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是誰?

果然不出安澄所料,畫麵裏出現的,的確是三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騎著單車呼嘯而過,到她家門口的位置,都從單車上站了起來,揚手朝她家門上扔雞蛋。砸了蛋之後,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就憑這身手,安澄也能推斷出這幾個半大孩子一定是幹過報童的。她要是真想追究這幾個孩子,她知道去哪兒找。

可是還是如那天的想法一樣,以她今時今日的年紀和思維,她已經沒必要去跟幾個半大孩子過不去。她想要的是那幾個孩子背後的人,而那個人的身份,這幾個孩子也未必就知道。

她歎口氣,按了停止鍵。

她已經想到了是半大孩子幹的,這盤光碟的出現也隻是印證了她的猜想而已,客觀上來說並不能幫到她更多。

“不報警麽?”莎莉拍了拍手上的蛋撻渣兒。

“報什麽警啊?”安澄哼了一聲,勾起手臂:“我要是報警了才叫那人笑話呢。就連這點兒小事兒我都忍不了,處理不來的話,那就更別想追查出背後那人了,不是麽?”

莎莉也泄了氣:“本來還以為這盤光碟能幫上忙呢,看樣子它來得也沒什麽意義啊。”

安澄也覺遺憾,目光不由得又滑回屏幕上去。

“等等!”她忽然叫,忙按鼠標,將播放條往回拉。

她是看見了畫麵最左邊下角的一輛車。她按停止鍵的時候,正好是那輛車掉頭離開時。

那個時候,正好是那幾個孩子早已消失在夜色裏,而房子裏的她還沒有奔出家門來的中間時刻撐。

她將播放條迅速往回拉,最開始畫麵左下角並沒有那輛車,然後緩緩那輛車出現了,而那輛車停下不久,那幾個騎單車的半大孩子就出現了!

時間未免太巧。

安澄將畫麵局部放大,想要看清那輛車的特征。隻可惜車子停放位置的光線有些昏暗,而且那車隻有隱約一角出現在畫麵中,沒辦法看清車牌,也沒辦法具體分辨那車子的細節。

隻是從那格外方方正正的線條上,安澄猜那有可能是一輛路虎。又因為頭燈處額外出現的一排“珍珠”模樣的LED日行燈來判斷,應該是一輛第四代“發現”。

“你發現什麽了?”莎莉也緊張地問。

安澄閉上眼,迅速在記憶裏掃描這樣一輛車。她緩緩道:“……我好像見過這輛車。是在哪裏來著?那也是個晚上,夜也是這麽黑,這輛車也是這麽停在夜色裏……”

幾分鍾後,安澄靜靜睜開了眼。

莎莉小心盯著她的眼睛:“想起來了?”

安澄努力笑笑:“沒有。算了,也許我記錯了。”

她衝莎莉點頭:“沒事了,你出去工作吧。”

莎莉端著蛋撻盤子出去了,安澄才攥緊了手裏的鼠標。

她想起來那輛車是在哪裏見過了!

安澄接下來跟莎莉查了一個小時的前台監控錄像,卻竟然也沒能查到究竟具體是誰將光碟送到前台的。

“既然不是有人單獨送過來的,而且也沒有被注意,那就證明光碟是混在大筆送件裏一起送來的。”安澄翹了翹鼠標,調出三個人的影像:“最可能的就說他們三個當中的一個。”

第一個是快遞員,上午10點前後來過,送來大批的快件。小山高的物件兒裏如果藏一張光盤,那簡直易如反掌;

第二個是法院送傳票等法律文件的文書專員。頭銜聽著挺嚴肅的,其實就是個年輕的大學生,應該是騎著單車來的,頭上哈戴著單車的頭盔,手上也有單車手套,其中要是藏一張光盤也是小意思;

第三個則是一個工人。前台的複印機壞了,來過工人來維修,工人在前台自由進進出出,想要放一張光盤自然也是再簡單不過。

“我挨個去問!”莎莉繃起臉,馬上要打電話。

安澄卻都給攔住了:“未必就是他們,我也隻是一猜。你看快遞員來送件,至少需要簽收,你得當你的麵把快件一樣一樣讓你簽了才能離開;法院專員的道理類似。維修工人呢,你倒是可以打電話問問。不過我擔心更可能是隨便來的陌生訪客。”

律所每天的來客很多,來請律師的客戶,或者是單純來做法律谘詢的,甚至隻是來看看律所究竟什麽模樣的……都大有人在。他們來了都會在前台停留,而莎莉也有暫時不在前台的情形,所以每個在前台停留過的人都有可能。

總不能一個一個去查,工作量太大不說,還容易被人家牽著鼻子走,反倒找不到重點了。

“那怎麽辦?”莎莉也很覺抱歉。前台是她的一畝三分地,她都不知道是誰送來的東西,很有些失職。

安澄將光碟在手裏翻來覆去地擺弄了幾下,心頭隱約有一線光亮。她伸手拍了莎莉一下:“你別管了,這事兒我多少有點眉目。”

光碟……這載體本身對她來說便似乎是一條提示。多年前,顧靜嫣跳樓案之前,她不是也收到過湯燕犀的光碟來著?

如果說當年那個時代,大多數的存儲文件都用光碟,再正常不過;可是這個時候了,有更簡單的USB,甚至是網絡傳輸,再這麽大費周章地刻錄了光碟出來,反倒顯出了刻意。

是有人刻意以光盤的形式來送給她,這也便是一種考驗吧?

回到辦公室,她將光盤擺在桌上,凝眸盯著它。

她第一個就排除了湯燕犀。

不會是湯燕犀,如果當時湯燕犀就在家門外的話,他早就一聲不響替她把那幾個孩子教訓了,順便暗中查訪那輛車子的來曆。不會將這麽個無解的題麵擺在她麵前,讓她煩心。

也不會是賈西貝。

賈西貝才沒那麽傻,難道要主動提醒,她在偷偷窺視著她家麽?

不過自然是當年的故人,知道當年有過光碟的人。

她抓過白紙和筆來,在上麵將當年知道光碟的人名一個一個都寫下來。

最後,遲疑了片刻,才寫下了“楚閑”。

寫完,她自己都忍不住在這個名字旁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為什麽會想到他呢?這些年這個人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即便她現在在律政界已經小小有了一點點名氣,也沒見楚閑再主動與她聯係。

楚閑已經是徹底忘了她的吧?那麽此時楚閑又怎麽會做這樣一件看似有些無聊的小事呢?

可是說也奇怪,這個名字在紙上寫出來之後,就像這個人終於衝出了塵封的記憶、穿越時光,重新鮮活起來。她閉上眼睛,有關這個人的一切,漸漸占滿了她的思緒,甩都甩不掉了。

她深吸口氣抓過手機,還是打給了霍淡如。

“霍阿姨跟楚喬交往這麽久了,按說也一定見過楚家人了吧?”

霍淡如也是剔透,聽了便說:“你想問誰?”

安澄又深吸口氣:“楚閑。”

楚喬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如果他對霍淡如認真,一定早已安排二人見過麵。

沒想到霍淡如卻說:“沒見過。”

一股奇異的情緒抓住安澄:“可是為什麽呢?這不符合人之常情。難道是楚喬根本對您沒認真過?”

“你這丫頭!”霍淡如有些不高興:“你幾次三番在我耳朵邊嘀咕,總想暗示楚喬對我不認真,你別當我沒聽懂!”

“那又怎麽解釋呢?”安澄小心地屏住呼吸。

“這次你還真是誤會Joe了。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霍淡如輕歎了一口氣:“還是上次我帶Joe見犀犀,才聽Joe說楚閑是當年跟他媽媽一起遭遇了車禍。她媽媽在車禍中喪生,楚閑便多年來遠離傷心地,極少與家裏聯絡,不想再引動往事罷了。他這些年一直都在東海岸,沒回來過。”

安澄也是一陣心悸:“什麽?!”

“是啊,”霍淡如也明白安澄的驚愕:“我聽了也是心底下咯噔一聲。難以想象那孩子這些年是怎麽獨自承受過來的。想來他一定是為了他媽媽的去世而責怪自己吧,如果不是他自己當年任性,非要堅持開車橫穿大陸,也不至於如此。”

安澄按著心頭,大口吸氣:“……您也帶湯燕犀見過楚喬了?他們兩個,相處還好麽?”

霍淡如倒是欣慰微笑:“我本來也擔心,可是其實是我白擔心了。犀犀真是長大了,也體諒我的處境,所以跟楚喬相處得其實比我想象的要好。”

安澄又忍不住抓起那張紙來,目光都落在那個畫了圈和問號的“楚閑”上。

---題外話---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