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英輕輕推開鐵門,摸進牢內,隻聽得於謙顫聲說道:“是珠兒麽?你怎麽不聽為父之言又回來了。”樊英心中一動,但時機緊迫,無暇問他誰是“珠兒”,幾時來過?急忙擦燃火石,輕聲說道:“於閣老,你沒受傷麽?我背你出去。”

火石的微光劃破了牢房的黑暗,隻見於謙白發蒼蒼,披枷帶鎖,盤膝端坐地上,雙眸炯炯,猶自露出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光,沉聲聽道:“你是誰?”樊英淚咽心酸,屈下半膝,低聲稟道:“家父是以前服侍過你的帶刀侍衛樊俊。”於謙道:“哦,原來你是樊忠之侄,樊俊之子,你來做什麽?”樊英道:“我來救你出獄。”拔出張風府留給他的緬刀,便想上前斬斷於謙身上的枷鎖。於謙道:“這是朝廷的刑具,豈可胡來!”樊英大急,道:“不把這勞什子弄斷,咱們如何能夠越獄?”於謙雙眼一張,斷然說道:“我是朝廷大臣,臨大節而誌不可奪,豈能做越獄的逃犯?”樊英料不到他如此“迂腐”,急道:“大人若不越獄,這冤獄要想平反,可是絕難指望。”於謙哈哈一笑,朗聲說道:“我若顧惜性命,當初也不派遣雲重到瓦刺去迎皇上回來了。我早已料到今日。樊賢侄,你走吧!”樊英哪肯便走,於謙怒道:“我意已決,誓不越獄!”樊英道:“大人,你就不為天下蒼生著想?”於謙道:“我年過六旬,即算不死,也已經是油盡燈枯,無能為力了。中華兒女,代有英豪,死了一個於謙,還有千百個於謙,何須你為天下蒼生作杞人之憂。”樊英道:“如此死法,豈非不值?”於謙道:“這有什麽不值?若說不值,嶽武穆王當時以莫須有的罪名屈死,又該如何?他手握百萬軍符,尚自不肯壞了朝廷製度,甘願受刑,我雖不敢比擬前賢,亦當效法!”要知於謙英年出仕,直做至閣部尚書,幾十年來,那正統的忠君觀念已深入腦海,樊英想在立談之間,將他說服,那是萬萬不能。

樊英尚欲進言,忽聽得外麵那個為自己所傷,又自己點了啞穴的侍衛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聲音,樊英知是他故意示警,急道:“大人,大人!”於謙喝道:“快走,你若不走,我就先碰死在你麵前!”樊英長歎一聲道:“閣老,你還有什麽吩咐?”於謙道:“我無憾於天,無怨於人,死得其所,尚有何言?快走!”樊英掩麵轉身,隻聽得於謙在背後說道:“隻有一事,請你代勞。”樊英停下腳步,聽得於謙說道:“你去太湖尋覓張丹楓,叫他趕快逃命。”樊英道:“閣老放心,此事我走當做到。”話猶未了,外麵的牢門已被人一腳踢開,紛紛叫道:“快來呀!有人劫獄!”樊英將緬刀揮半個圓弧,一招“夜戰八方”,奪門死闖,隻聽得嗆啷啷一片斷金晏玉之聲,那緬刀鋒利之極,外麵來的不過是二三流的角色,手中兵器被緬刀截斷,嚇得急忙後退。樊英縱身一躍,立即跳上瓦麵。驀聽得一聲大喝:“哪裏走?”金刀劈風之聲,已到腦後。

樊英斜身滑步,反手一刀,隻聽得“哨”的一聲,火花飛濺,樊英的緬刀,並沒有將敵人的兵刃截斷,虎口反而給震得發熱,定睛看時,隻見來的是一個黑衣衛土,使的是一柄厚背斫山刀,足有四五十斤,這種大刀,本來是在衝鋒陷陣之時,馬上交鋒之用,這衛土竟然舉重若輕,帶著這樣沉重的斫山刀,縱高躍低,拿來當作夜行人的輕便兵器,隻這一點,已足見功力非凡。

樊英暗暗吃驚,那黑衣衛士更是詫異不小,這黑衣衛士本是禦前的一等帶刀侍衛,特別調來看守天牢的,被樊英的寶刀一磕,那厚背斫山刀被斫了一道缺口,虎口也給震得疼痛難當,兵器也幾乎把握不住,急忙大聲叫道:“點子在這兒了,快來人嗬!”

樊英一招“長蛇出洞”,緬刀向前一吐,斜身遊走,側麵一聲大喝,兩顆圓忽忽的鐵球,撲麵打來,樊英霍地一個“鳳點頭”,橫刀一磕,“當當”兩聲,那兩顆鐵球,又縮了回去,樊英舉頭一看,隻見左麵又來了一名黑衣衛士,那兩顆鐵球並不是暗器,卻是鏈子錘的錘頭,鏈子錘是一門很難使用的兵器,這人能玩得如此純熟巧妙,本領自亦不凡。

樊英連劈三刀,那使鏈子錘的衛士在離丈餘之外,舞動鐵鏈,左遮左攔,鏈子錘兼有長短兵器之長,那條鐵鏈長達八尺有多,舞動起來,周圍丈許之地,都是錘頭可及的範圍,樊英在迫切之間衝不過去。

那使厚背斫山刀的衛士迅即趕上,呼的一刀,攔腰截斬,樊英伏身一閃,橫刀架開,驀聽得右邊又是一聲大喝,一條黑影倏地打入戰圍,手中兵器一舉,竟挾著兩股勁風,指著樊英左右兩肩的肩井穴。樊英急忙使個“回風擺柳”的身法,一彎腰,斜插柳,刀磕鏈子錘,腳踢斫山刀,堪堪避過。再挺腰看時,隻見來的是個短小精悍的漢子,使的是一對二尺八寸長的判官筆。使這種短小兵器點穴的人,那自然是一位點穴的高手了。

樊英縱然本事再加一倍,此時此際,也難以衝出包圍,這三名一等禦前侍衛,所用的兵器都各有獨特的功能,厚背斫山刀是重兵器,不忌寶刀;鏈子錘是遠距離攻擊,盤旋風舞,兼有暗器之長;那對判官筆則專點人身大穴,三種兵器,三種戰法,樊英虧得有口寶刀,要不然更難招架。

但時間一久,亦是難以抵敵,樊英擋了二三十招,險象環生,下麵呼喝聲、腳步聲嘈成一片,能上高的也跳上了十來個人,在四周瓦麵埋伏,樊英咬牙力戰,已是打算豁出性命、忽見對麵瓦背,人影一閃,白衣飄飄,那背影好生眼熟。

樊英心中一動,那使判官筆的衛士喝一聲“著!”一招“峻嶺分流”,雙筆欺身疾點,樊英的緬刀正被鏈子錘纏著,無法招架,急忙閉氣護穴,隻覺腰胯之處驟地一陣酸麻,“貞白穴”已給他的筆鋒點了一下,樊英使了一招“三轉法輪”,緬刀一絞,脫出手來,那使厚背斫山刀的衛士,一個虎跳,返身現刀,呼地一刀,迎頭便劈。

樊英雖然懂得閉氣護穴,內功未臻上乘,被判官筆點中,酸麻未過,手臂乏力,那厚背斫山刀重達四五十斤,這迎頭一劈,威勢猛極,樊英明知招架不住,也隻好揮刀迎擋,心中呼呼:“我命休矣!”就在這兩刀相接未接之際,那使厚背斫山刀的衛士忽然大叫一聲,手中那一大刀忽然脫手飛去,剛好近著左邊打來的那對鏈子錘,當當兩聲轟雷般的巨響,那對鏈子錘也給撞得跌下去了。

隻見對麵瓦背上那少年哈哈大笑,笑聲宛若銀鈴,十分好聽,但見他反手一揚,夜空中頓時現出十數朵金花,上有淡月疏星,下有鬆枝火把,這十數朵金花倏地散開,迎空灑下,好看之極,衛士們做夢也料不到有這般厲害的暗器,金花掠過,隻要被刮著一下,全身立刻麻酸。埋伏在瓦麵上的衛士,有半數以上都被金花打傷。樊英呆了一呆,那金花認不出友敵,樊英的臂上也給刮了一下,一條臂膊登時吊了下來。

那使判官筆的衛士大呼:“快叫陽大人來!”話猶未了,隻見眼前金星一晃,那使判官筆的衛士又是一聲大叫,倒躍三步,樊英趁此時機,刀交左手,提口氣,疾忙掠過兩重瓦麵,闖出天牢,回頭看時,隻見瓦麵上兩條黑影,互相追逐,劍鳴之聲,嗡嗡震耳,那兩條黑影身法快極,樊英依稀認出交戰的一方就是那手散金花的少年,刹那之間,化成了兩溜黑煙,向西北角疾滾去了!

這銀鈴似的笑聲,這閃電般的身法,這似曾相識的背影,幾個形象驟然交結,樊英猛地一醒,原來這手散金花的少年就是目前戲弄張虎子的那個白馬書生!

天牢之內,呼喝酣鬥,黑影幢幢,在瓦麵上奔來逐去,且已有人向樊英追來,樊英歎了口氣,心想自己縱不受傷,本事也相差太遠,隻好將救於謙之望,寄托於那個散花少年,拚一口氣,使出“陸地飛騰”的功夫,奔離虎穴龍潭,悄悄溜回客店。

回到客店,已是四更時分,樊英解衣一看,隻見右臂險些脫臼,幸未傷及筋骨,樊英咬一咬牙,自己將手臂接好,敷上了金創藥。剛剛弄好,隻覺頭暈眼花,再也抵受不住,一躺上床,立刻昏沉沉地暈迷過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睜開眼時,隻見室內一燈如豆,店小二披麻帶孝,麵掛淚痕,站在床頭。

樊英奇道:“我又未死,哭什麽?”店小二道:“於大人,於大人已經歸天了!”樊英雙眼一睜,叫道:“真的?”店小二道:“他是今朝一早在午門歸天的,現下北京之人,除了奸臣賊子之外,人人都在家中披麻帶孝。”樊英大叫一聲,又暈厥過去。

過了一陣,樊英悠悠醒轉,那店小二仍坐在床頭,替他捶背,樊英道:“現下是什麽時候了?”店小二道:“客官,你已昏迷了一日半夜,現在已是第二日的夜間了。”樊英心痛如割,想不到大明朝廷,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這樣快便殺了於謙。店小二道:“樊義士,你覺得如何?若能走動,早早離開了京城吧。”店小二改口稱他“樊義土”,樊英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麽?”店小二道:“義士不必多慮,你昨夜回來,刀上的血還未揩幹淨呢。”原來昨晚一群俠客大鬧天牢,日間早已傳遍北京。店小二見樊英昏迷不醒,刀上血漬猶存,聯想起他投店之時,立刻便問於謙之事,心中早已恍然,當時便請了一位靠得住的跌打醫生給他醫治,樊英受的隻是外傷,所以暈迷,全是因為疲勞過度所至,睡了一天半夜,精力已是漸漸恢複。

樊英取過寶刀,拭了血痕,恨恨說道:“恨不能多殺幾個奸臣賊子!”其實殺於謙的主凶,正是當今的天子,於謙費盡心機,從瓦刺救回來的祈鎮。店小二低聲說道:“外麵謠言甚多,凡是和於閣老有往來的人聽說都已被捕了,義士,你還是快走了吧。”樊英撫刀歎道:“大鬧天牢,救不了於大人,反而促他歸天,哎,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何用?”店小二道:“義士休得如此想法,正人君子,多死一人,國家便多損一分元氣,於閣老已死,難以挽回,義士,你還要保重。”樊英霍然一驚,道:“你是何人?”店小二道:“我是這客店的小夥計。”樊英又歎了口氣,道:“朝中大老多諂媚,反而是屠沽賤役之中,有識見恢宏之士。”問道:“於大人的屍首有人收殮沒有?”店小二道:“聽說於大人的遺骸,皇上已恩準指揮陳逞代為收殮。於大人的首級現在還掛在東門。”樊英又大叫一聲,道:“快弄點酒食給我。”店小二給他一斤白酒,兩斤牛肉,樊英全部吃了,提起寶刀,結了酒錢,道:“多謝你的恩義,咱們再見啦。”試運手足,隻覺氣力已完全恢複,立刻穿窗飛走,背後隻聽得那店小二嗟歎之聲。

樊英展開夜行術,直奔東門,是晚月暗無光,到了東門城牆之下,舉頭遙望,隻見城牆上豎著一條旗竿,旗竿上掛著一個圓忽忽的東西,依稀辨得出那是頭顱,樊英大慟,也顧不得城牆上是否埋伏,立即便躍上牆頭,緬刀一揮,便想斫斷那根旗竿。

皇帝將於謙的首級懸之東門,實是一種誘敵之計,焉能如此輕易被樊英取去。樊英緬刀剛剛揚起,忽聽得一聲冷笑,兩條黑影驀然竄了出來,金刀劈風,一對鉤鐮槍已向下三路卷到,樊英湧身一躍,橫刀一撩,又與側麵擲來的一根鐵尺碰個正著,隻聽得那兩人哈哈笑道:“陽大人好見識,臭蛤蟆果然落網了!”

樊英大怒,跨步提刀,一招“白鶴亮翅”,嗖嗖兩刀,一招兩式,左撩右滑,那使鉤鐮槍的道:“好一口寶刀,看在這口刀的份上,你獻刀投降,饒你不死!”樊英喝道:“你要刀?好,就給你一刀!”呼地一刀劈去,那使鉤鐮槍的叫道:“哼,你這小子真個拚命。”驀地伏身一滾,使鐵尺的仗著器械沉重,不怕寶刀,奮起招架,隻聽得當的一聲,那根鐵尺幾乎給樊英震飛,樊英一刀斜劈,提腳一踏,忽覺腿上劇痛,伏在地下那名待衛,一根鉤鐮槍已勾著了他的小腿。

樊英舍了性命,翻身一躍,反手一掌,使鉤鐮槍的料不到他出此惡招,右手一鬆,趕忙跳開,樊英帶著那根鉤鐮槍一躍丈許,咬著牙根將鉤鐮槍一拔,血淋淋地拔了出來,在空中舞了一個圓圈,向那使鐵尺的擲去,使鐵尺的哪裏敢接,隻聽得“呼”的一聲,那根鉤鐮槍給樊英擲落城牆,想是碰到了下麵的石頭,嗡嗡之聲,傳了上來,不絕於耳。

那使鐵尺的見樊英猶如一頭負傷的猛虎,凶神煞氣,咄咄迫人,不覺膽寒,那使鉤鐮槍的喝道:“跛腳臭蛤蟆,還怕什麽?並肩子上嗬!”他隻剩下一根鉤鐮槍,但左右盤旋,龍飛鳳舞,或勾或刺,或撩或截,攻勢仍是十分淩厲,那使鐵尺的武功亦是不弱,一對鐵尺亦自舞得虎虎生風,樊英腳上受傷,跳躍不便,漸漸隻有被攻的份兒。

那使鉤鐮搶的一占上風,又逞口角,嘿嘿冷笑道:“你想要於謙的人頭,哼哼,連你的也留下來吧。”樊英氣紅了眼,賣個破綻,將刀斜掛鐵尺,故意弄得門戶大開,使鉤鐮槍的桀桀怪笑,一招“毒蛇吐精”,挽了鬥大一個槍花,劈胸刺了進來!樊英陡地大喝一聲,將刀一合,這一刀用了十成力量,隻聽得轟的一聲,有如巨錘走鍾,那根鉤鐮槍登時彎曲,鋸齒倒勾槍頭,幾乎折斷。那衛土也真了得,虎口流血,兀自握著不放。

樊英虎吼一聲,橫刀疾上,隻見旗竿下又跳出一人,喝道:“你這兩個膿包,一個跛腳的臭蛤蟆也收拾不了,快給我退下,準備縛人吧。”樊英一著,隻見來人穿的禦林軍服飾,手提一口阿拉伯月牙彎刀,看了一眼,忽道:“咦,張風府的緬刀怎麽到了你的手中?”

樊英道:“張風府借刀叫我殺你!”上馬七星步,呼地一刀劈去,那軍官怒道:“死到臨頭,胡說八道!”樊英殺得性起,呼呼呼連劈三刀,那軍官冷笑道:“好一把寶刀,可惜落在你這莽漢手中。”樊英喝道:“叫你嚐嚐我這莽漢的寶刀滋味!”左右斜劈,橫空又斬幾刀,霎那之間,先後劈了六刀,卻都被那軍官一一化了,隻聽得那軍官又是一聲冷笑,道:“不叫你見識見識,你也不知道我東方洛的厲害,你再斬吧,看你的寶刀能奈我何。”樊英大怒,運足內力,又是一刀橫斬,那名叫東方洛的軍官舉起月牙彎刀輕輕一架,樊英氣力極大,適才那鉤鐮槍也被他一刀斬斷,心想這一刀如何能夠招架,卻不料一刀劈去,突然感到毫無著力之處,東方治那口月牙彎刀竟像一片薄紙一樣附在他的刀上,樊英驟失重心,撲了個空,收勢不及,險險跌倒,那軍官哈哈大笑,月牙彎刀左右絞轉,樊英對於刀法未經苦練,不識這“絞刀”的破法,手中的緬刀隨著急轉,隻覺頭暈目眩,看看緬刀就要脫手飛去。樊英大急,突然雙腳齊飛,左掌一招“五丁開山”,順著刀勢劈下,樊英本來用的兵器是宣花斧,這一掌有如巨斧劈下,正是他的殺手絕招,加上那鴛鴦連環腿,威勢猛極,東方洛料不到他如此拚命,不由得呆了一呆。

這東方洛乃是禦林軍的副統領,亦即是被張風府殺死的陸展鵬的副手,武功不在陸展鵬之下,比樊英高出許多。這時他本可用個“孟德獻刀”之式,順著樊英撲來之勢,反手一刀,劈他頸項,但若用這一式,樊英非死不可。東方洛呆了一呆,心思一轉,卻順手一帶,將樊英的腳步帶動兩步,輕輕閃過一邊。

並非東方洛有意饒他性命,卻是這口緬刀叫東方洛起了思疑。東方洛心中想道,“這緬刀乃張風府隨身之寶,絕不會借與窮人,除非是他死了,落在此人棄中。”陸展鵬他們去邀請張風府之事,東方洛當然知道,心念:張風府若是死了,那也定然是陸展鵬他們殺死的,這口緬刀便當在陸履鵬手上,怎的到了此人手中?陸展鵬直到現在還未回京,莫非其中有甚變故?東方洛百思不解,所以存心將樊英活擒,問出個所以然來。

樊英武功殊非泛泛,東方洛想將他活捉,一時之間,卻也不能,兩人又拚了二十未招,東方洛喝一聲“著!”月牙彎刀一掛,在樊英肩頭上拉了一道口子,突起一腳,踢中了樊英的膝蓋,樊英伏地一滾,東方洛叫道:“將他縛了!”

樊英在地上一滾,忽聽得“轟”的一聲,有如推金鍾倒玉柱的聲音,隻見一條黑影疾如閃電,一下子就掠上了牆頭,手起捧落,將那旗竿一捧劈為兩段!

這旗竿乃黃銅所鑄,斧斫不倒,卻被來人一棒打折,神力確是驚人!適才那兩個衛士正欲上前擒捉樊英,被這轟然巨響嚇住,怔了一怔,樊英已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了起來,奮力一劈,卻不料那條臂膊竟然不聽使喚,一陣劇痛,麻軟軟地發不出力來,那兩名衛士,一個掄著半截鉤鐮槍,一個舞著一對鐵尺,迎頭便磕,樊英前晚的手臂脫臼,剛剛接好,今晚肩頭又受了刀傷,跟睜睜地看著敵人兵器掃來,無法抵擋,那兩名衛士忽地一聲厲叫,突然倒地,樊英把眼看時,隻見東方洛正與一個蒙麵漢子在旗竿下嘶殺,捧影刀光,混成一片,樊英莫名其妙,心道:“這人是誰?他怎能騰出手來發放暗器?”要知樊英站立之地,離旗竿有三四丈遠,即算暗器可放,亦已乏力,怎能一舉便將兩人殺了?而且高手比武,一心難能兩用,他怎敢在東方洛刀光籠罩之下騰出手來?但若不是此人,又是誰人有那麽高的本領。

樊英鼓起餘勇,刀交左手,正想上前助戰,忽聽得東方洛又大叫一聲,飛身一躍,跳到城牆下邊,突然不見,那黑影縱聲長笑,右手提著鐵棒,左手提著於謙的人頭,縱身一跳,也跳下牆頭,如風跑了!

樊英吃了一驚,聽這笑聲,看這背影,這蒙麵人看來竟然就是那個在山東境內,劫走他三十萬兩官銀的蒙麵大盜!想不到他竟然也千裏迢迢,趕到京城來盜取於謙的頭顱!樊英又低頭一看,這一看更是吃驚,隻見那兩名衛士的太陽穴上,都印著一朵五瓣金花,這金花正是前晚那白衣少年的獨門暗器;難道這白衣少年就是那蒙麵大盜?可是兩人的身材卻絕不相類,難道這蒙麵大盜也會用這種暗器?樊英滿腹狐疑,提刀四顧,一片茫然。

隻聽得空中又是一聲怪嘯,兩朵金花在空中一撞,倏地飛開,樊英眼前一亮,麵前站的可不正就是那個白衣少年,樊英久曆江湖,竟看不出他是從哪兒突然竄出來的,竟像是隨著金花一同湧現,身法之快,實在難以形容。

那少年的聲音宛若銀鈴,但清脆柔潤之中卻又隱隱含有一種咄咄逼人的聲勢,那少年問道:“那蒙麵人是你的朋友嗎?”樊英怔了一怔,道:“不是!”那白衣少年麵色一變,“啊呀”一聲,立刻返身便走,樊英忙道:“俠客請留下姓名!”隻見那白衣少年已一躍跳下城牆,白衣飄飄,在茫茫夜色之中隱沒了!

這白衣少年突如其來又突然而去,用暗器救了樊英卻又不肯留下姓名,饒是樊英閱曆甚豐,也猜不透他的來曆。正是:

散花女俠無人識,半夜偷頭起大波。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黃金書屋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