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益州門戶

過不多時間,忽見南營方向烽火驟起,喊殺之聲回**於兩岸山間,仿佛一場內亂正驟然而生。

那衝天而起的烽火,方圓十餘裏皆清晰可見,山上觀戰的聶澤風看到了,而數裏之外,正縱馬如飛的黃權,同樣也看到了。

眼見楚營火起,黃權那凝重的臉上,頓露興奮之色,口中道:“法孝直的計策成功了,傳令全軍,加快前進腳步,一刻鍾之後,必須要殺進敵營。”

興奮的黃權,一麵抽打著**戰馬,一麵喝斥著他的四千蜀軍,拚命的向著楚營方麵急奔。

當日法正曾說,聶澤風為了收買人心,一直厚待於他,對他疏於防範,而且並不知道他已察覺聶澤風有攻白帝的意圖。

於是,法正便設下一計,由他率四千蜀兵從內放火燒營,擾亂楚軍的軍心,介時黃權盡起本部兵馬,趁亂從外進攻。

如此,二人八千兵馬回應外合,必可殺楚軍一個措手不及,一舉將聶澤風軍擊潰。

如今,盡起白帝之軍而來的黃權,看到楚營如法正所約的那樣起火,以為計策已成,當然迫不及待的要趕去支援法正。

四千蜀軍借著月色的掩映,一路狂奔,那隆隆的喊殺聲已越來越近,他們的腦海中,恍然已浮現出一場血腥的激戰。

轉過那道彎,熊熊的火光撲眼而入,楚營就在眼前。

駐馬遠望的黃權,清楚的看到楚軍的東營,火光衝天而起,呐喊聲與刀劍碰撞聲,相隔裏許都清晰可聞。

見得此景,黃權的臉上已掩抑不住興奮,也不急多想,揚刀叫道:“西川的將士們,隨我殺進敵營,殺潰這班侵我家鄉的豺狼——”

怒嘯聲中,黃權縱馬而出,身後的四千蜀兵鼓起勇氣,呼喊著殺向了敵營。

一路狂奔,黃權和他四千未經戰陣的蜀兵,如初生的牛犢一般,咆哮著直撞入了大火熊熊的敵營。

然而,當黃權破門而入之時,臉上那原有的興奮,卻頓時消散。

視野之中,並沒有出現黃權想象的那種混亂的場麵,諾大的營中,不但看不到楚軍士卒的身影,更看不到法正接應的蜀兵。

而那些熊熊的大火,也並非是他所想的營帳在燃燒,而隻是一簇簇故意堆積起來的篝火。

此等景象,黃權呆住了,那些洶洶而入的兵也呆住了,所有人都在一瞬間茫然無解。

一座空營,一堆堆篝火……愣怔半刻,黃權的腦海中,陡然間閃過了三個字:

中計了!

“撤兵,全軍速撤回白帝城!”驚覺中計的黃權,急是大叫,撥馬便欲先退。

喊聲未落,戰鼓之聲驟然而起,震天的呐喊之聲,突然之間刺破了耳膜,隻轉眼的功夫,便有千軍萬馬驟然從黑暗中殺出,從四麵八方向著黃權和他的蜀兵殺來。

伏兵,四起!

黃權心中大駭,急是縱馬回身,企圖率眾而逃。

方才退出敵營不出二十餘步時,前方處已現出無數的火把,數之不盡的楚軍已洶湧而來,堵住了他的去路。

火光之中,白發蒼蒼的黃忠縱馬而出,揚刀喝道:“黃權小兒聽著,你已中了我家主公之計,還不下馬投降,更待何時!”

“中計!”

黃權心中如遭重錘一擊。

他自知是中了聶澤風的計策,但他卻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和法正的密謀,如何會被聶澤風所知。

難道說,法正已被聶澤風識破了不成?

此時的黃權,仍是沒有想明白,法正和張鬆一樣,早在未見到聶澤風之前,就已經背叛了他們的主公劉璋。

驚恐之際,對麵的黃忠已是縱馬殺出,那凶如虎狼的楚軍步騎,如同見到了可口的獵物一般,向著驚慌失措的蜀兵狂撲而來。

除了死戰,黃權已別無選擇。

狠狠一咬牙,黃權鼓起勇氣,揮軍向著迎麵而來的楚軍殺去。

黃權的信念隻有一個,那就是殺出一條血路。

兩支數量相當的軍隊,在火光的照耀下,在隆隆的喊殺聲中,猛烈的撞在了一起。

慘叫之聲,馬嘶之聲,人呼之聲,瞬間便交織成了一片亂戰。

這一場夜中的交戰,在兩軍相遇的片刻之間,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黃權所統的蜀兵,裝備雖然勝於楚軍,但在意誌和作戰經驗方麵,卻甚至連荊揚二州的郡兵都不如,更何況是身經百戰的楚軍精銳。

惡狼般的楚軍將士,揮舞著手中的刀槍,無情的斬向蜀兵,那嗜血的殺意,那瘋狂的氣勢,豈能不將蜀兵壓倒。

隻堅持了片刻,四千蜀兵的鬥誌便土崩瓦解,不是四散而潰,就是當場伏地投降。

縱馬狂奔的黃權,隻強衝出不足二十餘步,便驚駭的發現,自己麾下的兵馬已損失過半,身邊所餘者,不過千餘殘兵而已。

“這就是楚軍的實力嗎,我益州之兵,當真遠非敵手……”

黃權心中震驚之際,卻聽著身前暴喝聲起,抬頭猛見一員白發蒼蒼的老將,手舞著長刀,如電光一般疾衝而至。

手中那一柄戰刀,挾著狂瀾怒濤之力,直斬而來。

刀鋒未至,那洶湧如潮的勁氣,便已將黃權壓迫到喘不過氣來。

刀勢快如閃電,黃權根本就不及多想,隻能本能的舉刀相擋。

然而,就在他手中之刀,尚才舉起一半時,那快如閃電的一刀已呼嘯而至。

吭——一聲悶響,一聲慘叫。

電光火石之中,黃權隻覺頭暈目眩,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倒飛出去,人還在半空之時,洶湧的鮮血已從口中狂噴而出。

“砰”的一聲,黃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滾出了數丈之遠才停下。

趴在地上的他是再也爬不起來,隻能一股接一股,痛苦的在那裏吐血。

隻一招而已。

“哼,若非大王要生擒於你,老朽這一刀早就宰了你小子了。”黃忠拖刀上前,冷哼一聲。

當下黃忠便在士卒將黃權綁了,押解往營中去見主公。

而黃忠,則是揮舞著戰刀,繼續他瘋狂的殺戮。

在黃忠和他長沙兵的圍殺下,不到一刻鍾的時間裏,四千蜀兵已被斬殺大半,餘眾盡皆投降。

此時,趙雲、高順幾將所率的圍兵,方才殺到,眼見黃忠拔得頭功,諸將盡皆羨慕,二話不說,揮師直奔十裏之外的白帝城去。

數萬大軍,密密麻麻的火把,遠遠望去,便如一條金鱗的長龍,沿著江岸向北翻騰而去。

小山之上,聶澤風與法正的對弈,方始結束。

棋藝一般的聶澤風,自是輸了這一局,但山下的這一局,卻是大獲全勝。

耳聽喊殺之聲漸息,聶澤風知道,戰鬥已經結束,是到了他昂首闊步邁入白帝城的時候了。

縱馬下山,聶澤風和法正一行,直往大營而去。

借著耀如白晝的火光看去,果然見營前已是一片血腥,遍地的屍體橫七豎八躺在那裏,地麵已染成了血腥的泥沼。

未殺奔白帝城的士卒,則是押解著一隊隊的蜀兵降卒,興奮的往大營中而來。

入營的聶澤風,揚鞭與他得勝的將士致意,得到了神一般主公的誇獎,眾將士們剛剛平伏下去的心情,再度沸騰了起來。

還往中軍大帳時,一身是血的黃權,已經被反綁著押解在此,身受內傷的他,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黃公衡,孤前番相邀,你稱病不肯前來赴宴,今卻又不請自來,還帶著白帝城這麽一座大禮,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

聶澤風笑望著他,用一種以謔似的語氣,嘲諷著眼前的手下敗將。

黃權是又氣又羞,瞪著聶澤風,怒道:“姓顏的,我主素來禮敬於你,你焉敢做出此等背信棄義的無恥之舉!”

聶澤風隻冷漠的注視著他,用無聲的威懾,來壓製他的氣焰。

黃權憋著一腔的憤慨,得到的卻是聶澤風的漠然,滿肚子的怨氣卻不知如何發泄。

這時,身後一人卻冷笑道:“不是我主背信棄義,而是劉璋太過愚蠢,和愚蠢的人講究什麽狗屁信義,隻會顯得自己更愚蠢。”

黃權身形一震,猛然回頭,卻驚諤的發現,法正正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法正之言,深得聶澤風之心,他不禁微微點頭,以示讚許。

“孝直,你怎麽……”

黃權麵露茫然,他原以為法正被聶澤風識破,眼下不是階下囚,就已是被殺害,卻不想,法正竟會這般揚長而入。

茫然瞬間,驀的,黃權神色驚變。

他並不愚蠢,他知道,法正竟已是背叛了劉璋,那什麽裏應外合之計,根本就是法正一手導演,誘他出兵上當,竊取白帝城的詭計。

真相大白,黃權驚駭之餘,那憋到漲紅的臉上,陡然湧上無盡的怒火。

“法正,主公待你不薄,你焉敢厚顏無恥,甘作背主之賊!”憤慨的黃權,厲聲質問。

回應他的,卻是一聲不屑的冷笑。

“待我不薄?你在講笑話嗎,連你這樣的人,都能當上太守,而我法正卻隻做得區區一個縣令,那劉璋待我還真是不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