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晚上的奮鬥,右足少陰腎經終於被我打通了。奇怪的是,一晚上的用功不但沒有令我疲困乏力,一早七點就醒來的我反而更加的神采奕奕。老萬的公寓距離市大隻有20?分鍾的電車車程,還有不少餘裕,我決定去戶外作些運動,試試一晚用功的效果。

公寓附近有一家小公園,清晨的空氣很新鮮,我的心情也愉悅了起來。是啊,太極弟子當具備開闊胸懷,煩惱的事應該先拋在一邊,盡情去擁抱陽光。

“啊,老萬,你也這麽早來練功啊。”

可老萬專注於練功,沒有理會我。他施展的正是常式〈太極三十六式〉,此刻正練到〈海底撈針〉,接〈單鞭〉、〈雲手〉、〈上步搬攔錘〉,一氣嗬成,姿勢煞是漂亮,令我有望塵莫及之感。朝霞絢爛繽紛,襯托著他的身影愈發瀟灑自然,有欲與天地宇宙融為一體之感。

也不知怎的,我心裏隻覺得有一些不妥之處,唔……姿勢是很漂亮,可……太過拘泥於招式,哎,可能自己武俠小說看得太多,老是琢磨著要“無招勝有招”。其實就我看來,〈雲手〉是技擊性最強的一式,關鍵就在於〈雲手〉一式最注重意境,當“連綿圓渾”,如行雲流水般承接自然。以前父親在世時老是罵我姿勢不漂亮,動作不到位;就連老萬前天也是這麽說我,可見在他們的心目中是以招式決定一切的,所以達不到上乘武學的境界……咳,我又有什麽資格品評父親和老萬呢?他們可都是我的前輩啊!

壓腿、馬步,加幾個短跑衝刺……謔,昨晚的用功果然沒有白費功夫,跑步時不再覺得兩條腿有什麽協調問題了,非常輕靈矯捷,瞬間爆發力也顯著增強,於往常有明顯區別。我在大學裏100米的最好成績隻有12秒33,1000米是3分09秒,如今的我不知道可以將這些成績提高到什麽水平。

我深吸一氣,太極勁周身運轉,頓時感覺天地似乎就在我的心中,〈起手式〉緩緩展開,意興所至,竟然不想再拘泥於招式,雙手似拳似掌,隨感而動;身形如蛟龍起伏,連綿不絕,忽左時右。這一刹那,我腦海中閃過了太極宗師王宗嶽的太極拳論:太極者,無極而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隨屈就伸。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粘。運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雖變化萬端而理唯一貫。由著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然非用力之久,不能豁然貫通焉。虛領頂勁,氣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隱忽現;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人不知我,我獨知人……立如秤準,活似車輪;偏沉則隨,雙重則滯……須知陰陽;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陽不離陰,陰不離陽;陰陽相濟方為懂勁。懂勁後,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正打得入神間,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聲雷霆般的怒喝:“小青,你這是打得什麽鳥拳?”

我大吃一驚,慌忙停止,回過頭來,映入眼簾的是老萬火冒三丈的神情。

老萬痛心疾首的教訓我:“哎呀,你怎麽將常式太極打成這個樣子了,看來你忘記了師父的教誨了,姿勢也全忘的一幹二淨了,你怎麽對得起死去的師父啊……還留著長發,影響練功,什麽態度……”他語重心長,喋喋不休,再加上他略禿的腦袋,這一瞬間讓我突然想起《大話西遊》裏的囉嗦唐僧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要想掩飾已是不及。

“你,你小子還笑,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我連忙裝成嚴肅狀,猛然點頭。

“好吧,從明天起,我帶你一起練功,代替師父改進你的功夫,你可一定要努力啊!”說完便搖著頭歎著氣回公寓了。

我籲了口氣,覺得自己很是不該,老萬也是為了自己好啊。一時也沒有興趣再練下去了,決定回公寓衝個澡洗漱一下吃完早飯就上學去了。

**

從周一到周五,每天上午都是日語強化課,三十幾個新入學的留學生都集中在一個教室中,由日本語學部的老師上課。我對自己的日語水平頗有自信,因此上課也是經常開開小差,看一些專業醫學書籍。老師是個矮小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一點也不嚴厲。同學們由於剛認識不熟悉,所以下課休息時間也沒什麽可聊的。

市大是公立大學,學費相對私立大學比較便宜,但對於報考的留學生來說,難度也就要大一些。能夠進入這個學校的中國留學生,平時都是比較用功的,沒有人會因為貪玩而荒廢學業。漸漸的,我也和幾個同學熟悉了起來,由於我年紀較大,他們都叫我“常哥”。我誠摯的對這些兄弟姐妹們說道,有什麽小病小災的,別忘了打電話給常哥我,都是中國人,在國外就要互相照顧。

平時的下午,我則是跟著教授研究,他姓櫪久保,是研究預防醫學的,重點是傳染病中的艾滋病。如今他的構想是要以日本為起點,建立一個預防艾滋病的情報係統研究中心,收集許多關於艾滋病的統計數據,做到防控結合,並推廣到全世界。他招我這樣一個中國人的目的,可能就是指望我將來能把他的技術和經驗帶回中國去。在日本列島,像他這樣對中國人比較友好,沒有絲毫成見的日本人並不占少數。當然,值得警惕的是一些軍國主義分子和右翼鬼子,他們的骨子裏還流淌著法西斯的血液,叫囂著要抵製中國。他們對中國留學生和僑胞非常的反感,時不時找我們一些麻煩。我橫眉以對,並告知周圍的留學生們提高警惕,決心捍衛炎黃子孫的尊嚴,誓與右翼鬼子周旋到底!

晚上,我則在老萬的診所推拿。為了避免電到患者,我的右手圍了一圈橡皮膏,導致許多患者以為我自身也是傷痕累累,倒不忍心讓我帶傷推拿。老萬一開始也吹胡子瞪眼了一番,但我說為了避免靜電不得不如此,在我一再堅持下,老萬也不再說什麽了,隻是一有空閑便教我正確的手法,使我獲益匪淺。不過我也考慮過了,暫時不去打通雙手的其餘經脈,以免影響生活、學習、打工。試問一個將渾身經脈打通,使電流亂竄的人,在人際交往中將會遇到多大的麻煩?難不成我一天之中除了睡覺外甚至夏天都要帶著手套圍著膠布做人嗎,豈非很是淒慘,會讓人誤會是變態或是精神分裂的。當然雙足就不同了,反正一直穿著鞋子,鞋子不是皮革的就是橡膠塑料的,均不導電,所以盡快把雙足經脈打通倒是不錯的選擇。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也就是有紀念意義的2002年10月20日下午1點,我準時的趕到了市大操場,足球衣裝穿戴的整整齊齊,精神煥發,可不能讓小日本小瞧咱中國爺們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