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這世界總還有溫柔期待

賈西貝也沒想到,當晚剛見過湯燕犀,次日安澄就約她見麵。

周末的街道人群熙攘,賈西貝小心穿過街道,留意身邊是否有人觀望,然後才謹慎走進約定好的茶室。

安澄也不廢話,直接拿出兩張照片來放在桌上。一張正麵向上,一張則是倒扣在桌上。

賈西貝眯起眼來:“這是什麽意思?一張是題麵,另一張才是謎底?”

安澄點著那張正麵朝上的照片:“照片裏的人,你認得麽?緊”

賈西貝垂眸看過去,麵色便是微微一變。

她卻隨即冷笑:“不認識。或者說,認不出來。輩”

安澄倒也不意外,垂下頭去,仿佛自說自話:“他叫柳真,曾經是我的當事人。我替他打了一場暴力性犯罪的案子,指控罪名有三,我幫他排除了兩個,隻剩最後一個。我跟當時的檢控官談條件,幫他爭取到了隻需要坐兩年牢的絕佳條件……”

安澄的目光抬起來,漫過賈西貝的眼:“兩年早就過了,可是我幾天前去看他,我們見麵的地點卻還是在監獄裏。”

“為什麽?”賈西貝終於微微有所觸動。

安澄輕輕閉上了眼:“因為他曾經犯下的第三樁控罪的受害人江寧,死了。而且就死在他刑滿釋放的那段時間,死亡時江寧身上的痕跡跟柳真當年留在她身上的,幾乎如出一轍。所以他就又成了頭號嫌疑人。”

“而這次他沒有再找我當他的律師,也是因為我已經轉作檢察官了……他沒錢,他隻能用公派律師,而你也明白的,沒幾個律師打公派援助的案子會真的用心,所以,他輸了。”

安澄停頓一下,深吸一口氣:“而他這一次的刑期,是20年。”

賈西貝的麵頰倏然蒼白:“20年?!”她的指尖也忍不住顫抖,即便攥住溫熱的茶,也還是連帶著茶水都跟著一起泛起了漣漪。

安澄搖搖頭:“從社會主流價值觀上來說,他不是個好人。他年輕英俊卻不走正道,沉淪為憑借自己的男色去勾有夫之婦的角色……可是對我來說,我卻很難把他簡單界定成是一個壞人。”

“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什麽,或者說是為了誰,而甘願沉淪的。”

安澄將柳真的照片向賈西貝更推近了些:“他曾經愛著一個人,東方女孩兒,他在跟她分手之後一直在尋找與她相似的女子。他不可控製地主動親近她們,哪怕隻能在她們身邊多呆一天,哪怕他為此背上了刑責。”

賈西貝別開頭去:“你約我出來,就是跟我說這個的?真可笑了,你憑什麽認為我愛聽這個?”

安澄靜靜凝視賈西貝:“因為這世上沒有能永遠掩蓋住的秘密。”

安澄說著又拿出一疊資料:“這是柳真在來到本州前的資料。八年前他在德州,讀g大。”

安澄又拿出另外一疊資料,其中有學生登記表,然後安澄終於翻開了那張倒扣的照片。

“那一年恰好也有另外一個人也在德州,讀g大的法學院。雖然表格裏的名字我看起來有點陌生,不過姓卻恰好是‘奧瑞德’;當然更托福於這些照片——雖然那個人很小心,留下的照片很少,可是我的調查員真的很能幹,所以他還是幫我找來了這張——我驚喜地發現,原來這就是你啊。”

安澄又拿出三張照片,分別是柳真當年曾經傷害過的柳緣、郭田、江寧,將賈西貝當年的那張照片跟這三張放在一起:“瞧,一樣又黑又直的長發,一樣喜歡穿牛仔喇叭褲配黑色襯衫,一樣麵對鏡頭都有這樣羞澀而寧靜的微笑……如出一轍。”

“即便你們五官上是有差別,可是整體的感覺,對於白人來說,已經完全可以當成是一個人一般。”

安澄抬起眼:“小賈,你那麽聰明,你該明白,話說到現在如果你還隻會說no的話,那你就太沒意思了。”

時光回轉,翩然又是當年。

她是個每天恨不得用功24小時,卻也總是很難拿到教授給的a分的法學院學生。

而柳真呢,盡管年輕英俊,在校園內很出風頭。可是,他卻也還是個要靠自己打工才能勉強賺夠學費的窮學生。每一年是否還能來注冊,都要看假期裏能不能幸運地找到賺錢的工作……

這樣的他們兩個相遇了,柳真對她動了真情。

從沒有人這樣對過她,這樣的真心實意,也是這樣的愛若珍寶、小心翼翼……她也同樣貪戀他給的溫柔,可是——他卻不是能帶給她安全感的男子,他能給她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那種。

就連兩人在一起親熱……他也是那樣小心翼翼。可是她卻已經習慣了那種被壓迫,被鞭策,被征服的方式。她發現她根本就興奮不起來,所以她終於找到理由,正式對他說“忘了我吧,別再來找我”。

法學院畢業後,她終於成功考取律師執照,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她已經成為了鯊魚的合夥人,她已經一隻腳已經跨進了她想要的生活。她以為她這樣的時候已經不會再想起曾經的那個傻男孩兒,所以她甚至想主動逃避與他有關的任何消息。

如果不是因為她關注安澄,她都不知道他竟然也來了茄州。她知道他被控罪,進了監獄,那時候她告訴自己她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麽,當剛剛聽見安澄說他又被判了20年的時候,她的心為什麽會有一塊被紮得那麽疼啊?

她沒辦法不想,如果他沒遇見過她,那他可能就不會對她這個類型的女子產生特別的興趣,就不會從德州遠遠地跟來茄州,更不會……連續兩次被控嚴重犯罪,也許要將這輩子最好的年華都葬送在了監獄裏。

她不想欠他,她從法理上來說也沒欠過他。可是……此時此刻,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這麽多年來,賈西貝是第一次在安澄麵前紅了眼眶。

安澄靜靜看著她,隻是默默遞上紙巾去。

賈西貝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用紙巾沾了沾眼角,抬眼望過去:“你知道了,又能怎樣?犯罪的是他自己,你總找不到我在法律上的問題。”

安澄搖搖頭:“我自己已經是檢察官,湯燕犀連律師執照都沒了,就算我想要找個律師幫他上訴,我一時都不托底該去找誰。”

賈西貝一顫:“你該不會說……我?”

“嗯,你當然是最佳人選。不過我也知道你心裏的忌諱。可是至少你還在律師這一行,你能幫幫他。”

賈西貝又扭過頭去,鼻頭又紅了。

半晌她才又恢複了平靜地轉過來,點了點頭:“我會考慮。不過現在忙不過來,以後再說吧。”

安澄垂下眼簾看向柳真的照片:“我是想說,小賈,對於你的背景和經曆,我也曾經聽顧靜嫣她們偶然說起過幾句……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這一路走來不容易。可是我想提醒你別忘了,這世上並非任何人都對你心存惡意。”

“這世上還有像柳真這樣的,雖然自己不夠強大,卻始終還是願意傻傻地愛著你的……這世界留給你的不都是惡意的麵孔,小賈,你該為了那偶遇的善意,該為了那曾經錯過的真情,為了每一個值得的人,去走你將來的路。”

賈西貝走了。

從窗子看出去,賈西貝小小瘦瘦的肩膀緊縮起來,被人群輕易吞沒。

在這蒼茫的人世間,她就像一顆孤獨無依的種子,也想要努力向上爬,也付出了一切她能付出的,卻依舊活在漩渦裏,被人浪裹挾,左衝右突。

安澄輕輕歎了口氣。

手機響起來,是陌生的號碼,一看就是路邊便利店買到的那種一次性手機。

接起來,那人在她耳邊呢喃:“……會坐了。隻是就是不說話,難道這麽小就知道要當個安靜的美男子?”

安澄一震,隨即捂住嘴無聲而笑,可是眼圈兒卻還是紅了。

“我就奇怪了,他父母好歹都是律師,都是靠口舌家夥吃飯的,他怎麽就能這麽淡定呢?”

安澄用力眨掉淚花,輕嗤了聲:“也許隨我。我當年也不牙尖嘴利,我還結巴過呢。”

“是麽?”那端仿佛認真靜默了下:“如果你都不算牙尖嘴利的話……那我當年,為什麽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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