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安澄怎麽也不會想到,就在那個晚上,可可先生就出了事。

一場車禍,發生得毫無預兆。可可先生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是還有兩天就要上庭,他的受傷對於案子來說也平添了極大的變數。

安澄是直到第二天下午上班的時候才知道,聽到的那一刻腦袋就嗡了一聲。

直覺地要去找湯燕犀商量對策,可是湯燕犀這個時間並未在律所。她便去找了卓星華。卓星華也很是皺眉:“你的意思是,要Yancy在這個時候暫時放下他自己手裏的案子,過來幫忙這個案子?”

安澄略作思忖,馬上搖頭:“不可以。攖”

他那個案子有多棘手,她怎麽能讓他分一點心?

卓星華想了想:“雖然是老科自己接的案子,可是畢竟是用了律所的名義,所以你這個時候可以找合夥人商量。”卓星華攤了攤手:“真遺憾,我一沒律師執照,二也隻是個行政人員,所以……償”

安澄努力微笑:“沒關係的。”

可是律所的合夥人,她一共才認識幾個?或者反過來說,那些高高在上的合夥人,有幾個認得她這個小小的兼職實習生呢?

安澄抹頭出去,站在走廊裏略作猶豫,還是一握拳走向海倫的辦公室去。

海倫剛成為合夥人啊。

幸好雖然湯燕犀不在,可是海倫還在。海倫聽明白了安澄的來意,就笑了:“其實特別簡單啊,正好以老科車禍為理由,叫你的‘當事貓’解雇了你們,另聘高明。”

安澄閉上眼:“不行。一來我們已經為這個案子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不可白費;二來那可是上百小時的工作時間,如果放棄了就不能給律所帶來原定收入,甚至反倒要倒扣出這些小時來……”

海倫聳肩:“那你自己去法院,跟主審法官申請延期審理啊。”

“我去?”安澄心下一片忐忑。且不說她還沒有律師執照,她就更不認得這位主審法官。

海倫攤攤手:“安澄,雖然你還是法學院學生,可是我們都不是你的教授,沒人有義務要幫你;況且當律師的誰的手上不是同時有幾個案子要打,誰又有時間替你做你想要做的事?”

安澄一咬牙:“好,去就去!”

安澄跑到法院的時候,已經快到下班時間。她來的路上跟蘭斯打聽主審法官巴頓的習慣,得知巴頓很重視上下班時間,如果過了下班時間再去找他,他理都不理。

安澄下了車既抱著包飛奔,也顧不上腳上的高跟鞋。一路奔上台階,鞋跟終於不堪歪扭,斷了一根。

鞠了十幾個躬,安澄終於透過法官秘書才好不容易找到巴頓法官。法官是禿頭,一雙眼如禿鷹一般銳利,穿著法袍從辦公室裏出來隻橫了橫安澄:“一分鍾,說你的來意。一分鍾後我就要下班了。”

安澄一急險些又結巴了,不過忍住了:“申請延期。”

可可先生出了車禍,所以申請延期審理本也是人之常情,安澄以為將理由說出來就夠了。孰料,巴頓法官眨著鷹一樣的眼睛聽完,卻隻是抬腕看了看表:“好了,一分鍾結束。延期審理不予接受,後天法庭上見。”

這M國的法官怎麽是這樣的?安澄懵了。

不過兩分鍾後她還是追著巴頓法官跑上去,拖住他手臂:“法官大人您不能這樣!”

巴頓法官警告地眯了眯眼:“放開手。否則上了法庭,我對你個人的成見將會影響到你方!”

法官也會這麽明目張膽地威脅人?安澄再嚇了一跳。

不過不管了,豁出去了:“我方律師出了車禍!法官大人,您怎麽能一點體恤之心都沒有?”

“體恤之心?”巴頓一雙眼這個冷:“你知道我平均每天要審理多少件案子?你又知道盡管我們都這麽拚,還有多少案子在排期等待,要不知等到什麽時候才能見到法官?”

“你們的案子能排期上庭,已經很幸運。所以排好期的就請給我按時上庭。你們自己的問題也請內部消化解決,不要拿到我麵前來說。”

“可是我們的律師出了車禍啊!”安澄急得滿麵通紅。

“車禍?死了麽?還有,你們律所隻有他一個律師麽,如果他真的無法親自出庭辯護,難道沒有別的律師代為出庭?”

巴頓律師說完一抽法袍,白了安澄一眼,便疾步而去。

安澄站在原地死死掐住自己的手。

她從法院出來,先沒回律所,而是去了醫院看可可先生。

老人家沒生命危險,隻是撞斷了腿,醫生建議要留院觀察幾天,不讚成他兩天後上庭去工作。

聽安澄說巴頓法官拒絕延期,可可先生歎了口氣:“是的,法官一般在延期這件事上都十分審慎。時間安排是個問題,另外法官也是不想控辯雙方是找理由拖延時間來鑽空子。”

安澄坐下來忍住悲憤:“那我們……真的要放棄這個案子了麽?”

可可先生慈祥凝視著她,緩緩笑了:“看樣子你在律所已經拜托過其他律師,可是沒人肯接我的爛攤子,是吧?不奇怪,我接這個案子他們就覺得我腦袋老了,況且他們更看不上我的辯護策略,認定這個案子是必輸的吧。”

安澄搖搖頭:“……隻是碰巧,他們手上也都有案子要打。”

老人深深凝視安澄:“孩子,你就可以啊。”

安澄愣了:“我?可是我還隻是個法學院學生,更還沒考Bar,沒有律師執照……”

“按照本州法律,你是LLM,而且是TOP16的法學院的學生,你還有正式簽訂合同的律所,所以隻需律所出一位律師從旁監護,你是可以站上法庭的。”

“可是我……”安澄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我本來隻是協助可可先生您,我要是上庭的話……”

她還從未真正站上過法庭,獨自辯護一件案子啊!

“你一定行的。”可可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案子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你花的心血比我還多,所以最佳人選其實就是孩子你。”

安澄張著嘴,說不出話。好緊張,可是卻又不能否認:跟緊張一樣地興奮!

律師這個行當,有的人即便考過了Bar,可是進律所之後都未必有機會獨自辦案,要作為實習律師或者是主辦律師、合夥人團隊裏的成員、助手,最好的也隻是副席罷了,如蘭斯。

而她還是個小小的兼職實習生,她現在就有機會獨自打一個案子?!

真是,太想試試了!

可可先生看見了她眼底掩飾不住的光芒,含笑點頭:“在律所裏找律師接我的爛攤子不容易,可是隻找個人上庭坐著,應該還不難。”

安澄又想了想,終於點頭:“好,我回去找人問問看。”

臨告辭,可可先生含笑道:“孩子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能行。”

後天就要上庭,留給安澄的時間已經不多。安澄直接坐車回律所,一路上又將律所的律師們挨個捋了一遍。很悲哀,她能說的上話的律師就是那麽幾個,除了湯燕犀本人,就都是海倫團隊裏的。

幾番衡量,她不得不重又回到海倫麵前。

海倫聽了就笑:“無論是作為合夥人,還是我海倫個人,我都勸你這個案子算了吧。可是如果你非要堅持己見,那我不會幫你一起打。”

“為什麽?”安澄深吸一口氣:“你現在已經不隻是受雇律師,你還是合夥人。你的利益直接跟律所的收益掛鉤,你難道不希望這個案子給律所賺錢麽?”

海倫咯咯一笑:“能不能賺到錢,打贏了之後才知道。況且你總要想明白,這個案子是在給律所賺錢,還是在給老科賺資本。”

安澄心下一動:“什麽意思?”

海倫攤手:“虧Yancy對你那麽好,你難道還看不出來老科跟Yancy的關係?老科連這樣的案子都要接,還不是想重新賺回資本,重新在律所裏站穩腳跟?所以這個案子你摻和就是在跟Yancy做對,如今還在天真地希望我能幫你?”

“又是派係!”安澄雙手猛地一拍桌子:“後天就要上庭了,你們原來計較的還是個人的傾軋,還是派係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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