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謝秋節和陳導在一家高級餐廳見了麵。

正如他們商量好的,順便把夏猶清也帶去蹭飯,吃到一半,夏猶清借口上廁所。

陳導和謝秋節談演戲。

但謝秋節軟硬不吃,怎麽說也不答應,怎麽糖衣炮彈都毫無用處。

陳導一頓飯吃得心肌梗塞。

付款時,又被告知這頓飯人均四位數,雖然對他來說隻是小錢。

但陳導很憋屈。

而另一邊,白嫖一頓晚飯的謝秋節兩人,高高興興回家。

星城的秋天和春天並不明顯,時長不過半個月,降了幾天溫,妖風陣陣,爾後又忽然晴空朗照。

謝秋節今年的感冒都還沒來得及難受,天氣便已經暖和了。

天氣晴朗,小區裏的桂花都被照得格外漂亮,遠看是滿樹金黃花骨朵,如同一粒粒明亮的星星;近看則是米粒大小的金黃花蕊,小巧玲瓏。

謝秋節站在陽台時就能聞到桂花沁人心脾的甜香。

中秋過後便臨近國慶。

為了國慶小長假的生意旺季員工們能更好地應對工作,店裏統一放了月假。

月假。

謝秋節和夏猶清一起靠在沙發上看無聲的《貓和老鼠》,但夏猶清忽然聽見有人敲門,便走過去開門。

門外是房東家的奶奶,奶奶一臉皺紋笑得很慈祥,“喲,小夏啊,小謝在家嗎?”

夏猶清笑道:“奶奶早,他在家,找他有什麽事嗎?”

“樓下桂花開了,問他今年要不要打桂花,要是沒時間工作忙,奶奶就打好了送他一些。”

“奶奶我問問他。”

“誒好,那奶奶就回去收拾收拾。”

關上門,夏猶清看向沙發上吃柚子糖的謝秋節。

謝秋節察覺到他的目光,視線從電視看向夏猶清,“剛才是有誰找我嗎?”

夏猶清:“是房東奶奶,問你要不要打桂花。”

謝秋節站起來去廚房找幹淨桌布,“對,還要打桂花。”

夏猶清笑道:“你怎麽和房東奶奶還有交情?”

謝秋節:“去年奶奶在小區摔了一跤,我剛好撞見,就順手送醫院了。”

房東知道後很感激,畢竟年紀大的老人摔不得,若不是謝秋節及時,他可能就要後悔一輩子。

所以後來房東一家都對他比較照顧,有時候還會叫他去家裏吃飯,打桂花這種事也會來跟他說一聲。

夏猶清和謝秋節一塊下去打桂花,一簇簇細碎的桂花洋洋灑灑落下,如同一場金黃色的細雨,馥鬱芬芳。

看打得差不多,謝秋節蹲在樹下收起桌布,“可以了,不能打完,要留點花香。”

“好。”

謝秋節起身時滿身都是金黃的小骨朵,柔軟的黑發如同灑了一點裝飾,身上全是桂花的甜香。

像塊吸引人品嚐的甜點。

夏猶清伸手幫他拍頭上的桂花,順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軟軟的,和謝秋節這個人一樣。

謝秋節瞥他,“你幹嘛。”

夏猶清麵不改色,“幫你拍桂花,頭上有很多桂花。”

“你自己身上也有。”

“嗯,所以你要幫我拍嗎?”

謝秋節沒覺得他有其他意思,正想幫他拍肩上的碎桂花,隻見夏猶清忽然微微蹲下了身。

腦袋正好比謝秋節矮一個頭,謝秋節沉默了一會兒,幫他拍了拍,“也不必蹲這麽下。”

夏猶清隻是低笑。

收下來的桂花不多,謝秋節將桂花放在茶幾上,把雜質和花梗挑幹淨。

這個過程其實比較漫長,而且枯燥。

謝秋節要專心挑花,無心看他唇語。

但夏猶清卻覺得歲月靜好,他們兩個人對著金燦燦的桂花,陽光從陽台灑進來,屋內花香彌漫,哪怕不說話,也十分美好。

挑完後謝秋節又清洗了好幾遍,加鹽去澀味,然後放到陽台晾幹,晾幹後幹淨漂亮。

鍋裏加白糖和純淨水,放入檸檬汁,煮到白糖融化後繼續煮,將桂花倒入,煮到變色,一邊攪拌一邊煮。

晾涼後變得濃稠,糖桂花晶瑩剔透,色澤漂亮。

剩餘的桂花,謝秋節拿來做了桂花糕。

小方塊狀潔白酥潤的桂花糕從蒸鍋裏出來,冒著熱氣,表層的桂花漂亮,還有一種光澤,剛出鍋的桂花糕晶瑩剔透,拿在手裏如一塊軟玉。

等放涼了,謝秋節遞給夏猶清一塊,“嚐嚐。”

“給我?”

謝秋節睨他,“不然還有誰。”

可能是今天的陽光太溫暖了。

夏猶清捏著那塊白軟無害的糕點,低頭笑道:“謝秋節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居家?你這樣,倒想讓我和你有個家了。”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沒過多思考,甚至連他都不知道裏麵有幾分玩笑意味幾分認真。

可他就是說了。

有時候,夏猶清也會想是不是真的在外麵一個人自由自在漂泊久了,所以才會總想呆在謝秋節身邊。

謝秋節陷入沉默。

他莫名在這句話中懂了夏猶清的意思,什麽事情都是兩方麵的,夏猶清是自由是灑脫,也是漂泊。

他沒在哪裏久呆過,他從小就是野馬一樣地生長,他的父母給他的其實更多都是物質關愛。

夏猶清將桂花糕放入嘴裏,口感很糯很細膩,還有些顆粒感的在舌尖來微微融化,綿軟香甜,帶著秋日溫暖的纏綿。

細細品嚐,清淡到恰好的桂花香猶如縈繞在身邊的繾綣溫柔,令人著迷,軟糯甘飴,甜而不膩,清香可口的米香在舌尖隨之綻放。

“如果……你想一直住在這兒的話,”謝秋節低頭碼著桂花糕,“我會給你留著那個房間,隻要你交了房租,隨便你什麽時候回來。”

-

十月初,謝秋節忙,夏猶清也忙,他忽然又跑去了北京出差。

小長假很多外地人來星城旅遊,店內生意爆火,謝秋節下班的時候已經很晚。

忽然感覺手機震動了一下,以為是夏猶清給他發消息,一天的疲憊在一瞬間變得有些輕鬆。

然而打開手機一看。

【謝秋日:二哥,你不是在星城租房子嘛,你租在哪兒啊?】

【謝秋日:我和兄弟們大晚上在外麵玩,不小心就忘記時間了,學校門禁進不去,我想去你那住一晚上。】

【謝秋日:哥?你快回我,你弟弟不想睡網吧。】

謝秋節心裏那點輕鬆瞬間消失,冷著臉發信息。

【謝秋節:就你一個?】

【謝秋日:對對對,就我一個,我絕對不帶朋友。】

雖然謝秋日有時候真的讓人很討厭,但不管怎麽說,畢竟是他弟。

【謝秋節:發你地址。】

【謝秋節:我睡著前不來,你就睡大街。】

【謝秋日:好好好!二哥,我馬上到,你不用管我,給我留個門縫就行。】

謝秋節看著慢慢落幕的城市,一言不發回了家。

謝秋日在一小時後才給他發消息說到了家門口,謝秋節去給他開門,一瞬間就聞到了謝秋日身上濃鬱的酒味和各種混雜沾上的煙味。

“你去酒吧了?”謝秋節皺眉。

謝秋日:“嗯,二哥,我現在好困,你就別管我去哪玩了,我就來睡個覺。”

他二話不說直接穿著鞋子進了門,當自己家一樣,扭頭問:“二哥,我睡哪兒啊,你給我件衣服吧,我現在身上一股味難受死了。”

“下次淩晨一點就別叫我了。”

謝秋日嘿嘿笑:“二哥,你不會不管我的。”

謝秋節給他拿了件自己不常穿的家居服,指著自己房間,“洗澡,等會你睡那間房,另一間是室友的,你別進錯了,別亂進別人房間。”

“好。”謝秋日懶懶地應和,打了個哈欠,“二哥,你租的這房子還挺好。對了,媽說過兩天來看我們,她在家做了吃的,會帶上來,你到時候順便給媽發個地址吧,二哥我好困,我洗澡睡覺了。”

謝秋節不語,是看謝秋日吧,擔心他在這兒過不好,擔心謝秋日受苦。

他在星城兩年,劉麗從來沒說過要來看他,隻說你注意安全。

房子一共就兩間臥室,謝秋日睡他那間,他拿出一床被子在沙發上鋪了鋪,這幾天天氣好,在沙發上湊合一下也可以。

第二天一早,謝秋日還在睡,謝秋節在茶幾上留了點早餐錢和一張字條,便出門工作。

十月三日,國慶假期還不到一半。

謝秋日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十點,“二哥,二哥?”

他喊了幾聲沒人應,茶幾上放著錢,他一把收口袋裏,但是廚房沒有吃的。

謝秋日一邊在廚房翻東西,一邊癟嘴抱怨,“怎麽不把早餐做好了再走,要買早餐還要出門,這破房子住五樓連個電梯都沒有。”

最終隻翻出幾個月餅來,他撕開包裝隨便啃了幾口,垃圾就丟在茶幾上。

一個視頻打來,是他的兄弟問他在哪。

謝秋日道:“操,傻逼玩意,我在我二哥家,大早上叫我去幹嘛。”

電話那頭道:“滾你媽,傻逼東西現在快12點了,快出來,你他媽昨天跑你哥家去幹嘛,網吧打遊戲快來,下午我們去唱歌,晚上酒吧嗨起來!”

“嘿嘿嘿今天咱們晚點刺激的,昨天那個女的你看見了,漂亮吧,胸也大,今晚別回家了,咱們過一過成年人該有的夜生活。”

謝秋日也嘿嘿地笑,“你媽的玩的刺激,等著,老子換個衣服馬上出門!”

昨天的髒衣服還晾著,他和謝秋節差不多高,但是胖很多,在謝秋節的衣櫃裏亂翻,終於翻出一套能穿出去的衣服褲子來。

出門時又看見鞋櫃上放著一雙上個月新款球鞋,抱怨道:“靠,二哥真他媽舍得,媽的有錢買這麽貴的鞋,每次要點零花錢還扣搜地要死,就知道自己享受。”

看了看碼數,他能穿,心下一動,立馬把自己鞋脫掉。

他要穿出去炫耀死那幫孫子。

謝秋日雖然說是住一晚上,除了有一天晚上沒回家,其餘都住在謝秋節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