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節今天多做了些棗泥核桃糕、豌豆黃和蒸蛋糕。

老爺爺昨天說要來,所以謝秋節一直給兩位老人留著一份棗泥核桃糕和豌豆黃。

謝秋節剛給兩位客人裝好甜點,抬頭便看見站在旁邊看他賣點心的老爺爺。

老爺爺目光帶著欣賞,道:“不錯,你竟然還會做中式糕點。”

中式糕點和西式糕點各有千秋,但是中式糕點的“適量”“恰當”卻像是中餐裏每天不同的變化,少一點多一點,都是每天生活裏延伸出不同的滋味。

“無聊的時候研究過一點。”謝秋節淡聲道,“爺爺,我今天做了些適合奶奶吃的糕點,你帶一點回去吧。”

夏猶清把打印出來的幾張照片順便遞給老人,“爺爺,這個照片送給你們,祝你們身體健康。”

老爺爺接過點心,和藹笑道:“謝謝小夥子。”

看見照片時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和懷念,然後情不自禁用蒼老的手摸了摸照片,“……那時候我們也像你們一樣。”

說完這句,老爺爺現場拿出一塊豌豆黃嚐了嚐。

豌豆黃是北京傳統小吃,外觀淺黃色,入口即化,清涼爽口,口感軟糯又綿軟,味道清涼,豆類獨有的清香瞬間侵略口腔每個角落。

老爺爺閉上眼睛幽幽品味了片刻,說:“不錯。”

來這一趟,值了。

老爺爺笑道:“小夥子,叫什麽名字?”

謝秋節說:“謝秋節。”

老人又多看了兩眼照片,然後又看看麵前兩人,慈祥道:“你做甜點是帶有感情的,夢想是一件特別樸素的事情,希望你能在這條路堅持下去。”

謝秋節看著老人,點點頭。

老人遞給他一張名片,“年紀大了,時代也不一樣了,但是幾十年老本行該有的技術老頭子還是沒忘。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去你家給你進行一些指導,收你做關門弟子,或者你有一天路過上海,可以找我的徒弟帶一帶你。”

謝秋節懵懂地接過名片,名片上寫著姓名——何成墨。

何成墨,國內有名的高級甜點師,烘培網上大神一樣的存在,二十年過去依然是國內甜點天花板,早年擺攤創業後來巴黎留學,曾在巴黎最高標準的酒店擔任甜點主廚。

精湛的甜點技術讓他回國後被多家知名培訓機構邀請,出版過個人甜點書籍,至今備受歡迎,甚至成為絕版。

謝秋節曾經在一家老書店買到過他的書,早就翻了個遍,何成墨一生隻收過兩個徒弟,兩個徒弟發展都很好,在烘培網也是經常被人提起的存在。

謝秋節震驚地抬眼看向眼前一臉慈祥的老爺爺,“您?何老師?!”

謝秋節隻在烘培網見過何成墨年輕時的照片,完全沒有將眼前頭發花白的老人與那個大神聯想起來。

眼前老人隻是慈祥笑笑,眼角皺紋愈深,“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老了,做甜點有些力不從心,教人還是沒問題的。”

“謝秋節,你願意做我徒弟嗎?”

謝秋節不可置信道:“我可以嗎?”

“隻要你願意。”

謝秋節看著老人認真的麵容沉默思考了一會,然後後退一步,朝著老人深鞠一躬,“願意!謝謝老師。”

何成墨過去扶他,拍了拍謝秋節的肩,“那就不要叫老師了,我很看好你,謝秋節。”

謝秋節猶豫了下,張口道:“謝謝師父。”

何成墨看著眼前的夜市,夜市人來人往,“擺攤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經曆,你在市井體會到的滋味與生活,看著每個人不同的笑臉和吃點心時的反應,會慢慢融入自己的思考,基礎牢固了,多研究多琢磨,融入自身感情用心去做,然後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條路很長,但堅持下去總會成功的。”

謝秋節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刻自己的心情,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被大神撿到收為關門徒弟,也沒想過那些遙不可及的人物會和自己產生關聯。

他看向身邊的夏猶清,夏猶清嘴角勾著一抹笑,眼睛明亮,無聲說:“恭喜啊。”

謝秋節忽然很高興,好像所有事情在這一刻得到了滿足。

何成墨看著兩人之間細微的互動,年輕又青澀的感情,生長發芽的時候總是不自知,然後又不知什麽時候忽然長成了大樹。

正巧有客人要買點心,謝秋節去包裝點心,眼睛裏還帶著消失不了的笑意。

何成墨站到夏猶清身邊,和他一起看著謝秋節的背影,很突兀地說:“小夥子,你喜歡他吧。”

夏猶清愣了一瞬,笑了笑,很坦**道:“喜歡啊。”

他從見謝秋節第一眼就喜歡謝秋節身上那種感覺,喜歡謝秋節所帶給他的靈感,喜歡謝秋節身上那種山水清淡的氣質和清澈幹淨。

夏猶清也算半個藝術家,怎麽會不喜歡自己的繆斯。

何成墨卻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這種。”

他如同想起當年往事,看著不遠處的夜市,眼中卻是哪怕幾十年光陰過去也掩蓋不住的愛意,“當初小娟也是這麽陪我過來的,如果沒有她,可能也不會有後來的我。”

如果沒有那個一直支持並且愛著自己的人,他堅持不了那麽久,走不到成功。

何成墨年輕時也是在國外呆過的,愛情有太多模樣,就像甜點一樣,大多數的人總被誤導,他卻從來不覺得同性之間的愛情有什麽不對。

不是這種?他和奶奶?

這回夏猶清是真愣住了。

那不就是愛情?

他一直把自己忍不住想對謝秋節的好歸於謝秋節是他靈感的啟發,歸於心裏的情不自禁,從來不曾往愛情那方麵想。

私人感情會影響他的判斷。

夏猶清愣住一時沒有反應,何成墨無奈笑了笑,拍了拍夏猶清,“小夥子,自己想一想吧。”

然後踱著步子走過去拍了拍謝秋節的肩,說:“你先忙著,老頭我就不打擾你了,還要回去陪小娟。”

謝秋節點頭:“嗯,師父慢走,注意安全。”

謝秋節趁著空閑轉身看向身後,對著夏猶清輕輕笑了笑,然後又轉身忙碌,招待客人。

夏猶清看見他笑起來時仿佛有漫天星辰落進湖泊裏,眉若遠山,清澈的眸子眼角微彎,清亮幹淨,眉尾的墨點頗為吸引人。

如同夏猶清最喜歡的山川湖泊。

當初第一次見謝秋節就是這樣的感覺。

夏猶清自嘲般笑了笑,他第一次見謝秋節就這樣,總不能是一見鍾情吧,他從來不相信自己會對一個人一見鍾情。

笑完了,他又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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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秋節發現,他被何成墨收為徒弟後夏猶清的心情似乎不太高,一副思考者寂靜的模樣。

謝秋節和他收完攤,戳了戳他,“怎麽了?”

夏猶清搖了搖頭,“沒什麽,想事情。”

謝秋節不太信,輕聲道:“想什麽,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分擔。”

“你分擔不了。”

夏猶清自己都沒想明白,他自己一個人過久了,從小父母就是離婚狀態,在很長的時間裏他對愛情其實沒有概念。

後來他在世界各處走見過愛情也見過分離,在他的想法中,他見過愛情卻又從沒想過愛情,他對愛情的態度大概就是可以但沒必要。

他喜歡一個人的生活,喜歡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喜歡滿世界旅行冒險,不喜歡拖累、不喜歡有人管他、不喜歡所有能束縛他的事物。

夏猶清將箱子放到後車筐,“不是什麽大事,我準備去定邊鹽湖那一塊拍拍風景,但是你這邊估計走不開,所以要不要我給你找個人幫忙,你騎車不安全。”

定邊鹽湖。

夏猶清在西安這一塊逛得差不多了,前兩天就跟謝秋節說起過,也問過謝秋節去不去,但謝秋節這邊有工作。

夏猶清繼續說:“三七七最近有個漢服節的走秀要參加,她和安夏不行,其他的人也各有各的工作,我有幾個在西安的攝影師朋友,要不要找他們陪你,到時候開車送你過來就行。”

謝秋節不想和不認識的人相處,讓別人陪他擺攤,他也不好意思麻煩別人。

隻是夏猶清不在身邊,忽然有點失落,但他也知道夏猶清的本職工作就是四處跑。

沒人能留住他。

“不用,你去忙,我換個推車就行。”

夏猶清皺眉,“從小區到這裏挺遠的,而且你一個人忙不過來。”

謝秋節說:“師父說明天去家裏指導我,我這幾天弄得不會很多,沒事。”

“但是……”

謝秋節笑了笑,堅持道:“你去忙吧,總不能我擺攤你就不工作了吧,你拿分紅瀟灑就好。”

他又說:“我覺得看你拍照很開心,我也希望你一直堅持自己熱愛的事業。”

他從來不想束縛夏猶清,夏猶清本來就是像風一樣,瀟瀟灑灑,隨心自由,他不該被任何事情困住。

夏猶清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閃閃發亮,謝秋節會很高興。

“行,那你照顧好自己,”夏猶清又囉嗦道,“別我一回來,你就感冒發燒了,最近天冷降溫了,雖然開始供暖,但我不在還是多穿點衣服,每天點心也不用做那麽多,你已經賺了點小錢,注意休息,我買的維生素,每天都要記得吃。”

謝秋節好笑,“你怎麽這麽嘮叨。”

說他慈祥老父親真沒說錯。

“還嫌我囉嗦。”

“我說你嘮叨。”

“那不是一個意思,謝秋節,這日子是不想過了?”

謝秋節忍不住露出一點笑,看著街道,風卷起街上的樹葉,答非所問道:“時間好快啊,都11月了。”

今天11月2號,他們當初來西安時才國慶不久,現在竟然過了快一個月。

“對啊,咱們認識也這麽久了。”

什麽時候遇見的呢?

是盛夏陽光明媚的時候,風吹過山間清泉。

謝秋節想起什麽,又說:“安夏說,團建在9號,你那時候能趕回來嗎?”

夏猶清在外麵一呆就能呆上十天半個月,最長甚至是三個月,一邊旅遊拍自然風光一邊感受那個城市的生活氣息。

“能,我肯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