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茶客,三三兩兩的會帳下樓,也有人隨著上來,有些老客人,已在吩咐茶博士準備酒茶。

原來這家茶樓,在下午喝茶的時候,是茶館,到了上燈以後,就變了酒樓,於是茶客也成了酒客。

嶽少俊要了一碗看肉麵,一籠小籠包,匆匆吃畢,付帳下樓,轉回客店。

店夥一眼看到嶽少俊,立即迎了來,陪笑道:“公子爺,小姐這時候沒到,大概今天不會來了。”

竺秋蘭依然沒來!

嶽少俊心裏不禁暗暗有些著急,竺秋蘭如果找到了娘,她一定會趕來,莫非她娘不在揚州,她循著記號找下去了?不!她娘如果不在揚州,她也一定會趕回來告訴自己的,不可能一個人走的,莫非她出了什麽事了……店夥見他半響沒有作聲,又陪著笑道:“公子爺,你老替小姐留的房間……”

嶽少俊道:“不要緊,房間仍然留著好了。”

店夥連聲應是,巴結的道:“公子爺,小的已經點上了燈,你老先請回房,小的這就給你打水去。”

嶽少俊走入後進,推門而入,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這一股幽香,擬有若無,普通得極難聞得出來,分明有女子在房中逗留過一陣,才會留下香氣。

嶽少俊心中突然一動,暗道:“莫非蘭妹已經來過了?”急忙舉目一瞧,果然看到桌上燈下壓著一張素箋,上麵有一行字跡!

果然是蘭妹來過了,敢情自己不在,她留下字條又走了!

嶽少俊迅快的走近桌子,移開燈盞,拿起那張素箋,又有一陣淡淡的幽香,鑽進鼻孔,素箋上字跡十分娟秀,那是用黛筆寫的:“月上柳梢,瘦西湖五亭橋邊,恭候俠駕。”

沒有稱呼,也沒有具名,光看這口氣,絕不像是竺秋蘭寫的。這會是誰?店夥送來臉水,又沏了一壺茶,陪著笑道:“公子爺還有什麽吩咐麽?”

嶽少俊問道:“夥計,瘦西湖如何走法?”

店狄笑道:“路是不遠,隻是瘦西湖在天寧門外,這時城門已經關了,公子爺要逛湖,明天一早去才是。”

一麵說了一個大概的方向,才行退出。

嶽少俊重又取出素箋,仔細的看了一遍,細數自己認識的姑娘,隻有竺秋蘭,惲慧君,連惲慧君的丫頭小翠也算上了,不過三人而已!

從這張素箋上的口氣看來,和自己似乎並不陌生,但自己就是想不起……現在他考慮的去還是不去?惲慧君身落人手,竺秋蘭一去不返,如今既然有這麽一位姑娘約見,這機會自己自然不能放過。

這就過去閂上房門,抬手熄燈,悄悄穿窗而出,越過兩處民房,躍落後巷,已是街尾,這就依照店夥所說方向,直奔天寧門。

不過片刻,便己奔近掀門,數丈高的城垣,迤邐而來,黑壓壓的遮住了一半天色。

嶽少俊避開正路,循著城牆而行,走到較為荒僻之處,才略一吸氣,雙臂一抖,淩空直上,一下躍登城頭,然後輕輕飄落城外,已可看到瀲灩湖光!

這時正當孟冬十月,瘦西湖空**寂靜,不見半點人影。

嶽少俊不知那人素箋上說的五亭橋在那裏,隻好沿著湖堤信步走去。

夜色膝隴,果然有一座亭子矗立在數丈之外,亭子四周,圍以稀稀疏疏的柳樹,雕欄曲折,有橋相通,景色十分清幽寧靜!

想見春日柳絲吐綿,波光**漾,這座臨水亭子,必然仕女如雲,鬢影衣香,使人徘徊忘返……他心中暗想:“月上柳梢,這大概就是五亭橋了!”隻可惜今晚沒有明月!

他緩步行去,如今亭子漸漸接近了,他已可看到一個苗條人影,秀發披肩,一手扶著雕欄,站在那裏,麵向亭外,凝目遠眺,自己看到的隻是她的背影!

她似在等人,又似在沉思,連嶽少俊已經走近亭前,都一無所覺。

美人斜倚玉欄杆,惆悵花容一見難,嶽少俊依然猜不出她是誰來!

她沒有轉過身來,他不便貿然訊問,隻好在亭外站停下來,輕輕咳下一聲。

苗條人影問道:“是嶽相公麽?”

聲音嬌脆,嶽少俊雖覺聽來極熟,隻是想不起她是誰?這就拱拱手道:“正是嶽某。”

那苗條人影輕笑道:“我在這裏已經恭候你一刻之久了!”

她這話隱然有責怪之意,怪他來的太晚了些,但她在笑,笑就沒有深責之意了。

嶽少俊道:“姑娘約在下來此,不知有何見教?”“自然有了!”

苗條人影直到此時,才緩緩的轉過身來。

這下,嶽少俊看清楚了,她,不就是豔若桃李,冷若冰霜的仲飛瓊仲姑娘嗎?會是她!

嶽少俊微微一怔,拱手道:“原來是仲姑娘。”

仲飛瓊那雙清澈深邃的鳳目,宛如兩顆閃著晶瑩光亮的寒星,凝注著嶽少俊,嫣然說道:“你以為約你到這裏來的是誰?”

嶽少俊道:“在下就是猜不出來。”

仲飛瓊柔笑道:“現在你不是知道了嗎?”

嶽少俊道:“姑娘寵召,究竟有何見教?”

仲飛瓊鳳目含情,脈脈的望著他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又不是老虎,會把你吃掉,進來,請坐呀!”

她已俏生生的走近亭子中間,抬了抬纖手,作出肅客入座的樣子,然後當先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嶽少俊看她這麽說,也隻好跟著走入,在她對麵的石凳上坐下。

這時雲層漸開,半輪明月,從如絮浮雲中鑽了出來,月華如水,波光如鏡,顯得分外清幽!

嶽少俊麵對佳人,隻覺她一身窄窄的玄色衣衫,緊裹玲瑰嬌軀,經月光一照,更顯得她纖腰一握,婀娜多姿,她身上穿的玄色衣衫,襯托出她粉臉櫻唇,秋水明眸,就顯得更豔若桃李,更冷若冰霜!

不,今晚她並不冷,清澈而深邃的風目之中,一直含蘊著脈脈情意,和她平日冷峭模樣,如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嶽少俊借著月光,望看她,幾乎有些微微出神。

仲飛瓊似乎並無所覺,輕輕挑了下眉毛,嫣然道:“月亮終於出來了!”

嶽少俊憬然發覺自己有些失態,玉臉不禁一紅拘促的道:“仲姑娘到底有甚麽見教?”

仲飛瓊微笑道:“我在街上看到你,所以約你到這裏來,想和你談談。”

嶽少俊聽得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姑娘到揚州來,有什麽事麽?”

“沒有什麽。”

仲飛瓊舉手掠了一下披肩秀發,說道:“我是晉見一個人來的。”

嶽少俊道,“那麽姑娘要和在下談什麽呢?”

仲飛瓊道,“我也想問問你,到揚州是做什麽來的?”嶽少俊道:“你問這活,什麽意思?”

仲飛瓊望著他,徐徐說道:“你不肯說?是麽?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為惲慧君來的。”

嶽少俊臉色微沉,說道:“是你劫持了惲小姐。”

仲飛瓊幽幽的道:“你錯怪我了,劫持惲慧君的並不是我。”

嶽少俊逼問道:“那會是誰?”

仲飛瓊道:“今晚我不顧一切,約你到這裏來,就是有一句話告訴你。”

嶽少俊道:“姑娘請說。”

仲飛瓊看了他一眼,含情問道:“我說出來了,你肯聽麽?”

嶽少俊道:“你說出來聽聽?”

仲飛瓊一臉誠摯的道:“聽我相勸,你明天一早,就離開揚州。”

嶽少俊冷然道:“為什麽?”

仲飛瓊道:“惲姑娘雖遭人劫持,但並無危險,隻要拿吸金劍去交換,對方立可放人,再說得明白一點,如果不拿吸金劍去交換,誰也救不了她,所以你在不在揚州,都是一樣。”

嶽少俊冷笑道:“姑娘邀約在下,原來是作說客來的。”

仲飛瓊粉臉微變,說道:“你說什麽?我是作說客來的?”

嶽少俊哼道:“難道不是?嶽某既然插手,豈會輕易退走?除非你們立刻放了惲慧君。”

仲飛瓊氣憤的道:“嶽少俊,你真有些不識好歹!”嶽少俊道:“在下如何不識好歹?”

仲飛瓊忽然幽幽一歎道:“嶽少俊,難道我的話,你一句也不肯相信麽?我說劫持惲慧君的,另有其人,你不肯見信。我勸你明朝離開揚州,原是一番好意,你也不肯見信,好像我今晚約你前來,和你說的話,都是預先設好的圈套,要你上當似的……”

她說到這裏,已是滿眼幽怨,一個平日冷麵冰心的仲飛瓊,如今卻化成了萬般柔情,接著幽幽的道:“嶽相公,二個女孩子,一生以名節為重,我仲飛瓊一向眼高於頂。

沒把男人放在眼裏,自從和你相遇,自從……那晚替竺秋蘭療傷……”

她暈紅雙頰,說到礙口之處,似乎說不下去。

嶽少俊聽她提起那晚金鐵口以“隔身傳功”,替竺秋蘭療傷之事,也不禁玉臉一熱,躡哺道:“那晚委屈了仲姑娘,在下實在過意不去。”

仲飛瓊目光一抬,說道:“嶽相公不用說了,隻要你有這份心就好,再說我雖然仍是冰情玉潔女兒身,可是我的心已經……已經屬於……你的了……”

嶽少俊心頭不期一震,忙道:“仲姑娘……”

仲飛瓊不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嶽相公,仲飛瓊今晚不顧女兒家的羞恥,向你剖心示愛,我並不是****無恥的人……總之……誰叫我生為女兒身……”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那晚,金鐵口以“隔身傳功”,女孩兒家不該讓人碰的地方,都給嶽少俊撫摩殆盡!

她不向嶽少俊表明心跡,這話能向寶訴說呢?嶽少俊這下可作難了,望著仲姑娘,搓搓手道:“姑娘這番深情厚愛,照說在下……”

仲飛瓊淒婉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另有所屬,我今晚向你說出這番話來,並不是要你同情我,憐惜我,更不想你也愛我,和奪人所愛。我隻希望你知道我的心,海內存知己,我說的是一個‘存’字,存在你心裏,存在我心裏……”

嶽少俊聽了她這般纏綿悱惻,一時大為感動,那還把持得住,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仲姑娘一雙柔荑,說道:“瓊姊姊,你對我太好了,小弟願意把你當作親姊姊一般看待……”

仲飛瓊任由他握住了雙手,粉臉生暈,轉愁為喜,嫣然笑道:“俊弟,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她緩緩抽回手去,低低的道:“俊弟,那你就聽瓊姊姊的話,明天一早就離開揚州,好麽?”

她又舊話重提!

嶽少俊抬目道:“瓊姊姊,你為什麽一定要小弟離開揚州呢?”

仲飛瓊道:“這裏應該沒有你的事,你還是離開的好。”

嶽少俊聽得出,她是不肯說,其中一定另有緣故,這就說道:“小弟承蒙姊姊不棄,結為姐弟,姊姊還要瞞著我麽?”

仲飛瓊唉了一聲,柔聲道:“不是姊姊要瞞你,實是……實是……”

嶽少俊道,“究竟是什麽事,姊姊這般吞吞吐吐,不肯實說?”

他一口一聲“姊姊”,叫得仲飛瓊芳心無主,低聲道:“好,我告訴你吧,姊姊這次趕來揚州,是晉見火靈聖母來的,你有沒有聽人說過火靈聖母?”

嶽少俊搖搖頭道:“沒有。”

仲飛瓊道:“這也難怪,你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動,火靈聖母就是崆峒姬山主的師妹祝靈仙,練成一身火功,數十年來,罕有對手……”

嶽少俊道:“這和小弟有什麽關係?”

仲飛瓊道:“本來和你沒有關係,但……”

她還沒有說下去,嶽少俊輕“哦”一聲道:“找知道了,惲慧君是給火靈聖母擄去的,對不?”

仲飛瓊道:“姊姊既然說了,就不想瞞你,火靈聖母要的是吸金劍,隻要歸雲莊交出吸金劍,她絕不會難為惲慧君的,所以你還是離開的好。”

嶽少俊麵有難色,望著仲飛瓊道:“小弟也不敢瞞騙姊姊,吸金劍就在小弟身上。”

仲飛瓊驚奇的看了嶽少俊腰間一眼,說道:“劍在你身上?”

“是的。”

嶽少俊道:“小弟佩著的就是吸金劍,這是宋老爺子托小弟送到歸雲莊來的。”

他把宋老爺子之托:和麵見惲夫人之事,大概說了一遍,接著道:“小弟已經答應了惲夫人,勢難反悔……”

仲飛瓊輕“嗯”一聲,雙蛾微蹙,沉吟了半響,才道:“惲夫人願意以劍易人,你即已答應了她,自然不能反悔,那就依時前去,拿劍換人,把惲慧君接回去就好。

凡事能忍則忍,千萬不可逞一時意氣,語言上得罪了崆峒派的人,火靈聖母最是護犢,不可招惹了她,免得姊姊替你擔心。”

嶽少俊道:“小弟自當謹記。”

仲飛瓊接著叮囑道:“今晚姊姊和你說的話,你不可泄露出去,更不可告訴惲夫人,隻要她女兒回去了就好了,好了,姊姊要走了,你千萬別忘了你是替惲夫人拿劍換人的,不可逞強……”

說完,回頭望了嶽少俊一眼,俏生生走出亭子,踏月如飛而去。

嶽少俊目送仲飛瓊遠去,他心中思潮,兀是起伏不停難以平靜得下來。

想著仲姊姊一再叮囑自己,明晚拿劍去換人,不可逞強,不可得罪崆峒派的人,好像火靈聖母祝靈仙誰都惹不起她!

從她神情,口氣中,可以看得出,也聽得出來,那是出於一片誠摯和愛護。但自己受宋老爺子之托,送劍出來,豈能把吸金劍拱手送給火靈聖母?一時之間,真不知如何才好,若是蘭妹趕來了,她江湖經驗,比自己強得多了,也許可以出個主意。

一想到竺秋蘭,不知她此刻是否回轉客店。這就邁開大步,往城中趕去,回到客店。

他仍然由窗口回入房中,點燃起燈火,推門走出,隔壁房中依然空無人住,竺秋蘭並沒有回來。

嶽少俊感到甚是失望,同時也不禁替竺秋蘭擔起憂來,莫非她有甚不測?但繼而一想,蘭妹已有多日沒和她娘見麵了,母女見了麵,自然有許多話要說,不肯放她就走。

何況她娘若是知道在客店裏等她的是一個男人,女孩兒家自然不便夜晚趕到客店裏來,大概明天才會來了。

想到這裏,也就回房安寢,一宿無話,第二天因心中有事,就沒有出門,待在房裏。一直等到午牌時光,依然不見竺秋蘭的影子,這可叫嶽少俊的心上,多了一層憂慮。

她會不會真的出了事?她娘沿途留的記號,會不會是別人假冒的呢?他踏入江湖,為時雖然極淺,但經曆了不少事故,使他對江湖的橘詐伎倆,卻有很深的體認。

尤其她對竺秋蘭,相當了解,他要自己到小江南客店落腳,見到了娘,自然會趕來的。

昨晚也許被她娘留住,今天一早,一定會趕了來,如今已經到了午刻,不可能連她的影子也沒有。

這隻是一個解釋,她沒見到娘,她娘留的記號,是歹徒假冒的,她已經落入賊黨的手難道也是火靈聖母擄去的?火靈聖母劫持惲慧君,是為了吸金劍,她劫持竺秋蘭,又是為什麽呢?”

自己不知火靈聖母落腳何處,要找她也隻有等到晚上再說了。

店夥眼看嶽少俊一個上午都沒有出門,推門進來,伺候著說:“公子爺若是不想出去,可要小的吩咐廚下給你老準備酒菜。”

嶽少俊隨口道:“好吧,你要廚下給我做幾式可口的小菜,再來一壺花雕。”

店夥唯唯應是,退了出去,過不一會,就送來了酒菜。

嶽少俊心頭煩悶,取起酒壺自斟自酌,喝著悶酒,本來想借酒消愁,喝了幾杯,幾是想不出如何能從火靈聖母手中,救出惲慧君和竺秋蘭的辦法來。

不禁又後悔昨晚沒問仲飛瓊落腳的地點,否則也可找她商量商量。

一時隻覺自己一人,大有孤立無援之感,心頭感觸,也愈來愈多,不知不覺間把一壺酒,喝了下去。

他本是個不善飲酒的人,這一來隻覺酥醉欲睡,放下酒杯,和身躺在**,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隻覺店夥叩著房門,叫道:“公子爺,有一位女客找你。”

“女客!”那一定是蘭妹了!

嶽少俊急忙一躍而起,問道:“是什麽人?”

隻覺頭腦還有些昏昏的,抬目看看天色,敢情己是下午申牌時光!

房門開處,一個苗條人影,很快的閃了進來,嬌聲道:“嶽相公,小婢小翠,奉老夫人之命,來請相公的。”

原來是小翠,不是竺秋蘭!

嶽少俊暗暗叫了聲慚愧,自己差點誤了正事,一麵說道:“小翠姑娘來得正好,在下正想到雷塘舊苑去呢!”

小翠睜大眼睛說道:“嶽相公,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在初更時分呢,現在去不是太早了麽?何況老夫人整治了一席酒菜,特地打發小婢前來相請,嶽相公務必在駕一行,老夫人正在等著你呢!”

嶽少俊眼看店夥已經退走,這就悄聲道:“不用了,你回覆老夫人;就說在下已經打聽一些眉目,劫持惲小姐的是崆峒派的火靈聖母祝靈仙。在下想在天色未黑之前,先到雷塘舊苑去瞧瞧,此刻如果隨姑娘前去惲府,可能會引起對方猜疑,還是不去的好。姑娘可在日落之後,趕到雷塘舊苑去,在下會在那裏等你,叫老夫人隻管放心好了。”

小翠眨著一雙大眼,說道:“嶽相公像有什麽心事?”她果然慧黠,一眼就看出來了!

嶽少俊道:“姑娘快回去跟老夫人覆命吧,日落之後。在下會在那裏等你,絕不誤事。”

小翠道:“好,那小婢就走了。”

嶽少俊低哦一聲道:“小翠姑娘,慢點,雷塘舊苑如何走法?”

小翠詳細的說了一遍,才行別去。

嶽少俊等小翠走後,就要店夥替自己準備了一壺好酒,一包鹵菜,才行出門而去。

***說起雷塘舊苑,原也是揚州的名勝。

那是隋煬帝巡視揚州時留下來的遺跡,隻是長久以來,沒有去保存整理,如今已是衰草連崗,狐兔營穴了。

嶽少俊趕到雷塘舊苑,太陽還沒下山,目光所及,隻是一片荒涼的山崗,蕭疏的樹林,到處都有瓦礫堆和半人高的野草,讓人憑吊而已!

嶽少俊提著酒菜,邁步往草叢中行去,走沒多久,已經走上了一處小山崗,這裏倒是一片空地,正好有一座殘破的小亭,還有幾方大石。

當下就在大石旁,站停下來,覺得此處視線較廣,這就在大石上坐了下來,把手中酒菜,放到另外一方石上,打開紙包,一麵喝酒,一麵用手抓起一片鹵牛肉,慢慢吃著。

他本是不會喝酒的人,何況待會還有正事要辦,自然不敢再喝。

飲酒,隻是做個幌子而已,主要是為了察看對方動靜,是否有人在附近隱匿,是否真會把惲慧君送來?時間漸漸過去,眼看已是夕陽落山,萬家炊煙的時候!

忽聽右首林間,傳來了兩聲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似是有兩個人同時在林間飛落!

這聲音自然瞞不過嶽少俊的耳朵,他故作不知,舉起酒壺,對著嘴“咕”的喝了一口,然後輕聲低吟:“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口中雖在低吟,耳朵卻用心諦聽著對方兩人的動靜。果然隻聽身右稍後,傳來了一陣沙沙輕響,那兩人已經朝自己走了過來,隻要聽他們步履聲十分輕快,可見身手不弱!

嶽少俊屢經大敵,當然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伸手抓起一片豬肚,放入口中,一陣咀嚼,正待舉壺飲酒!

隻聽一個粗壯的聲音冷冷喝道:“喂,朋友,天快黑了,你可以回去了。”

嶽少俊連頭也沒回,笑了笑道:“此時夕陽在山,流霞滿天,正是最富有詩情畫意的時候了,踏月歸去,為時未晚,怎可輕言回去?”

隻聽另一個口音哼道:“這人是個書呆子。”

先前那人粗聲道:“老子叫你回去,你就得回去。”“風月無古今,林泉孰主賓?朋友說話怎好如此粗野?”

嶽少俊隨著話聲,緩緩轉身去,這才看清楚兩人一身青布大褂,燈籠褲,腰間束一條育布闊帶,年約四旬左右,生得甚是彪悍!

隻見左首漢子目射凶光,粗聲吼道:“小子,掉什麽文,叫你回去,你還不快滾?”

嶽少俊可以猜得出來,這兩個青衣漢子,準是崆峒派火靈聖母的手下,聽他出言不遜,不覺劍眉一挑,倏地站起身來,冷然道:“本公子在這裏喝酒,礙著你們什麽?你兩個是那家的奴才,倚仗人勢,居然敢對本公子這般說話?”

他這一站起身來,登時露出了腰間懸掛的長劍,劍穗飄風,蕭然有致!

左首漢子看了他佩劍一眼,嘿然笑道:“好小子,原來你還是會家子!”

嶽少俊雙目一瞪,沉喝道:“大膽奴才,你再敢出言不遜,本公子就要你爬著回去。”

他一連兩聲“奴才”,叫得那漢子凶心突發,厲喝一聲:“小子,你連爬著回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喝聲出口,突然踴身撲起,雙手箕張,十隻鋼爪,朝嶽少俊胸前插來。

嶽少俊自然看得出來,這漢子練過“鐵爪功”,這一式“餓虎撲羊”,真要給他抓中,胸前說不定會給他抓上十個窟窿,他自然早有準備,口中喝了聲“放肆!”

沒待對方卞隨,右手抬處,快得如同閃電一般,一下就扣住了那漢子的右手脈腕,一抖手,把他淩空直摔出去。

他這下差不多用了七成力道,那漢子連如何被人家摔出去的都不知道,“呼”的一聲,一個人就像稻草人似的飛摔出去一丈開外,背脊落地,摔在瓦礫堆上,幾乎閉過氣去,口中沉哼一聲,才掙紮著爬起身來。

右首那個漢子看得不禁一楞,但他因嶽少俊沒有注意到他,突然一言不發。身子一側,雙手並出,右手一記摔碑手,帶著輕微的風聲,襲向嶽少俊後心,左手五指半曲,抓向嶽少俊左手胳膊。

他這雙手同發,正因沒有出聲,故而十分快速。

那知嶽少俊背後好像長著眼睛一般,身形倏地向右轉了過來,右手反探,正好接住了對方抓來的左手,五指攏處,一下就扣住了脈門。

那漢子右掌還未來得及拍下,就被嶽少俊拖著後退了半步,然後一抖手,又把那漢子往瓦礫堆中摔了出去。

嶽少俊怒他連招呼都沒打一下,就出手偷襲,因此也摔得較重,那漢子連哼也沒哼出聲,就被摔得閉過氣去,過了半響,才掙紮著爬起。

左首漢子回頭道:“老羅,你沒事吧?”

右首漢子活動了一下手腳,說道:“還好。”

左首漢子咬牙切齒的道:“點子紮手得很,並肩子上,剁了這小雜種。”

隨著話聲,已然刷的一聲,從皮鞘中撤出一柄鬼頭刀來。

右首漢子隻說了一聲:“好!”

同樣撤刀在手,兩人一臉獰笑,目光緊盯著嶽少俊,一步步逼了過來。

嶽少俊把兩人摔出去之後,就好像沒有這回事一般,背負雙手,悠閑的站在那裏,仰首看天。

直到此時,才目光一瞥兩人,冷然道:“你們要幹什麽?”

右首漢子摔得較重,腰背還在隱隱作疼,恨不得把他一刀砍倒,逼近嶽少俊右側,還有三步來遠,就惡狠狠的道:“老子要你亂刀分屍!”

說到最後一字,人已虎撲而起,刀光一閃,橫腰砍來。左首漢子也不怠慢,一個箭步,竄到嶽少俊的左側,同樣掄刀就劈。

嶽少俊冷笑一聲,身形輕輕一閃,左首漢子劈落的鋒利鋼刀,從他肩頭劈過,右首漢子橫砍的一刀,同樣砍了個空,呼的一聲,從他前胸劃過,連嶽少俊衣衫都沒劃上。

右首漢子暴喝一聲,回手又是一刀,往上翻起,向右臂削來,左首漢子刀光一圈,直紮心窩。

這兩人變招雖快,但嶽少俊依然隻是一個輕旋,兩個雪亮的鋼刀,又各自砍了空,呼嘯著從他身邊劃過。

兩個漢子一連兩招,都被嶽少俊躲開,早已激發了凶性,口中連聲嗆喝,兩柄鋼刀,一左一右,劈得興起,上下左右,交相劈攻。

兩個人一口氣劈出了八九刀之多,一時刀光盤空,霍霍生風!

但任你兩人刀勢如何淩厲,劈來劈去,刀光和他總是距離著三數寸之多,劈不到他身上,連飄忽的衣角都休想碰上一點。

他們那裏知道嶽少俊這一套身法,乃是他師傅積二十年苦思冥索獨創的“避劍身法”,當年原是針對“宋家百劍”而設計的。

試想連天下無故的“宋家百劍”,都能躲閃得過,憑這兩個漢子的兩柄鬼頭刀,又如何能傷得了他?嶽少俊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是以隻不過隨便閃動就好,無須用心。

這時夕陽已下,晚霞漸斂,但東首林梢問,猶有一抹殘照,嶽少俊身形閃動之際瞥見林梢間似有黃影一閃,心頭不禁暗自一動,付道:“莫非對方又有人來了?”

心念這一轉動,立即朗笑一聲道:“來的大概是你們主子了,本公子懶得和你們糾纏。”

身形一轉,已從兩柄鋼刀霍霍刀光中從容走出。

兩個漢子聽得方自一怔,還沒來得及收勢!

但聽林間有人嗬嗬一笑道:“下人們開罪之處,公子幸勿見怪。”

隨著話聲,走出一個身材瘦高的黃衫老人,朝嶽少俊拱手為禮。

左首漢子看到黃衫老人,連忙反刀入鞘,恭敬的抱拳為禮,說道:“靳老來得正好,屬下奉命……”

黃衫老人沒待他說下去,麵色一沉,叱道:“你們兩個還不退下去?”

兩個青衣漢子唯唯應是,果然立即退開。

嶽少俊看他臉型瘦削,雙目神光炯炯,心知來人不但身份較高,一身內功,也相當深厚,一麵拱手還禮道:“老丈好說,兩位貴介隻是出言不遜,強迫在下離開,引起誤會,其實也沒有什麽。”

“真是胡鬧!”

黃衫老人目光一瞥嶽少俊腰間長劍,接著拱手道:“老朽還未請教這位公子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不敢。”嶽少俊道:“在下嶽少俊,老丈是……”黃衫老人含笑道:“老朽崆峒靳半丁,嶽公子還是武當高弟,老朽失敬了。”

嶽少俊看他把自己誤認為是武當派的人,那是因為宋老爺子把吸金劍改裝之故,心中暗暗好笑,但卻不便明言,隻是含糊應了一聲。

靳半丁目光一掠石上的酒菜,含笑道:“嶽公子初到揚州,登臨舊苑,想必是憑吊古跡而來?”

他這是探嶽少俊的口氣。

嶽少俊自然聽得出來,頷首道:“正如老丈所言,在下昨天才到揚州。”

靳半丁笑了笑,又道:“公子雅人,老朽不勝欽佩,隻是老朽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嶽公子能否賞老朽一個薄麵?”

嶽少俊心中暗道:“來了!”一麵故作不知問道:“靳老丈好說,有何見教,但說無妨。”

靳半丁道:“如此老朽先謝了,實因敝派今晚在雷塘舊苑有事,敝派和貴派誼屬江湖同道,嶽公子如無必要,能否移王別處?”

嶽少俊輕“哦”一聲,含笑道:“靳老丈如此說,在下本當回避,隻是在下受人之托,代人赴約而來……”

靳半丁同樣“哦”了一聲,雙目異芒一閃,逼注嶽少俊,問道:“嶽公子是代何人赴約而來的?”

嶽少俊流然一笑道:“惲夫人,她女兒為貴派所擄,五內如焚,所以要在下代表她前來。”

靳半丁嘿然道:“約定的時間,是在初更,嶽公子來早了。”

嶽少俊道:“在下初到揚州,正好來此流覽古跡。”靳半丁道:“嶽公子把劍帶來了麽?”

嶽少俊微微一怔道:“靳老丈怎的忘了,方才你自己不是說過,約定的時間,是在初更麽?”

靳半丁被他問得答不上話來,心中雖有怒意,但臉上卻絲毫不露,啞然笑道:“嶽公子說得是,老朽失言了。”

嶽少俊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跟靳老丈打聽一下,不知靳老丈是否知道?”

靳半丁“哦”道:“嶽公子有什麽事,但請明說,老朽知無不言。”

“如此多謝靳老丈了。”

嶽少俊抱抱拳道:“在下有位義妹,昨日同來揚州,不料突告失蹤,不知是否和貴派有什麽誤會……”

“這個老朽就不清楚了。”

靳半丁隨即問道:“不知嶽公子義妹姓甚名誰?”

嶽少俊道:“她叫竺秋蘭,是賣花婆婆竺三姑的女兒。”

靳半丁似乎神色有異,勉強笑道:“嶽公子放心,敝派如無特殊事故,絕不會輕易擄人,此事容老朽回去查查,方可奉告。”

嶽少俊道:“那就偏勞靳老丈了。”

靳半丁道:“老朽剛才巡查至此,嶽公子請坐,老朽要失陪了。”

嶽少俊道:“在下義妹失蹤之事,不知老丈可否在初更賜告?”

“好吧!”

靳半丁答應一聲,雙足一頓,長身飛射而去。

嶽少俊重又回身在大石下坐下。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瞥見一條苗條人影,急匆勿往土崗下行來,那正是小翠,她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

嶽少俊急忙站起身來,揚揚手叫道:“小翠姑娘,在下在這裏。”

小翠抬頭望望土崗,就往上奔來,口中叫道:“嶽相公,你已經來了很久的吧?有沒有看到什麽人?”

她敢情一路奔行而來,是以嬌喘籲籲,胸口還在起伏不停。

嶽少俊道:“見到了,是他們了個姓靳的老丈。”

小翠的問道:“他怎麽說?”

嶽少俊道:“沒有,約定的時間是在初更,他自然不會說什麽了。”

小翠道:“這姓靳的是什麽身份呢?”

嶽少俊道:“這個在下倒沒有問他,但看來靳老丈的身份,不會太低。”

小翠忽然輕“哦”了聲,說道:“對了,老夫人說,以劍換人,是他們的條件,但咱們也有一個附帶條件,他們在釋放小姐之時,必須連王四一起送回來。”

她把食盒放到大石上,一麵說道:“這是老夫人要小婢給嶽相公送來的,你一定還沒吃晚飯,那就請用吧!”

隨手打開盒蓋,裏麵是四式精致的菜肴,和一盤火腿雞絲蛋炒飯。

嶽少俊道:“多謝夫人了。”

小翠催道:“嶽相公不用客氣,快些用吧,菜都快涼了呢!”

嶽少俊也就不再客氣,取起竹筷,匆匆吃畢。

小翠收過食盒,又從盒中取出一把紫銅小茶壺,放在石上,嫣然一笑道:“嶽相公,請用茶。”

嶽少俊道:“你連茶也帶來了!”

小翠笑道:“這也是老夫人要小婢替嶽相公準備的,咱們揚州,很重視喝茶,所以才有皮包水之稱。”

嶽少俊道:“夫人真是想得周到,吃過飯,誰都會想喝一口水呢!”

說罷,舉起紫銅壺,輕輕喝了一民但覺滿口清芬,還是上好的杭州龍井!

就在此時,但見崗前出現了幾條人影,似是正朝自己這邊走來,急忙低聲道:“有人來了。”

小翠道:“這時才是上燈時候,離初更還遠著呢!”嶽少俊道:“大概他們知道在下已在這裏等候,所以來得早了。”

兩句話的時間,對方一行人,已經上了上崗,當前一個正是靳半丁,他身後是一個身材苗條的紅衣女子。

這人,嶽少俊在秦履峰石窟中見過,她就是火魔女祝巧巧,火靈聖母祝靈仙唯一的掌上明珠。

火魔女身後,跟著兩名佩劍的青衣少女,最後是兩個青衣漢子,正是黃昏時候,被嶽少俊摔過斤鬥的兩人。

一行六人,沒見他們帶著惲慧君同來。

嶽少俊早已站起身,拱拱手道:“靳老丈不是說約定的時間是初更麽?”

靳半丁含笑拱手道:“本來約定是在初更,但嶽公子既已來了,自然不好讓你久等,故而提早前來,雙方也好早些了卻一件公案。”

火魔女祝巧巧目光一轉,一雙俏眼,打量著嶽少俊,問道:“他就是代表惲夫人前來的嶽少俊麽?”

她雖在秦履峰見過嶽少俊,但當時敵明我暗,雙方人數較多,嶽少俠又並未正式和對方較過手,是以印象下深,當了麵也認不出來了。

靳半了方應了聲“是”。

嶽少俊就接口道:“在下正是嶽少俊,代表惲夫人前來接惲小姐的。”

祝巧巧挑著柳眉,問道:“吸金劍帶來了麽?”

嶽少俊道:“劍就在在下身上,請問姑娘,惲小姐人呢?”

祝巧巧道:“你把劍拿出來,讓我看看。”

嶽少俊道:“可以。”伸手一拍腰間長劍,說道:“這就是吸金劍。”

靳半丁在旁插口道:“嶽公子可是代表惲夫人來的麽?”

嶽少俊道:“不錯。”

靳半丁冷聲道:“惲夫人那是不想換回她掌上明珠了?”

嶽少俊道:“靳老丈此話怎說?”

祝巧巧偏頭道:“右護法,莫非他身上不是吸金劍麽?”

原來靳半丁是崆峒派的右護法,身份果然不低!

靳半丁點頭道:“嶽相公身上佩的乃是武當派鬆紋劍,此事如何瞞得過老朽這雙眼睛?”

祝巧巧怒哼道:“好哇,姓嶽的,你敢以武當派的鬆紋劍來混充吸金劍,那是毫無誠意以劍換人了。”

嶽少俊俊目一綻,沉聲道:“誰說這不是吸金劍?”“嗆”的一聲,抬手掣出長劍,說道:“你們看清楚了,此劍可是吸金劍麽?”

長劍出鞘,大家都可以看到那僅是一柄黝黑無光的鐵劍而已。

祝巧巧偏頭問道:”靳老,你看如何?”

靳半丁道:“傳說中的吸金劍,雖然黝黑如鐵,但咱們不經試過,怎知他此劍就是吸金劍呢?”

嶽少俊道:“你們要試過才相信麽?”

祝巧巧道:“自然要試過才相信了。”

嶽少俊一按手柄,返劍入匣,冷聲道:“要試自然可以,但在下也想請問一句。”

靳半丁道:“嶽公子要問什麽?”

嶽少俊道:“咱們是以劍換人來的,劍你們已經看過,人呢,惲小姐現在那裏?”

祝巧巧道:“隻要交出吸金劍,咱們自會放人。”

嶽少俊朗笑一聲道:“以劍易人,是你們提出的條件,所謂條件,應該一樣換一樣,咱們交劍,你們放人,才叫‘以劍易人’,現在要咱們先交劍,你們後放人,在下如何信得過你們?”

祝巧巧道:“怎麽?你不相信崆峒派?”

嶽少俊看到來的是祝巧巧,心裏早就有了計較,聞言不覺仰首敞笑道:“崆峒派值得相信麽?”

祝巧巧臉色微變,叱道,“姓嶽的,你說什麽?”

嶽少俊道:“崆峒派也算是江湖的一個門派,本該值得相信,但你們為了覬覦一柄吸金劍,居然使出江湖下五門的卑鄙手段,擄人勒索,又言而無信,崆峒派這種行徑,與強盜何異……”

“住口!”靳半丁臉色一沉,喝道:“你知道誣蔑本派的後果麽?”

小翠眼看嶽少俊和對方言事起了衝突,心中不覺大急,忙道:“嶽相公,小姐還在他們手裏,你還是忍耐的好。”

嶽少俊忽然神色一凜,說道:“小翠姑娘,不用擔心,誣蔑他們崆峒派是我嶽少俊,一切後果,自由嶽某負責。”

祝巧巧冷笑道:“你又怎麽?哼,誣蔑崆峒派,論罪當死,現在你乖乖的獻上吸金劍,隻要此劍是真,本姑娘還可網開一麵,饒你不死。”

嶽少俊忽然滯灑一笑道:“姑娘隻怕看惜人了!”

祝巧巧盛氣的道:“憑你還能怎麽樣?”

嶽少俊依然含笑道:“在下本意,既是以劍易人,就要看到惲小姐,才能奉上吸金劍,現在看到姑娘,也是一樣了。”

祝巧巧惡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說道:“你說話清楚些,看到本姑娘,是不是願意把劍送上了?”

嶽少俊道:“看到妓娘,頓使在下想起,以人也可以易人。”

話聲甫出,和她還有一丈距離,突然一閃而至,出手如風,一把扣住了祝巧巧右手脈門,左手同時飛快的一指,點落在“肩井”穴上。

祝巧巧還沒想出他說的“以人也可以易人”這句話,隻覺眼前一花,右手脈腕已被人扣住,心頭猛然一驚,想要掙紮,但半身發麻,已是動彈不得,這就惡聲道:“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靳半丁站在祝巧巧身旁,他是老江湖,雖然聽出嶽少俊口氣不對,但也沒想他出手會有這般快法,睹狀大驚,口中暴喝一聲,抬手一掌,朝嶽少俊劈來。

嶽少俊輕輕一拉,把祝巧巧拉了過來。

靳半丁這一掌若不撤回,就會劈到祝巧巧的身上,急忙之間,一招手,硬把劈出的力道,收了回去,心頭又急又怒,大喝道:“姓嶽的,扣住一個姑娘家的手腕,豈是英雄行徑,你放開祝姑娘,可敢跟我放手一搏。”

這一瞬間,祝巧巧兩個使女和兩名青衣漢子已經迅快的撤刀在手,圍了上來。

嶽少俊那會把他們放在眼裏,大笑道:“堂堂崆峒派,劫持惲小姐,要人家以劍易人,又豈是英雄行徑?崆峒派可以這麽做,嶽某又有何不可?”

靳半丁氣得怒哼一聲道:“姓嶽的,你和崆峒派作對,會後悔莫及。”

嶽少俊微笑道:“靳老用不著虛言恫嚇,在下要是怕崆峒派,就不會代表惲未人來此赴約了。”

祝巧巧半邊身子動彈不得,右手脈腕任人扣著,這是她打出娘胎以來,從未受過的恥辱,一張粉臉,氣得煞白,切齒道:“嶽少俊,隻要你一放手,姑娘就要把你劍劍誅絕,方雪我心頭之恨。”

嶽少俊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現在知道身落人手,就有如此委屈,如此氣惱,那就該想惲小姐被你們劫持多天,心頭委屈又當如何了?”

祝巧巧道:“惲慧君是你什麽人,要你這麽賣力?”嶽少俊道:“在下和惲小姐隻不過認識而已,在下看不慣你們崆峒派擄人勒索的行為,和姑娘你盛氣淩人的態度。”

祝巧巧目光怨毒,盯著嶽少俊,哼道:“本姑娘既然落在你手,殺剮請便,最好你一輩子都莫要放手。”

嶽少俊道:“姑娘不用激我,激也沒用,因為你是火靈聖母的掌珠,用你去交換惲小姐,該是公平交易,雙方都不吃虧。”說到這裏,朝靳半丁道:“靳老丈,那就有勞你帶路了,在下要親自去見見火靈聖母,以人易人。”

靳半丁身為崆峒派右護法,一身功夫,自然極高,但此刻祝巧巧落在人家手中,投鼠忌器,武功再高,也不敢貿然出手,嘿然道:“好吧,老朽替你帶路。”舉步往上崗下行去。

嶽少俊回過去,朝小翠道:“小翠姑娘,你還是先回去,覆上夫人,在下要隨他們易人去。”

小翠道:“小婢奉命接小姐來的,自然也要跟著嶽相公去了。”

嶽少俊點點頭,抬目朝祝巧巧含笑道:“祝姑娘,委屈你了,請吧!”

他依然握著祝巧巧手腕,隨同靳半丁走去。他這一舉步,祝巧巧自然也隻好跟著他走。

小翠緊跟著嶽少俊身後,他是怕祝巧巧兩個使女和兩名青衣漢子猝然出手。

兩個使女和兩名漢子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隻是隨在小翠身後而行。

祝巧巧從小就得乃母親傳,善使火器,又是從小嬌縱慣了,對人凶巴巴的,誰遇上都讓她三分。所以江湖上給她起了個火魔女的外號,其實她今年才十八歲,從來也沒有和男人接觸過。

這回給嶽少俊握著手腕,先前覺得這是莫大恥辱,委屈得幾乎要哭,也恨不得立時掏出火龍鏢給他來個穿心一鏢,拔出火靈劍,砍下他一雙手臂,才雪心頭之氣。

現在她和嶽少俊並肩走著,漸漸她發現嶽少俊扣著自己手腕,但握得不很緊,自己絲毫不感痛楚,尤其他說話時,總帶著微笑,笑得又那麽蒲灑!

她心裏忽然起了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再偷偷的側過臉去,看了他一眼,燈光下麵,覺得他並不討厭。

不,他人如光風霽月,俊逸不群,該是許多女孩兒家夢寐思慕的情郎……她粉頰漸漸起了紅暈,心頭哼道:“我才不呢!”

夜色中,一行人疾步奔行,約莫一盞熱茶的工夫,行徑一片廣場,嶽少俊覺得有些眼熟,等到越過廣場,迎麵是一座宏偉莊嚴的廟宇,赫然是仙女廟。

靳半丁腳下絲毫沒停,領著嶽少俊從東首一道便門走入,那是一條很寬的巷道,走不多遠,右邊圍牆下,有兩扇黑漆大門。

靳半丁急步走近門前,舉手叩了兩下銅環。

但見大門啟處,走出一個青衣漢子,看到靳半丁,立即躬身道:“右護法……”

靳半丁大袖一揮,沉喝道:“快讓開。”

他讓嶽少俊走入大門,然後一抱拳道:“閣下在此稍候,我這就進去通報。”

嶽少俊扣著祝巧巧的手,舉步跨進大門,淡然一笑道:“靳老請便。”

靳半丁急匆匆往裏行去。

就在此時,隻見東首一個月洞門裏,人影飛閃,一下湧閃出十幾個人影,往四周散開,遠遠把嶽少俊,祝巧巧、小翠三人,圍了起來。

嶽少俊回頭朝祝巧巧笑了笑道:“祝姑娘,你最好叫他們別輕舉妄動,萬一傷了芳駕,教在下如何向令堂交代呢?”

祝巧巧平日對人頤指氣使慣了,如今當著崆峒派許多屬下之人,自己被人家扣著手腕,這使她有多難堪,雙目望天,一聲不作,心裏忽然問又恨透了嶽少俊,恨不得打他兩個耳光,把他門牙都打下來才稱心!

這時迎麵兩扇朱漆中門,緩緩開啟,靳半丁在中門現身,一張臉色沉得十分難看,敢情是被火靈聖母痛罵了一頓,沉聲道:“聖母請嶽公子進去。”

嶽少俊舉目望去,中門內一個寬敞的天井,右階上一排五間,中間是一個大廳,此刻燈火輝煌,人影幢幢!

當下回頭看了祝巧巧一眼,笑道:“姑娘可以馬上看到令堂了,隻好再委屈一回了,請吧!”

祝巧巧心裏恨透了他,但不知怎的,隻要看到他溫文的笑容,心頭小鹿就會怦然跳動!

她依然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跟著嶽少俊跨進中門,越過天井,踏上石階進入了大廳。

嶽少俊右手依然握著祝巧巧的手腕,但兩人並肩行來,卻像一對情侶,一雙很好的小兩口子!

尤其嶽少俊昂首闊步,走得十分瀟灑,使入覺得他好像絲毫也沒有把崆峒派放在眼裏。

其實他心裏自然有數,這裏是火靈聖母祝靈仙落腳的地方,火靈聖母和崆峒山主姬靈運是同門師兄妹,在崆峒派中身份極高,自己進入這座宅子,無異闖進了龍潭虎穴,因此他外表雖然故作滯灑,內心卻相當凝重。

大廳上首一張高背椅上,坐著一個麵目冷峻,臉型尖瘦,身上披著紫紅大擎的老婦人,看去約莫五十出頭,雙目宛如兩道冷電,極為懾人。

他身後垂手待立著四名中年青衣女子,腰間各係紅穗長劍,中間兩人一個手捧一柄火形古劍,一個手捧一根紫藤鳩杖,肅靜得空氣就像凝結了一般!

嶽少俊身後緊跟著兩個人,一個是小翠,另一個則是崆峒派的右護法靳半丁。

火靈聖母祝靈仙坐在上首,她自然看到自己女兒被嶽少俊手拉手的走了進來,而且進了大廳,當著她的麵,嶽少俊依然沒放開祝巧巧的手。

這對她來說,是大不敬,也使她大失麵子的事!

這一瞬間,她尖瘦的臉上,罩了一層嚴霜,冷厲的道:“年輕人,你當著老身,還不把巧巧放開?這成何體統?”

嶽少俊朝上略一躬身,說道:“這位大概就是火靈聖母祝前輩了,在下此來,並不是叩謁聖母來的。”

他並未放開祝巧巧的手腕。

火靈聖母道:“老身要你放開我女兒。”

嶽少俊溫文一笑道:“聖母諒察,在下要令媛受此委屈,實是情非得已,求見聖母,隻是希望以令媛換一個人,因此在聖母未俯允所請,在下不能放開令媛的手腕。”

火靈聖母臉有鬱怒,厲聲道:“老身要他們釋放小翠回去,約定今晚以劍易人,你為什麽扣住老身女兒的手腕。”

嶽少俊道:“不錯,以劍易人,是貴派開出的條件、祝姑娘要在下先交劍,後放人,在下覺得此事有欠公允,萬一在下交了劍,你們不放人,在下如何向惲夫人交代?”

火靈聖母大概因女兒在人手中,投鼠忌器,是以隱忍下來,沉哼道:“現在你交出吸金劍,立時可以把惲慧君領回去了。”

嶽少俊道:“以劍易人,是貴派說的,惲夫人並沒同意,崆峒派也算是江湖上一大門派,覬覦寶劍,擄人勒索,聖母不覺得於理有虧麽?”

“放肆!”火靈聖母沉喝道:“老身一大把年紀,要你來教訓我麽?”

嶽少俊微微一笑道:“天下雖大,理隻有一個,在下說的是理。”

火靈聖母要待發作,但還是忍了下去,哼道:“那你要待如何?”

嶽少俊道:“在下覺得以人換人,才是最公平了。”火靈聖母變了臉色,厲笑道:“年輕人,你以為巧巧在你手中,老身就無可奈何你了?”

嶽少俊冷然一笑道:“聖母大概想倚仗人多……”

火靈聖母氣怒已極,右手在靠手上一拍,厲聲道:“你們去把這狂妄小子給我拿下了。”

站在她身後的兩名青衣女子倏地一左一右,閃身而出。

嶽少俊道:“聖母可是不同意以人換人麽?”

火靈聖母怒聲道:“老身就是同意釋放惲慧君,也非把你這小子拿下不可。”

她話聲甫落,兩個青衣女子已然搶到嶽少俊身前,各自揚手發招,五指如鉤,一扣嶽少俊右腕,一抓嶽少俊“肩井”,左右分擊而至。

就在此時,嶽少俊隻聽耳邊響起一個極輕的聲音喝道:“小心!”

嶽少俊嘲笑一聲道:“就憑二位要拿下在下,隻怕未必。”

說話聲中,突然身形斜退半步,右手放開祝巧巧,(他早已點了祝巧巧的穴道)雙手齊發,一下扣住了兩婢手腕,振腕一抖,把兩人一齊摔了出去。

他卻在這一瞬間,以極快手法,用左手握住了祝巧巧的脈腕,看去他依然站立原地,和沒有動過手一樣。

兩個青衣女子幾乎連如何被人家摔出去的都不知道。要知火靈聖母身邊這四個侍婢,都是自幼就進了崆峒派,由火靈聖母一手**,一身武功,可說盡得崆峒派真傳。

和火靈聖母名雖主仆,誼實師徒,尤其她們均已年逾四旬,猶未字人,終身伺候火靈聖母。

兩個青衣女子雖然沒弄清楚如何被人家摔出來的,但她們剛被摔出去四五尺遠,就不約而同的在半途中挺腰作勢,翻起一個斤鬥,卸去被直摔的力道,倒飛回來,疾風颯然,依然回到嶽少俊的麵前。

她們追隨火靈聖母,三十年來,何曾在甫一交手,就被人家摔出去過,這一倒飛回來,就“鏘”“鏘”兩聲,掣出了長劍,一左一右,劍尖斜指嶽少俊。

嶽少俊朝她們微微一笑道:“二位回來得很快,可是想和在下動兵刃麽?”

左首青衣女子鐵青著臉道:“你放開小姐,咱們放手一搏。”

嶽少俊大笑道:“祝姑娘是在下的人質,在下豈能輕易言放?”

他在說話之時,右手早已暗中握住了劍丸,這時手腕一台,“嗆”的一聲,射出一道劍光,軟劍掙得筆直,抬目笑道:“二位要和在下動手,不妨放手攻來,不用顧慮祝姑娘,她在嶽某手中,和回到聖母身邊,一樣安全。”

右首青衣女子怒聲道:“姓嶽的,你想用小姐威脅咱們麽?”

嶽少俊微曬道:“笑話,在下說祝姑娘和回到聖母身邊一樣安全,就是在下可以保證她的安全,二位如若不信,不妨發劍試試。二位的劍尖,若能劃破祝姑娘一點衣角,在下不但立時放開祝姑娘,甘願束手就縛,聽憑貴派處置。”

兩個青衣使女幾乎不敢相信,這年輕人口氣竟有如此托大,她們就因祝巧巧在他手中,兩柄長劍雖然斜指著嶽少俊,總是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火靈聖母端坐在上首,她自然也有點不信,憑自己一手**出來的兩個女婢,雙劍在手,會刺不到祝巧巧一點衣角?但看嶽少俊說的不像有假,一時之間,也摸不透此人來曆,口中冷哼一聲道:“好,你們就試他一招。”

兩個青衣使女巴不得試他一劍,就是礙著祝巧巧,遲遲不敢出手,此時聽到火靈聖母的吩咐,兩人發出一聲嬌叱!

身形閃動,本來一左一右的人,忽然移形換位,變成一前一後,以劍驟發,避開祝巧巧,朝嶽少俊電閃風飄般攻到。

崆峒劍法,素以輕捷著稱,兩人攻出雖然隻有一劍,但這一劍,左右合擊,劍如靈蛇,一抖之勢,劍尖如雨,一下就籠罩了嶽少俊身前,身後的十八處大穴。

一支劍尖罩住十八處大穴,你說她們發劍有多快!

但就在她們兩劍飛灑之際,嶽少俊左手拉著祝巧巧,隻斜跨了一步,就脫出兩人攻擊。

他這一步跨出之處,恰好是兩個青衣女子劍勢交會的空隙,兩支長劍遞到這裏,已經形成死角。

明明隻要再刺半寸,就可刺到他身上,就是再也無法往前刺出半寸。

兩個青衣女子簡直不敢置信,兩張鐵青的臉上,不期現出錯愕之色,因火靈聖母隻要她們試他一招,因此就住手後退了一步。

火靈聖母一雙炯炯目光,隻是注視著嶽少俊,緊閉嘴唇,一言不發,似是正在沉思之中。

嶽少俊避開兩人一擊,滯灑一笑道:“二位現在相信了吧?”

祝巧巧心裏雖然恨他,但兩個青衣女子剛出來之時、她不禁又有些替嶽少俊擔起心來。

後來嶽少俊把她們摔了出去,她站在他身邊,依然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心中卻舒暢了不少。

因為娘身邊四個侍女,在崆峒派算得上是一流身手的人,她們四人,武功高過她很多。

如今當著娘的麵,被摔出去,自己臉上就好得多了,一時覺得他不但人品好,武功更高!

他握著自己的掌心,仿佛有一縷暖洋洋的氣流,一直傳到自己心底深處,恨意竟然漸漸的消失了,此時他又帶著她跨出兩女交擊的劍勢,她內心竟有洋洋得意之感!

火靈聖母突然沉聲道:“你們再試他幾劍。”

再試他幾劍,是她在沉思之後發的命令,那是說,她依然想不出嶽少俊避劍身法的路數。

才要她們多發幾劍,再試試他的身法,這回並沒限定招數了。

兩個青衣女子輸的實在不服氣,自然也想再試幾劍,也許可以挽回一些顏麵。

她們本已退後的人,這回又倏然欺了過來。

左首一個沉喝一聲道:“你小心了!”

長劍揚處,“雲龍三現”,一招三式,青光如練,閃電般迎麵射到。

右首一個更不打話,身形一偏,欺到身側,手起劍發,青鋼劍快得如同風飄柳條,一下漾起四五道劍光,錯落刺到。

嶽少俊左手拉著祝巧巧後退一步,但在後退之際,腳底下早已暗中換了一步,身軀一翻,兩人已從劍光隙縫中閃到了左首青衣女子背後。

這一步使的十分巧妙,兩個青衣女子竟似毫無所覺,等到劍光交叉,忽然不見了嶽少俊,祝巧巧的人影。

左首女子霍地回轉身來,劍如飛鷹盤空,摟頭旋掃。右首女子腰如柳枝,折地一彎,一道劍光環掃下盤。兩人劍勢,配合佳妙,快到無以複加,但任你劍勢如何迅速,天下劍法之奇,無出“宋家百劍”。(宋家百劍出自天山逸叟)嶽少俊師傅傳他的“避劍身法”,可以在“宋家百劍”之下遊走自如,因此對兩個青衣女子的劍勢,自可像逆水遊魚!

帶著祝巧巧,忽進忽退,在前後數步之間,回旋如意,兩柄長劍劍光如電,竟自傷他不著。

嶽少俊本來還沒有十分把握,右手握著軟劍,準備必要時作封架之用,此時也用不著了。

不,他近來新練金鐵口教他的一招劍法,頗有心得,平時倒也不覺得自己劍法如何精進。

這時在兩女劍光中閃動之際,才發現她們使的崆峒劍法,雖屬上乘劍術,但卻有許多破綻之處,如以自己新練的一招劍法,和她們動手,隻要隨手一折,(劍勢二個彎曲)就可把她們破解無遺。

他有了這一發現,自然頗想一試,左手拉著祝巧巧。脫出兩人劍勢,大笑一聲道:“二位姑娘,在下已經讓過你們每人三劍,這第四劍,在下可要不客氣了。”

兩個青衣女子連發三劍,都被他避開,豈肯住手,左首一個一掠而上,劍勢一圈,劍光束成一縷銀練,直點咽喉。

右首女子一個“盤龍繞步”,同時搶到側首,劍光顫動,灑出點點寒芒,向右側襲到。

嶽少俊這回果然不再閃避,直立不動,直待兩人劍勢,快要及身,他右手才抬了起來!

劍尖(他軟劍被宋鎮山削斷過三次,已經沒有劍尖,所謂劍尖,隻是長劍的前端部分罷了)

朝前擺動了一下。(金鐵口教他的一招劍法,就是劍尖作擺動,作曲折之狀)這一左右撥動,看去平淡無奇,根本就不成章法,但其中卻含蘊了玄奧莫測的變化,但聽“嗆、嗆”兩聲,兩個青衣女子急攻而來的劍勢,被他輕描淡寫的一撥,就撥個正著。

不,這一撥,就像四兩撥千斤,不但把兩人劍勢撥開,而且都站不穩腳步,一左一右往旁跌撞出去了兩三步之多。

火靈聖母先前看他施展“避劍身法”,極似雪山派“天衣身法”,還當他是雪山派門下,心中正感奇怪。

此時驟睹嶽少俊隨手一劍,就把自己兩個侍女震退,這一下,直看得她一張老臉,流露出驚異之色,右手一抬,沉喝了聲:“退下。”

兩個青衣女子正待振劍再攻,聽到喝聲,立即長劍一收,斂手後退。

火靈聖母雙目精芒閃動,望著嶽少俊,問道:“年輕人,你是天山門下?”

嶽少俊正待說“不是”,但繼而一想,宋老爺子據說是天山門下,天山劍法,天下無敵。自己單身入險,為了救惲慧君,說不得隻好褳她一誑了,心念轉動,這就應了聲道:

“正是。”

火靈聖母臉色微變,半響沒有說話,接著微哼一聲道:“好吧,你放了祝巧巧,老身立時釋放惲慧君。”

她口氣果然軟下來了。

嶽少俊收起軟劍,躬身道:“多謝聖母。”

果然左手一鬆,放開了祝巧巧的手腕。

小翠心頭一急,低聲道:“嶽相公,你不能放她,他們萬一不放小姐呢?”

嶽少俊道:“不會的,火靈聖母祝前輩望重江湖,豈會言而無信。”

說話之時,右手隨即在祝巧巧肩頭輕輕一拂,解開了她受製穴道,拱拱手道:“祝姑娘,在下多有冒犯,還望姑娘恕罪。”

祝巧巧粉臉忽然一紅,一言不發,就像小鳥投林一般,翩然朝火靈聖母身邊飛撲過去,口中低低的叫了聲:“娘。”

她這一舉動,看得右護法靳半丁和火靈聖母身邊四個侍女都大感意外。

以祝巧巧的為人,平日就是沒有惹她,隻要她看你不順眼,都不會輕易饒過你。這回,被嶽少俊扣著手腕,從雷塘舊苑找上仙女廟,這一放開她手腕,不和你拚命才怪!

那知嶽少俊一鬆開了手,她卻沒向嶽少俊拚命,隻是飛一般撲入了火靈聖母懷裏撒嬌。

這連火靈聖母都覺得奇怪,一手把她攬入懷裏,藹然道:“巧巧,乖女兒,你受了委屈了。”

祝巧巧一顆頭埋在火靈聖母懷裏,低低的道:“沒有。”

這“沒有”二字,低得像蚊子叫,隻有火靈聖母可以聽到。

這下,火靈聖母明白了,她這句“沒有”,不是在替姓嶽的年輕人說話了麽?不覺抬目看了嶽少俊一眼,暗自點頭,一麵朝靳半丁吩咐道:“右護法,你去把惲慧君放出來。”

靳半丁躬身領命,正待退下。

突聽屏後有人接著冷聲道:“不用了。”

這聲音一聽就可以推想得到說話的人有著極大的憤怒,因為話聲冷峻之中含有極深的怒意!

在火靈聖母下榻之處,有誰敢對她這般說話?靳半丁猛然一驚,倏地真起腰來,沉喝道:“什麽人?”

小翠已經聽出那是老夫人的聲音,一時心頭大喜,急忙暗暗扯了嶽少俊一下衣袖,低聲道:“嶽相公,是老夫人來了。”

嶽少俊抬目看去,果見惲夫人一身藍布衫裙,手仗長劍,滿臉怒容從屏風後走出。

她身後緊隨著一人,臉色蒼白,雙手下垂,畏縮的跟著惲夫人走出,正是惲府花匠王四。最後是惲慧君,秀發披散,同樣手仗長劍,押著王四隨後走出。

三人魚貫從屏風後現身,靳半丁看得臉色大變,不待火靈聖母吩咐,朝階前喝了聲:

“來人!”

但見從廳前立時湧進四五個手執雪亮鋼刀的青衣漢子,向廳上散開,包圍上來。

火靈聖母四個侍女,也同時掣劍在手,配合湧入廳來的五個武士,采取包圍之勢,但因火靈聖母沒有下令,準也不敢出手。

火靈聖母放開摟在懷裏的祝巧巧,臉色一沉,望著嶽少俊冷冷的道:“你們果然是約好了來的。”

嶽少俊道:“在下本來是代表渾夫人到雷塘舊苑去的,你們沒有釋放惲小姐回去,惲夫人關心愛女安危,親自趕來,也是人之常情。”

小翠早已迎了上去,叫道:“老夫人,小姐。”

惲慧君把王四交給小翠,吩咐道:“小翠,你好生看住他。”話聲一落,兩道秋水般眼神,轉到了嶽少俊的身上,臉上立即綻起笑容,嬌柔的道:“嶽相公,謝謝你。”

她活聲說得又甜又脆,十分動人,隻可惜生成扁臉塌鼻,麵貌太平庸了,反不如小翠眉目娟好,俏麗動人!

火靈聖母沉著臉,冷冷的道:“這裏不是你們敘舊的地方。你們有話,且等出了我這座院子再說不遲。”

惲夫人哼了一聲,目注火靈聖母,問道:“你就是崆峒派人稱火靈聖母的祝靈仙了,淮揚派和貴派同屬武林門派,素來毫無過節市言,你們劫持小女,擄人勒索,江湖上還有道義麽?”

火靈聖母冷然道:“本派雇人打撈貞姑劍,花了不少人力財力,結果一無所獲”,卻被令媛得去,如講江湖道義,自該歸還本派,老身要你們以劍易人,這有什麽不對?”

惲慧君冷哼一聲道:“劍是我從一個漁人手中買來的,既沒從你們崆峒派手中巧取豪奪,你們憑什麽要我交出劍來?”

火靈聖母沉聲喝道:“小丫頭,三十年來,還沒有人敢在老身麵前如此放肆過,本來,老身看在天山老人份上,答應了姓嶽的,釋放你回去,現在你娘既然趕來,那好,老身難得到淮揚來,正好會會你們淮揚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