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夜因情欲無眠,宮外的夜則因權勢謀利而無眠。

相府之中,華燈依舊通明,照得這相府近內都如明晝一般。與相府比鄰的,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便是朝廷之中有權有勢之人。也正因如此,在朝凰城西一隅,便自然而然的亭台樓閣比比皆是。而在這方圓幾裏之內,也成了朝凰城中最繁華之處,白日裏的熱鬧絕不亞於皇城周遭。

此刻的相府之中,仍有幾人坐於堂中,桌子上的菜肴已經上了一批,又撤了一批,後又上了一批。那些忙碌的形形色色的仆婦們,端著盤子進進出出。疲憊的神色,在夜燈的照耀下倒是看不出幾分來。但是那有些慵懶的動作,明眼人卻是看得真切。

隻是,桌邊的人大都都已經有了醉意,平日裏或擺出的高姿態,在此刻都被一臉通紅取代。還有一些醉得厲害的,更是說出些汙言穢語,對那進進出出的長得有些紫色的年輕丫鬟們毛手毛腳的。

吳君也位列其中,雖然喝得也不少,但是幸好他酒量一向不錯,而且他也是今天這場宴席的主角,自然要格外留神一些。

正午在跟蹤將軍府丫鬟得知雲影去向之後,吳君便回了自己府中,安排了一下家中老母親等一概親眷出城事宜。正在忙碌時,便就得了相府中家丁送來的請柬。吳君本不想赴宴,但又怕此舉會惹惱了張相,讓張相對自己抱有疑慮,這才勉強赴約。

臨去之時,吳夫人又將吳君叫到自己房中,好生的叮囑了一番,這才忐忑不安的讓吳君帶著書童一起去了相府。

那小書童也是精明之人,早早的就為吳君備下了解救的藥丸讓吳君服下,這才終於熬過了這一場有些賭命似的酒宴。

張相已經到院中吐了一回,神智也愈來愈清明,隻是走起路來,還有些搖搖晃晃的,幸好有兩個丫鬟一直貼身服飾著。

吳君無奈的看了看滿桌已經喝得差不多的眾大臣,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心中有些焦急,正想尋個借口離去時,那張相卻一把抓住吳君,道:“賢侄,你放心吧,就算你父親去了,本相還在。隻要你對我忠心耿耿,本相必保你吳家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本想早已經跟皇上請旨,兵部侍郎的位子就等你來坐了!”

吳君原先還想求個門路入朝為官,沒想到這張相早就已經為自己鋪好了道路,倒是省了自己一樁心事,忙道:“相爺厚愛了,小侄才疏學淺,年紀尚幼,對朝廷之事不甚了解。若是相爺不嫌棄,小侄願意為相爺效犬馬之勞!”

“好,果然是孺子可教,也不枉你父親對你多年的栽培,也沒有辜負了老夫一片心血!”張相說罷,神情有些激動,也不自稱“本相爺”,倒是改成了“老夫”,好讓吳君覺得親切一些。

吳君則在心中恨恨的道:你這隻老狐狸,既然你已經為我安排好了,將來被小爺查到足夠的證據,走上斷頭台時,可別忘記了是你自己為自己挖掘的墳墓!

雖然心中不痛快,甚至覺得有些惡心,但吳君還是強裝作一臉的感激之色,對著張相一口一個“世叔”的,哄得那張相是心花

怒放。

吳君見桌上其他大臣都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也見張相對自己熱情起來,忙乘著機會道:“世叔,如今天色已晚,時辰不早了,還要好好的休息才是,明早還要上朝,為皇上分憂國事呢,小侄就此告辭了!”

正起身時,卻被張相一把按住,道:“賢侄,你先別走,老夫還有話跟你說。況且老夫看你還沒什麽醉意,一定是喝得不夠盡興,老夫再陪你喝幾杯!”

“世叔,時辰真的不早了,而且小侄已經喝得夠多了,再喝下去,隻怕是要醉倒在府中了,到時候還得麻煩世叔府中的人將我送回家中,又給世叔添了不少的麻煩!”吳君有些為難,卻又沒有辦法說服張相,隻得在心中一片苦歎。

“沒事,醉了就留在老夫府上,難道我偌大一個相府,還會沒有空餘的廂房不成。我這就叫下人去給你收拾出一間來。老夫見到你很高興,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盡興了。你要是不給我這個麵子,老夫可是要生氣的!”張相說罷,便就命人去東院收拾出一間幹淨的廂房來。

吳君見狀,知道自己今晚是難以脫身了,倒也豁出去了,說不定還能乘著這老狐狸喝醉了,套出些什麽話來。

張相一邊命人去收拾廂房,一邊看了看那幾位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同僚,便就對身邊的人又道:“幾位大人都已經喝醉了,差人好好的送回各自府中!”

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就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走了進來,將那幾位大臣扶起,便就出了廳中。待得幾位大人走了之後,便又有幾個仆婦進來,將杯盤狼藉的桌子收拾了一番,又換上了幾碟精致的小菜。如此這般之後,所有人都退去了,廳中唯有吳君張相二人對飲。

吳君服用過解救的藥丸,喝再多杯都無礙,倒是那張相一杯接著一杯的,醉意更是濃了。吳君見張相也已經差不多了,正準備套些話出來時,便就聽得院中一陣動靜,就有丫鬟傳來的叫喊之聲“來人啊,有刺客!”

吳君一怔,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原本關閉的廳門,忽然倒飛進來,差點就將一桌的菜肴砸爛。抬眼看去,兩個一身黑衣,手拿白晃晃的大刀的刺客出現在門口。

院子中的動靜越來越大,在聽得那些叫喊聲之後,張相的酒意也被驚得頓時去了一半,慌慌張張的喊道:“來人啊,抓刺客!”

那兩個黑衣人提刀就向著張相砍來,倒是完全將吳君當作無形一般。那年事已高的張相,又喝了這麽多的酒,見刺客的大刀向著自己砍來,慌忙將手中的酒杯向著刺客扔去,又將桌上的碗碟也砸向了兩個刺客,以期望能夠拖住一時半會兒,好讓府中暗藏的高手來得及趕到。

吳君自幼習武,隻是平日裏好讀詩書,又因生得白淨,總會讓人誤認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在那大刀就要砍到張相時,吳君一腳將地上的圓凳踢飛,砸向兩個黑衣人。圓瞪本就十分笨重,又有吳君施加的大力在內,終於將其中一個刺客的大刀砸落,也因此救了張相一命。

那原本驚慌失

措的張相,在看到這一幕之後,倒是靜了下來,對著吳君道:“賢侄,看不出你竟是個好手,不錯不錯!”

吳君將圓瞪踢飛之後,原地一躍,人已在空中翻騰幾周,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來,劃破虛空,隻聽得錚鳴之聲,一招便就將兩個黑衣人逼退。

那兩個黑衣人顯然沒有料到吳君會武功,原本並不想對吳君動手的二人對著吳君叫囂道:“臭小子,看你一表人才,沒想到也做了奸相的走狗。你若是識相的,就趕緊滾開,要不然大爺我絕對不會輕饒了你!”

“哼,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今夜就讓你見識見識小爺軟劍的厲害,定叫你們有來無回!”吳君也不停留,軟劍猶如靈蛇一般,對著那黑衣人刺去。

廳中搖曳的燭火的光芒,照在軟劍劍刃上,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逼得兩個黑衣人退到了院中。

“臭小子,大爺我們今天是為民除害,你若再不識趣,大爺我就讓你死無全屍!”黑衣人叫囂著,說罷便就探手入懷,取出一職小小的紅色的瓷瓶,其上還封著紅色的布緞。

吳君一瞧,神色忽變,急速後退。自幼習武的他,怎會不知道那紅色瓷瓶內裝著的乃是殺人於無形的紅酥手。相傳此毒乃是異域傳入,毒性猛烈,中毒之人一炷香之內若是得不到解藥的話,便會全身腐爛而死。

就在黑衣人要打開紅色瓷瓶時,虛空之中忽然傳來一陣極其尖銳的撕裂之聲。再接著,一道旋風掠過,兩個黑衣人手中的紅色瓷瓶便已經不見了下落。

吳君也未曾看清方才到底發生了何事,隻是當他看到兩手空空的黑衣人時,才明白發生了何事。原來這相府之中竟養有如此的高手,幸好自己方才沒有忍不住對張相出手,否則今夜便是自己的死期。

見紅色瓷瓶消失,兩個黑衣人也不敢再逗留,原地一躍,人便已經消失在了院中。

回過神來的吳君,忽然冷笑了幾聲,方才片刻之間,他已經想通了今晚所發生的這些事。一切都是張相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想試試自己對他有沒有起疑心,更是為了要試一試自己的實力。

大廳內的張相,一手捋著胡須,滿意的點了點頭,便就對著吳君大笑幾聲,道:“賢侄,讓你受驚了!”

“世叔說哪裏話,倒是方才那兩個刺客沒有傷到你吧?”吳君回過頭去,正遇上張相的一臉笑意,心中更是肯定了幾分。

“賢侄好身手,兩個刺客並沒有傷到老夫,隻是可惜了這幾碟精致的小菜,還有這打碎了的美酒!”張相向著吳君走來,一揮手,正聚集了滿院的家丁與府兵盡數退下。

“賊子可惡,打擾了世叔的雅興。酒菜既已被毀,咱們叔侄二人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乘早歇了吧!”吳君知道今晚張相的目的達到,斷然不會再強留自己,便就乘勢道。

張相點了點頭,便就命人備下了轎輦,叫醒了早已經在偏室打盹的書童,親自將兩人送出了府中。

夜,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原本躁動不安的心也跟著平靜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