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從這個晚上開始,湯燕卿覺得自己病了,連續幾天控製不住地迭聲打噴嚏,鼻頭和臉都紅紅的,像是感冒發燒了似的。

他認真給自己量了個體溫,還吃了兩片傷風藥,每天晚上抱著筆電乖乖天一黑就鑽被窩,蓋兩層暖被等著汗珠兒蓋滿額頭。

可是,還是噴嚏不斷攖。

他無奈,隻好打電話給杜鬆林。

從小到大,他們全家人的健康都是杜鬆林照顧的。

杜鬆林仔細詢問了他這幾天都幹了什麽,他乖乖地一五一十都回答了,連平均每天上了幾趟廁所都如實匯報。

杜鬆林也沒聽出他有什麽出格的舉動,便做出個推斷,以為他是對外界環境過敏了。

湯燕卿便也乖乖地接受了:“反正我除了打噴嚏、耳朵熱,也沒其他的不舒服。謝謝您了,這麽晚打擾您休息了。”

湯燕卿剛想掛電話,不想杜鬆林靜默了一下忽然問:“燕卿,你跟澄澄,好麽?償”

還是問起來了。

湯燕卿不敢怠慢,小心地盤桓了一下,決定先避重就輕:“我們?很好啊。怎麽了杜伯伯,難不成澄跟你打我小報告了?”

“不是,”杜鬆林皺了皺眉:“隻是,忍不住關心。”

該怎麽說呢,他終究也是當醫師的人,況且他有當父親的直覺,他總是很詫異女兒再度向他聲稱說跟燕卿這孩子在一起了。

這兩個孩子的氣質,明明一點都不搭。

可是既然女兒這樣宣稱,況且愛情原本就是這世上最難理喻的事……所以說不定兩個性子不搭的孩子,反倒會因為差異而互相吸引呢?

“哦,”湯燕卿轉了轉眼珠:“杜伯伯放心,我們很好啊。”

燕卿這孩子的回答也算滴水不漏,聽不出什麽來。杜鬆林沒有因為這回答就放下心來,反倒莫名地更擔心。

“燕卿,其實跟你交往的話,澄澄當年也說過。可是畢竟你們當年還都是小孩子,杜伯伯隻當是小孩兒家的過家家,也並未當真。可是現在不同了,她22歲,你也19歲了,都已經成年,再不是小孩子。”

湯燕卿緩緩微笑:“杜伯伯是擔心我會惹澄澄傷心麽?”

他從小的性子就是愛玩愛鬧,加上朋友多,到了這個年紀也難免偶爾跟朋友一起去夜店逛逛。這樣的性子,放在東方女孩兒的父親眼裏,就都放不下心的,他理解。

“杜伯伯我發誓我不會的,我的性子您還不了解麽,就算再愛玩,可是從小到大可是除了澄之外,再沒有別的公開交往的女朋友啦!”

湯燕卿的話,杜鬆林是相信的。

這孩子從出生就是在他眼皮底下的,情分上跟自己親生兒子沒什麽兩樣。他看得出這孩子雖然性子玩鬧,可是在正經事上都是認真的。

杜鬆林便輕輕鬆了一口氣:“燕卿對不起,杜伯伯有些太緊張了。”

“我懂,”湯燕卿篤定地笑:“我會跟澄好好的,一定不會欺負她,您放心。”

可不,跟安澄在一起從來都是他受欺負的好不好?杜伯伯還將安澄看成是小孩子,可是其實她從來都是BIG-GIRL好不好~

周末湯燕卿又跟安澄常規約會。可是說是約會,事實上湯燕卿隻是人肉布景板,安澄坐在快餐店裏,頭不抬眼不睜地隻研究她的調查對象,根本無暇分神搭理他。

湯燕卿連喝了三大杯可樂之後,實在有點忍不住了,伸手從安澄手裏抽走一張照片也跟著看。

安澄嚇了一跳,揚手拍他爪子:“小P孩兒,別耽誤我正經事。要不要再給你買一杯可樂,更大杯的?”

湯燕卿呲了呲牙:“順便再安一根導尿管。”

安澄這才忍不住樂了,點點他眼前的空可樂杯,忽然歪頭說:“你們湯家人果然沒白姓‘湯’。”

“噗……”湯燕卿險些笑噴:“所以我們都能喝湯湯水水唄?”

安澄聳了聳肩:“還都比較能耐受咖啡因。”

“哦?”這句話湯燕卿沒聽懂。

安澄卻忽然輕歎了口氣,避重就輕地說:“一杯可樂含有的咖啡因,相當於同等體積咖啡的三分之二。”

好在湯燕卿的興趣點都被吸引到照片上去了,便也隨便點了個頭,興衝衝指著照片問:“你拍的?”

安澄哼了一聲。

湯燕卿覺得好玩:“俯拍,視角應該在十幾米的高度上。你是站在哪拍的?”

此時的湯燕卿已經顯露出刑偵天賦,私下裏也跟安澄講過在網上跟一群推理高手玩兒推理遊戲的事兒,於是此時看他眼睛一發賊光,安澄就知道該防備著了。

安澄劈手去搶照片,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他將照片後仰舉起來,叫安澄隔著桌子夠不著。

安澄白他一眼,隻好答:“樓外的消防梯上。”

他誇張地張大嘴:“女蜘蛛俠?”

安澄攤開手:“告訴完你了,還我。”

湯燕卿笑嘻嘻湊上來:“一看照片裏的人就不是好人,一個個賊頭鼠目,走路還防備著前後左右……你一個女孩子跟蹤太危險,不如帶我一起玩兒吧?”

安澄眨眨眼,嫵媚一笑:“好啊。先交給你一個,你盯著這個……”

湯燕卿沒想到安澄這麽痛快就答應了,便開開心心將照片遞過來,等著安澄給他分派活兒。沒想到照片剛送到安澄手邊,安澄猛地用力,一把將照片抽回去,隨即塞回她自己口袋裏,拍拍起身:“小P孩兒,邊兒玩兒去!”

“你騙我……”湯燕卿做抓心撓肝狀。

安澄起身,拍了張鈔票在桌上:“本周約會結束。”

卻還是走過來,捉起他衣領:“不過還是要警告你,別跟別的女孩兒勾三搭四。姐我現在還是你正牌女朋友呢,敢給我戴綠帽,我饒不了你。”

湯燕卿牌桌大叫:“哎,這是男人的台詞,你怎麽又搶我的詞兒?”

連續多日的跟蹤調查,安澄卻依舊無法確定這些人裏哪個才有可能是殺死魯德、嫁禍給琳達的真凶。這讓她有些泄氣。

海倫那邊催得還急,幾乎每天都要問問她的進展,她都無顏以對。

周日晚上她又自願加班,到辦公室再度將所有目標的照片和資料打印出來,貼在玻璃板上,尋找靈感。

她在照片和文字檔案之間畫上各種顏色的線條,線條交叉縱橫,漸漸織成一張網。她直覺那張網裏正有什麽東西在向她招手,可是她站在網前,卻少了一點點洞悉的能力。

就在此時,她察覺到背後有人在凝視。

她深吸口氣,轉頭望過去。

茶水間門口,一身銀色西裝的湯燕犀,兩手叉在褲袋裏,鼻梁上銀框的眼鏡完美遮住了他真實的目光。

上次大吵後,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過他。

她自己是小心避開任何與他交集的可能,而他也是有自己的案子要忙。律師這個行當,隻要你想有的忙,那就24小時都能不停下來。鯊魚裏有20多名主辦律師,她來了兩個多月,有的還隻聞其名,壓根連照麵的機會都沒有。

“周日未經批準自行加班,沒有薪水領。”他淡漠揚聲。

她咬了咬唇:“我也沒想過要領,湯律師多慮了。”

整個26樓都靜靜的,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聲線在空氣中相撞,然後環繞在一起。

他淡漠的話聽起來也有些驚心動魄,而她的反駁也顯得那麽擲地有聲。

他的淡漠看起來更沉穩,而她則有一點點像是準備好要吵架了。

她皺眉,趕緊收回目光,努力凝注於眼前的玻璃板。

他也沒說話,兀自走進茶水間去。打了一杯1+2咖啡後走出來,卻從容地向她走了過來。

立在她身後,大約三步的距離。從她麵前玻璃板的反光裏,能看見他們兩個人朦朧的身影。

她的心又提起來,莫名想起曾經在綠藤高中的過往……那天學校宣布寄宿計劃,她和他也這樣地一前一後站在布告板前看海報。

還有,湯燕卿“約會”的時候說:“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老哥又整整一個禮拜不搭理我了。”

她深吸口氣,冷冷說:“不好意思湯律師,我思考的時候不習慣被人打擾。”

---題外話---明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