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變了,變得好陌生,變得她都不認得了。

冷血、冷酷、無情、無心,這就自己一直喜歡的男嗎?曉驍給了自己一個蒼白的微笑,突然覺得身子虛弱無力,險些癱坐在地上,慕容垂見狀,連忙伸手抱住她。

他的懷抱,依舊溫暖,依舊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但是這一次,她竟然生出了一種想要逃離的感覺,她想離慕容垂離得遠遠地,似乎這樣自己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她怕他了?

將慕容垂往後推了推,從他的懷抱中鑽了出來,慕容垂有些奇怪地看著曉驍,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麽。曉驍隻是搖了搖頭,指了指一旁的主帳,“垂,我累了,你讓我好好休息一會吧。”

慕容垂點了點頭,目送曉驍離開。他沒有注意,曉驍最後看他的眼神是有多失望。就好像,就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她看到了慕容垂的另外一麵。

她想要逃離、遠離的一麵。

慕容恪依舊跪在雪地上,瑾兒身上已經被大火點燃,她閉著眼睛神情非常安詳,似乎並沒有感受到渾身灼熱的高溫。慕容恪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撲到瑾兒的身上,慌亂地將她身上的火苗撲滅,才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

“你瘋了!”慕容垂將他拉了起來,扔在一旁的雪地上,“你會把你自己燒死的,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慕容恪雙眼猩紅,第一次帶著仇恨和殺戮的表情望向慕容垂,慕容垂往後退了半步,好可怕的眼神,他竟然都怕了。

“這是她對我的承諾。”慕容垂心中的膽怯隻是一瞬,“她說過,如果我要幫她,可以在她死後鞭屍、挫骨揚灰,我不過是尊重她的遺願。”

“七弟,做人何必如此趕盡殺絕。”慕容恪氣焰軟了下去,到底收起了身上的殺戮之氣。瑾兒或許是他最愛的女人,但慕容垂也是他最好的兄弟,他已經永遠地失去瑾兒了,怎麽還能再失去慕容垂呢?

“六哥,我也不想的。”慕容垂走到慕容恪的身旁,他剛剛叫自己七弟,就表示他已經決定原諒他了。可是慕容垂沒有注意到,慕容恪從始至終都喚著自己七弟,不管他剛才的舉動有多麽傷害他的心。或許,他已經在潛意識原諒的慕容垂,並且永遠沒有辦法對他生氣。

慕容恪席地而坐,他現在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慕容垂搖了搖頭,也陪著他一起坐了下來。慕容恪仰頭看了看天空中自由自在飛翔的雲朵,臉上露出蒼白的笑容,“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我會真正的喜歡她。”

他當初接近瑾兒,隻是為了討好她,然後從她的口中套取更多有關要對付慕容垂的情報,然後及時通風報信,沒有想到,他最後竟然是把自己陪進去了。還記得先皇說他這輩子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動真感情,太重真感情,他當時年幼不懂這句話,如

今再品味,覺得先皇真是一語成讖。

“七弟,還記得當年爹爹對我們幾個兄弟的評價嗎?他說我最大的缺點是太容易動情且非常重感情,他果然是對的。”慕容恪笑得有些慘淡,“有的時候,我倒是希望自己可以像你剛才那樣,做到冷血無情,就算是我跪下求你,就算是曉驍一個勁地說著不要,你還是遵循了你原來的意願。”

慕容恪的話,讓慕容垂苦笑連連。他也記得慕容皝當年給自己的評價,他說他會稱霸一方,但是卻會舍棄原本最為珍惜的感情剛才曉驍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著畏懼和害怕。他從來沒有想過,曉驍竟然會用這樣的眼神望著自己。

就好像,她不認識他了一般。

如果沒有遇到曉驍,他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但是當遇到曉驍之後,他總是在想,要不要也適當考慮一下曉驍的感受。如果她不想享受帝王之愛,他是不是會為了她,放棄那皇位呢?

“六哥,你怕是錯了,我遠沒有你看上去那麽輕鬆瀟灑。”慕容垂歎了口氣,將手搭在了慕容恪的肩上。慕容恪無奈地笑了笑。是嗎?原來,他也會因為曉驍,而左右自己的決定嗎?

慕容垂吐了口氣,其實他並不知道這個答案。隻是苻堅比他優秀太多,如果想要一直留住曉驍的話,現在這個模樣可是不行,起碼要獲得和苻堅平等的地位。

所以,苻堅要做君王,他慕容垂也要做君王。野心可以讓一個人成長,但是野心也可以吞噬一個人的成長。

………………

“什麽?任務失敗了!”王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後一陣連連的咳嗽,他年紀大了,本不應該生這麽大的氣,可是拓跋英刺殺失敗的事情,讓他非常生氣。

“王丞相,請不要生氣了。”雪姬輕輕吐了口氣,其實這個計劃本身就非常冒險,而且還是下下策,所以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而且拓跋英做得不算失敗,他的確殺了可足渾瑾兒,隻是一不小心將自己暴露了,就沒有辦法嫁禍到西涼的頭上。而且因為可足渾瑾兒的死,秦國和燕國之間的關係怕是永遠不可能修複了。戰爭也不可能和談了,兩國必須要有一國走向徹底的滅亡。

“現在應該怎麽辦?”王丞相雖然一直都很有主意,但是這個時候還是亂了方寸,微微出了口氣,隻能求助地看著雪姬,這個聰明的女人,一定可以想出什麽辦法化險為夷。

雪姬皺著眉頭,現在能有什麽辦法呢?實在不行,也隻能用那個了。“我聽探子說,周公旦對本宮十分思慕,本宮請皇上這就賜婚,讓我嫁入西涼,這樣一來,西涼就是我們的盟友,燕國再不滿意,也是不敢亂來的。”

“荒唐,你是我秦國的雪妃。”王垂立馬否定了這個提議,而且苻堅也絕對不會答應這個提議的,若是讓其他國家的君王知道的話,秦王的臉麵還要不

要了。

他們會說,他為了獲得一時的安穩,竟然把自己的女人都賣了,而且還是曾經為後的司空雪姬。

雪姬輕笑,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苻堅並不知道,而且他知道了也不會讚成。因為他會覺得不能再虧欠自己了,所以絕對不會把她送到那麽遠的地方。可是雪姬從來不覺得,苻堅有什麽地方是虧欠了她的。那些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她自願的。

“我們現在還是想想有什麽切實可行的辦法才好。”王垂將話題重新轉了回來,他知道雪姬對苻堅用情一向頗深,奈何苻堅一直看不穿,還一再負了雪姬,也不知道二人最後能不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表示非常擔心。

“暫時還沒有想出來吧。”雪姬輕輕歎了口氣,她現在是真的沒有半點的頭緒,卻見得拓跋英低著頭,似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拓跋將軍,其實這事情你也無需太過自責,或許我們當初就不應該安排你去,畢竟慕容垂他們都認識你。”雪姬以為拓跋英是內疚,於是連忙解釋到。其實就當時的情況來說,要找一個武功高強而且絕對信得過的人談何容易,也隻能想到那個跟著苻堅多年,卻一直任勞任怨的拓跋英了,而且拓跋一族世代死士,忠誠的問題根本無需擔心。

“不,這件事情既然是我的錯,那麽我就會負責到底。”拓跋英定定地看向雪姬,說得十分堅定,然後又看了王垂一眼,“我當時就跟他們說,這隻是我個人的行為,與秦國沒有半點的關係,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用我項上人頭換秦國一時安定。”

“這才是胡鬧!”換雪姬拍案而起了,“拓跋英你在開什麽玩笑,我們怎麽可以把你交出去呢?你是我大秦的肱骨之臣,頂梁之柱,怎麽可以這麽容易就說失去呢?”

王垂也在一旁點頭,就算是得罪燕國,也不能交出拓跋英,“這事情說到底是我的主意,所以就算要負荊請罪,要承擔一切的後果,也應該我來。”

苻堅路過前庭,就聽到他們三人的爭執,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潤了。明明是天大的禍事,三人都在極力地往自己身上攬,仿佛是在爭功一般,若是換了旁人,不是應該躲閃不及的嗎?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幸運,竟然是擁有了這樣的一群臣子。可是自古都是有什麽樣的君王便有什麽樣的臣子,若不是真心相待,他們怎麽可能會如此死心塌地呢?

“王丞相,請不要再多說了。”苻堅走了進來,對於他的出現,裏麵的幾人都非常吃驚,連忙請安,苻堅招呼他們起來,用一種平和的聲音,異常認真地說到。

“這事情朕擔著了,如果你們還有意見的話,就是不把朕放在眼裏了。”

苻堅這樣說,所有人都隻能安靜了下來。拓跋英安靜地跪在地上,沒有人注意到,他已經將袖中藏著的那把短刀,握在了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