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武陵太守金旋就實在多了。這位老兄直截了當地表示隻要還能讓自己繼續在武陵當官就願意投降。不過這位老兄的胃口稍大了些,他派出使者直接向襄陽方麵要求封縣侯。這一無理要求被曹操毫不猶豫地駁回之後金旋便很識時務地降低了要求,縣侯不行鄉侯也可以,實在不行亭侯也湊和,就是封一個關內侯也能勉強接受。

不管怎麽說,武陵方麵還是明確地表示願意投降的,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接替韓嵩任零陵太守的劉度在接到檄文之後恭恭敬敬地告訴使者一定投降沒商量,但是當使者向他催要太守印信時他卻總是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使者一怒之下指著他的鼻子痛罵,甚至威脅他要發大兵過來踏平零陵,劉度於是誠惶誠恐地向使者道歉,再次表示了自己歸順朝廷投奔曹丞相麾下的誠意。使者在零陵住了七天,與劉度扯了三天皮,後四天幹脆連人都見不著了,使者隻得悻悻而返。

至於桂陽太守趙範……他跟本就沒接到檄文,傳送檄文的使者在途經長沙縣時被蠻不講理的地主兼軍閥劉磐不由分說就給砍了……

還有一個遠在南陲的蒼梧太守吳巨……

曹操根本就沒給他發什麽檄文,到他那裏,估計使者快馬都要跑上半年,還是省省工夫吧。

對於這些荊州的地方實力派,曹操心中很明白。自己地大軍不開過去,這些人是萬萬不會痛痛快快投降的。

曹操也巴不得調遣兩萬大軍這便殺過江南去,但是一來水軍的改編消化還在進行中,二來江夏方麵劉備的威脅還沒有完全消除,三來荊州腹地的三萬多本地軍隊還沒有真正收服為己用。在這個時候他還不太敢輕易削弱自己在荊州的軍事存在。

在當陽之戰之後,劉備躥踞江夏,劉琮舉城而降。江陵不戰而易手,原本憋足了力氣準備在荊州打上一場硬仗的曹軍現在一拳打在了空處。原本為了襄陽攻堅所做地細致準備一樣也沒用上。麵對一下子投過來的三個郡,曹操行營地文官們忙了個手腳朝天,而軍隊中的武將則越發不耐煩了,這種模式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滋味實在是不太好受。

戰爭打到這個時候已經進行了三個月多,十幾萬大軍坐在那裏日複一日地消耗給養,數十萬民夫在許縣通往宛城、葉縣以及葉縣和宛城通往新野的驛道上推著小車來來往往。而新野的兵站再將這些糧食裝車運往樊城

,從樊城再卸車裝船運往鄧縣,自鄧縣再卸船裝車運往襄陽。這條漫長的後勤補給線消耗了大量的糧草和物資。從許縣荀彧那裏每發來十斤糧食,到了襄陽便隻剩下三斤了。

曹操終於開始覺得不安了,他意識到,在劉備還沒有被完全消滅地情況下這種消耗是十分危險的,但是現在就調撥大軍征伐江夏,曹操有兩層顧慮。

江夏地形不比南郡。湖沼池澤縱橫的雲夢澤極為不利於軍隊通行,更加上不利於糧草給養的運輸,而劉備和劉琦已經采取了堅壁清野的戰略,整個江夏西部的人口已經被撤退一空,莊稼已經被收割得幹幹淨淨,倉廩中的存糧全部東運。水井被投毒,大軍就地征集糧草幾乎沒有可能。而且荊襄一代的九、十月份仍然溫暖地氣溫也讓北方的士兵們極不適應,軍營中已經有不知名的傳染病在蔓延流行。在這種情況下進行補給艱難的長途行軍會造成極大的非戰鬥減員。

另外,就算陸軍付出沉重代價之後攻克江夏,也未必就能捉住劉備。沒有水軍的配合,劉備隨時可以渡江南撤,一旦讓劉備躥踞江南,則解決江南四郡地問題又要曠日持久地拖下去了。曹操不是不懂軍事外行人,如果要對劉備展開軍事行動,那就要采用雷霆一擊的殲滅戰模式。讓劉備避無可避。除了正麵迎戰之外再無任何戰略回旋餘地。

對於江夏的劉備集團,最好的戰略莫過於利用水軍艦船將陸軍沿長江運往烏林登陸。沿陸路進擊江夏,而水軍則負責封鎖江麵,截斷劉備難逃之路,水軍同時還可以承擔起運糧草補給的任務,用船來運糧食要比現在這樣進行人力押運劃算得多,而且還可以加快運輸速度,保證前方的糧食供給充足。因此要進攻江夏,必須要使用荊州現成的水軍進行配合作戰。

曹操雖然不懂水戰,但是對於水軍的優勢還是了然在胸的,這些日子他之所以肯耐著性子等下去,就是在等水軍的改編接收完成。

有一支強大地水軍在手,不但攻擊劉備會事半功倍,而且被江東孫家視為天然屏障地大江也將不再成為問題。什麽時候想要討伐江東,水軍流流而下,在地利上比之東吳還要占些許優勢。

因此對於曹操而言,江陵的這支水軍實在太過重要了……

就在這時候,荀攸向曹操提出了將征南行營移往江陵地建議。

江陵扼大江咽要,上承夷陵之險,下臨夏口之闊,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劉表撫治荊州之後更是著力經營此地,在這裏囤積了大量的軍資甲杖,更修建了長江上最大的水寨碼頭,將之建設成了一個龐大的水軍基地。

曹軍對江陵水軍的整編采取按艦船配置護軍的方法,每艘小船上由一名曹軍軍官帶領兩名親兵進行監視督察工作,每艘大艦上則以什伍為基本編製配備士兵,這樣可以有效地保證這支水軍不會在戰鬥中倒戈或者投降敵人。這支部隊畢竟不是自己的部隊,而且水軍與陸軍不同,不可能打散和自家的部隊進行混合編製。在水麵上,萬一士卒嘩變或者軍隊成建製叛變,若是沒有足夠的監軍力量,那後果將是極其嚴重的。

但是北方的士兵絕大部分都是旱鴨子,此番被派來對水軍進行監軍的軍官和士兵都在玄武湖受過訓,應該說也算是上過船有過水軍經驗的部隊,但是一旦到了風大浪急的大江上,船稍微有幾個顛簸起伏,這批人立時吐得稀裏嘩啦不成模樣,這批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根本沒有坐過船的士兵呢?未來若要用水軍運送陸軍,這些陸軍的反應隻怕更加難看。

這就是陸軍改編工作早早結束,但水軍改編工作卻遲遲沒有大的進展的根本原因。要讓北方的旱鴨子們熟悉水性,適應大江之上風高浪急的環境,不正經操練上一兩個月幾乎沒有可能。曹操直到此刻才理會到當初司馬懿所說的話並非是危言聳聽,水戰和陸戰有著本質上的不同。自己的士兵在甲板上站都站不穩,還如何能拿刀砍人、拿箭射人?

時間進入十月份,曹操越來越焦急,此次南征動員的總兵力是空前的,因此後勤補給的壓力也是空前的。為了這次南征,自己已經掏空了河北以及青徐兗豫四州的糧倉,仗打到現在,連淮南的糧食都開始征調了,若是不能迅速在冬天到來之前結束這場戰爭,隻怕到時候連洛陽的糧食儲備都要用上了——那可是為了提防西北馬家軍事威脅而留下的備用糧。攻取荊州後,中原之地大致平定,曹軍勢力逐漸擴充。一次,曹操撫著程昱之背說道:“當初兗州之敗,若非聽從你的計謀,我又怎可以來到這裏呢?”程昱答道:“所謂‘知足不辱’(出自《道德經》第四十四章,指一個人隻要懂得知足,就不會因為過份的貪婪而得到屈辱的收場),如今是我急流湧退的時候了。”於是正式表示從此繳還兵權,闔門不出。

建安十三年十月初十,曹操率領南征行營離開襄陽,向江北重鎮江陵開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