靠曹操,若是那曹操心存殆念,就此想吞掉我們,就憑我們手頭這些兵力,豈有反抗之力?”

勾踐眉頭暗凝,顯然張任所提的擔憂,也正是他心中的顧忌。

法正又歎了一聲,苦笑道:“我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危險,可是張將軍你告訴我,除了這個辦法,你還其他的辦法嗎?難道你還有信心,以五千兵馬為大王守住南鄭城嗎?”

“我——”張任被嗆到啞口無語。

法正的潛台詞,自然是你連陽平關都守不住,何況是南鄭城,留在南鄭隻能是死路一條。

大堂中,再次沉默了下來。

勾踐扶著殘軀,步下了堂前,緩緩度步,臉上流轉著痛苦不甘的表情,眼神複雜,顯然是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猶豫了許久,權衡了許久,勾踐隻得一咬牙,無奈的歎道:“法孝直言之有理,事到如今本王也別無選擇,前去會合曹操還有一絲生機,留在這裏,隻能是死路一條!”

勾踐心意已定,張任雖有異議,但苦於沒有破局之策,也隻好搖頭歎息,不敢再反對。

當下,勾踐便下令棄卻南鄭城,帶著殘存的五千兵馬,前往斜穀南口去會合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