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我們兩個都是認真的(2更)

晚飯的時候,向楠一改平素的親和,嚴肅地給家裏的孩子們開了個會。看樣子,白天在學校發生的事,學校已經反饋給了向楠。

“綠藤高中不建宿舍,而是選擇寄宿家庭的方式,就是不希望你們的生活裏隻有宿舍管理員的身份出現,學校希望我們更是代職父母。而你們在我的家裏,就不再是同學,而是一個家庭的兄弟姐妹,需要你們學會親睦相處。”

向楠的目光滑過艾米的賈西貝:“真不巧,今天發生衝突的你們兩個都是我家裏的孩子,而且你們還是一個房間。你們以為我會看不見你們從回到家之後,還彼此回避、互相看不順眼的模樣麽?鄣”

“你們兩個,”向楠指指隔開坐著的兩個人:“坐到一起去。如果你們兩個連這點小問題都排解不了,那出來寄宿就沒意義了。”

艾米和賈西貝對視一眼,艾米麵上依舊沒什麽表情,賈西貝卻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餐具挪到了艾米身邊去。艾米卻不客氣地一墩水杯,直問向楠:“是學校的授意麽?嗤,這麽做有意思嗎?”

賈西貝捉著餐巾小心翼翼站在艾米身邊:“……艾米,今天如果我也有錯,我向你道歉,好麽?咱們別吵了,向楠說得對,家裏又不止咱們兩個人,咱們不能因為自己不高興就讓大家都跟著掃興。”

楚閑與艾米對桌,也靜靜看著艾米和賈西貝兩個人。他緩緩說:“艾米如果你還是介意顧靜嫣對你的誤會,明天我會找個機會幫你解釋。”

艾米麵上還是繃著,盯著向楠問:“你們家裏就沒有別的房間了麽?我要換房間!不行我付錢也行,給我單獨一個房間!”

向楠皺眉:“不好意思這不是酒店,不是你有錢就能換房間。我家裏一共就這幾個房間;況且,與兄弟姐妹分享臥室也是你們寄宿的一個訓練內容。財”

“那我換房間不行麽?”艾米轉眸盯上安澄和粒粒:“你們兩個,誰跟我換一下?”

粒粒迅速看了安澄一眼,果斷搖頭:“對不起我跟Cherry住習慣了,不換。”

安澄按住粒粒的手背,“好,我跟你換,你今晚睡我房間好了。不過,這、這隻是暫時的決定,你請快、快一點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粒粒捉住安澄的手:“我不想跟她一個房間!”

安澄低聲勸慰:“我明白的……就幾天,拜托了。”

換了房間,安澄也睡不著。她能聽見賈西貝也在那邊輾轉反側。

“安澄,你睡了麽?”賈西貝怯怯地出聲。

“沒、沒有。”安澄便也推開蚊帳:“有、有事麽?”

“謝謝你今天替我解圍。”

安澄吐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為了你自己。都、都是華人,大家別傷、傷了和氣。”

賈西貝寂然地笑笑:“我明白的,可是我還是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剛剛都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片刻無言。

“安澄,你知道麽,我好羨慕你。你看你這麽明亮、勇敢,即便是麵對嫣嫣和Yancy,你也毫不退縮。哪裏像我……”

安澄心下也是不忍:“你別、別這樣說。每個人天性不同罷了,所以不能簡單說誰對誰錯。”

這世上勇敢的人值得稱許,可是膽小就一定是過錯了麽?

賈西貝小心地吸氣,隔著夜色聽過去,能聽得出是在掙紮和猶豫。

良久之後終於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向你認錯。可是,開始不敢。”

安澄隔著夜色轉眸看過去。賈西貝弓起身子,仿佛正在壓抑地抽泣。

“家庭分配方案,我動了手腳。原本你有可能跟Yancy分在一個家庭的,可是嫣嫣不準……”

安澄一怔:“你動了手腳?”

賈西貝在夜色裏悲傷地閉上眼睛:“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是不是?Yancy想要做的事,就憑我一個保姆的孫女怎麽能改變得了?”

安澄心下也是微微驚跳。

賈西貝猛地揮開雙手:“我豁出去了!安澄,你這麽幫我,我不能再騙你——是我,去拜托了能主宰這件事的人。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就是為了能讓嫣嫣她們不要不理我……”

賈西貝在夜色裏無法抑製自己的悲傷,抱著頭嗚嗚哭出了聲。安澄愣住,然後趕緊起身走過去,抱住了賈西貝的肩。

賈西貝的肩膀那樣小,在夜色裏顫抖得那麽厲害,她的悲傷從骨頭縫兒裏氤氳出來,這樣的深刻和隱忍,沒有半點虛假。

“對不起我不能說我究竟是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因為我實在沒臉說出來……安澄,對不起。可是我隻是想讓你知道真相,我不想再欺騙你了。”

“好了,我明白的。”安澄輕輕拍著賈西貝的肩頭:“不想說的就不說了,啊。我明白的,你是無辜的。”

在安澄的安撫之下,賈西貝終於平靜下來,點點沉入夢鄉。安澄卻反倒更睡不著,抬眸望窗外那疏離冷漠的月色。

其實……顧靜嫣也都是為了那個家夥才走火入魔的,所以歸根結底或許也應該說都是那個家夥的錯吧?

顧靜嫣莫名其妙就是怕她跟那家夥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她原本覺得無稽和可笑,可是現在……

她想起他的那兩個若有似無的唇上輕啄……那究竟又是代表了什麽?是不是他又升級了的捉弄她的招式呢?

湯燕犀的房間內,他也同樣還了無睡意。

同一房間的卓星華停了手裏的遊戲機,扭頭瞟著他:“燕犀,周末來我家玩吧。星雨約了她們好幾個小美女……”

湯燕犀捧著法律書看,眼睛都沒離開書頁:“沒興趣。”

卓星華嗤了聲:“為什麽?別告訴我你周末又要獨自一個在家裏啃書。”他丟了根香煙過來:“你現在其實就沒看進去,你別以為我沒看出來。喂我說你最近怎麽回事,怎麽一回來就不理我,還這麽心不在焉的,連對你老婆也三心二意了?”

湯燕犀從小就癡迷法律書,很少出去玩。同齡的朋友都笑他,說再這麽著將來連老婆都找不著。那時候才幾歲大的他,竟然就一身清氣兒、滿麵淡然地說:“我將來不戀愛,也不結婚。法律就是我終身唯一的伴侶。”

卓星華的戲謔,湯燕犀豈會聽不出來?他終於從書頁裏轉開目光,賞賜給卓星華一眼凝視。

“哦,我老婆還沒抗議,你就急著打抱不平了?你是想告訴我,你愛上我老婆了嗎?”

卓星華一怔,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就您那老婆,我真招惹不起。”

天啊,哪怕是看看湯燕犀從小到大書房裏那通天徹地的大書架上擺滿的厚厚的法律書,他都要瘋了。他可沒Yancy這份定力,也熬不住那份寂寞。更別說,將來站上法庭之後要麵對的那份庭上庭下的壓力。律師這個活兒,真不是普通人幹得了的。

看湯燕犀又回頭去看書,卓星華湊過來:“我妹妹星雨她,是真的盼著你去。”

湯燕犀合上書:“我不是沒去過,你的麵子我給了好幾回。可是哪次去了,最後不是惹你妹妹掉眼淚?我這人就是這樣的,學不會刻意哄女孩子開心,更不會在爭論的問題上放水。而且我也不喜歡跟我爭論的時候掉眼淚的的女孩子。”

卓星華托著腮幫:“照這麽說,你喜歡的是能扛住你的攻勢,從來在跟你鬥嘴的時候都不掉眼淚的唄?”

卓星華這麽說著,忽然一拍腦袋:“哎?我怎麽想起一個人來了呢?”

湯燕犀將手裏硬殼的大法典忽然朝卓星華腦袋方向一扔——

卓星華本能地伸手去接,以保護自己的腦袋不被砸扁。結果完全沒料到湯燕犀是故意將大法典拋向他腦殼偏後的方向去——結果卓星華隻顧著接法典,身子全向後仰過去,失了重心,連人帶凳子一同仰天倒地,摔得“啪嚓”一聲。

“喂,好狠呀你!”卓星華躺在地上嚷嚷。

湯燕犀輕哼一聲:“不準你說她。提都不能提。”

卓星華聽出滋味來了,趕緊拍拍P股爬起來:“哎?難道你真的……?”

湯燕犀在燈影裏清傲偏首:“總之,以後別再我眼前總是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星雨了。不然,你不久就會聽說一個傳聞:大家都在傳說,卓星華有戀~妹情結。”

他也沒想到,原來這世上果然有比法律更有趣的人啊~

翌日安澄又是最後一個上校車。

正正不能再送去楚表哥的寵物商店了,但是幸虧有向楠和大康答應幫忙照料。

安澄對大康的工作有點好奇。向楠是被她哥向景盛懲罰,所以在同業裏找不到工作,倒也罷了;可是大康的工作看上去,時間也蠻自由。大康大大白白的,是他們小女兒的暖爸,每天照顧康緹的工作大半都由大康負責。這回正正也托了康緹的福,大康說會跟照顧康緹一樣照顧正正。

交待好了正正,她這才上校車。上車之後先悄然找湯燕犀的位置,接下來便趕緊尋楚閑。

今早她雖然還介意跟湯燕犀之間發生的事,但是她今早更怕的卻是——楚閑再貿然喊她“安安”。

幸虧今早上湯燕犀好像沒想為難她,所以沒再跟那天似的故意坐在門邊兒上。這回他是坐在最後一排,靠近右邊的窗。

雖然安澄上車還是一眼就掃到了他,但是好在她和他中間隔著一車的人呢,隻要她稍微矮矮身子,還是能堪堪裝作沒看見他的。

可是楚閑……就麻煩了一點。興許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訓,所以楚閑此時就坐在車門第三排的位置上,一抬眼就會目光相撞。

看見她上車來,楚閑含笑招手:“安安過來坐。”

她正想著怎麽不讓他喊呢,結果他竟然這麽輕易就叫出來了……安澄雙耳嗡的一聲,趕緊也顧不得站在過道上的同學,就拚命往楚閑的方向擠。

見安澄紅了臉頰,兩眼晶亮地迅速擠過來,楚閑心裏悄然地歡喜。他起身將自己的座位讓出來——他才不會像湯燕犀做事那麽沒品,他不會替安澄多占一個空位,他隻是會起身將自己的座位讓給安澄——這才是一個紳士的做法,他含笑等著安澄獨獨朝著他來。

安澄像是鼓著腮幫的小鼴鼠,鍥而不舍地迅速鑽了過來,可是第一聲卻是跟他說:“……求你一件事:別、別再叫我安安。”

他驚住,垂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她一向堅強又勇敢,可是這一刻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她向他微微側開身子,隻用她的肩膀對著他……她的臉上,有奇怪的紅霞。

他深深吸氣,心裏不難推導出答案。

他叫了“安安”不短的時間了,可是安澄自己並未十分介意;真正介意的也隻有湯燕犀吧?所以安澄這樣突然提出拒絕,便不難想到是受了湯燕犀的影響!

隻是不知道,湯燕犀這回又用了什麽手段,而且成功地讓安澄妥協了。不過從安澄的表現上來看,湯燕犀怕是使出了什麽非常的手段!否則,她怎麽會如此啊~

可是車上人這樣多,他隻能忍下開始狂奔的想象,控製住自己的神色。他對著安澄也柔軟地笑:“沒事的。”他約略偏首,半麵轉向最後一排的方向,然後垂首含笑湊近安澄耳邊:“別怕。我說過的,不管是誰敢欺負你,我都會保護你。”

從最後一排的位置看過來,是他含笑耳語,側麵上印滿溫柔。非但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反倒安之若素。

他這樣反倒叫安澄更尷尬,低低垂首:“……對、對不起。”

“又說什麽傻話呢,”他含笑撫慰:“別人影響不到我們的。你是我的安安,永遠是我一個人的,安安。”

他輕柔的呢喃在安澄心裏卻投下了驚雷。她頭皮發麻,一聲一聲地計算著:一、二、三……天啊,今早上他叫了三次!

那是不是意味著,湯燕犀那個家夥他得……三次!

熬到學校,楚閑心滿意足地跟同學先去了他選的課。等他走開了,一直在一旁跟卓星華說話的湯燕犀才不慌不忙地走過來。

安澄趕緊回過身去,背對著他,裝作完全沒看見他。

他也沒說話,隻是滿麵輕鬆地走上來,伸手在她肩頭上敲了敲。

一、二、三。

那麽輕,那麽淡然疏離的模樣,敲完就走了,可是安澄心裏卻是卷起了驚濤駭浪!

完了,他都知道了……

回去上課安澄就趕緊翻課表,盤算著今天究竟有幾節課跟湯燕犀一起上。

鐵麵無私的課表方方正正地給出了答案:三堂。分別是曆史、心理學和體育。

安澄一片抓狂。該死!為什麽不多一節,也不少一節,偏偏也是三?!

世界曆史課在第二節,在安澄心目中該是今天三門重合的課裏最難熬的一節。畢竟世界曆史課是她跟湯燕犀孽緣的開始,而且楚閑同樣選了這門課,以及還有——座位。

她坐在中間,旁邊是顧靜嫣;而湯燕犀和楚閑則並排坐在最後一排。她覺著自己變成了餡餅,被前後夾攻、翻麵再煎。

課堂上查理老師要同學們分組,共同做“法國大革命對世界的影響”的課題研究。同學們自行分組,沒想到湯燕犀卻先舉手站起來說:“鑒於我曾經跟Cherry同學犯過相同的錯誤,我希望這次能跟她同組。”

安澄大驚,趕緊也舉手站起:“鑒、鑒於我跟他犯過相同的錯誤,所以我絕、絕對不能再跟他同組!”

查理老師也嚇了一跳,認真看了看兩個人:“你們兩個,都是認真的?”

湯燕犀輕輕一笑:“我是認真向學,想跟Cherry同學一起改正了曾經的那個錯誤;可是看樣子她卻是‘認真’地還想要逃避。”

他挑眸凝視查理老師:“身為老師,您會支持哪一種‘認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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