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動這麽多人做啥呀！人老了，最怕的就是給人添麻煩。”虞舜歎口氣說，“你的歲數也不小啦，辛苦了一輩子，也該享享清閑了，又何必拋家舍業來這裏呢！”

“我這一輩子誰都對得起了，就差對不起哥哥你了；”象深情地說，“陪伴你走過人生最後的坎坷，是我早就有的心願。過去您有人陪伴，我插不上手；如今老天終於給了我一個機會，我不會離開你了。說吧，你樂意到哪裏去，我就陪你去哪裏。”

“我雖為天子，但並沒有巡狩過應該到達的地方，心中始終是個遺憾。”帝舜說，“聽說顓頊大帝到過嶺南的交阯，既然來了，就翻過蒼梧去看看吧。對那裏的子民，我可能不會有什麽幫助了，能了解一下他們的生活也就心滿意足了。”

蒼梧竹木遍野，千瀑飛湍，大大小小的岩洞隱藏其間；別處少見的飛禽走獸、奇花異草，更是隨處可見。帝舜身體虛弱，但興致很高。象把他馱在背上，一路跋山涉水，指哪兒走那兒，奉食遞水，體貼入微。蒼梧山巒重重，水流道道，其間也生活著與世隔絕的少數族群。每經過這樣的地方時，帝舜就像見到久別的親人一般，又是吹簫，又是唱歌，快活得像個孩子。但他畢竟是百歲老人了，常年的顛簸流離，使身體越來越差，不得已選了個岩洞住下來。

岩洞的北麵和南麵各有一潭水，北麵的叫少和之淵，南麵的叫從淵。象每天在淵中捕魚撈蟹，還要給帝舜洗澡搓身、梳理按摩一番，極是耐心。岩洞的下方有一塊緩坡地，象開墾出來種些穀物菜蔬，也時常攙帝舜出來活動活動手腳，重拾曆山耕耘之樂。就這樣，弟兄二人在蒼梧山中過起了隱士般的生活。

一日，象外出打柴，帝舜倒在臥榻上小睡，忽聽一個聲音問道：“您就是帝俊嗎？”

“不，我是帝舜，不是帝俊。”帝舜迷迷糊糊地答道。

“帝舜就是帝俊，帝俊就是帝舜。”另一個

聲音說，“這裏又沒有別人，把他帶走就是了。”不由分說，扒去帝舜的破舊衣服，還剪下他的一綹頭發，拋在臥榻上，架起他悠忽離開岩洞。帝舜隻覺得耳旁風聲呼呼作響，穿岩洞，渡陰河，越高山，最後順著一道瀑布階階跌落，衝入深潭。

那深潭竟是一個巨大的趵突泉，成四方形，突兀的泉水也像一座四方的水壇，有名叫做俊壇。帝舜被泉水衝上拋下，在壇水中滾來滾去，身體越來越輕，好像脫胎換骨一般。更令人感到驚奇的是，有一條金色鯉魚總是不離左右，隨他翻滾沉浮。“登比氏？”帝舜腦海裏閃現出早年那個離奇的夢。

帝舜變得身輕似燕，不再隨噴湧的泉水沉浮，竟能夠在水壇上自如地行走。他發現，自己的須發變黑了，皮膚有了彈性，好像一下年輕了許多。

“這還像個樣子。”身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

帝舜回頭一看，驚喜地叫道：“登比氏！真的是你！”他情不自禁地上去拉住她的手。

“告訴你，”女子神秘地一笑說，“我可不是什麽登比氏。”

“什麽？你不是登比氏？”帝舜下意識地鬆開她的手，疑惑地說，“難道你忘記了？我就是在震澤與你相會的那個虞舜。”

“你也不是虞舜。”女子認真地說，“你是天帝帝俊，我是你的妻子羲和。”

“你是在說夢話吧？”帝舜迷惘地說。

“不是我在說夢話，而是你一直沉浸在夢境裏，還沒有醒過神來呢。”羲和說，“混跡於紅塵這麽久，光衝衝澡洗洗塵怎能行呢？還得給你徹底洗洗腦。”說罷，她吐出一粒火紅的寶珠，在水裏四處滾動。少傾，峻壇裏像開了鍋一般，熱氣蒸騰，沸沸揚揚。帝舜懸坐其中，熱血洶湧，大汗淋漓。羲和在他身上又是搓，又是拍，還不時按摩穴位，手法純熟，忙的不亦樂乎。要知道，這些手法都是她在湯穀給太陽兒子洗澡時練就的。約莫兩個時辰過

後，隻見帝舜手舞足蹈，忽然變做一隻鳥身龍首的俊鳥，一鳴衝天！

“你終於知道自己是誰了。”羲和自言自語地說，一邊收起寶珠。蒸汽消散，俊壇又恢複原來的形狀。

俊鳥從雲層裏俯衝而下，落在俊壇上，變成金光閃閃、儀態萬方的帝俊。“羲和，你跑倒哪兒去啦？讓我好一頓找！”

“好厲害，剛睡醒就吃起醋來了？”羲和揶揄他說，“我去找白馬星君，隻有借助他的天馬行空，往來倥忽，才能在茫茫宇宙裏找到我那些貪玩的兒子。”

“後來呢？”帝俊問，看來他很在意羲和的行蹤。

“後來，後來我就給你生養孩子了去了。”羲和不無怨氣地說，“我那九個太陽兒子敢情不是你親生的，都讓你叫羿把他們射死了，好殘忍哪！”

“我的初衷是把它們趕跑，不要危害蒼生，沒想到個個都沒有經得住羿的一箭之擊，我也很後悔。”帝俊心情沉重地說。

“你也不用難過，知道後悔就夠了。”羲和說，“我又讓它們複活了，變成了你的親生兒子，你不會不高興吧？”

“這就更奇怪了，快往下說！”帝俊迫不及待地說。

“九個隕落的太陽落進大海裏變成了礁石，叫做尾閭，但它們的靈魂不死，被我收集起來，其中八個變成我的卵子，當年在震澤的產池裏與你的***，孵化出八個兒子…”

“你的確是登比氏！羲和就是登比氏！”不等羲和講完，帝俊就叫了起來，他再一次想起了夢遊震澤那個離奇的夢，一把將羲和攔到懷裏，問道，“我的子孫們都在哪兒呢？”

“其實你已經見過他們了。”羲和說，“他們曾在苗山為你助興。”

“噢…”帝俊想起了苗山上那些天仙般的俏男俊女。

“洪水期間，我一直在下方照顧孩子，有個問題想問你，”羲和說，“人間的洪水是你發動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